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们是不是见过？”脱口而出后，凌芮后悔，是不是太冒失了？
夫人笑了笑，转身就给了凌芮一个深情的拥抱：“喜欢Chance香水吗？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很喜欢你，年少、自信，谦和、端庄。我知道Eric眼光向来独特，早就好奇他的女友是什么样子了！”
Eric？
是谁？
凌芮瞪大了眼睛，很想说，原来夫人您和我一样也认错人了呀！
就在夫人把凌芮带回人群中间的时候，突然有人说了一句，音量不大，但凌芮恰好听得清楚。
那人说：“萧皓的英文名好像就是Eric吧？”
不论这是疑问句，还是设问句，凌芮再笨也明白了——Eric就是萧皓。难怪Leonie夫人看着眼熟呢，她，是德国街头的那位“老太太”！
思及此，凌芮不觉又多看了夫人两眼。夫人不明白凌芮眼神中的深意，只无比真诚地微笑回应，然后，凌芮不得不挤出一个更大的笑容。这挤点笑容本来不算什么，结果夫人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凌芮哭笑不得……
夫人说：“Eric，展现一下绅士风度，邀请女友植树啊！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女友和别的男生走在一起呢？”
凌芮霎时窘红了脸，这误会——太、太大了！
刚想开口解释，萧皓却先一步落落大方地走上前来——
凌芮窃喜，萧BOSS一出，定然谁与争锋！转念又想，若当真换成自己来解释，这子虚乌有还真不知该如何说清……
眼巴巴地望着萧皓，凌芮等着他开口。
浑厚的磁性嗓音传来：“要是Leonie夫人愿意和我们一起种树，这才意义非凡！”
凌芮用更加仇视的眼神瞪向了萧皓……
旁人一看，会意了。
都上眉目传情戏码了，两人好上肯定不止一两天了……
一想到白天的场景，凌芮就极其不自在，恨不能直接发泄胸中的郁结之气。可是，她不能，更不敢——
扬起嘴角的微笑，凌芮耐心地给Leonie夫人介绍眼前的中式菜，幸亏自己的英语还能见人啊，不然这会儿可是在校长面前丢了整个A大的脸啊！
想到这里，凌芮觉得自己最近过于倒霉了，而今天尤甚。简直就是专业“三陪”——陪听报告，陪种树，末了，还要陪吃饭，外送赔笑！
回到宿舍已经很晚，凌芮趴在被子里，望着天花板发呆，明天学校的BBS又该是怎样的一番盛况呢？
第二天一下课，凌芮便飞奔回宿舍上网，点开BBS的论坛，做好了在宿舍吃泡面的打算，结果，奇了，怪了！BBS确实就某一话题议论得翻天覆地，但却不是她和萧皓，而是即将到来的校运动会。
原来，这就是生活！
当你以为自己扮演的这个小丑要被嘲笑时，电视机前的观众却忽然调台了。于是，你矫情地哀悼——自己好不容易可以出一次风头，怎么就没戏了呢？下一刻，因着好奇你脱去了戏服也跑去观望，甚至都没来得及梳洗卸妆。
这，说的就是凌芮。
一年一度的校运动会定在三月下旬，许是Leonie夫人真的资助了学校好多钱，又或者是校领导一夜之间开明了，总之，这次校运会的奖金很丰盛，据说一次跨省之行绰绰有余。
在如此诱人的奖金面前，谁还来理会什么八卦。
凌芮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可是，静下来的时候总有隐隐的失落，郁结于心，挥散不去。日子一久，那种病态的情绪竟然滋生成类似没有如愿的遗憾……
凌芮使劲摇头，把那些有的没的全部请出了脑中，一拍桌子就喊到：“苏敏敏时间到了，把六级试卷给我！”
苏敏敏诧异地回头，苦笑：“你，最近大姨妈来了？”
问完，苏敏敏随即伸手安抚凌芮：“这样的话你就不能参加短跑了，可惜了那些奖金啊，不然我们就有去黄山春游的资本了！”
凌芮轻轻拧了一下苏敏敏的耳朵：“别扯开话题，你要是再考不及格，信不信我今晚就炖了你！”
“真没来？”苏敏敏显然认定凌芮的反常和生理周期有关。
凌芮耸肩，笑得颇为自信：“我哪年不是五十米、一百米、两百米的冠军啊，就算来了，我也照样能拿冠军！”
运动会这天，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凌芮的短跑比赛安排在下午进行，和苏敏敏的跳高项目几乎同时举行。下午先举行的是女子五千米的马拉松，凌芮和苏敏敏坐在看台上计划着出游大计。没多久，看台就多了一个像是来找东西的女生，一圈逛遍后，她单单停在了凌芮面前。
“你找什么？”凌芮起身，看了一下自己的身后，并未发现任何东西。
“……可以，请你帮一个忙吗？”声音很细，咋一定竟有几分林妹妹的柔弱。
顺着来人的眼神望去，凌芮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的鞋子。
“你……想借鞋子？”
对方点头。
“我马上也有比赛……”凌芮急忙解释，倒不是不愿意帮忙，只是一会儿没有了合脚的球鞋一定跑不快，然后奖金就飞了，然后黄山也飞了……
思维停留在“飞”的阶段，女生又开口了：“我刚从医院赶回来，没有时间回宿舍换鞋了，可是，我这……”凌芮低头，穿高跟鞋跑马拉松应该很拉风！
“我们班的女生没有谁是36码，所以，可不可以帮帮忙……”
“……”
“求你了……”
眼前的女生一张白皙的面孔，水汪汪的大眼睛正乞求地看着自己，凌芮犹豫了……不借好像不仁道，借了好像太冒险……
“下面的女子跑步比赛都在马拉松后面，我一定准时还过来的，我保证。”见凌芮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女生连忙补充道。
抬起脚，凌芮松鞋带：“跑完记得马上来检录处找我啊，我要跑五十米的……”话没有说完广播就响了，马拉松比赛开始检录了。女生九十度鞠躬致谢，然后快速跑下了看台。
“芮芮，我觉得她很有潜力！”苏敏敏叼着冰糕，说得含糊不清。
几分钟后，凌芮便在检录处看到她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甩了第二名整整半圈，近二百米！
