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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殇

_25 夢三生(当代)
虽然此时并没有枫树来应景,但我却仍是心下微微泰然,离人多悲。只是此时我眉目间流转的,全是微小的幸福之色,那一日,董卓轻轻抵着我的头,告诉我:“很庆幸,在冬天之前找到了你”。
我也很庆幸。
没有仲颖的冬天,该会有多么的冷,我不敢不想象。
因为救驾有功,董卓如今已是官拜前将军之职。而我,住在这将军府已有两日,整个将军府对我皆是言听计从,无一人敢不敬于我,之前的宫廷里的那一段生活仿佛南柯一梦,果然什么麻烦都没有来找我。
而我,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在凉州太守府的那段生活,我仍是我的大小姐,那个被董卓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
除了……我面上那道掩不去的疤痕。
只是,整个太守府,无一人敢再提及我脸上那道疤痕,那仿佛已经成为了一个禁忌,一个在董卓的精心呵护下,不可被人碰触的禁忌。
我的屋里,甚至于连一面镜子都没有。
而董卓,每天下了朝第一件事便是到东院替我梳头挽发,你能够相信么?那样一个如今已是权倾朝野的前将军,他本该握着刀剑的大手却拿着小小的木梳,小心翼翼地替一个容颜尽毁的女子梳发。
只是无人知道,“权倾朝野”这四个字却也是我不敢碰触的忌讳,我如驼鸟一般躲在将军府,自私地享受那偷来的幸福。
“小姐,有人求见。”正出神间,有侍女推门进来,低声道。
我回过神来,看向那个喏喏的侍女,她低垂着头,甚至于不敢看我,为什么不敢看我?是因为害怕我脸上那道丑陋的疤痕,还是……害怕她的注视破坏了董卓的禁忌?
“何人?”淡淡两个字,我将那小木箱合好,回身坐下。
“是个姑娘,她说她叫……貂蝉。”
貂蝉?我有些吃惊,待看到那侍女受了惊吓般的神情,才发现我不自觉地已经提高了声音惊呼出了口。
“让她进来吧。”略略迟疑,我终是开口。
那侍女如蒙大赦,忙退了出去。
我有些哭笑不得,我竟是那么令人恐惧么?
只是貂蝉,她来干什么?莫非……是受了王允之命?
之前因为张让那一枝暗箭,我自高台堕下,后来又因为十常侍之乱,让他李代桃僵的计谋失败,再后来我便与董卓重逢了,这之间,再没有见过王允。
而如今,貂蝉又是所为何来?
正想着,门被推开,一个女子盈盈走了进来,她覆着面纱。
两人对视,静默半晌。
“又见面了。”缓缓抬手解下面纱,她弯唇一笑,终是先开了口,。
我微微愣住,眯了眯眼,那样的笑容,太过熟悉了。
第一次见面因为狼狈与仓促,一时没有多想,只是如今她站在我面前,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神情,我所面对的,竟仿佛是一面镜子。
只是,她的脸是没有瑕疵的。
天下能有这样相像的人么?
又是老天爷的一个玩笑?
“我真的很像你,不是么?”再度轻笑,她开口。
我扬了扬眉,注意到她的用词,一般这种情况下,大家应该都会习惯用自己作为主要用语,她说的应该是“你真的很像我”才对吧。
“笑笑?你叫笑笑对吧。”她看着我,面上的表情与我如出一辙,相似得近乎于诡异。
她是歌姬,戏子么?她是在扮演我的模样么?
如果是扮演?那又是为谁而扮演?为什么而扮演?
但这不是一部戏剧,不是一台戏,这是她的人生,如果一个人的一生都只能去演绎另一个人,那又该是怎样的一场悲哀?
