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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殇

_20 夢三生(当代)
这天,仿佛破了似的。
刚刚在外面淋雨而回,头发湿漉漉的,雨水还在往下滴。小优小艾一径钻在我怀里不肯出来,刘协也始终坐在一边看着我。
真是如坐针毡。
“恭请陈留王,两位公主回宫!”不知坐了多久,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
“哥哥,是张让来接我们了。”小优小艾忙站直身子,拉了拉裙角。
刘协有些嫌恶地撇了撇唇,“进来。”
门应声而开,有大约二十余人站在门外,共四顶轿子,其中一顶轿门开着,上面坐着一人。
我微微一愣,这人不是上回在驿馆传旨的那个太监?他就是张让?十常侍之一的张让?难怪如此嚣张。
“好大的架子。”刘协扫了一眼张让,声音寒得不像一个孩子。
“奴才不敢。”那张让笑眯眯地在轿子里趴下,以头抵着轿门,“请王爷和二位公主随奴才回宫。”
“张常侍好大的眼力,知道我们共有四人,便预备了四乘轿子来,难怪父皇在世时那么倚重你。”看着张让,刘协眼中是掩不住的嫌恶,他缓缓开口。
四个人?我忍不住兀自苦笑了一下,我是不是该感谢这小毒舌把我当“人”看?只是……看那张让瞬间变了颜色的脸,我不禁哀叹起来,以后我的日子想来是不会好过的了。
“奴才不敢。”那张让仍是堆着一脸的笑意,只是那张笑脸假得可怕,仿佛只是一顶浮在脸上的面具一般,干笑着说了声,那张让便下了轿门,站在雨里。
一旁立刻有侍卫解下身上的斗笠蓑衣,替他披上。
“请王爷和二位公主上轿。”张让面上没有半丝的气愤,仍是笑得一脸恭敬。
看着这人,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如果他此时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大骂,我或许会视而不见,但此时他非但没有半丝的怨言,还仍是笑面迎人,我反而害怕。
“你在干什么?不想见那个药罐了?”刘协已经坐在了轿子上,隔着雨帘,淡漠地看着我。
在心里哀叹一声,我认命地坐上了轿子,这个小毒舌,仿佛是一只浑身都长满了刺的刺猬一般。
只是,他为何一定要我随他回宫?什么事都有理由,像当初铃儿对我好,是因为她想报仇,王允对我好,是因为他想董卓死,看吧,我已经习惯了万事万物都有理由。
但这个小毒舌,又为什么要我随他回宫?
坐在轿上,我转身依依不舍地看向那个刚买了一天的房子,要知道,买下这栋房子几乎已经花去了郭嘉身上一大半的钱,而且还是我拼命砍价才谈成了的。
现在只住了一天,便要离别了么?
原以为以我这副尊容,定是可以安然无忧了。都说红颜薄命,我这副模样,“红颜”二字早已与我再无任何瓜葛了,却如何还是逃不过?
“起轿!”随着一声尖细冗长,标准的宫廷式嗓音,我渐渐靠近那一座坐落在历史尘埃中的宫殿。
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到宫门口的时候,天边已经架起了彩虹。
“请小王爷先行去见过太皇太后。”张让尖细的声音让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太皇太后已等候多时了。”
“知道了。”刘协的声音淡淡响起。
我微微一愣,他的声音是那般的死寂,哪里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孩子,分明是一个暮气沉沉的老人。
一个小古董。
只不过隔了一道宫门,他的神情怎么竟是变得那般的彻底?
下了轿,转而坐上宫里奢华的软轿,一路舒服地摇晃着,从车窗里望去,这宫里到处一派奢华,只是奢华间,却是似乎无形地散发着腐坏的气息。
再次下轿时,我们已站在一处宫殿门口,小优小艾也在一旁,只是都低垂着头,一副等着受罚的模样。
我知他们口中的太皇太后便是董太后,一想到要见到那么个大权在握的老太太,我不由得有些紧张。
“害怕了?”刘协不知何时站到我身边,咧了咧嘴,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
火气上涌,我抬手便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可不可以有点小孩子的模样!”