“人不可貌相啊！”感慨完凌芮才意识到，自己马上要跑了，可是，鞋子还是那双高跟鞋，难道换自己要拉风一次？
凌芮抿了抿嘴，拉风一定没戏，崴成跛子兴许有戏！
直到开跑前的一分钟，那个女生也没有出现，无奈之际凌芮唯有自救，匆匆拉过路人借了一双鞋。
对于自己的跑步技术，凌芮一向很有自信，抬了抬脚，她觉得自己的运气还行——鞋子尚算合脚，这样进入决赛应该是没有问题了，然后她也有足够的时间来找回了自己的鞋子……
深吸一口气，凌芮走向跑道，望了眼不远处的终点，缓缓蹲下身子摆出起跑姿势。
“啪——”枪声起。
凌芮率先冲了出去，第一时间便觉身体有些不稳，往常比赛的时候偶尔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但不一会儿自己就能调整好，于是凌芮没有减速，双臂仍旧有力地摆动……
冲出起点十米，凌芮第一；
十五米，凌芮趔趄；
二十米，看台上的人看到三号跑道的运动员一头栽了下去。
身子不稳倒下的时候，凌芮尚未减速，只觉得身体还在向前冲，只是视线局限于地面，头没来得及抬起，整个人就如皮球一般向左侧倒去……
倒地的瞬间，左掌本能地撑地减速，然后——　
“啊——”一阵吃痛。
爬起，跑向终点的时候，凌芮毫无悬念地是最后一名。　
瞥见第一个冲过终点的选手走过来朝自己鼓掌，然后听见看台上响起一片加油声……几乎没有抬头，凌芮面无表情地走向了操场的临时医务室。
摊开手心，鲜血裹着黑色的煤渣，钻心地疼……几十秒前，她还幻想着自己可以第一个冲过终点，谁知，竟是一场措手不及的悲剧！
医务室设在主席台下面，原是一个体育器材室，只稍稍拾掇了一下而已。凌芮一个人坐在里面，等着同学去把校医叫来。
心跳减缓了之后，手臂的疼痛便清晰地传来，临时换上的T恤破了好大一个洞，原本蓝色的衣服此刻更是一片黑紫，血肉模糊。凌芮不敢看。
仰头的时候，总觉得眼角有什么东西要掉下来，吸了一下鼻子，凌芮朝掌心哈了口气……真疼！
萧皓被苏敏敏领到医务室的时候，看到凌芮双眼通红，手臂和掌心是触目惊心的血红，心猛地抽了一下，胸腔也堵得发慌，然后眉毛就皱起了。
瞥见门口影子的时候，凌芮只是本能地抬头，却没想到一看见萧皓和苏敏敏，眼泪就止不住地吧嗒吧嗒往外掉，任凭自己怎么克制也是徒劳，最后竟然隐忍成了喉间的哽咽和断断续续的抽泣，简直比号啕大哭还可怜。
如果刚才涌出的眼泪是因为伤口很疼，那此刻只是觉得有点委屈，然后感情就守不住了……一如受伤的小鸟急于回巢，却于途中看到了亲人……
凌芮低头，不想大家看到她眼泪婆娑的一幕。
“这样不行的，要去医院。”萧皓的脸色越发阴沉，要怎样的疼痛才能隐忍成如此揪心的哽咽？
凌芮没有说话，顺从地起身，下一刻脚一颤身子一歪似要倒下，索性自己又很快站直。低头，凌芮发现，原来膝盖也磕破了……
眼皮微微一眨，那些倒涌的泪水流了下来。
萧皓走上前，伸手将凌芮嘴角的头发拨向耳后，动作轻柔：“我们马上去医院。”
温柔如水的表情映在凌芮满是泪水的眸中，不是很真切，但她还是机械地点头，然后就被人抱起。
外面的阳光很刺目，凌芮闭上眼睛，两行泪落在了萧皓身上。耳畔，传来大家的议论声，凌芮一慌，索性把头埋在了萧皓的肩头……
抱着凌芮从医务室出来的时候，校医正好走过来，擦身而过的时候萧皓什么也没说，只加快了步子。
似乎是第一次，他觉得操场到停车场的路，原来挺长。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凌芮的呼吸明显顺畅多了，萧皓伸手拂了拂她凌乱的头发，不容拒绝地牵起她没有受伤的右手，走向了外科。凌芮疼得面色苍白，颓然地倚在座椅上接受医生的诊治，安静得没说一句话，直到外科医生说要刮伤口。
凌芮腾地站起：“我不要！”说完，吸了吸鼻子，跑出去。
“不把你手臂和手掌的煤渣刮干净，一定会感染的，必须刮！”身后，医生说得坚决果断，不带半点商量。
凌芮转头的时候看见萧皓也跟了出来：“我们回去吧？”
几乎是乞求的目光，凌芮的眼睛有点红肿。　
萧皓点头：“那我去洗个手，你也来吧。”
凌芮看了眼萧皓手上的血迹，没有丝毫怀疑，跟了上去。
水池边，萧皓洗完自己的手，微笑着伸出：“来，我们回去。”
凌芮顺从地伸手，以为萧皓是要牵着她走出医院，就和进来的时候一样。谁知，手刚伸出去，就被萧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向了流水，凌芮挣扎了两下，没有成功，这才想起出门前医生好像有交代先用清水洗下伤口什么的……
凌芮瞪着萧皓，眼睛大大的，然后眼窝中蓄满的眼泪就像水龙头一样，哗哗地流出来……
萧皓洗完她的手臂和掌心，转身，发现凌芮满脸泪水，T恤湿了一大片，却倔犟又清晰地说：“谢谢萧师兄。”然后耳边照旧是一阵一阵断断续续的哽咽。
萧皓抓起凌芮的手，朝她的掌心哈了几口气：“伤口必须要清理。”声音很轻，却说得坚定，就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
凌芮在一旁怔怔，机械地点头……萧皓对上她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坍塌，然后溃成千里。
护理床上,凌芮将受伤的手背从屏风中递了过去。屏风是萧皓要求，他怕凌芮见了医生手中的刮刀便再也不敢躺下来。
“按住你女朋友的肩膀和手臂，我动刀的时候，不要让她乱动。”医生利索地交代，很敬业。
萧皓说好，然后，就诊治房就响起了凌芮的哼哼声，音量不大，但嘴角一抽一抽的，表示真的很疼。凌芮想，或许上了麻药就不会这么疼了吧……可是，医生竟然不给！
犀利的刀锋刮过血肉，一层一层地把嵌在里面的煤渣刮出来……
刮完手臂的时候，枕头湿了一大片。凌芮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个哭精，居然可以流这么多眼泪！原来，人不一定非要伤心才会哭泣！
凌芮兀自打趣调节心情，刚想挣扎着收手，医生却说：“手掌我还没有刮呢！”
凌芮有些泄气，抬眼望天花板，看见萧皓深锁的眉梢渗着细细密密的汗，似乎是一脸的痛苦。
