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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夏至的距离

_6 梅吉(当代)
帮爸爸收拾好东西,我到爸爸的主治医生那里开出院证明。
“小夕,你家大人呢?妈妈或者其他的大人呢?”医生和蔼地问道。
“没关系,我就是家里的大人,我可以帮我爸爸办出院手续的。”我笑着说。
“这……你爸爸现在还不能出院……本来是为出院,做身体常规检查的,可是现在我们发现你爸爸的肝脏转氨酶上升的厉害,我们又做了一次生化检查,发现了些问题……”他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得缓慢。
“什么意思?爸爸不是全好了吗?”我的心里充满了不安,感觉有什么事会发生。“那些学术名词我根本不懂,我只想知道爸爸到底怎么了。”
“初步检查,是肝硬化……还要进一步检查。不要担心,动手术……应该会好的。”医生安慰道。
我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这个病我是知道它的严重性的,以前邻居叔叔是因为这个病去世的……我的眼泪翻滚而出,想要去看那些资料,可是手抖得厉害,怎么也握不住那些纸。天灰了下来,我的整个世界都要倒塌了。我现在只有爸爸了,可是,我难道在失去了妈妈的爱以后,还要失去爸爸吗?
我在走廊里站了许久,等到云层都全是黑色的了,我还是虚弱得迈不开步子。眼泪不断地涌上来,像决堤的洪水。我蹲下去拼命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我觉得好难过,这样的难过快让我的胸腔裂开了。我该怎么办?这是多可怕的一件事呀!
渐渐平息下来后,我对自己说,爸爸现在很需要我,我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病情。医生说治这个病的唯一方法是换肝,但需要找到合适的肝源。还有手术费,那是一笔很庞大的费用……我一定会让爸爸活下去的,就算把我的肝移植给他,我也要让爸爸健康地活着。我用手背擦掉眼泪,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推开了爸爸的病房。
“可以走了吗?怎么办手续办了这么久?”爸爸有些着急地说。
“爸爸,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出院,骨折的地方还没有完全长好!”我尽量平静地说,却心如刀绞。
“什么医院啊,明明前两天才说可以出院了,现在又不让我走了,是不是为了赚钱?不行,我非要出院不可!”爸爸很失望,闹着要出院。
“再等几天,好吗!”心里很疼,装眼泪的瓶子像被打翻了,泪水总是想要掉下来。
离开医院的时候,我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了许久。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这城市真热闹呀,可是巨大的恐慌感缠住了我。
被谁撞了一下,我跌到了地上。我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就那样坐在地上失声痛哭。有个人站在了我的旁边,他扶我站起来,是秦悯哲。
“你怎么了?钟小夕?”秦悯哲焦急地问道。
我看着他,看着他关切的脸,头轻轻地低下去,再低下去,就抵在了他的肩膀上。我真的是太累了,我需要一个肩膀借给我靠一靠,只是片刻的时间,请允许我软弱一会儿。我的眼泪滂沱而下,现在的我,好像除了哭泣之外就没有任何别的能力了。
秦悯哲没有动,由着我在他肩头哭泣。
“发生什么事了?”等我平静些了后,他问我。
“是爸爸……”我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告诉了他爸爸的病情。
“钟小夕,别担心,有我在!”秦悯哲抬起手擦掉我眼角的泪,眼神坚定。
我的心安稳了一些。每次当我难过、沮丧的时候,他总是会出现,看见他的脸,我就觉得有了力量。
原来我的心,早就开始依赖他了,秦悯哲。
和秦悯哲坐在公园的秋千架上,秦悯哲去买了两只甜筒过来。我轻轻地荡着秋千,抬起头来,一排鸽子正扑扇着翅膀从空中飞过。
“钟小夕,你在他们家住得还习惯吗?”秦悯哲沉吟了一下,说道。
“嗯。”我轻轻地回答,咬了一口甜筒。