刘协微微一愣,怔怔地看着我,有点呆,但很可爱。
我随即便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他是陈留王耶!我这不是拿自己和郭嘉的脑袋开玩笑么?
奇怪的是,那个小毒舌竟然转过身去,没有发难。
气氛实在诡异得紧,我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姐姐!”一直安静着的小优小艾忽然欢呼一声,随即又喏喏地低头噤了声。
我忙抬头,看到有人从内室走了出来。
为首的是一个大约年过五十的老夫人,雍容华贵,不怒而威,布满沧桑的脸上依稀能够看到年轻时的美貌,她便是董太后了吧。
在她右手边有一个女子,年龄与我相若,只是其风华自然不是此时狼狈如厮的我所能够比拟的。
她青丝高挽,有几缕散落颈间,平添了几分娇美,发鬓间斜插一枚金步摇,走一步,颤一下,我见犹怜,一身白衣如雪,其上梅花点点,绣工精致,整个人如挟着一股清风,即使身处六月,仍是凉爽袭人,温暖似春。
听到刚刚小优小艾的一声“姐姐”,那女子微微扬了扬唇,缓缓摇头,如云的鬓发间金步摇也来回轻晃,当真是赏心悦目。
“还不见过皇祖母?”那女子开口,声音清婉,带着几分嗔怪。
想起自己,不由得自惭形秽,这便是公主风范吧,举手投足间,都是夺目的风华。
“见过皇祖母。”小尤小艾,还有刘协都跪下请安,我忙也跪下,低头不敢吱声,躲得一时是一时。
“竟敢私自出宫,你们可知错?”董太后缓缓开口,眉目间不怒而威。
小优小艾早已磕着头,一叠声地说着,“知错知错,小优(小艾)下回再也不敢了。”
董太后转身看向刘协,“协儿你呢?知错了么?”
刘协微微抿唇,乖顺地答道,“协儿知错,求皇祖母原谅。”声音没有起伏,乖得跟个小绵羊似的,全然没有了小毒舌的风范
只是不知为何,我宁可他还是说话夹枪带棒地与我争锋相对,也不喜欢看到他如此低眉顺目的模样,因为这样的他,仿佛一只没了刺的刺猬,看起来竟那样的……可怜。
看吧……我果然在说胡话,一定是被那小毒蛇气疯了。
“瞧瞧你们这个姐姐,一听说你们被逮回来了,便忙不迭地来给你们求情,这回看在婉儿的面子上便饶过你们,莫要有下回了。”董太后一手持起那女子白晰的手,布满皱纹的脸上多了一丝温和。
婉儿?我微微一愣,和赵云的心上人一个名字?呃,赵云应该没有那么拉风的女朋友吧,应该只是同名……
“谢皇祖母垂怜。”婉公主笑了一下,刹那间,仿佛满堂生春。
“嗯,乏了,你们年轻人聊吧”董太后眯了眯眼,从头至尾瞧都未瞧我一眼,便伸手由一旁的侍女扶着进了内堂。
刘协看了我一眼,刚想上前开口,婉公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刘协只得住了口。
董太后前脚刚走,小优小艾便欢呼一声,扑到那婉公主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为什么不让我跟皇祖说她的事,我要留下她。”刘协扫了我一眼,像在讨一件玩具,那样的口气让我不爽。
婉公主淡淡看了我一眼,随即微笑,“要留下她原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跟皇祖母讲了,便闹大了,就让她先跟在你身边吧,日后再说。”
皇宫里的人,果然都怪异的得,一个个都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刘协点头。
我微微一愣,正要开口,刘协回头冷冷扫了我一眼,我只得噤声,因为郭嘉还在他手上!