看来摁着自己也是一项技术活，凌芮觉得自己回头需要好好儿谢谢人家。
下一刻，掌心的疼痛传来。手在医生动刀的瞬间几乎本能地抽动。
萧皓既不能用力太大误伤了凌芮，又不能不用力让她乱动，于是倾身撑在她身上。凌芮见状，不好意思地闭上眼睛，咬着下嘴唇，忍着疼痛。萧皓推算，她每抽一次，应该就是医生又一刀下去了。
长长的睫毛在柔和的灯光下闪着晶亮的光泽，像极了雨后蝴蝶的触角，眼窝圆滚滚的，然后有几滴剔透之物挣扎着流了下来……
萧皓看着凌芮的眼窝出神，不由得缓缓地压低了身子，最后头一低，不由自主地覆了上去……
凌芮虽然闭着眼睛，但在萧皓低头的瞬间还是清晰地感受到扑面而来热气，眼睛尚未来得及睁开，就感觉眼角的泪被一方柔软之物带走了，温温的，软软的，像棉花糖一般……
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凌芮脑中不停地回放着刚才的一幕，他居然调戏她，调戏啊……还是在护理床上！说什么拉个屏风是怕自己看了胆怯，明明就是早有预谋，好方便行凶……
凌芮试图淡定，可是她淡定不了……
所以当苏敏敏出现在病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幅很有意思的画面：萧皓淡定地靠在椅背上看着杂志，而凌芮，则神情复杂地看着萧皓。
挂完点滴，苏敏敏领着凌芮一路往车库走。等凌芮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站在了萧皓的车子前。
他不是一个多小时前就走了吗？怎么又出现在了这里？凌芮拽了拽苏敏敏的衣角，拉着她就想退，并小声抱怨道：“你怎么把我带这里来了，不是说了打车回去吗？”
“反正萧博士也是顺路啊，芮芮我们就别客气了，再说，你还欠人家医药费没还呢！喏，我都给你带来了，总得当面和人家说声谢谢吧！”说罢，苏敏敏一边掏钱，一边就把凌芮塞进了副驾驶座。
下车的时候，凌芮满脸诚意地又道了声谢谢。脚刚跨出去，回头又补了声“再见”，心里却期盼着永远不要再见面了。
结果没走两步，她就被拽住了。
“明天早上十点，来我办公室。”
“我没空，要上课。”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吧，这会儿凌芮只想回宿舍。
萧皓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浅笑一声，凑近轻声重复道：“十点，别迟到，肇事者还有资格推脱？”
肇事者？当下，凌芮愣住了。原来没有一个男人是不记仇的！
第二天去格物楼的路上，凌芮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要别让她拿不到驾照，什么惩罚她都认了，谁让自己确实问心有愧呢！谁知，还没到格物楼，她就在路口看到了神情严肃的萧BOSS。
“居然还敢单手骑车，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咦？凌芮微微皱眉，他不是应该怪自己迟到的吗？这话听起来怎么多少有点关心的意思？
从地下车库停好自行车出来的时候，两人迎面就遇上了FPGA专业的陆教授。都传教授早已年过七旬，可精神却依旧矍铄得很，凌芮主动上前问好。
“这不是凌芮吗？昨天运动会受伤了？”
“嗯。”凌芮不好意思地点头笑了笑，正纳闷他老人家是什么时候认识自己的，就听见萧皓插话了：“可不是吗？正准备去医院换药呢！”
叫她十点来办公室，只是为了带她去换药？慢着，这话听着咋这么别扭呢？好像自己和他很熟很亲一样？凌芮的头皮顿时一阵发麻。
“陆教授走远了，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我一会儿真的还有课。”目送着陆教授走远，凌芮在萧皓面前站定，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去医院换了药再说。”
“我不要。”凌芮仰头，果然除了换药，还有别的事情。
“哎呀，怎么在这里吵起来了？”凌芮一看，怎么又来一个老师，而且居然还是一会儿要给自己上编程课的陈老师！
“昨天跑步摔了一跤，这不，脾气还不小呢，让陈老师见笑了！”说罢，萧皓走近，不容拒绝地牵起了凌芮的右手。
凌芮使劲，用力，结果却只是徒劳。
“没想到你们真的在一起啊！”陈老师愣了一下，随即对着萧皓笑开，“带女朋友去医院看病无可厚非，不过萧皓，回头你得负责帮忙把凌芮落下的课给补了，相信你的讲课效果一定比我要好多了！”
“……”凌芮一个劲地摇头，可是陈老师似乎完全没有看到。
女朋友？凌芮觉得自己彻底被吓到了。自己和萧皓明明水火不容好不好！
在车上挣扎了许久，凌芮开口，直呼其名：“萧皓，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想怎样？”事关身家清白，绝对不能有半点含糊。
萧皓打了个转向灯，没有理她，半晌才开口：“转弯要打转向灯，这个你知道的吧？”
凌芮不屑地望着窗外，她好歹驾校理论考试满分好吧！
“其实，我也觉得你叫我萧皓比较合适。”半天，萧皓又补了一句。
这次，凌芮没有听清楚，问：“什么？”
“忘了。”
“笨！”凌芮不屑地瞥了一眼。
“我笨？”萧皓冷笑，“至少我有驾照，你呢，大师姐？”
他调查她！居然连“大师姐”也知道，那么，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调查的，通过什么渠道调查的，还调查到了什么？凌芮心中顿时汪洋肆意了……
就在她迫切想要知道真相的时候，萧皓沉默了。
从医院回来，看着开车的萧皓，凌芮忽然意识到自己和他接触的次数虽然越来越多，但却一点也看不透、摸不清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送书给自己，也搞不清他是不是如传言所说刻意帮她制了芯片，更不明白为什么要送自己香水，又比如这两天，他这冷漠中潜藏的周到和关心还真让自己的小心脏消受不起！