“王允告诉你的?”下意识地,我反问。
“没有,义父大人从没有跟我提起过这个名字”,貂蝉道,“只是常听义父梦呓时提过这个名字。”
“做梦?”我有些想笑,难以想象那样的人也会做梦。
“义父大人很少做梦,他只会做一个梦,然后喊着‘笑笑’这个名字惊醒”,貂蝉平静地看着我,“在宫里第一眼看到你时,我便全明白了。”
我微微抿唇,没有开口。
“不请我坐下么?”貂蝉歪头看我,笑得天真。
“请坐。”看着她笑靥如花,我隐隐有些恍惚。
那样的笑容,相似得令我胆寒。
从一旁的暖炉上取下水罐,我倒了一杯花茶,“你,是怎么认识王允的?”虽然在史书上隐隐知道她以前是在宫内捧貂蝉帽的女官,但我还是忍不住问。
“义父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伸手接过我新沏的花茶,貂蝉轻轻啜了一口,笑,“这种茶我见义父泡过,只是见过,义父大人从不允我喝,真的很香。”
“不知今日貂蝉姑娘前来,有何事?”淡淡开口,我有些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题,天色已经不早,董卓大概也快回府了,他答应今天回来陪我赏月的。下意识地,我不想让他见到貂蝉。
“哦,那一日在宫里多亏姑娘相助,特来还衣。”说着,她将进屋来便带在身边的小包双手奉上。
我接过,“谢谢,只可惜貂蝉姑娘的舞衣已毁,无法归还了。”
“不碍的。”摇了摇头,貂蝉笑道,“既然衣服已还,那我便告辞了。”说着,她站起身,又覆上了面纱。
侧头看了看窗外,已是烟霞满天,夕阳西沉了,我站起身,送貂蝉出府。
看着貂蝉渐渐走远,我便干脆坐在将军府的台阶上看着对面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模样,等董卓回家。
门口的守卫几欲开口,终究没有敢。
直到大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董卓还是没有回府。
望眼欲穿,我终是站起身,拍了拍有些酸痛发麻的脚,仰头望天,四周一片黑暗,连一丝星辰都不见。
无月,又怎么赏月?
远远的,似乎有一人策马走近,待看时,却是张济。
“小姐。”他翻身下马,倒甚是恭敬,嗯,吃一堑长一智,孺子可教。
“大人呢?”抿唇,我问。
“大人在宫里有些事脱不了身,命属下先行回府禀报小姐,无需等大人用膳了。”张让道。
“宫里有事么?”心里下意识地一跳,我开口问道。
“有大人在,没事。”还是那样一句话。
我终是点头,转头进了府门。
我没有多问,亦不敢多问。
没有用膳,我回到房里便和衣躺在了床上,不一会儿,便听到肚子的叫声了,当真是饥肠漉漉。唉,果然是民以食为天,就算是有天大的心思,我还是抵抗不了饥饿啊。
都说人在饥饿的时候嗅觉特别的敏感,这不,我躺在床上,竟然无端端地感觉闻到了一丝香甜的气味在鼻端游移。
翻身起床,我四下寻找香味的来源,最后目光竟是落在貂蝉下午时送来的那只包裹上。
伸手打开包裹,里面果然是我的衣物,只是在那衣物之上,多了一样东西。
那只绣袋。
铃儿为我缝制的绣袋。
这将军府,王允自然是进不来,所以他便遣了貂蝉来?他这么大费周张,只是想将这只绣袋送到我手里?为什么?还是他想告诉我,就算是在董卓身边,他一样可以轻而易取地带走我?
是警告么?
我倒是有些好奇里面是什么。
伸手打开,我一下子愣住。
绣袋里只摆着两个点心。
只是,那并非一般的点心。
那种点心,叫做月饼。
香甜的气味扑鼻而来,我拿起,轻轻咬了一口。
在望月楼的时候,我跟他形容过月饼。
那个时候,我叫他纤尘;那个时候,我常喜欢在望月楼蹭吃蹭喝,全不把自己当外人。我告诉他月饼的形状,月饼的模样,我告诉他“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的典故,我告诉他“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最最重要的,我告诉他,中秋节一定要吃月饼。
而那个时候,在他还是绝纤尘的时候,他总是一身白衣,笑得一脸温和,点头称是。
只是几次三番,月饼总是做是不甚理想。
但此时,细细咀嚼着口中的月饼,我突然有了一种久违了的思乡之感。
那一晚,那个一脸温和,却形如鬼魅的白衣男子无端端入了我的梦。
我梦见他站在我的床前,温和的眼底一片悲凉,他说,“笑笑,都是命。”
次日醒来,天已大亮。
董卓没有回府,只是府里却多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婉公主?”我微微惊愕,无法想象那个一身华贵的美丽女子如何会屈尊降贵。
“安若,或者,本宫该叫你笑笑?”婉公主坐着,看着我,眼睛深思难辨。
我请安,然后站在一边,没有出声。
“一直在宫里,竟不知你是董大人的爱女呢。”婉公主笑道。
爱女?我微微一愣,抬头想反驳。
“协儿发了好些天的脾气,皇上也甚是想念,连小优和小艾那两个丫头都常念叨着你呢。”婉公主接着道,没有给我张嘴的机会。
我微微皱眉,没有开口。
原来就算我想当鸵鸟,都没有机会。
“今日宫中有一场盛宴,为董卓护驾得力而设下的庆功宴,本宫是特地来接你一同去的。”
直觉地,我想拒绝,宴无好宴。而且,我不想变成董卓的拖累。
“来人,扶董小姐上轿。”婉公主不容拒绝的声音却已经优雅地响起。
我愕然。董小姐?我何时变成了董小姐?
