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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青时雨

_7 水阡墨(当代)
  我特别的无助,我感觉一切都即将离我而去,包括行踪飘忽不定的你。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的下一秒钟有没有危险。我只想过最平静的生活,山上,或者海边,没有阴谋杀戮,只有平和快乐。
  我很累很累,累得想要好好休息。
  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奢侈?
  “乖,不要哭了。”秦时月用手指擦去我脸上的泪珠:“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停下来,我就会停下来,我不会留你一个人的。”
  那就好了,起码,我不是一个人。
  “先生……”
  我离开秦时月的怀抱,一个瘦的皮包骨的小乞丐站在我们眼前。我和秦时月对望一眼,他将手举的高高的:“先生,一个叫天狗的先生说,你愿意拿五个大洋换这封信,是真的吗?”
  “天狗?”秦时月皱起眉头说:“你告诉我,给你信的这个人在哪里?”
  “你愿意不愿意买啊?我不知道。”小乞丐显得很不耐烦:“如果你嫌多,就给两个好了。”秦时月掏出五个大洋打发小乞丐离开,我还怕天狗卖弄文字游戏,哪想到确实是白纸黑字。
  叶冰清:
  想要救岳小满的话,马上去路公馆附近的桃月公寓。你心中的一些疑问,会在那里找到答案。记住,你要亲自来。
  天狗
  我焦急地问:“我都忘记问你,你答应我抓住天狗也不伤害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抓到他?”
  “抓到了,不过,抓到的是岳小满。”秦时月苦恼地抓抓头发:“我撒下了诱饵散出消息说,革命党人得到的那些军火,不过是那批军火的一半,另一半还在叶家庄。我安排在革命党内部的线人回报说,天狗会在当天中午八点钟在柳桥边上的豆腐脑摊前与他的下线碰面。我和蜘蛛早早的埋伏在那里,等来的却只有她的下线岳小满。”
  “岳小满是天狗的下线?不可能吧。她说,余子漾被抓了,她要去救她的丈夫啊。”
  “是余子漾要她去那里的?”
  “正确的说法是,是抓余子漾的人要她去那里的。”
  “可是岳小满等了很久,就是没有肯过去接头。现在天狗又写信要我们去救岳小满,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秦时月,我们一定要去救小满啊。”
  “我马上通知蜘蛛,你先回叶家,等我们消息。”
  “不,我要一起去。”我说:“天狗说了,要我亲自去才能找到答案。”
  “不可以,如果这是一个陷阱……”
  “如果是陷阱,我想,就算是万丈深渊,你也会把我救出来的。”我弯起眼睛笑:“我相信你,我也相信天狗并没有害我的意思。”
  秦时月生气地竖起眉毛:“你能不能对别人多一些戒心,那个天狗怎么会获得你这么多的好感?如果我不让你去的话,你也会自己去的,所以我同意带你去。但是,你答应我,到那里要听我安排,一定要以安全为重。”
  我用力地点点头抱紧秦时月的胳膊谄媚地迎合他怒气的眼。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无奈地带我去通知蜘蛛。
  桃月公寓的鸿门宴
  我与秦时月站在桃月公寓门口。
  铁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一个人,诺大的巷子里出奇的安静。秦时月将我揽到身后,铁门“吱呀”一声开了,秦时月的枪上了膛,铁门后走出一个姿态优雅的中年美妇。
  美妇像个见过世面的人,见了枪也并不慌张却莞尔一笑说:“秦先生不必紧张,我家主人已经等两位很久了,厨娘们准备了丰盛了午餐,请随我来。”
  我们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这是天狗的府邸吗,也太张扬了。我紧张地看着秦时月,他丢给我一个安慰的笑容握紧我的手说:“既然你们家主人这么好客,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先生果然胆识过人,这边请。”美妇走在前面,她毫不担心秦时月的枪会让她脑袋开花。
  府邸修筑得很讲究,全欧式风格,花园还设有喷泉,比起叶家的院子真是有过之而不及。穿过长廊,进了大厅,屋子里刹那间暗了下来。屋子里的窗子都被厚厚的窗帘遮住了阳光,突然的黑暗让眼睛无法适应,嗅觉却灵敏起来。
  葡萄酒和烤肉混杂的香味。
  美妇拍了拍手,大厅里顿时亮起来,头顶正中央的水晶灯光彩夺目。面前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餐具。
  “两位请坐,我这就去楼上请主人下来。”
  看着中年美妇离开,我悄悄的扯了扯秦时月的衣襟小声的说:“还请我们吃饭,八成是鸿门宴。”
  “你现在才开始害怕,是不是有点晚了?”