交通灯由红转绿的时候，凌芮的思路也顿时通畅——萧皓八成是来报复的，还是采用的迂回战术。攻心术说报复一个人最上乘的手段就是加倍对她好，让她拥有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满足她的一切欲望，让她离不开你，依赖你，信任你……然后，把她拥有的东西一件一件拿走，慢慢对她进行社会抹杀，人格摧残。
矛盾纠结了一天，晚上凌芮终于成功地做了噩梦。
梦中，自己站在主席台上被全校师生批斗，脖子还挂着七宗罪的牌子。看着那赫然醒目的七大罪状，凌芮慌乱地想解释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萧皓走了上来，笑意渐浓，然后目光一闪，瞬间化为豺狼，扑了上来把自己一口吞了……
惊醒的时候，耳边隐约听见“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云云……
凌芮一身冷汗。
第五章：卖身协议
凌芮生生觉得自己竟然被如此贱卖了，可是，似乎，这也是最快的救赎之道。而且，他应该不会拿自己怎样吧？
四月的午后，暖暖。
阳光融融地照着校园内的大道小路，投下淡淡浅浅的光影。广播中放着KevinKern的《幸福蓝天》，空灵的音符消融在阳光的间隙，清理了午后稍稍躁动的尘埃。抬头，偶有蹁跹的白鸽飞过。
顺着树下的光影斑驳，凌芮照旧走在去格物楼的路上，不禁想起一切的因果。最后一次换完药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向萧皓摊牌了。
“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凌芮叉腰，一脸盛气凌人的样子。
“你预备我怎么样？”
萧皓面色轻松，全然看不出任何表情，低头摁了下手中的车门感应器，伴着车门锁“吱”声打开，萧皓绕过凌芮径自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凌芮站定不动，心里寻思，今天一定要有个了断，不然指不定哪天自己就真被吞了！一想到那个诡异得近乎真实的梦，凌芮站着抖了抖，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上车！”
“不说清楚我不上来。”凌芮头一仰，心理寻思大不了就当场就义，却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极像讨价还价的小孩，夹杂着淡淡的撒娇。
萧皓淡哂，只偏头定睛看着凌芮：“我数到三，一、二……”
一脚油门，萧皓连人带车离开了医院的车库。
凌芮霎时傻眼了，这样就走了？他不是应该趁火打劫，漫天要价的吗？低着头，从车库慢慢悠悠地爬上地面，凌芮心里那是百转千回啊！谁知走出医院大门没多久，视线中又出现了那辆熟悉的奥迪。
车子开近，萧皓摇下车窗，淡淡说了四字：“上车，细谈。”语气是居高临下的疏离清冷。
一路上，凌芮忐忑地等着萧皓开口，谁知他就是没有说话。
据说，猫在捉住老鼠之后都不会一口解决，而是喜欢慢慢地逗弄，直至厌倦了方才舍得下肚……看着车窗外急速倒退的风景，凌芮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一直蛮同情老鼠的，眼下不知是不是同病相怜的缘故，那种感觉也越发强烈了。
车子开进格物楼的地下车库后，萧皓递上来一张卡，凌芮转头一看，颤颤巍巍地问：“你要我赔多少？”
萧皓冷不防地笑了一声：“赔钱？你当我要你赔钱？”
凌芮点头，一副认栽的表情，末了又极其诚恳地补了一句：“太多我赔不起。”
“我时薪一千二，那天花了六个小时看脚，然后在家休养了三天。”萧皓说得云淡风轻，全然是谈论天气的轻巧。
凌芮挑眉，十秒后拿手挡嘴，哀号的低声从指间溢出：“五万零四百，你打劫的吧？干脆卖了我算了！”
然后，她蔫掉了……甚至都没来得及怀疑这个数字的可信度。
三秒钟后，萧皓递上来一张纸，凌芮接过，看着手中的白纸黑字，她再次蒙了。
这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预谋啊，他把自己整到如此逼仄的境地，让自己主动开口提那件事，然后他好狮子大开口！
“签吧！”
萧皓递笔过来的时候，凌芮很想顺势咬他一口，但却只能停留在想的层面上，手还是乖乖地接过了笔。一挥之就后，凌芮生生觉得自己竟然被如此贱卖了，可是，似乎，这也是最快的救赎之道。而且，他应该不会拿自己怎样吧？
“你们的研究中心有门禁系统，我每次进来不方便，要不，换个方式吧？”凌芮承认自己还是后悔了，非常后悔，不然自己也不会出了格物楼又折回来。
“卡不是给你了吗？”萧皓抬眼，目光缱绻，语气却有点生分。
凌芮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确实拿着萧BOSS的工作卡，照片赫然醒目，而自己刚才却以为是银行卡？天下应该没有比自己更加白痴粗心的人了吧！
“你要我天天拿着你的工作卡进进出出？”下一秒，凌芮不敢想象，要是这件事情传扬出去，自己是萧BOSS女友的身份怕是要被铁铮铮地坐实了。
“不然，我天天给你开门？”萧皓低头，灼热的鼻息喷在凌芮的脸上，语调低沉暧昧。
凌芮一慌，连忙低头，急急挥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刷卡进来。”
如果时薪一千二的话，分薪是二十元，开一次门起码花费两分钟，然后一个学期下来……凌芮使劲摇头，自己可不想剩下的大学时光都在格物楼的实验室中度过，扮演的还是清洁工一职。
照例刷卡进门，凌芮背着书包快速闪过每一个科研室。为什么萧BOSS的办公室在最里面呢，如果在外面一点的话，起码自己可以少挨几道好奇的目光，整整一周了，大家的好奇心居然有增无减？难道搞研究的人都没有娱乐活动的吗？