“什么时候搬回来……房租快到期了吧,真是笨蛋,干吗把自己的家都租出去!”秦悯哲的语气里又故意带了些凶巴巴的味道,但我却浅浅地笑了。这样的秦悯哲是我所熟悉的。
“快了吧。”我说。其实我的心里完全没有底,爸爸一直病着,而他也许不会同意我一个人住,他还是希望我和妈妈生活在一起那样,他会更放心。
而秦悯哲,放暑假的这些天来,我常常会想起他……我发现自己在思念他,我很思念秦悯哲。
回去的时候见到妈妈,我把爸爸的病情告诉了她。她难以置信地呆在那里,泪水滑了出来。
“他是个好人。”妈妈轻轻地说着,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小夕,不要担心,我们会想一切办法来救他的。”
第二天,妈妈去了医院,她向爸爸的主治医生了解了详细的情况。
医生告诉妈妈,爸爸现在的状况不太好,没有合适的肝源,而爸爸的病情发展得很快,只有尽早动手术才行了。医生让我做了检查,看直系亲属的肝是否合适他。只是结果出来,我并不符合条件,这让我很失望。安越哥在网上发了很多帖子,并在一些国外的大型论坛上发出呼吁,希望能找到合适的肝源。
爸爸一直说要出院,妈妈只好告诉他,他的真实病情。爸爸比我们想得更乐观。他说会积极配合治疗的,他会为了我好起来的。
这个时候,沈安越要去参加全国的小提琴比赛了。经过几轮的淘汰赛,最后只有30名选手进入决赛。但是由于他担心我和爸爸,不想在这个时间离开。但我还是说服他去参加比赛了。
送沈安越走后,回到家里,我看到书桌上有一个漂亮的盒子,打开来一看,是一部手机,小巧的滑盖手机,白色的外壳。旁边是一张纸条,我拿起来看,是沈安越留的条子:“小夕,这是哥哥送给你的礼物,收下吧!”
手机突然响了,我愣了一下,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小夕,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是沈安越。
“喜欢,可是我还是学生,用手机……”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喜欢就好了,这样你迷路了,或者我迷路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办法可以找到你……小夕,谢谢你。”沈安越柔声地说道。
“谢谢我?是该我说谢谢,安越哥,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由衷地说。
“又听到你喊我‘安越哥’了……”安越哥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我从小就想要有一个妹妹,有妹妹的感觉真好,小夕,你愿意做我的妹妹吗?”
“安越哥。”我轻轻地喊他。其实我早已经从心底里接受这个哥哥了。
年轻的喜欢呀,是一玫向日葵(1)
去医院的路上,我遇上了舒冷,她穿着白衣黑裙,中规中矩的圆头小皮鞋,头发柔顺地披着。真想不到,上次和秦悯哲参加公路赛的时候见到她还化着浓妆,穿着抹胸。现在改变这样大,我简直有点认不出来了。
“舒冷!”我喊她。
她转过身来,看见是我,眼里马上蓄满了敌意。
“是你?”
“你还好吗?”我问她。
“我马上要回新加坡上学了,真不知道秦少喜欢你什么?眼睛不够大,鼻子不够高,身材也不辣……”她睨着眼看我,而我不由得笑了。我知道她的心情,当我看到她和秦悯哲那么亲热地站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里也有着不舒服的感觉。
“舒冷,这样的打扮很适合你,好漂亮!”我由衷地说。
她有些愣住了,没想到我会这样说。
“你爸爸的事我们都知道了……秦少在想办法给你凑钱!”舒冷有些犹豫地说道。
在我的追问下,我终于知道了,秦悯哲天天去找人公路赛。他们都劝他,这样太危险了,但他不听,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尽可能地赚多些钱。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我不知道秦悯哲会为我做这些事。“他都没有跟我说过。”
“我从来没有见秦悯哲这样认真过,看来他是真的喜欢你!”舒冷自嘲地笑了笑。
和舒冷分开后,我给秦悯哲打了个电话,他在电话那边有些讶异,“你怎么会找我?”
“我找你有事,我们见面谈。”我说。
“在哪里?”