  我皱了皱鼻子做了个鬼脸说:“我才不害怕。我只是觉得奇怪,到底是谁这样大费周章的把我们请过来。依照我看,那封信根本不是天狗写的,天狗才没有那么笨,这样随随便便的把信件丢给小乞丐。”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接着鼓掌的声音响起来:“叶二小姐依然是聪慧过人,我余某人如果不用天狗的名字,你们怕不会那么轻易上门。”
  楼梯上的人容光焕发,合身的西装和抹得油光发亮的头发,他戴了金丝边的眼镜,掩饰住了眼角岁月的纹路。
  “余子凡?!”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只是那个人越走越近,果然是余子凡。
  “叶二小姐眼力也不错,想当初我余子凡如丧家之犬一般,被叶老爷的人毒打关进牢房差点死了。多亏天不亡我,所以,现在为了向叶家报个平安,我余子凡才设宴款待两位。”
  秦时月拉着我落落大方的坐下,笑着举起酒杯:“看来余先生找我们来是听故事的,先干为敬。”
  “你想做什么?”我冷静的说:“是来炫耀,还是要报复?”
  余子凡笑得格外张狂:“我想做什么?我想做的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二小姐还真是后知后觉。我已经收购了叶家的铺子,现在叶家的铺子已经不姓叶了,这个,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用杀害绑架你亲生女儿换来的钱得到的今天吗?”我讽刺地笑。
  余子凡的脸古怪地抽动了两下,或许从前并不美好的画面重新映现在他的眼前。对于桃桃的惨死,是他的死穴。他握紧筷子,旁边的中年美妇将右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余子凡的面容恢复常态:“很好,能用一句话就激怒我。不过,作为千金大小姐只要在家里乖乖的做花瓶就好了,太聪明总会惹祸上身的。”
  秦时月摇摇头对我说:“冰清,不要这样,桃桃不是他杀的。那时候的余子凡还没有胆量杀人。”
  “那我妹妹是谁杀的?”提起桃桃,我的眼睛又酸起来。
  “我也不知道,我相信余先生自己会查到的。”
  余子凡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叶冰清,冲你这一句话,我今天不会杀你。可是秦先生,你有时间做最后的祷告,好好的吃饭,然后你就可以没有遗憾的离开这个世界。”
  “哦?”秦时月慵懒地抬了抬眼皮笑到:“怪不得今天的午餐这么美味,没想到是我秦时月最后的午餐。既然是要死的,当然要吃好喝好。”
  天窗上的吊人
  果真是鸿门宴。
  看到秦时月安心地吃着桌上美味的食物,我突然害怕这里面下了毒,会在一个时辰后发作。到时候,我们两个死得悄无声息。可是余子凡吃的是相同的东西,我灵机一动摘下耳朵上的银耳环扔进酒杯里。
  余子凡身后的中年美妇掩嘴巧笑:“叶二小姐是怕下毒么?放心吧,主人不会让你们死的那么痛快。”
  秦时月暗暗地在桌下捏了捏我的手,用眼神鼓励我。是的,我们都不会死的。秦时月保证过,他会救我出去。我愿意相信他,就凭他愿意陪我赴汤蹈火。我忍不住微笑。只是在暗处,似乎有一双偷窥的眼睛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余子凡使了个眼色,中年美妇朝暗处做了个手势,只听见头顶呼呼的风声,左边最高的玻璃天窗的窗帘猛得拉开。
  一个穿青布裙子的清瘦女子被绳索吊在窗前。她的嘴角溢出了血,脚上没有穿鞋子,裸露出的半截小腿上都是鞭伤。
  我的眼泪没有预感地掉下来:“小满!你竟然对小满用刑,她可是余子漾的妻子,你的弟妹!”