微笑地和几个“恰巧”出门的年轻老师打完招呼，凌芮终于走进萧BOSS的办公室，舒了一口气，她这才发现萧皓居然不在。放下书包，凌芮和往常一样先扫地再拖地，擦完桌子之后便回到“自己的”桌子上看书。桌子像是新置的，至少凌芮第一次来这间办公室的时候还没有这样一张空闲的书桌。
对于凌芮来说没有萧皓的办公室待着还是蛮舒服的，至少这里的桌椅要比教室里的舒服，最重要的是这里绝对安静。此刻于她而言，没有比考研复习来得更为重要了。静下来细想的时候，凌芮觉得自己似乎也越来越待见萧BOSS的这个惩罚了……这可不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歪打正着吗？
做完两页题目后，凌芮起身倒水，这时才注意到手机在振动。
见办公室里没人，凌芮摁了通话键。
“怎么才接电话啊，就差你一个人的个人信息了，快点上网挂Q！”凌芮被吼得莫名其妙，还没分辨别出对方是谁，电话就挂断了。
合上翻盖的时候，手机显示有八个未接电话。
犹豫挣扎再三，凌芮坐到了萧BOSS的位子上，抖了抖鼠标，电脑从待机状态恢复到主界面，凌芮窃喜，居然没有设置密码，她又赚到了！利落地挂Q，下载表格，然后填写……整个过程，凌芮的心怦怦直跳，萧BOSS你千万不要现在回来啊，拜托……
发送完表格，凌芮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过得这么惊险刺激了，万一刚才自己被撞见在使用他的电脑，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在盗窃什么机密？
应该会！
嗤笑了两声后，凌芮继续做题。
下午四点多，萧BOSS回来。想着自己连鼠标的位置都没有改变，凌芮自信满满。挨到了“下班”时间，她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等一下。”
难道被发现了？凌芮暗自琢磨，投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回应，她发现萧皓手握着鼠标笑得非常有内容。
“一会儿陪我去吃晚饭。”不像命令，不像征求，话说得很自然，自然到凌芮浑身不自在。
“这个，好像不在协议之内吧？”凌芮机警地反问。
“一顿晚饭换半年期限，如何？”萧皓随意地点了点鼠标，“至于是谁动了我的电脑，我也都不追究了……”
接过萧皓递来的裙装，凌芮就后悔了，这半年期限的代价居然是出卖色相！没来得及说不，凌芮就在萧皓犀利的目光中进了隔壁的小房间换衣服。
出来的时候，凌芮看见萧皓也换上了阿玛尼的西装，灰度的无色彩在夕阳的余晖中变幻出无穷意味。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是天生的衣架子，这番着装丝毫不拘谨、不做作，反而散发出某种随意的亲和力……
欣赏美的事物自然是全人类的嗜好，所以，凌芮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看得目不斜视，两眼放光。
“衣服不错。”萧皓理了理前襟，评价得不着痕迹，凌芮便只当他是在说自己的西装。
目光偏转，视线再次聚焦在凌芮身上，萧皓很满意自己的目测能力。
亮黄色的及膝长裙很合身，漂亮的V领设计恰好可以突显精巧有致的锁骨，流畅的剪裁将她的玲珑的曲线勾勒无疑，白皙匀称的小腿在日落的柔光中也显得格外炫目。T恤衫、牛仔裤的背后原来也有这样的清雅绚丽！萧皓忍不住扬了扬嘴角，自己的观察从来是不会错的！
“走吧，快来不及了！”
手绅士地伸向凌芮时，萧皓看到了她布满慌乱的眼底，当即抽回不做勉强，自己的嘴角却因她不经意间的羞涩而漾起了笑意。
一切越来越有趣了！
所谓的晚饭其实就是五星级饭店的一个自助餐会，里面的人凌芮自然是一个也不认识。拿着餐盘随意地选了点水果，凌芮转身就去取自己预定好的菲力牛排，远处，萧皓端着酒杯和几个外国人相谈甚欢。
这就是天才的世界啊！凌芮感慨完，正巧侍者笑着把牛排递出来，凌芮礼貌性地伸出盘子，谁知下一刻面前却出现了两个接牛排的空盘子！
凌芮回头——
“你怎么在这儿？”
“俞老师。”
凌芮傻眼：“我……”
早上编程课的时候，凌芮才被眼前的这位俞老头儿质问过：“你是鸡还是鹤？”原因是凌芮开小差，回答问题的时候慢了半拍。
俞老头儿有个奇怪的理论，常年挂在嘴边教育学生：“你思考了你就是鹤，你不思考你就是鸡，想要卓尔不群，就要有鹤立鸡群的资本……”一番苦口婆心之后，末了总不忘加问一句，“你是鸡还是鹤？”时间一久，大家全部沦为了俞老头儿眼中的家禽，相对的他在学生中也就越发“鹤立”了。
“这是IEEE会士和荣誉会员的聚餐，你怎么来了？”俞老头儿眯着眼睛，也不去接牛排，眼里满是质疑。
凌芮一听，更傻了。
IEEE——美国电气和电子工程师协会,世界上最大的专业技术组织之一，选在这里聚餐？
“你不会是学生会员吧？”俞老头儿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凌芮，半晌补充，“我记得高级会员也没有收到邀请，难道你是……混进来的？”
语气慢慢开始不友善。
凌芮心想，学生会员也不是那么容易申请的，老师，你太高看我了！
低头，她不禁更窘了。
“是我带来的女伴。”萧皓清清朗朗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凌芮就像抓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靠了过去。
“我就带她过来见见世面，没想到这么巧，就遇到俞教授了，刚才中科院的黄院士才在夸您的……”
忽然之间，凌芮觉得，萧皓这话说得太有水准，自古出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眼前这位还是把自己捧得如此之高的笑脸人。然后，俞老头儿的语调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急转弯，亲和有礼：“那是人家院士抬高咱们了，那篇论文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那个理论其实也就……”