“护城河边。”
护城河边大片的向日葵都整整齐齐地迎着太阳的方向,那么执着。
在等秦悯哲来的时间里,我突然明白了,我一直抗拒的不是秦悯哲这个人,而是我心底的悸动。我害怕这样的喜欢,不知所措,可是它却是我心里的一粒种子,不管不顾地发出了芽。
原来我是喜欢秦悯哲的,他不知不觉地走进了我的心里,深深浅浅地留下了痕迹。
我喜欢秦悯哲,我终于能确定我的心意了,我喜欢他。看到他微笑的时候,我会觉得很开心;看到他受伤的时候,我会很痛心;而看不到他的时候,我是那么那么地想念他。我在夜里总是会不由得想起他……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心情。
远远地看到秦悯哲向我走来时,我的心突然开成了一朵花,一朵向阳的向日葵,而我的太阳就是他。
“你没吃饭吗?几天不见,都快瘦成猴子了!”秦悯哲站在我身边,调侃地说道。
我也笑了。
“我爸的医药费……妈妈说她来给……他们也在想办法,请最好的医生给爸爸动手术。”
“哦,那就好。”他轻轻地说,然后从口袋里拿出烟来点上。
“不要抽烟,像个不良少年!”我说。
“我本来就是不良少年,无可救药,当然没有你的安越哥优秀了,会拉小提琴,会保护你,他可是你们女生心目中的王子。而我,顶多就算是青蛙,还是永远不会变王子的青蛙!”他自嘲地说着,语气酸酸的。
“在我心里,你也很优秀!”我看着他,他也低下头来看我,“是吗?”然后抿着嘴笑了。
“你不要再去公路赛了,很危险……”
“你是不需要我了吧。”他的脸又阴沉了起来。
“是不想给你添麻烦!”我急切地说。
他突然发脾气一样地把烟头往空中一弹,它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落到了地上。
“添麻烦?是不想和我有任何瓜葛吧,你住到沈安越家,不愿意住我家;你对着他笑,却总是怕我;他接你放学,你开心不已,可你看到我却绕道走……”
“我没有!在学校的时候,明明是你不理我的。”
“钟小夕,你喜欢沈安越吧!你也当他是你心里的王子吧!”他愤愤地说着,眼里都是疼。
“我没有……”我急急地解释,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打开来看是安越哥。我看了一眼秦悯哲冷着脸,他扭过头去。
“安越哥。”
电话那边有掌声响起,有人介绍安越哥出场了。我知道了,安越哥专门打电话过来,是想让我听他演奏。
“小夕,这首卡门随想曲送给你!”安越哥在手机那边说。
“嗯。”安越哥开始拉琴。
秦悯哲转过身去,重新点了一支烟。
……
一曲完毕,安越哥说,“喜欢吗?这首曲子。”
“喜欢。”
而秦悯哲转过身,深深地看着我,笑了笑,然后大步离开了。
“秦悯哲!”我着急地喊道。他是怎么了?就这样突然走掉了,我还有话要跟他说呢。
“小夕……秦悯哲,秦悯哲和你在一起吗?”安越哥显然听见了我喊秦悯哲的声音。
“……”
“那我挂了,我明天就回来了。”安越哥说。
合上电话,秦悯哲已经走远了。我跺脚,“这家伙,脾气真坏!”
年轻的喜欢呀,是一玫向日葵(2)
“去洛杉机做手术?”我诧异地问妈妈。
“你沈叔叔有个朋友的同学是洛杉机一家医院治疗肝病的专家,临床经验特别丰富,而且他们正好在那边找到了合适的肝源。”妈妈对我说,“只是……你沈叔叔太忙了,走不开,我也不方便过去照顾,小夕,你陪你爸爸去,能行吗?”
“在洛衫机真的找到了合适的肝源?那我去,我和爸爸一起去!”我急切地说。
“在那边会帮你联系学校……其实我也想让你出国留学,对你以后的发展会好些。如果觉得适应,就在那边考大学,所有的费用你沈叔叔说了,他会负担的。”
我垂下了眼。
“安越也会去,他说要陪着你,照顾你,他真的是一个好哥哥。”妈妈说。
“小夕,我会和你一起去洛杉机。”安越哥参加完小提琴比赛回来,知道在洛衫机找到了合适的肝源,当即就决定也陪我去,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安越哥……”我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本来我也打算出国的,这次有你陪着,我很开心!”安越哥微笑着说道,他的眼神那样温暖。
那边的医院要尽快过去才行,而爸爸的病情也刻不容缓,所以我们的行程很快就定下了。飞机定在了下个星期二,而因为是急症的病人,所以签证的时候大使馆也办得很迅速,我和安越哥可以先过去,手续稍后再补上。