唉,真是挫败,想我一把年纪,居然任这个小毒舌摆布!权力,果然是个好东西。
宫廷里的人和事与我无关,转眼间,被刘协带回寝宫已经半个月。
“喂,王爷要你过去一下。”远远地,一个侍女怯怯地喊了一声,随即见了鬼似的,转身便一阵小碎步跑开了,连一刻都不愿多待。
唇角微微扯动一下,此时的我,长发随意挽着,遮着右颊,偏偏露出左颊那道怪异丑陋的疤痕,乍看去,与夜叉无异。
生人勿近的办法,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只要惹人嫌恶,便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人人都会避而远之,连那个张让,都没有再因为那一日轿子的事来寻我麻烦,想来他大概早已忘了我这号小人物了。
只是,不知道那个任性的小毒舌什么时候才会腻,才会放我离开。
放下手里的抹布,我已经任命地降格为丫环,只可恨那个小毒舌始终未让我见到郭嘉,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找我什么事?”推开书房的门,这个时间他一向都在这里念书。
只是随即,我愣住了,屋子里不止他一人,看那一身的明紫的男子,分明就是曹操!
“听说你拐跑了人家的谋士?”刘协转头看向我,淡淡讥讽。
拐……拐跑?我嘴有抽搐了一下,看向曹操。
狭长的双目带了一丝笑意,曹操看向我,“郭嘉我带走了”。
心里突然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恼羞成怒,可恶,把老娘当猴耍!
将长发勾到耳后,让左颊的伤疤更显眼一些,我抿了抿唇,“很好,既然如此,请放我出宫吧。”
“他就是来找我要人的,郭嘉让他来的。”刘协看了我一眼,没甚表情地开口。
我心里轻轻吁了口气,还好那小子没有丢下我不管。
“可是……我不准。”恶质地咧了咧嘴,刘协的话一下把我打入地狱。
磨了磨牙,我看向那个小魔头一般的家伙,“你丫环婢女成群,留着我这无盐女要干什么!”
“好玩。”
好……好玩?!我差没有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既然王爷不允,那微臣便告退了。”淡淡告辞了一声,曹操转身便要离去,一点都没有尝试着为我的福利争取一下下。
我忙将自己的面子踩在脚底下,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我想,这皇宫应该没有驿站那么容易逃出去了……”凑近我,狭长的双目里微微闪过一丝戏谑,他轻轻在我耳边开口,温热的气息扫在我的颈上,痒痒的。
这个记仇的家伙!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潇洒地走出门去,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暴跳如雷。
狠狠瞪着那个一脸自得的始作俑者,我恨不得把他撕成几片。
拿了几块冰和几枚水果,我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公器私用,快乐地在这个炎热的夏季里做消暑用品。
人哪,得学会自得其乐,否则我早被闷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宫里了。
倒在这个宫廷的角落里,我吃得一肚子凉爽,无人打扰。
当丑到极致时,便也是一种幸福,无人打扰的幸福。
无声的咧了咧嘴,我倒头睡了个午觉。
“皇上呢?见着皇上了么?”门外传来一阵嘈杂,我翻了个身,继续睡眠。
他们在找皇上?这个皇帝应该叫刘辩吧,是刘协的哥哥,自从入宫来一直未曾见过,还是不见为好,既然知道他性命不得长久,便不要认识为好。
突然感觉光线亮了一下,我立刻惊醒,看到有人快速地闪进屋来,关上了房门。
“谁?”翻身坐起,我皱眉,这个时间那小毒舌应该午睡了,谁还会来这里?自从这屋子归我后,几个同屋而眠的宫女都搬了出去。
“嘘!”来人背靠着门,屋里光线有点暗,我看不清楚来人的模样。
被小毒舌逼出来的火气正无处发泄,我上前一步,便狠狠揪住他的衣领,拉到亮处瞧了个仔细。
他不适地眯了眯眼,我看清了他的模样,很漂亮,我见犹怜的漂亮,无害得……像只小白免。
寒,小白免……