  “弟妹?”余子凡不为所动:“只要不能为我所用,就是我的敌人。”
  “你对得起你弟弟吗?”我只觉得全身发冷:“你不是很在乎你的弟弟吗,当初为了他还绑架桃桃……”
  “弟弟?”余子凡笑得更大声了:“你是说他吗?”
  右边的天窗帘子拉开,阳光倾泻进来,余子漾吊在绳索上睁着眼睛,面目痴呆。他身上血迹斑斑伤得不清。
  “余子漾!”我的心像撕裂一般:“余子凡,你不是人!你是禽兽!你是禽兽!”
  秦时月从背后抱住我,让我安静下来。我伏在他的怀里静静的哭。他连自己的弟弟都可以伤害,还会仁慈的对待其他的人吗?
  他是来复仇的,他从地狱而来!
  余子漾看到对面的妻子,神经开始复苏过来,用嘶哑的声音呼喊:“小满……小满……你怎么样?小满,你说话……”他努力的挣扎着,然后小声而隐忍的哭。
  岳小满抬起头,她的眼睛满是泪水。
  “小满,你一定要活着出去,不要管我。他已经疯了,他是疯子。你一定要活着出去。否则,我会死不瞑目的……”
  “子漾……”岳小满的眼睛里都是绝望:“子漾,我们都出不去了,我陪你一起死。”
  秦时月用手指抹去我的眼泪,他嘴角的笑容与我的悲伤格格不入。他似乎并不担心自己会横着出这个大宅。等到余子凡欣赏够了我们的悲伤,他才安静地点了支雪茄。
  “你的确够冷血,连你的弟弟都可以拿来利用。但是,你的心真的不会难过吗?”秦时月弯起嘴角,笑容好看得要命:“你达到目的了,冰清确实很难过。但是,在场的人中,最难过的绝对不是冰清。”
  “还不够难过?”余子凡拍拍头故做苦恼的说:“我余某人怎么还是那么失败呢?那,现在这个,你的小女朋友会不会难过得跪下来磕头求我?”
  顺着余子凡的目光,我看到二楼的走廊上,叶玉洁被枪指着脑袋。她吓得如暴雨中的梨花一样楚楚可怜。
  我反而冷静下来,说:“你的目的是什么?这么好的戏,难道只是做为我们两个人看?”
  “你回去后给叶老爷带个话。虽然叶家的生意败落了,但是我余子凡不会让他那么顺利得滚回老家。他欠我的,他要一点一滴的还清。现在叶玉洁已经不是杜少将的儿媳妇,你们家已经没有了任何靠山,不知道这个女儿在他的眼里,还有没有用。”
  “你放了我姐姐,我留下。”
  “叶二小姐,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吧,这个游戏规则是我定的,不是你。”余子凡转向秦时月:“你想怎么死?”