我还以为很快就能回秀水街了呢,可是却离它越来越远了。我和秦悯哲还会见面吗?我还没有告诉他,我喜欢他,不过幸好还没有说。我们的未来都那么迷茫,何必又给他添一些负担呢?这也许是成长里我们必须经历的抉择。
或者,没有我,秦悯哲会更快乐些。
我给闵琳打电话,告诉她,我要去国外了。
“你肯定会寂寞死的,没有我在你身边,你会寂寞死的。”闵琳大声地喊着,我的耳朵都要被她震聋了。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于是约她出来见面。闵琳让我也带上安越哥。在经过电影院的时候,闵琳提议大家一起去看电影,安越哥就跑去买电影票。
突然,我看到闵琳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宋青书,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女孩,长得挺可爱的,娃娃脸,大眼睛,留着水母漂的发型。
宋青书也看到了我们,和女孩一起过来跟我们打招呼。
闵琳表现得出奇镇静,可我知道她心里很慌。我握住她的手,希望给她力量。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和其他女孩在一起,心里一定很难过吧,虽然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但亲眼见到了,还是会难以接受。
安越哥买了票过来,他也认识宋青书,两人便寒暄了几句。
他们走后,闵琳的情绪低落了下来。她一个人非要坐到第一排去看电影,我和安越哥选了中间的位置。
“宋青书好像喜欢闵琳。”安越哥突然说。
“怎么会?他不是有女朋友嘛。”我诧异地说,虽然我很希望他喜欢的那个人真的是闵琳。
“这是我的直觉,因为他看闵琳的眼神有点不一样……你没有发现吗?还有,他还问我闵琳跟我的关系,我故意敷衍了过去,我故意让他误会,也许这样他就会发现他喜欢的到底是谁了。”安越哥的观察力竟然这样敏锐,还有,他还用了点小计谋来试探宋青书,这让我有些意外。
电影结束后,我跟闵琳说了安越哥的猜测,她苦笑,“算了,不用安慰我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太多事了。如果宋青书根本就不喜欢闵琳,那我们给了她希望,会不会对她更不好呢?毕竟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多。
那秦悯哲呢?我明明知道自己和他是没有希望的……
年轻的喜欢呀,是一玫向日葵(3)
我回秀水街去跟邻居道别的时候没有看到秦悯哲,我知道自己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秦悯哲的手机关机了,我给童志打了电话,问秦悯哲在哪里。
“‘秦少’最近脾气特别不好,我们都不敢招惹他……现在?估计去见网友去了。他天天都泡在网上,约别人见面……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去见网友吗?他每次都问人家,眼睛是不是单眼皮?是不是扎马尾?是不是喜欢穿水蓝色的衣服?他疯了,他就是想找一个和你一样的女生……”
我的心里有些难受。秦悯哲,不要这样,不要因为我而让自己那么不快乐!
“等我联系上他了,我会告诉他你在找他。”童志挂了电话。
我坐在飘窗上发呆。最后被手机惊醒,我竟然睡着了,而天已经黑了。
“钟小夕,找到‘秦少’了……不过你还是不要管他了,他刚和别人打架了,是女网友的男朋友突然出现……真不知道怎么说‘秦少’,他像走火入魔了一样。”骆强在电话那边说。
“你们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在网吧,他不愿意回去,我说你找他,他也没有反应。”
挂上电话,我换鞋子出门。
“你要出去吗?这么晚了,我陪你吧!”安越哥从房间里出来。
“不用。我……我去找闵琳!”我对安越哥撒谎了,因为不想他担心我。他对秦悯哲一直没有好感,而我也避免不去提他。
骑着单车到了骆强说的那个网吧,推开门进去,骆强就站了起来,秦悯哲坐在那里,额头上贴着纱布,脸是红肿的,正对着电脑目不转睛地打着字。
我走过去,看见他在问:“你是不是姓钟,你是不是叫小夕,你是不是喜欢发脾气……”
而对方的信息是:“你有病呀?神经!”
“秦悯哲……”我的眼睛湿了。看到他这么痛苦,我更加难受了。要怎样才能让他快乐起来呢?