凌芮不清楚俞老头儿讲的是哪篇发表了的论文，但是萧皓却在那儿一个劲地点头，一副非常钦佩的样子。看着俞老头儿走远，凌芮忍不住问：“俞老师发了什么论文啊，这么厉害？”
“哦，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无意间瞟到了标题而已。”
这样也行？凌芮被震到了。
晚餐进行到一半，陆陆续续就有人来给萧皓介绍对象，话说得很婉转，但意思却很清楚。凌芮识趣，从餐位起身欲走，谁知，萧皓突然就中止了与对方的谈话，转而满脸宠溺之态地问：“想吃什么了？告诉我，我去拿，你在里面坐着就好。”
那语气，那音调，简直体贴到令人无语的境界。凌芮红着脸看了一眼对面的小姐，那人亦是一脸的复杂与尴尬：“我们就聊聊专业学术问题，我没有什么想法的！”
凌芮刚想拜托对方赶紧生出点想法，就听见萧皓的声音传来：“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对面的人客气地笑了笑，然后大家闲聊了没几句，她便推托忽然想起有事要办，起身走了。
事情重复了两三遍之后，凌芮明白了——
萧BOSS拿自己做了他相亲的挡箭牌，怪不得事先肯牺牲半年的协议时间，原来又是一出精心设计的阴谋！
这下，她的清白算是彻底没了。
那天的晚宴给凌芮的生活带来了两处改变。
习惯于被俞老头儿嘲笑的她，忽然意识到这些天俞老头儿看她的目光和善多了，哪怕她还是慢半拍地回答问题，哪怕她还是偶尔会踏着铃声进教室。
今天谈到“鹤立鸡群”问题的时候，俞老头儿冷不丁就来了这样一句总结：“你们要像凌芮和张昭阳学习啊，努力地、积极地去做一只会思考的鹤！”一下子，所有人都向凌芮行注目礼……
凌芮无力地在人脸堆中朝张昭阳尴尬地笑了笑，急忙示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就算如此，你得意大弟子之位也绝对不会被动摇！
下课铃声一响，大家丢了“鸡鹤”理论就浩浩荡荡去食堂抢饭。
凌芮一改往常的作风，走得很磨蹭，出教学楼的时候还不忘机警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没见到什么熟人，她轻舒了一口气，转而加快了步子。
要说这些天的第二处改变，那就是萧皓每天都会定时定点出现在凌芮面前，然后凭借不容置疑的强势或者不露痕迹的诡计将她“光明正大”地带去教师食堂就餐。事情的起因只是凌芮上周三忘了带饭卡又“机缘巧合”地被萧BOSS撞见了。本以为在“盛情难却”之下蹭一顿饭事情便就没了后话，谁知，全然脱轨发展。
十字路口，刚一拐弯，萧皓俊朗的身形就映入了凌芮的眼底。
“今天我没带饭卡。”萧皓走近，说得很淡然。
原来是催债来了，凌芮想得不动神色，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饭！“那我们去教师食堂吧？”话虽是询问的口气，可没等对方表态，凌芮就转身折了回去。她这么做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教师们看见自己和萧BOSS一起吃饭也就算了，反正破罐子破摔，接牌仪式那会儿他们就误会了。可这个时间段的学生食堂，那是叫人多，口杂！凌芮自觉还不想明早又成BBS上的红人，被全校学生认为自己时髦到大玩师生恋。
“前面不就是学生食堂吗，干吗舍近求远？”说完，萧皓一把拉住凌芮就将她又拽了回来，“走吧！”
看着握在萧皓手中的手腕，凌芮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次喷香水的画面，也是这只右手……
抖了抖胳膊，凌芮抽出自己的手，跨离萧皓一步。
“嘿，凌芮——”一个同学上来打招呼，然后瞬间改了语调，“呃……萧老师好……那个，芮芮我赶时间先走了拜拜！”后面的话说得那叫一气呵成。凌芮望着同学的背影愤愤然，你等我一起吃顿饭会死啊！就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心里明明有火，可凌芮又不敢对萧皓明说，谁让自己确实欠他一顿饭呢？憋了半天，凌芮很没骨气地问了一句。
“我们是去一楼还是二楼？”话刚出口，凌芮意识到自己口误了，她、她、她居然用了“我们”？
萧皓似乎一脸很受用的样子，难得微微一笑：“你拿主意吧。”
凌芮承认，自己被囧到了……
一顿饭，凌芮吃得那叫食不知味，可对面之人却是津津有味。
“呀，苍蝇！”凌芮伸手一挥，一拳打在萧皓的肩头。
萧皓顺势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定神看着凌芮，似乎没有生气。
凌芮咧嘴笑：“那个，学生食堂条件就是差，天一热就有苍蝇乱飞。”见萧皓全然没有任何恼怒之意，转而哀怨，“您不知道啊，前两天我还看见老鼠了——”老鼠，哈哈，多不卫生呀，乖乖回教师食堂去吧！
凌芮挑眉，觉得自己这次随机应变得很好。
“既然这样，为了实验室的清洁着想，从明天起，你和我一起去教师食堂！”
“呃——”
眼睁睁地看着萧BOSS收缴了自己的饭卡扬长而去，凌芮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是——砸痛了，你还不能开口大骂，必须，保持微笑！
大抵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的关系，一整个下午，凌芮一直坐在办公室里打哈欠，终于“砰”的一声，头磕在了桌面上。
抬头委屈地揉着大概已经红了的额头，凌芮觉得眼角闯进了一抹身影。“咖啡，实在困得慌就提提神，没事别发出奇怪的声音。”头脑慢慢清醒过来，凌芮看到桌面上有一个咖啡杯，白瓷金绣边，很高贵很典雅，关键是很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记性不怎么样嘛，上次还说这个杯子好看的，这么快就忘了？”
