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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

倪匡(当代)
消 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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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新娘突然不见了
世界上有很多不可思议的消失,有的是一个人,有的是一群人,甚至有整个帝国的
消失,更奇的是,死人也会突然消失。
在所有消失的例子中,最著名的,自然是大魔术家侯甸尼的消失。侯甸尼是在一次
“解脱”表演中消失的。他是“解脱”表演的专家。
所谓“解脱”表演,就是将表演者的手、脚都锁住,放入大铁箱中,埋在地底,或
沉入海中,而表演者能在指定的时间内安然脱身的一种魔术。
侯甸尼就是在那样的表演中消失的,他超过了预定的时间,还没有出现,参观者以
为他出了意外,连忙打开箱子,可是他人却不在箱中,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消
失了,像是泡沫消失在空气中一样。
加拿大北部的一个猎人,在经过一个爱斯基摩村落之际,发现所有的狗都死了,而
居民全部不知所踪,一切应用的东西全部留著,只是人不见了。加拿大骑警队的档案中
对这件事有详细的纪录,大规模的搜索,持续了两个月之久,一点也没有发现。
在非洲,一个男子被控谋杀,判处死刑,他力称冤枉,在绞杀之后,被埋葬了,后
来发现真凶,将被冤枉的人迁葬,却发现尸体消失了。
印加帝国曾有过全盛时期,留下灿烂辉煌的遗迹,但这个帝国何以突然消失,历史
学家迄今未有定论,航海者在海上发现一艘船在飘流,登上艇上,咖啡还是热的,一只
苹果吃了一半,还未曾完全变色,可是船上却一个人也没有,消失了……
这种奇异的消失例子,单是有纪录可稽的,随便要举出来,就可以有超过一百件。
这些怪事的性质全是相同的,人会忽然消失,到哪里去了呢?没有人知道,是甚么
力量使他们消失的呢?没有人知道。
这是一个谜,至今未有人明白的谜。
现在,来说一个与我有关的“消失”的故事。
余全祥是一个自学成功的典型,他从来也未曾受过小学和中学的教育,但是却是一
间世界著名的大学的工程学博士。
当他还未曾大学毕业时,他几篇在工程学上有独特见解的文章,已使人对他另眼相
看,几个规模庞大的工程公司,已频频派人去和他接头,希望他在学业完成之后,能够
加入公司服务,争相聘请他的大公司,一共有四家之多。
我之所以要从头讲起,是想说明一个事实,那事实便是,一个人在有所选择之际,
他一刹那的决定,足以影响他今后的一生。
那四家公司之中,有一家是在美国展开业务的,另一家则在加拿大,一家在亚洲,
一家在阿拉斯加。
在美国的那家条件最好,而且余全祥是在美国求学的,而在亚洲有庞大业务的那家
也不错,因为他究竟是一个东方人。
加拿大的那家,也有著充分的吸引力,因为那家公司的声誉隆,资格老,而且对余
全祥十分优待,甚至允许他还在求学时期,就可以支取高薪。
然而,余全祥却偏偏拣了那家主要业务在阿拉斯加的那家公司。
当他将他决定了将来服务地点的消息告诉我时,我忍不住笑他︰“阿拉斯加,你对
阿拉斯加知道多少?除了知道那是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和当年俄国人只以五十万元卖
给美国的之外,你还知道甚么?”
在这里,自然要补充一下我与余全祥的关系。
余全祥是一个孤儿,但他却有显赫的家世,他的父亲曾经统领过数万雄兵,他的两
个叔叔,也全是军人,南征北战,战绩彪炳。但是,他的父执却也像大多数的军人一样
,死在沙场上。当他流落在这个城市来的时候,是被他父亲的一个勤务兵带来的。
而那个勤务兵,和我们家的老仆人老蔡是同乡,时时带著他来找老蔡,我曾经看出
他从小就十分好学,几次要勉励他上学去,但是他却不肯。
他不肯上学的理由很特别,他说,现在的小学和中学教育,可以称为白痴教育,从
小学到中学,要化上十年到十二年的时间,用这些时间去教育一个白痴才差不多,普通
人,实在是太浪费时间。
他说那番话的时候,还只是适合读初中的年龄,当时我觉得余全祥这小子,有点狂
妄,所以才没有再继续和他谈下去。
我还是时时见他,知道他在自修,不到三年,他就到美国去了,当他渐渐出名之际
,我再想起他所说的那番话,觉得多少有点道理。
现在的中、小学教育,就算不像他所说的那样偏激,是白痴教育,也至少是不适合
有特别才能的人,十年到十二年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余全祥在长途电话中,将他选择职业的决定告诉我,当时,他在听了我的话之后,
笑著︰“是的,我不了解阿拉斯加,而且,我想我也不会喜欢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
我忙问道︰“你是说,你有别的理由?”