我坐到童志的电脑上,打开QQ,点查找,加秦悯哲为好友,在请求信息栏里,我输入了“钟小夕”三个字。秦悯哲对着电脑愣了一下,但是他点拒绝加我为好友,我再发请求,还是拒绝,再发,再拒绝……我们都是倔强任性的孩子,想要靠近却又一次次地远离。
然后他转过身,看见了我。
他的眼里噙满了泪水,那么晶莹而透亮。第一次见到这样悲伤无助的秦悯哲,心里的忧伤也被重重地拉开了一道口子,原来,喜欢是这样无奈的一件事。
秦悯哲说:“我们谈谈。”
他站起来往网吧外面走,我跟了上去。
风有些凉,扑面而来的是潮湿。
我跟在他的身后,一直走,一直走,真希望能这样永远地走下去。是第一次明白,原来永远就是希望留住现在,原来永远其实很短,只是一瞬间。
后来,我在洛杉机的街头总是会低着头走路,把手放进荷包里。因为我的四周没有秦悯哲,当我抬起头来看那座繁华而美丽的城时,内心布满的都是思念。
“你要和沈安越一起离开?”他停下来,用背对着我。
“是陪爸爸去动手术。”
“这有什么区别?陪在你身边的人是他。”他的声音憔悴不堪。
我紧紧地盯着他的背,我要把它深深地烙在脑子里。而我竟然发现,灯光下他的影子笼罩了我,我们的影子像在拥抱,我笑了。
“钟小夕,你还会回来吗?”他低沉地问道。
我知道自己会回来的,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一年?两年?还是更长的时间。妈妈安排爸爸去洛杉机作手术,一方面也是希望我能留在那里上学。我会在那里上完大学再回来吗?
我现在根本不能为我的人生做主,这里面充满了变数,和许多的未知。
“不知道。”我只能这样回答他。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任何承诺,太早的承诺是一种负担。
“钟小夕,如果我让你别走,如果我让你等叔叔的手术一完就回来,你会回来吗?”他转过身,深深地凝望着我。
我在这样的目光里不可自拔,可我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求你,告诉我一个等待的期限,一年,或者十年?”他的声音哽咽,哀伤不已。
我只能沉默。
虽然我很想说,等我。可是等待是那样折磨人的一件事,我不能让他受到煎熬。有时候不给希望才是对他好,书上不也是这样告诉我们的吗?
“钟小夕,你好残忍!”他一拳砸向了旁边的梧桐树。
有一对情侣从我们面前经过,他们牵着手依偎在一起,那么亲近和温暖。秦悯哲突然冲到他们面前,大声地叫嚷:“快分手!分手!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神经病……”男人喋喋不休地骂着,被他的女友拉走了。
他在别人的身后歇斯底里地喊:“你们不会有结果的,分手吧!分手吧!”最后他无力地蹲了下去。眼泪从他的眼角不断地流出,我的心都要碎掉了。
秦悯哲,你要好好的,好好的!
那个伤心欲绝的秦悯哲,是我在出国前他留给我的最后的印象。在洛杉机的时候,我常常被这样的情景惊醒,不停哭泣的秦悯哲,他的眼泪打湿了我的梦。
我有时候也会责怪自己,为什么那么狠心,不直接说“秦悯哲,我喜欢你”。可是有时候又想,也许现在的秦悯哲过得很好,认识了别的女孩,有了新的感情。他们在阳光下牵手和奔跑,彼此守护。
而我,只能在这里默默地祝福他。
到洛杉机后,爸爸很快就动了手术,手术很成功。休养了半年,没有出现任何的排斥现象,爸爸又活了过来。我欣喜不已,我感谢上天没有收回我的爸爸,让他留下来和我在一起。
妈妈在洛衫机给我和安越哥联系了学校。虽然我很想要回中国,想要见到秦悯哲,但是当爸爸和妈妈都劝说我留在洛杉矶上学时,我答应了。
我很想念妈妈,也很想念秀水街,很想念去年的那些阳光,想念在巷口为我点亮一束光芒的少年。
安越哥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主修管理学。他在那里如鱼得水,很受老师和同学的欢迎,他也没有放弃小提琴,平时和朋友们会去参加一些小提琴的音乐会,在那里小有名气。而我,上了一年的语言课,恶补了英语,然后考上大学。
有时候和闵琳会视频,可我们总有时差,很少遇上。让我惊讶的是,宋青书向她表白了,他说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她。而让我更加意外的是,闵琳拒绝了他。
重逢,在流年柔软的时光里
爸爸离开洛杉机的第三年,安越哥大学毕业。而我也上大三了,主修新闻传播学。
闵琳是我唯一联系的旧时朋友,我一直很想问问她关于秦悯哲的情况,可又觉得害怕。我怕自己止不住地想回去找他。
爸爸的病痊愈了,在洛杉机时谈成了一个项目的代理权,准备回去东山再起。启动资金是在沈叔叔的帮助下筹集到的,爸爸的经营情况慢慢走上正轨。经历了生死后,爸爸也已经原谅了妈妈和沈叔叔,那些前尘旧事都过去了,他们竟然可以和气地坐下来,像朋友一样聊天。
而我最艰难的16岁也过去了。我开始长大,身体发育得更加修长、饱满。安越哥说我越来越像个淑女了,安静而温柔。我想,岁月真的能改变我们当初的模样。
而成长,也让我们懂得了疼。
我的同学琳达很喜欢安越哥,她很直接地向他表白,但安越哥拒绝了。琳达说安越哥也许不喜欢女孩,而喜欢男孩,我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我想,安越哥只是没有遇见喜欢的人,而他的爱情,一定很美,很美。
我和安越哥变得越来越亲近,整整三年的时间,我们一直守护在一起。他买了一辆二手车,闲时就开车带我出去玩,他做菜给我吃,买很多的礼物送给我,还有一次,他竟然带我进到一家文胸店要给我买文胸。
我羞红了脸,导购小姐笑着对我说:“你的男朋友对你可真体贴……还有,他是我所见过的最帅的亚洲男人!”