此时他身着一件白色的单衣,当真像只迷路的小白兔。只是,当一个男子长得必须用漂亮来形容,便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了。
毕竟,这个时代,漂亮的男人跟漂亮的女人一样,是种罪过,是薄命的征兆。
懒懒松开他的衣领,我顺手抚平他被我拉出皱摺的衣领,转身回到榻上躺下。
“你……”迟疑地看我一眼,他的声音也是软弱无力。
我在心里为他哀悼了一把,他莫不就是传说中的男宠?可怜的孩子……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呢,看他一身狼狈,一身单衣,该不是刚从魔爪下奋力逃出来吧。
看着他,我又开始习惯性地想当然。
“你是?”他走上前,在我身旁坐下,看着我,漂亮的眼睛灰蒙蒙的,不像郭嘉一般清澈,也不如吕布一般明亮。
吕布……我微微一愣,怎么突然想起那个孩子了,自从凉州一别,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不过还是不见的好,在他的记忆里,我应该永远都是那一日,他送红盖头时的那个漂亮而幸福的新娘吧。
“无盐。”摸了一下自己的左颊,想到自己为他编的可怜身世,我决定笑眯眯地跟他讲话。
“你叫无盐?”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单纯无害的眼睛让我快忘了他是个男的。
“丑女,即无盐也!”我指了指自己的左颊,笑道。
他伸手,缓缓抚上我的左颊,指尖平滑,连手都如女子一般令人心旌动摇。
“很痛吧。”触到我的脸颊,他指尖轻轻颤了一下,道。
“曾经很痛。”任他抚上我的脸,我没有推开他。他的身上自有一种令人不舍抗拒和伤害的特质。
“一定很痛。”他的手瑟缩了一下,仿佛那伤疤长在他脸上,那样的神情,纯洁得跟天使一样。
我有些迷惑地看着他,甚至怀疑他便是堕落凡间的天使了。
待我回过神来时,他的手已经自动自发地拂开了挡住我右颊的长发,看着我,他微微一愣,随即说了一句让我半天回不了神的话。
他说,“你和王司徒家的歌姬长得好像。”
心里猛地漏跳一拍,我不敢深究。
“这是什么?”他转头,看到桌上我刚刚吃剩的半碗水果刨冰,“很漂亮的样子。”
“你吃吧,消暑的。”看他满头大汗的,刚刚一定逃得很慌。
他伸手端过那碗,舀了一勺在口中,动作优雅得不可思议,随即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那夹杂着红红绿绿水果的刨冰,“很好吃。”
我笑了笑,当然好吃,在这个时代,这可是尚未诞生的产物。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有些晚了,门外的嘈杂声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们在找什么?
想起那个小毒舌,我站起身,拢了拢头发,“我该去受那小毒舌的荼毒了,你自便吧,如果要逃跑还是小心一点,我不会告密的。”
“小毒舌的荼毒?”他疑惑地看着我,满面不解。
“唉,跟你说了你也不能帮我”,一脸扼腕地摇了摇头,我走了出去,“你自己小心”,转身吩咐了一句,我小心翼翼地带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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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 夜未央刘协皇家威仪 寻天子笑笑五味陈杂
走过重重叠叠的走廊,绕过弯弯曲曲的楼阁,我一路低着头去刘协的昭寰宫,低调,一定要低调,长得丑不是我的错,但出来吓人一定是我不对。
“你来迟了。”黑着一张小巧苍白的脸,小毒舌站在昭寰宫的门口。
他在等我?我狐疑地抬头看他,高高的台阶之上,他双手负在身后,站在昭寰宫门口,在两边高悬的数盏宫灯照耀下,他一身华衣美服,峨冠博带,那样厚重而奢华的衣冠压在他苍白瘦弱的身上,竟然令我感觉莫名的心酸,见鬼!我居然有些心疼那个小毒舌。
“本王的人生本就是一场恶梦,不差你这一点”,刘协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想起他日后一生的郁郁,我的心竟是忽然有些疼。
这个孩子,他的童年,究竟是怎么过的?