  “在我死前,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死人知道也是带进坟墓。”
  “就当是死前的遗愿好了。”秦时月说:“你的幕后主使者是谁?一个被恨占据心智的人,是最可怕的。只有你才肯毫不保留的想要整垮叶家,而且你和叶家有过生意来往,知道如果动手。对于你幕后的指使者来说,你无非是最好用的棋子。”
  “我不会回答你。因为我不会那么善良的满足你。”
  “我不想死。”秦时月看看腕表说:“恐怕要让余先生失望了。既然你不肯说,我会自己查出来。现在,我要告辞了。”
  “现在周围都是我的人,有无数支枪对着你的脑袋,这可由不得你。下辈子要安分点,不要再得罪人了。”余子凡刚说完,脸色突然变了,他的后脑被枪头抵着,在他身后的中年美妇妩媚的笑:“你猜,是我的子弹快,还是他们的子弹快。”
  “你……你背叛我……”余子凡的脸急剧地抽搐着。
  “我从来没有皈依过你,哪来的背叛?你的乖巧美人在后院的柴房关着呢。”她是蜘蛛,刚才灯光太暗,她进来以后就站在余子凡的身后,所以才一直没被发觉。
  蜘蛛拿枪胁迫余子凡掩护我们出了大厅。余子凡怕蜘蛛真的开枪,他现在的命比以前金贵,可不能出了纰漏。他的手下将岳小满等人带出来,蜘蛛的车停到后院。岳小满和余子漾都受了很重的伤,姐姐由于惊吓已经昏了过去。
  余子凡不情愿的让手下将他们一一送上车。只是刚把岳小满塞进车,只听到一声枪响,蜘蛛闷哼一声捂住前胸。
  花园里乱成一团,秦时月打开车门对蜘蛛说:“蜘蛛,不要管他了,快上车!”
  这仿佛是枪林弹雨。
  车冲破铁门,子弹的声音格外的刺耳。只听到背后余子凡抓狂地喊:“叶玉洁还在我手里,你们会后悔的!”
  我真的可以喜欢你吗
  蜘蛛受了很重的伤,子弹在前胸,幸好没伤及心脏,否则,连菩萨都救不了她。我提议送她和岳小满去医院,被秦时月很干脆的否定了。如果去医院,就等于去送死。如果同样都是死,还不如在家里死得舒服些。
  岳小满还好,只是些皮外伤,我将她扶到秦时月的房间休息。转回来看蜘蛛的时候,一进门,我惊得呆愣在门口。
  蜘蛛身穿的旗袍被秦时月不客气的撕开,露出雪白的胸脯。他将药箱打开,忙碌着,头也不回的说:“冰清,别愣着,快去准备盆温水!”
  蜘蛛躺在床上,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秦时月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的胸口。她的脸上弥漫着深深浅浅的红晕,嘴唇已经咬破了,渗出血来。听秦时月说,蜘蛛不止受过一次伤。那么每一次,应该都是他帮她取子弹。
  他一定看遍了她的身体。
  虽然她只是个助手,他是为了救她,但是,这真的不用负责任的吗?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秦时月的声音拔高几个音节,他凶的时候很可怕,像是要将人撕碎。
  “哦。”我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去接水回来。
  蜘蛛的呻吟声破碎而痛苦,秦时月眉间的焦急浓得化不开。蜘蛛的血染红了秦时月的手和床单。
  “再支持一会儿就好了,一定会没事的……”秦时月温柔地说:“蜘蛛,你一定要挺过去。你知道的,我们在一起了那么久,我的身边不能没有你……”
  我的身边不能没有你。
  不能没有你。
  我的胸口痛得要命。这种话,为什么可以对喜欢的人以外的人说呢?还是像蜘蛛说的,在她的世界里,没有喜欢,只有适合。在秦时月的世界里,这句话是不是同样行得通?
  我不相信蜘蛛对秦时月没有喜欢。
  她看他的眼神中,我无数次读到了与责任不同的东西,只是我不肯去相信。她每次都用生命来保护他,做他的保护神,在他左右。而我能给秦时月带来的,只有危险,只有不安,只有痛苦。我终究是比不上蜘蛛,或许我永远都做不到她对秦时月所奉献的一切。
  他凭什么喜欢我?