“德国的那个杯子？”凌芮几乎不能相信。
萧皓望着她略带睡意的眼睛，清咳了一声：“放心，我买回来后就没有人用过，你手上的这个杯子就是你上次用的那个。”
这哪里还需要喝什么咖啡提神啊，萧皓这一句话，凌芮彻底醒了。
原本喝萧BOSS一杯咖啡自然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况自己还天天给他打扫办公室、帮他复印文件什么的，可是，事情被他这么一解释，凌芮就忍不住幻想了——大老远地把两人在德国的用过的对杯带回来，丝毫不澄清外界对于两人男女朋友关系的谣言，还成天带着自己吃饭……上述这种种，难道……
难道，萧BOSS是真的喜欢上自己了？
凌芮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了。
这天中午，凌芮在文印室磨蹭到十二点多才把萧皓交代的资料复印好，本以为他已经去吃饭了，谁知推门进去两人正好来了对视。
“先陪我去取个东西，然后再带你去吃饭。”一边说着，萧皓就把凌芮推出了门。
车子驶入市区的时候，凌芮又慢半拍地开始后悔不该上车，自己似乎每次都被萧BOSS牵着鼻子走，似乎和他在一起时大脑反应总是迟钝得很。凌芮伸手扶额，亲爱的大脑啊，你可不要一遇到萧BOSS就短路啊！
一想到上次的晚宴，凌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省去变态的称呼，直接问：“那个……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不会又是什么高级会员的聚会了吧？”
半天，萧皓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凌芮心想自己八成又要被当做相亲挡箭牌了，神色慌张，急忙开口要求停车，“那个，我要下车！我不要再做挡箭牌！”
“那次之后再没人给我介绍对象了，”萧皓对着凌芮微微一笑，声音中透着鲜有的和善和欢愉，“放心，咱们拿了礼物就走！”
直到自己站在意大利餐厅前，凌芮才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什么礼物，全是鬼话，男人说谎果然不需要理由！
看着萧皓在前面开路，凌芮还是乖乖地跟了过去。
“萧先生吗？”服务员小姐细声细语地问。
萧皓微笑颔首，谦谦有礼，不时回头望一眼凌芮，直到确定她跟了上来，才放心地听服务员小姐说话。
“陆女士三天前为您定了两个包间，一个是温馨小包，一个是VIP中包，请问您是选——”
凌芮走近的时候，就看见服务员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好了，不用您说，我们明白了。”
“中包吧！”萧皓笑着打断，两人现在的情形显然不适合进小包。服务员小姐先是一愣，可训练有素的她随即就从意外中回神，礼貌有加地伸手，“来，二位，这边请。”
走进包厢的时候，凌芮看到了一个很大的蛋糕，屏住呼吸，按捺住满心的困惑，讷讷地开口：“今天有人过生日？”
“放心，你要不小心说过寿也没有关系！”萧皓转身笑了笑，“我也没有想到礼物是这个。”
凌芮偏头，瞪大眼睛：“你生日——”
凌芮的话似乎没有说完，萧皓的手机就响了。因为两人站得比较近，凌芮隐约可以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是颇为耳熟的语调。
“在哪呢，才听说今天是你生日，不好意思啊——”
萧皓略微蹙眉：“你把手上的事情办好就OK了，我个人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
“什么话，还当不当兄弟啊……啊，不对啊，你那儿怎么有钢琴曲？”
凌芮一听，笑出声来，明明是小提琴好不好！
“萧皓，谁在你旁边？我听到了，是一个女的……嘻嘻，你小子行啊——”
萧皓“啪”地关了手机，语气极其平静：“聒噪的声音听多了会影响食欲，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凌芮不好意思地挪开步子，示意自己不是故意偷听，为了掩饰尴尬，她再次开口：“今天真的是你的生日？”凌芮没有意识到自己再次用了“你”，而不是“您”。
“是的话，有生日礼物吗？”萧皓说话的时候，嘴角明显地上扬。
凌芮诧异地望了萧皓半天，没有想到这么电视剧的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憋了半天，她磕磕绊绊吐了七个字：“萧师兄，生、日、快、乐！”
果然和料想的一样，萧皓轻舒了一口气，走近为凌芮拉开椅子，不禁问道：“你是不是特别怕我啊？”
凌芮摇摇头：“没有啊！”我不是怕你，只是见到你就犯憷啊！
“那换个称呼吧，权当是生日礼物。”
服务员端着牛排进来的时候，凌芮看到萧皓正望着她，丰盛俊朗，目光灼灼，还带着那么点……期待。视线碰上的那一刻，凌芮慌忙地把头低了下来：“其实，叫师兄是挺别扭的。”犹豫了片刻，凌芮勇敢地说出了心里话。
“那就直接叫名字吧！”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凌芮正拿着刀叉准备开动，几乎是条件反射，她放下刀叉连忙摇手否定：“不行，不行！那样就太不尊师重道了！”
“你不尊师重道就对了。”
“啊？”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似乎……别有深意。
饭虽然吃得很慢，但凌芮还是觉得自己要消化不良，自然是因为萧皓中途又说了几句莫名其妙、不着边际的话。吃完饭出门，凌芮没有看见萧皓去结账，走出大堂时，服务员却殷勤地递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过来。