心下一软,我微微弯唇,装模作样地曲膝请罪,“是,奴婢来晚了,请小王爷恕罪。”
刘协漠然看我一眼,转身走回宫里,神情倨傲得很。
“你的事我已经让婉公主跟皇祖母说了,皇祖母也允了,所以,你别尽掂记着出宫了。”一路走回卧房,刘协仍微微带着些稚嫩的声音有一份掩不住的得意,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瞪着他尚未成形的单薄背影,我哑然。
“好,我知道了,奴婢给您宽衣,准备歇息吧。”轻叹了口气,我伸手上前,便要替他解开那一层厚重奢华的锦衣。
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先顺着这小毒舌要紧。
“这种事……这种事本王自然会叫别人来做……”苍白的脸上出现了可疑的红晕,小毒舌竟然连连后退着。
这个小毒舌,居然怕羞?
我讶异,随即坏笑一下,愈发的殷勤起来,“怎么会,王爷的事便是奴婢的事,奴婢决定以侍奉王爷为己任,决不辜负王爷留下奴婢的‘厚爱’……”一步一步紧逼着走到墙角。
我发现自己此时像极了要吃小红帽的狼外婆。嘿嘿……
终于伸手逮住他,如剥虾米一般除去他的外袍,我心里竟是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
那样小小的身体,如何能够负荷那样沉重奢华的衣饰?
“他们怎么照顾你的,天气这么热,还穿这么多?”微微皱眉,我道。
他微微一愣,停止了挣扎,半天,巴巴地吐出一句,“不用你管,这是皇家威仪。”
皇家威仪?看他漠然不语的模样,我仍不住抬手摘下他头上的束发紫金冠,放到一边,揉乱了他一头乌黑的长发,“好吧,睡觉的时候没有人看你的皇家威仪,好好睡一觉吧。”
刘协愣愣地被我扶着躺在榻上,脸上没有了防备讥讽的神情。
我站起身,便要吹灯。
“不要吹灯。”那个声音又冷了起来,草木皆兵的感觉,又恢复了刺猬的模样。
我转身看他半晌,忽然明了,“你怕黑?”
难怪这昭寰宫里夜夜都是处处都高悬着宫灯,亮如白昼。
不自然地吱唔了一下,刘协侧了个身,背对我,嘟囔,“本王的事不用你管。”
于是乎,我明白了小毒舌一个致命的弱点,他怕黑!
可是我却笑不出来,自从入宫以来,因为一直未向董太后言明我的存在,我便被婉公主安排在那间小屋里,现在婉公主已经报备了我的存在,那么我想出宫……便真的是希望渺茫了……
“协儿。”一个温柔的声音忽然自门口传来。
我微愣,回头,是婉公主!呃,她站在门口多久了?看了多少?会不会治我一个大不敬?
闻言,刘协立刻坐起身,抚平刚刚被我揉乱的头发,神情变得恭顺有礼,没有一个孩子看到姐姐应有的表情,“婉姐姐何事?”
“皇上又不见了,太后那边为了找人快闹翻天了,太皇太后这边又动了怒,说皇上若再如此不务正业,皇帝就该换人做了……”她没有看我,只道,声音说不出的清婉动听,“我来看看皇上是不是又上你这儿来了,若被太后看到,别又说是你拐了他来要害他”。
“他没有来过。”刘协皱眉,已经自行披上了衣袍,站起身。
“嗯,那我再去别处看看。”婉公主说着,转身便走了出去,仍是带走一片芳华。
我却是没了欣赏的兴致,刚刚婉公主那一番话,让我陷入了迷惘。
“哼,皇帝之位,谁又稀罕不成?”,婉公主前脚刚走,刘协便除去了恭顺的面具,大吼着一把掀了桌子,“那两个老女人若是对大权在握那么感兴趣,不如自己做皇帝算了,何必弄张帘子遮着坐后面,提线木偶很好玩么!”