  如果蜘蛛死了,他会发现,他对我的喜欢全是错觉。
  秦时月,我突然发现,为蜘蛛焦急的你,是那么的英俊。你是天神,是蜘蛛的一切。
  我悄悄地退出房门,秦时月帮蜘蛛盖好棉被,握着他的手仔细的询问着,感觉怎样,好好休息,不要乱想,我不会离开。我叹口气,将我的伤心关在门外。
  我没有跟秦时月打招呼就回了叶家。
  我怕面对他的脸,若他微笑,我是不是也要笑呢?若他悲伤,我将回报给他什么样的表情?我怕我会哭。我是那么舍不得他。我舍不得将他让给蜘蛛。但是有什么办法呢,那个女子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奉献给他。在她面前,我没有资格再去爱你。
  青石板路长到没有尽头,爬山虎只剩下残留在墙上的尸体。这样的冬雨下起来好冷,连狐皮披肩都抵御不了内心的寒冷。
  我的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原来爱上一个人那么容易,离开一个人却那么难。
  我永远都学不会隐忍,不会将情绪隐藏得滴水不露。我怕回到家,那个本来就沉浸在悲凉中的家,会因为我的悲伤而更加的不安。我蹲在巷子里,任凭雨点渗进我的头发里。
  一双黑色的皮鞋映进我的眼帘,身子被罩被画着菊花的油伞下,我的心跳得很快,抬起头的那一刹那,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
  路星旧双眸中有和我一样的悲凉:“我以为我可以忽略你的感受,可以你流眼泪的样子无法从我的心里离开。”
  “路星旧,你在说什么啊?”我小声的抽泣:“你在看我的笑话吗?你记得余子凡吗?他抓了我姐姐,怎么办,现在我们已经没有能力和他对抗了。他收购了我们家的铺子。爸爸只想回老家过平淡的生活,可是他不放过他。我要怎么办?怎么办?”
  路星旧突然俯下身把我抱在怀里,他的拥抱那么有力,像被天上的白云拥抱着。
  “我不会原谅那个女人,我不会原谅叶光荣,我也不会原谅路大胖。”路星旧在我的耳边呢喃:“我真的可以喜欢你吗?”
  我心慌意乱地推开他。这张脸的确是路星旧的。自信的,邪魅的,冷漠的表情都是属于这张脸。只是现在,脸上是忧郁和柔情。
  这是卸下伪装的路星旧吗?
  我吓得推开他转身就跑出巷子。我是怎么了,为什么那个表情会让我心酸。为什么要来扰乱我?我现在还是路星旧的未婚妻,或许我注定要按照锦添小姐的遗愿,照顾他的儿子。只是,这一开始就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的心依然在秦时月那里。
  你可以再抱我一下吗
  我终究是没有将姐姐被余子凡绑架的事情说出口。家里忙着收拾东西,下人们该打发的都打发走掉,叶家庄也是不缺下人的。我坐在楼下看一家人忙碌,只觉得身体都被掏空了。
  余子凡是冲着爸爸来的。他是个疯子,他会杀了他。在他没有见到爸爸之前,他不会伤害姐姐。姐姐只是个诱饵。
  我该怎么办?
  秦时月说,先不要告诉家人,他来想办法。可是,我没办法等太久。
  “太太!太太!”紫桃从花园里一路呼喊着跑进来。妈妈在大厅里指挥长工们往外面的马车上装东西,那些长工粗手粗脚,已经惹得她够心烦了。
  “什么事这么大呼小叫的?!”
  “太太不好了,三姨太不见了!”紫桃说:“我刚去帮二姨太搬柜子的时候,她还在花园坐着,可是一转眼就不见了。”
  “不是让你什么都不要做,好好的看着她吗?”妈妈心急火燎地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带几个人去找!”
  “妈,你先别急,凌姨根本没有地方去。她肯定是回她爹那里了,我这就去看看。”我拍拍妈的背小心地安慰她:“等下人们把东西装好,你就先跟云姨回叶家庄,这边的事让我和婆子们处理。”
  “冰清,你不跟妈回去吗?”