“是的,”余全祥立即回答︰“别的理由,你再也想不到的,我爱上这家公司总裁
的女儿,所以我才不得不作那样的选择。”
我听了之后,不禁大笑了起来。
在我的笑声中,他又道︰“你知道,我没有亲人,所以,当我结婚的时候,我希望
你能来参加,作为我唯一的中国朋友。”
我几乎连考虑也没有考虑,就答应了下来︰“好的,甚么时候?”
“大约在半年后,我先得毕了业再说,到时,我再告诉你。”
“好,一言为定。”我回答他。
那是我和他的一次通话,自那次通话之后,足有半年,只是在一些通讯中,或是一
些杂志上,看到他的消息。
而他在结婚前一个星期,他才在长途电话中告诉我,我应该启程了。
五天之后,我步出机场,踏足在旧金山的机场上,我看到了余全祥,和他在一起的
,是一个十分动人的红发女郎,那自然就是他的新娘了。
那红发女郎叫作云妮,和余全祥亲热得一直手拉著手,在他们两人的脸上,都洋溢
著幸福的笑容,我看到过不少幸福的伴侣,他们这一对,可以称得上其中的代表。
余全祥已有了他自己的屋子,公司还拨了一架飞机给他,好让他将来在阿拉斯加工
作时,随时飞回来,我笑著问云妮︰“将来他到阿拉斯加去,你去不去?”
“我当然去,他到哪里,我就到哪里,我也是一个工程师,我们的工作是一样的!
”云妮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当然,她仍然握著余全祥的手。
余全祥的房子很精美,客厅中已堆满了礼物,我虽然是余全祥的客人,但是余全祥
却完全没有时间来陪我,除非我对选择新娘礼服等等琐碎的事情也有兴趣。因为余全祥
每一分钟,都和云妮在一起。
终于,到了婚礼举行的日子,余全祥和云妮,手拉著手,在一片纸花飞舞之中,奔
出了教堂,钻进了汽车,直驶了开去。
他们的蜜月地点很近,就在云妮父亲的一幢海边别墅之中,那地方我没有去过,但
是据云妮的描述,那简直就是天堂,在那屋子的五哩之内,没有任何房子,除了海涛声
之外,听不到任何声音,而他们两个人,就准备在那屋子里渡过他们新婚后第一个月,
而且,他们计划全然不和外人接触。
这自然是一个十分富于诗意的安排,尤其对于他们这一对感情如此之浓的新婚夫妇
而言,这一个月甜蜜的日子,他们一定终生难忘。
在他们的汽车驶走之后,我回到了余全祥自己的房子中,准备明天回家,我坐在游
泳池旁,望著池水,阳光很暖和,我换上了泳装,在水中沉浮了一小时,才离开了泳池
,调了一杯酒,听著音乐。
我在想,既然到美国来了,可有甚么人想见的,在明天登机之前,可以先见一见他
们。但是我由于疲倦,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我是被电话铃吵醒的,我揉了揉眼睛,电话铃声在不断响著。
那自然是来找余全祥的,而且那打电话来的人,也不会和余全祥太熟,不然,不会
不知道余全祥已经去度蜜月了。
所以,我并不打算听那电话,可是电话铃却响了又响,一直不停,我有点不耐烦了
,走过去,想将电话的插梢拉出来,可是在我走过去的时候,身子在几上踫了一下,将
电话听筒踫跌了下来,我立即听到了轻微的余全祥的声音,他叫道︰“天,为甚么那么
久才来接电话!”我呆了一呆,忙拿起了电话来︰“是你,我还以为有人打电话来找你
,正准备将插梢拔掉啦!”
余全祥喘著气,他的声音十分急迫︰“你快来,快来,我完全没有办法了!”
我用力摇著头,想弄明白我是还睡著,还是已经醒了过来。
当我弄清楚我已经醒了,并不是在做梦之际,余全祥的声音更焦急,他叫道︰“你
快驾车来,越快越好,一转进海傍公路,就向北驶,你会见到一幢深棕色的房子,在山
上,你快来!”
我根本连问他究竟发生了甚么事的机会也没有,他就已经放下了电话。
我呆了大约半分钟,我知道一定发生了极度严重的意外,但是我却无法设想那究竟
是甚么意外。
我立时驾著他的一辆跑车,以极高的速度,向前驶去,在转进了海傍公路之后,我
驶得更快,几乎超越了所有在我前面的车子。
不多久,我就看到了那幢在山上,面临著悬崖的深棕色的房子,我也找到了通向那
幢房子去的路,跑车吼叫著,冲上了山路。
不多久,车子已停在那幢房子之前,我从车中,跳了出来,奔到门口,门打开著,
我一直走进去,叫著余全祥的名字。
我穿过了布置得极其舒服的客厅,来到了卧室的门前,卧室的门也打开著。
我看到了余全祥。
余全祥站在浴室的门前,卧室中一片凌乱,好像甚么都经过翻转一样。
我又大叫了一声︰“全祥!”