我想要解释,“他不是……”而安越哥迅速地从背后揽过我,大声地说:“我的女朋友也是最漂亮的亚洲人。”
“什么呀!”我嗔怪地看了安越哥一眼。他在我耳边喃喃地说:“你就承认吧,免得等一下她追着问我要电话号码。”
我就笑了,我知道安越哥很受欢迎,常常在路上被女孩拦下来要电话。而这样的骚扰让他不厌其烦,但他总是拉我去当挡箭牌,告诉别人我是他的女朋友,我也就不再否认了。因为有安越哥在我的身边,我在异乡的日子里并没有觉得太孤苦。
安越哥大学毕业后,沈叔叔希望安越哥能回国,先熟悉一下公司的业务。安越哥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国外,而我也想转学,想回去中国。
安越哥不同意我回国,而这个时候,爸爸的身体也出现了一些状况,我想回去照顾他。
我离开中国已经三年了,我长高了,已经不再是青涩的少女模样了。我可以穿高跟鞋,可以抹口红,也可以和朋友一起泡酒吧。
这就是成长吗?让我们开始做一些大人才能做的事,这就是改变。而秦悯哲呢?这四年来,我还是经常想起他,会想他现在变成什么模样了,他还会不会打架、发飙,像个不良少年一样睨着眼睛看人?
安越哥经不住我的说服,终于同意让我转学回国了。离开洛杉机的时候,我发现我是那样迫不及待。
在回国的飞机上,我的思绪就拉回到了16岁,现在想来,那一年我流了许多的眼泪,而那一年也真的发生了太多事。
我只告诉了闵琳一个人我回国的事。不知道闵琳变了没有,她和宋青书怎样了?还有秦悯哲,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原来,任时光飞去,我竟然一刻也没有忘记过他,他在我心里的痕迹越来越深,以至于无法抹去。
依着安越哥睡着了,醒来时我正躺在他的胸口,而他用手揽着我。
“再睡一会儿,很快就到了。”安越哥轻轻拍着我的手臂说。
我安心地闭上眼,做了许多的梦,梦里秦悯哲离我忽近忽远,我大声地呼喊着他,而他却很冷漠地看着我。
再次醒来时,我的脸上是湿的,原来我哭了。
安越哥用手指轻轻地抹去我的眼泪,“做噩梦了?不要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点头,无比的安心。和安越哥相依为命的四年,我已经完全依赖他了,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哥哥,是比亲哥哥还亲的亲人。
飞机缓缓地降落了,而我也越发紧张。
出安检的时候,我四下张望了一下,却没有看见闵琳。她不是说了会来接我的吗?难道是忘记了我的航班号?我转过身的时候,猝不可防地撞上了一双眼睛,那是双琥珀色的眼睛,不是别人,那正是我日思夜想的秦悯哲。我的心被尖锐地利器划了过去,是疼,从指尖漫了上来。
安越哥揽住我的肩膀,“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秦悯哲。
他变高了,清瘦、挺拔,更加英俊,白色的衬衣,蓝色牛的仔裤。他深深地看着我,秀水街的少年就和现在的秦悯哲重叠在了一起,让我恍惚地觉得,这三年来我一直没有离开过他一样,因为他始终都在注视着我,守护着我!
他抬起手来,向我轻轻地挥手。他一步一步地向我走过来,耳边嘈杂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下来,我好像又回到了16岁那个夏天,回到了我们遇见之初的那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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