  “我想留下来陪爸爸。”我低下头心里难过得要命:“我要等姐姐回来。”
  妈叹口气:“我们叶家已经是今非惜比。即使是回了叶家庄,也吃不了香,少不了被那些势利的亲戚刁难。妈知道你不想离开这里,但是这边太不安全了,我已经安排了人去打听玉洁的下落。这几日啊,眼皮老是跳,怕我的玉洁是不是在外面不顺心。你那牛脾气的父亲还在处理一些琐碎的事情,丝毫也不在意自己的安全。那些生意上的朋友大多是墙头草,见你父亲败落了,也想出来踩两脚。你在这边暂时照顾你父亲也好,让我也放心些,但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你已经不是人人敬畏的叶家二小姐了。遇见事情低调些,能过去就过去,可别跟人家死磕,没好处。”
  “妈,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如果遇到了困难就去求助路家,你是他们没过门的媳妇。路大胖子也奇怪,按照常理说,他应该早就耀武扬威的来家里退婚了,可是迟迟没有动静,大概是路少爷对你真心实意,没有退婚的打算。你千万别只顾着面子苦了自己。”
  我无法跟母亲说,我和秦时月在一起,我们相爱。
  我无法跟母亲说,路大胖子对我下药,企图让路星旧糟蹋我。
  我更无法跟母亲说,现在父亲和姐姐都很危险,我留下来是为了救他们。
  我微笑着跟母亲道别,不知道我的脸上是不是有苦涩的表情。反正一出家门,我就流泪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说好要坚强的。
  三姨太并没有回娘家,她爹一听三姨太不见了,立刻就吹胡子瞪眼说:“你们把凌月弄到哪里去了?告诉你,要是我们凌月有个三长两短,我跟叶光荣可没完!当年我将女儿嫁到叶家是去享福的,现在我的外孙女也死了,女儿整天要寻死,现在干脆不见了,如果你们不把人还给我,我就只要去找警察局解决了!”
  是这样的嘴脸,富贵的时候狠不得去舔鞋底,落难的时候就要吐口水。
  “既然凌姨没在这里,那我去别处找了。”
  “你们把我女儿弄丢了,你不能走!我的女儿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让你抵命!”老头子看起来瘦得像把柴禾,手却格外的有力。他死命的拽住我的衣袖,我一挣扎,只听见“哧啦”一声,外衣被硬生生得撕开一个口子,腰间的皮肉露出来。
  “你!”我又羞又气地挣扎:“你给我放手!”
  老头子已经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看到十八岁姑娘的身子竟然也起了色心,向胡同的四下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人过往,便猥亵地笑着更用力地往他的里屋拉扯。边拉扯边说:“既然你们弄丢了我的女儿,你就来抵好了。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老婆死的早,还没尝过这么嫩的丫头!”
  “你想做什么?我要喊人了!快放手!”我发疯似的踢打,只是女孩的力气终究是微薄,衣衫被老头子有扯破一处。
  “你喊吧,把人都喊来,让大家都看看叶家的二小姐现在沦落到被我老头子尝鲜!”
  这就是平时对我关爱有加的长辈!
  我要杀了这个禽兽!
  只听见一声枪响,拉扯我衣衫的枯枝一般的手突然松下来,猥亵的笑容僵硬在他的脸上。满是皱纹的脸上挤满了痛苦。他捂着胸口倒下去,再也起不来。
  我惊恐的回过头,路星旧的枪口还冒着青烟,他的脸上弥漫着愤怒的纹路。
  “上车。”他简单的命令着。
  我呆呆的看着他。
  路星旧打开车门,淡淡地说:“难道你要穿着这样的衣服回叶家吗?”