“公主!”直觉地,我想反驳,我总有种感觉,此刻若不反驳,那么,我与董卓,只会越来越远。
“不用多说了,快些上轿吧。”婉公主淡淡开口,已经先行上轿。
容不得我拒绝,我已被扶上了另一顶轿子。
公主相邀,就算将军府的侍卫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阻拦,更何况樊稠等几个得力的副将又不在。
摇摇晃晃间,透过车窗,我看到了宏伟的宫门,那一回出宫,我是仓皇逃出宫的,当时还有刘辩和刘协。
这一回进了这宫,又会如何?
“安若,到了。”婉公主盈盈笑语间,已到我面前,看着我下了轿,便执了我的手,携我一同进了大殿。
她的手略带了些凉意,丝丝滑滑,甚是漂亮。
“公主驾到。”一声尖锐悠长的声音。
众人皆是回头,然后便看到了我与婉公主。
我一一扫过众人或惊讶,或不解,或不屑,或审量眼神。
然后我的眼光落在董卓身上,他初见我时微微一惊,随即淡褐的眼眸略略变深。
他生气了。
大步上前,众目睽睽之下,董卓将我带入怀中。
“虽然董大人对小姐疼爱有加,但安若也是本宫的闺中好友,这个宴会本宫邀她一同出席,董大人没有意见吧?”婉公主淡淡笑开,令人不忍拒绝。
我知道董卓心里的疙瘩,他担心那些不善的眼神伤到我,只是我早已是铜墙铁壁,百毒不侵了呢,呵呵。
而且,在众人见我被董卓拥在怀中,被公主说成是闺中秘友,也不由得收回不善的神情,转而对我这无盐女另眼相待了。
这就是权势的威力。
只是我,还是觉得婉公主的话有些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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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笑盈盈间,婉公主看向董卓,不知是否错觉,我竟然从她眼中看到示威的神情。
还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淡褐的眼眸微微眯起,董卓看了一眼婉公主,便偏过头去,“张济,郭汜。”他淡淡开口。
“在。”二人上前。
“送笑笑出宫。”董卓道,面色无甚表情。
“是。”张济郭汜抱拳领命,也不多言。
在座的几位大臣面色皆难看起来,显然,这触犯了他们至高无尚的皇家威仪,但却无一人敢上前直言。
“董大人气量不会如此狭小吧,小姐虽是女儿家,但总该见见这些场面的。”婉公主上前一步,按住我的手,浅笑道。
我被夹在中间,显然成了一个夹心馍馍,进退不得。
董卓看向婉公主,淡褐的眯子颜色渐深,这是他发怒的征兆。
不过一个宴会而已,董卓为何执意要送我出宫?莫非……还有其他原因么?这个宴会不寻常?
“若说温明园之宴,本宫定要董小姐相陪呢?”如撒娇般,婉公主颇有些任性地娇笑道。
只是我知道,婉公主决非一般没有见识的刁蛮公主,她此举定有用意。
我,应该是她竭力想要带在身边的护身符吧。
温明园?
脑中灵光一闪,我蓦然大惊,温明园?!……那不是与某一段历史的发生地相符吗?!
难怪昨晚董卓一夜未归。
想来,又要变天了。
“笑笑,你先回家,我晚些回来。”没有再看婉公主,缓和了神情,董卓看向我道,神情那般自然,竟仿佛是要去菜场买菜一般。
连婉公主都感觉出了我对董卓的重要性么?连瞎子都感觉得出来吧。我呢?是要留在这里成为婉公主刘协刘辩他们皇族制肘董卓的王牌,还是……退到一边,静静地看这场真实的历史演义?
从来没有发现自己是如此这般的犹疑不决,听从历史的演义,那么我所要面对的,将是一个破败的长安,甚至于……是董卓的死亡……
与董卓相隔不过半年而已,终于再见,虽然我极力粉饰太平,甚至于自欺欺人,整日待在将军府半步不出……
却终于还是逃不开历史的变故么?