想起刘协进了皇宫后乖顺死寂的模样,我突然有些明了。皇宫,是一个亲情都被消磨殆尽的地方,父子可以反目,手足可以相残……而母子、祖孙间,也只剩利益而已吧。
所以,母凭子贵。
我怔在原地,那个小毒舌有时满身是刺,有时乖顺得异常,但我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几欲发狂的模样,他的手划到了碎片,一下子溢出血来。
我忙上前,一把拉住他,“你在发什么疯,快住手,你要闹得整个昭寰宫的人都醒过来么!”
“是啊,我疯了!被这个笼子逼疯的!”刘协大叫起来。
心下一痛,我一把将紧紧拥在怀里,“乖,不闹了,不闹了。”轻轻拍着他的肩,我发现自己突然之间好无力。
他一下子僵在我怀里,温热的液体打湿了我的衣襟,“那个女人毒死了我娘……她毒死了我娘……她逼着辩当皇帝,可是辩不喜欢当皇帝……他怎么可以逼自己的亲生儿子做不喜欢的事……”他不停地说着,小小的肩轻颤着,语法杂乱无章。
我只能紧紧抱着他不停打颤的单薄身子。
“辩又不见了,他一定又被那些奏章烦得躲起来了。”许久,他终于安静了下来,终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去找他吧。”
“好,我们去找他。”顺着他,我点头。
再一次唾弃自己的没原则。
陪着他找遍了整个昭寰宫,仍是没有找到半点踪影,路很黑,他的手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小小的手心里渗着汗。
“辩喜欢躲在黑的地方,可是我……”他的声音略略带着颤。
“你怕黑。”我了然接口。
“本王没有!”显然,我的话又伤了他的皇家威严,所以他立刻反驳,为表自己不怕黑,他狠狠甩开我的手。
看着他僵直的背影,我忍不住地轻笑,跟在他身后,让他能听得见我的脚步声。
脑里灵光一闪,我忽然想起那下午在我房间的那只小白兔,呃,是像小白兔的少年。
该不会那么巧吧……
“小毒舌,皇上长什么模样?”终于,我开口。
“辩,他长得很好看。”刘协的声音有些绷紧,显然黑暗让他恐惧。
“我想,我知道他在哪儿。”抿了抿唇,我在心里祈祷那只小白兔千万不要是皇帝刘辩。
但,上帝显然没有听到我的祈祷,或者……是我的祷告不够诚心……
“来这里干什么?”站在我的房门口,房间里一片黑暗,刘协的手又自动自发地揪住了我的衣角。
没有开口,我打开门,屋内一片黑暗。
我提着宫灯走进门去,抬手四下照了照。
果然……某只小白兔正坐在我的榻上,十分优雅地在挖我的刨冰吃。
“辩?!”刘协大呼一声,“你怎么在这女人房里!”
“协,你又找到我了,真聪明,来,这个很好吃,你要不要尝尝,只剩一口了,我想着你会找来,就给你留了一口。”刘辩微笑着抬头看向刘协,在宫灯的照耀下,那一脸无辜的笑容美得不可方物。
我却是脑门上多了几条黑线,又?他们习惯躲猫猫吗?什么奇怪的僻好!
“无盐,你也在哦?”又一声问候,让我的脸黑了一半。
“你怎么认识这个女人?”刘协早已没了刚才的紧张,走到刘辨身旁,自他手里接过最后一勺刨冰塞进口中,随即眯起了眼睛,“果然好吃。”
“嗯,吃完了。”轻轻拍了拍手,刘辩仰面躺下,“好困,睡一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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