余全祥动作有点僵硬,我慢慢地转过身来,我一看到他的脸容,便吓了老大一跳,
几小时前,我才和他在教堂之前分手,他容光焕发,喜气洋洋;可是现在,他的脸容是
死灰色的,他的额上,满是汗珠,他那种痛苦之极的神情,是我一世也不能忘记的。
我忙道︰“发生了甚么事?甚么事?”
余全祥指著浴室,在他的喉间,发出一了阵“咯咯”的怪声来,他的手在抖著,整
个人也在发著抖,可是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我实在给他的神情吓呆了,我立时冲向浴室,我以为在浴室之中,一定发生了极其
可怕的事。
但是,当我进了浴室之后,我不禁一呆。那是一间十分华丽的浴室,全铺著花纹美
妙的大理石,那是一间十分正常的浴室,并没有甚么意外发生。
我又转过身来,看到余全祥双手掩著脸,正在失声痛哭!
我又奔到了他的身边,将他掩住脸的手,拉了下来︰“究竟是甚么事?你怎么不说
话?”
余全祥仍然没有回答我,而在那一刹间,我也觉得不很对头了。
因为自从我进屋子来之后,我只见到余全祥一个人,但是,他是不应该一个人在这
里的,他的新娘呢?在甚么地方?
我忙问道︰“全祥,你的新娘呢?”
余全祥直到这里,才“哇”地一声,怪叫了起来,他那一下叫声,实在比任何哭声
更难听,所以我称之为“怪叫”,接著,他才道︰“她不见了,她……突然不见了,她
不见了!”
余全祥一连说了三遍“她不见了”,他的声音之凄厉,令得我遍体生寒,毛发直竖
,我忙摇著他的身子︰“你在说甚么?”
余全祥的身子,在我摇动之下,软倒下去,我忙扶住了他,让他坐在床上,他道︰
“你……你可以看得到,她不见了。”
我仍然无法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便是他的新娘,
一定不在这屋子之中!
我先让他坐著,然后出去,拿一瓶酒进来,倒了半杯给他,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酒顺著他的口角,向下淌来,他呛咳著。
然后我才道︰“你慢慢说,她是怎样不见的。”
余全祥道︰“我们到了这里,先跳著舞,后来进了卧室,她到浴室中去,我躺在床
上……”
他讲到这里,连连喘了几口气。
我并没有出声催他,他又道:“我听到她在放水进浴缸的声音,她还在哼著歌,我
从床上跃起,推开浴室的门要去看她,当我将门推开一半的时候,我听到她突然叫了一
声。”
我全神贯注地听著,余全祥又急促地喘起气来。
他呆了片刻,才又道︰“我那时,笑著,说︰亲爱的,我们已经结婚了,你还怕甚
么?我略停了一停,未曾听到她再发出叫声,于是,我就推开浴室的门,可是浴室中却
没有人,她不见了!”
我身上那股莫名其妙的寒意更甚,因为那实在是不可能的事!
我吸了一口气︰“或者她是躲了起来,和你开一个玩笑?”
“自然,当时我也那样想,可是,浴室中却并没有可以藏得一个人的地方,窗子开
著,窗外是悬崖,我找过了,她是突然不见了,所以我才打电话给你的,我全找过了,
她不在屋中!”
我忙道︰“会不会她跨出了窗子,却不幸跌下了悬崖去?那也有可能的!”
“不会,”他摇著头︰“窗子从里面拴著,而且,时间实在太短促了,我在浴室的
门口,听她发出了一下呼叫声,只不过停了一秒钟,当我将门完全推开时,她已经不见
了。”
我皱著眉︰“这不可能!”
余全祥像是根本未曾听到我的话一样,他只是握住了我的手︰“我怎么办?你一定
要帮助我!我绝对不能失去她的!”
我拍著他的手臂,安慰著他︰“你先镇定一下,那实在是没有可能的事。”
“你别只管说不可能,它已经发生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已经发生了,我们得想办法把她找回来,你只找我一
个人帮忙是不够的,你应该报警!”
余全祥抓著他本来已十分凌乱的头发︰“报警?你以为警方会相信我的话么?你想
,警方会如何想?他们一定想,是我令得她失踪的!”
老实说,我提出“报警”这个办法来,也是因为怀疑到了这一点。
余全祥所说的经过,是没有人会相信的,连我,就算深知余全祥极爱他的新娘,决
不会做出对他的新娘不利的事来,但我的心中就不免有怀疑,有可能余全祥患有一种罕
见的突发颠狂症,在一刹之间,会失去理智,所以我才要警方来调查。
可是,余全祥自己却讲出了这一点来!