凌芮见萧皓走得较远了，便替他拿了，全然以为是餐厅额外奉送的生日礼物。亦步亦趋地跟在萧皓后面，凌芮又想起了萧皓的话，叫名字似乎要比叫肉麻的师兄要来得好，可是这样，两人的关系是不是就显得过于像朋友了呢？
沉浸的矛盾和权衡中的凌芮没有意识到前面的人停了步子：“我下午的飞机，这是办公室的钥匙，你拿着！咖啡在老地方，实在是需要提神了就泡来喝，不要忘了放奶精，不然很苦。还有，记得周末不要玩太晚，早点休息，嗯？”
看着那一大串的钥匙，凌芮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萧皓的话上，慢悠悠地抬头，然后一张脸上满是惊讶，结结巴巴就问：“实验室不是、不是、应该只有两片钥匙吗？”
“反正我也用不上，先寄放在你那儿吧！”萧皓把钥匙往凌芮手里一放，说得稀松平常。
不真实地看着手中的那一大串钥匙，凌芮瞥见了两个防盗门钥匙。
“你不会是要我帮你打扫住所吧？”除此之外，凌芮实在想不到别的更贴切的解释。
这一次，换萧皓吃惊了，这个主意他倒是没有想过。
忽略凌芮如此建设性的问题，萧皓指了指她手中的盒子：“刚才看你没吃多少，这个带回去吧！”说完，萧皓走向路口，没多久就拦了一辆出租车。付完钱，他扭头解释，“来不及送你回去了，到了学校记得给我发短信。”
凌芮点头说好，末了，萧皓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打扫住所这个提议不错，我记下了。”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凌芮彻底瘫在座位上，自己短路了吗，都说了些什么呀？
“果然是小别胜新婚啊，都转弯了呀，人应该早就看不见了哦！”凌芮从司机打趣的声音中回神，发现自己的目光果然死死地锁定着后视镜，难怪司机以为自己是在看……
摸了摸手中的纸盒，凌芮听见司机又笑嘻嘻地道：“不用害羞啊，我看见他也看了我们很久的，至少转弯的时候，他还站在那里呢……这年头这样的小伙子不多了啊！小姑娘要把握住啊！”
凌芮不语，尴尬地笑，要真是大叔你想的这样倒也好了！可惜啊，他是怕没有人打扫卫生！
到了学校，凌芮直奔图书馆，上楼时巧好遇到张昭阳，听说他刚得了挑战杯的金奖，凌芮嚷嚷着就要张昭阳请客。打电话叫了许茹、苏敏敏还有苏敏敏的男朋友卫攸然，一行人又是吃饭又是唱K，一直玩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去。
回到宿舍，苏敏敏倒在床上喊饿。许茹不屑地附和：“还说，人家张昭阳唱得好好儿的，你的肚子就在那儿叫了，丢不丢人啊！”
“这你也听到了？人家的声音明明很小的，好不好！”转脸，苏敏敏笑嘻嘻地对着凌芮，“芮芮，我饿了，那盒东西可以吃吗？”
被苏敏敏这么一提醒，凌芮恍悟，自己忘记给萧皓打电话了，刚准备从包里掏手机，敲门声就响了。
凌芮应声：“师姐？”
沈晴雯很不屑地“嗯”了一声：“是萧博士让我来看看你回来了没，既然人在宿舍了，那我就走了。”
凌芮不好意思地连声致谢，对方却没有多加理睬，扭头扬长而去，嘴里还不停地嘀咕：“多大的人了，一点轻重缓急都不知道，真不知萧博士怎么会看上……”
回屋的时候，苏敏敏已经把纸盒打开了，一个漂亮的穆斯蛋糕。
凌芮看了一眼便悄悄地走到阳台，翻开手机盖，二十一个未接电话，电量显示仅剩最后半格。
似乎、好像、大概是自己错了……
凌芮的手指停在通话键上半天，终于还是摁了下去。几乎同时，里面就有声音传来——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启用短信呼业务，他将在开机后收到短信提醒……”
合上手机盖，凌芮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浑身都轻松了，要真打通了，估计一顿骂是躲不过了吧，可是，他有必要如此执著地打那么多通电话吗？
难道，真的像传言一样，他喜欢上自己了？
一个激灵，凌芮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怎么可以想这种事情呢？他们明明是债务人和债权人的关系。
徘徊了半天，凌芮还是发了一条短信：对不起。我不小心忘了……如果今夜零点之前看到短信，记得吃碗面，据说象征长生的！反反复复改了几遍，凌芮又俏皮地加了一句：祝萧皓大朋友生日快乐！
看着这个称谓，凌芮满意地点点头，好像喊名字也不难嘛，然后摁了发送键。
发完短信回来，桌上的纸盒中还剩一块蛋糕，苏敏敏打了个饱嗝儿，自告奋勇地说：“我吃了两块。”
深夜大家躺在床上聊天，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张昭阳。
“张昭阳被保送了，你们知道吗？”
“保研考试不是要十月份吗？”这一次，许茹似乎不太相信苏敏敏的消息。
“他得了全国电子大赛一等奖，全国数学建模一等奖，这次又拿了挑战杯的金奖，这样雄厚的资本，还会没有学校来找他？”苏敏敏翻身坐起，“听说，美国的常春藤已经发出邀请了，还是全奖哦！”
稍稍沉默后，许茹接话：“你们说，张昭阳一米八○的个子，要学问有学问，要长相有长相，怎么就没有女朋友呢？”
凌芮打趣：“我们许茹心动了哦，莫不是……”话还没有说完，她的手机响了。
“不会是张大才子来骚扰我们凌大美人了吧？”苏敏敏兴奋地探出头向上铺望去。
凌芮也诧异，这半夜三更的还有谁和她们一样不睡觉，打开手机一看，凌芮的嘴在黑夜中定格成了O型，居然是萧皓！
国际航班上没有康师傅。
看完短信，凌芮忍不住嗤笑出声，想不到一向严肃的萧BOSS居然还是这种人，难道还非康师傅不吃了？这个世界似乎越来越不真实了。
他，萧皓，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如此接近自己又究竟意欲何为？想着想着，凌芮到底还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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