  衣衫已经被撕破了几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钻进了他的车。他看起来很生气,一直冷着脸不讲话。
  “谢谢。”我笑起来,希望车里的气氛轻松一些:“要不是你,不知道要被那老头子纠缠多久。但是,你也不该杀了他,他毕竟是凌姨的爹……其实……我也想杀了他的……”
  路星旧的眉痛苦地挤在一起,他的眼神里都是迷乱,有散不开的大雾。突然,他突然抱紧我,嘴唇胡乱的压下来。额头,鼻翼,嘴唇。我全身僵硬地任他肆意妄为,没有任何力气反抗。
  他闭着眼睛吻到了眼泪,像是大梦初醒般睁开眼睛。
  “我……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路星旧懊恼地用袖子抹我的眼睛,只是液体却被喷涌的泉水般:“我只是恨你既然选择了秦时月,为什么你有危险的时候,他不在你的身边?”
  我只是哭,我只想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彻底的脆弱着。他的怀抱太过温暖,也太过抱得有力,让我忍不住想要依靠。我不讨厌路星旧的吻,一点都不讨厌,因为我感觉到了他的爱情。
  “对不起。”我说:“你可以再抱我一下吗?”
  路星旧默默地将我揽到怀里。
  有茉莉花的味道。
  她是锦添夫人,也就是我母亲
  这是个女人的房间,屋子里的桌子上摆了一盆茉莉花,可惜不是花季,只剩下残枝败叶。梳妆台前放着一排精致的牡丹图案的首饰盒子。我拿起一支玉簪子细细地把玩,见簪头上赫然刻着一个小小的锦字。
  我从柜子里取出一件白底蓝花的长旗袍换上,然后去帮路星旧打开门。
  “好了。”我不好意思地拉扯着衣裳说:“真是太打扰了,这是你某个小妾的房间吗,等改天有机会一定跟她亲自道个谢。”
  路星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墙上,顺着他的目光,我这才看到墙上挂着的女子照片。这是很老旧的照片,女子脸上挂着恬静的微笑,眼睛看着远方,连眼睛都是微笑着。她的气质有如清风明月,让人忍不住的去喜欢。
  “她真美。”
  “是的,她很美。”路星旧冷淡的说:“越美的女人越是心如蛇蝎。你跟她比差得远了。”
  “你的嘴巴真坏,她看起来是个好女人。”
  路星旧眉眼轻挑:“你知道她是谁吗?”
  “不是你某个心如蛇蝎的美人小妾吗?”
  “她是锦添夫人,也就是我母亲。”
  我捂住嘴后悔自己口不择言,原来她就是锦添夫人,怪不得那个簪头上的印记是个锦字。我颇不赞同地抛给她一个白眼:“哪有这么说自己母亲的?锦添夫人是个好人,你这个做儿子的真是不孝。”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锦添夫人的故事。”路星旧走出屋子,他皱着眉头点雪茄:“我不想跟你讨论她是不是好人的,反正她已经死了,都不重要了。我劝你在路大胖子回来之前离开路家,否则我不能保证你不会第二次被下药同我洞房。”
  “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路星旧说:“他不打算让我娶你,所以你还是离他远点。”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路星旧的脸微微地温暖起来:“因为我并不打算听他的话。不过即使我对你有意思,我也不会趁人之危。不过,你说叶玉洁被余子凡抓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总之,余子凡现在要对付的是我爸爸。我爸爸已经不是原来的叶光荣了,他还是不肯放过他。”
  路星旧的眉锁的更深了:“他不是被关进监狱了么?”
  我无奈地吐出一口闷气,是谁把他救出来,他的幕后老板是谁?看路星旧的表情,他对余子凡的事也毫不知情。
  “路星旧,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恩?”
  “帮我查出余子凡的幕后老板是谁?”
  “我凭什么帮助你?”
  “……”
  “你要记得,你欠我的人情,我总要讨回来的。”
  “放心吧,我会还的。”
  如果我这辈子还不清,那就下辈子。如果下辈子你找不到我,那就算你倒霉吧。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公平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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