而董卓,他也越来越接近历史上的那个他……
看着董卓,我微微咬牙,正欲开口,却已被张济郭汜二人强扶着离了前殿。
我挣扎起来,却竟是挣脱不开,心下微惊,回头看向董卓,他转开头,没有看我。
仲颖,天下于你,果真那么重要么?
就算,赔了我?
就算,赔了性命?
出了大殿,他们二人一路送我出宫,也不多言。
“我想陪着大人。”笑了笑,我打破了寂静,佯装天真。
张济双目直视前方,没有理会我。
“小姐先回府,大人处理了公事很快便会回来。”郭汜笑得一脸和蔼可亲。
我咬牙,终于明白董卓为何不让樊稠送我出宫,若是樊稠,或许还好说话,但是眼前这二人皆不是善与之辈。
替我寻了一顶轿子,郭汜扶我上轿,吩咐轿夫,“这是董府的小姐,小心些。”
那些轿夫自是唯唯喏喏。
“小姐自己小心些,董大人还在宫中有事,我先去了。”说完,郭汜说完,便转身与张济一同返宫。
看他们一脸凝重,我便知我所猜不假。
宫里,真是要变天了。
下了轿,我站在宫门外,看着那宏伟的古建筑,眉头不自觉地皱紧。在董卓心里,我还是那个被他护在羽翼下的笑笑,所以他不想让我见到所有的肮脏血腥。
只是他,却为何偏偏要制造那些血腥呢?
权势于他,果真那般重要么?
犹记得在凉州太守府,我曾那般劝戒,最终,他还是奉何进之召,进了洛阳。
“叮铛……”身后,轻轻一声响,仿佛是刻意让我听到一般。
王允?
我微微僵住,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什么麻烦都让我碰上了。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转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双温和的眼睛。
看着那双眼睛,我不自觉地想起昨夜的那一场梦,梦里,他的眼睛温和而悲凉,他说,“笑笑,都是命。”
一切,都是命么?
所以,董卓还是进了洛阳。
所以,有温明园之宴。
“月饼好吃吗?”看到我,他蓦然笑开。
想起那香甜的月饼,我微微缓和了神色,点头,“谢谢你还记得。”
“我是笑笑的专属厨师嘛。”笑,他轻轻执起我的手,那般自然,不着痕迹。
他,自然是保皇派的。
我面上在微笑,心里在轻叹。
“貂蝉呢?怎么不见她?”
“她在司徒府,身体不适。”王允开口,笑容温和,不见一丝波澜。
“我刚从皇宫出来。”见他拉着我的手,一路又是去皇宫的路,我轻叹,真是一路折腾。
变戏法一般,他从袖中掏出一块面纱,替我戴上。
我微惊,后退一步,“你干什么?”
“不想知道董卓现在在干什么?”看着我,他一脸温和,笑得笃定。
我的确想阻止董卓现在的举动,但我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阻止?一旦戴上这面纱,我是谁,不言而喻。
只是此时,容不得我拒绝。
一路牵着我的手,王允带我一同进了温明园。
他的手很大,因为没有习武,所以掌心也不见粗糙,经过了那些种种之事,此时的我,还能牵着他的手,真的很不可思议。
而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董卓,虽然鸵鸟,但我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我想嫁的男子一步步踏上历史。
“绝纤尘?”一个熟悉而带着惊愕的声音。
我微微一愣,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吕布?
阳光下,吕布愣愣地看着王允,随即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对小虎牙。
“真的是你啊!”一拳击在王允胸口,吕布一脸的故人相识。
王允只是淡笑,也不否认。
“我义父带我进宫,只是这宫里当真无聊,一个个老头子都严肃得很,见了皇帝还得三跪九叩,只是想不到竟然能够在这里遇到你啊!”吕布大笑着,一脸的兴奋。
见着吕布,我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弯唇。
只有吕布还是吕布,半点没变呢。
“对了,你见过我媳妇……呃”,吕布抬手摸了摸后脑勺,笑了起来,“我是说笑笑,你见过笑笑没有?我听说董卓进了洛阳,笑笑应该也来了吧。”
王允握着我的手故意一紧,随即笑得一脸温和,“嗯,来了。”
“真的?”吕布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随即又微微低头,“那……她看起来还幸福吧!”
幸福?
我以为我会幸福的。
“嗯。”王允轻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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