他接著道︰“我只能请求你帮助,只有你才能够帮助我!”
我苦笑著,道︰“那么,你总不能够不通知警方,如果我们不能将她找回来的话!

余全祥的双手捧住了头,身子不住在发抖,没有说甚么,我呆望了他一会,又走进
浴室之中。
浴室中实在没有甚么异样之处,浴缸中放了半缸水,我心中一动︰“全祥,是谁关
掉了水龙头的?”
余全祥抬起头来︰“我没有关过。”
如果余全祥的回答说“是我”,那么我对他的怀疑,一定增加,因为他在发现他的
新娘失踪之后,还有足够的理智,将水龙头关上,那是不可想像的事。
他没有关掉水龙头,那么,是谁做的?
我走到浴缸旁边,想扭开水龙头,但是我立即想到,那可能是一个重要的关键,开
关上可能留有指纹,所以我没有再去踫它。
除此之外,浴室中实在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了。
我站在浴缸边上,想像著一个人在甚么样的情形下,会突然不见,可是我却无法想
像!
第二部:新郎也失踪了
我查看著浴室的窗子,并且将窗子推了开来,窗外有一重铁栏,铁栏相当疏,如果
一个人要硬挤出去,也可以办到。
但是照余全祥的说法,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任何人都不能在一秒钟时间内从窗中钻
出去。
我向前看去,一片漆黑,甚么也看不到,我伫立得久了些,才隐约可以看到,窗口
离峭壁,很远,峭壁之下,便是海洋。
在这浴室中,我实在找不到任何线索,我想回到房间中再和余全祥商量,就在我将
要转过身去的那一刹那间,我突然看到在峭壁的一个凸出的岩石上,有一团绿色的亮光
,闪了一闪。
那种绿色的光芒,看来十分异特,它好像是一团火,而并不是甚么灯光,因为它的
光芒,是闪动的,不稳定的,而且那种异乎寻常的碧绿,也十分罕见。
我连忙叫道︰“全祥,你快来看!”
余全祥奔进了浴室,这时,那团绿色的光芒已不见了,我指著那地方︰“那里好像
有一块大石凸出来,石上有甚么东西?”
余全祥的神情,沮丧已极,他甚至听不到我在问他甚么,一直到我问到了第三遍,
他才道“哦”地一声,道︰“是的,那是一块大石,石上没有甚么。”
“可是刚才我看到了一团绿光!”
“绿光?大约是你眼花  ”
余全祥才讲到这里,那团绿光,又闪亮了起来,这一次,那种碧绿色的光芒,闪耀
得更强烈,连附近的山岩,也都成了一片碧绿。
而更令我和余全祥两人,血脉几乎为之凝结的,是在那绿光一闪之间,我们都看到
,在那块凸出峭壁的大石口,有一个人!
那绿光的闪耀,时间决不会比一次闪电更长,但即使只是十分之一秒的时间,我们
也可以看到那个人一一或者说,那条人影。
那毫无疑问,是一个女人,她笔直地站著,长发在迎风飘荡。
我立时叫道︰“大石上有人!”
余全祥则更是尖声叫了起来︰“云妮!”
云妮就是余全祥的新娘,我是知道的,余全祥既然那样叫了出来,那么,可以肯定
,站在大石上的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云妮了。
云妮如何会到那块大石上去的,她为甚么要笔直地站在那大石上,那两次闪亮的绿
光,又是甚么?
这一连串的疑问同时在我和余全祥的心中升起。
但是我们也都没有时间去想这些问题,现在,先将云妮找回来要紧。
我和余全祥,都以极高的速度,奔出了屋子,奔出了屋子后面的峭壁上,余全祥不
断叫著云妮的名字,当我们来到峭壁边缘,余全祥连考虑也不考虑,就由陡直的峭壁上
落下去,我连忙也跟著攀下去,那块大石,离峭壁的顶,约有十码,而那块大石,则足
有三百平方呎。
可是,当我们两人,先后落到了那块大石时,大石上却一个人也没有。
余全祥几乎像是疯了一样,身子一耸,就陡向大石外扑了下去,我吓了一大跳,连
忙伸手将他拉住,喝道︰“你想做甚么?”
余全祥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地哭了起来︰“云妮刚才在这里,她刚才还在这里的!

我一面拉住了余全祥,一面道︰“是的,她刚才还在这里,看来她好像是患有梦游
病一样  ”
我讲到这里,便没有再向下讲去。
因为,如果云妮是患有梦游症的话,那么她这时不在大石上,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已
经跌下悬崖去了!
余全祥显然也料到了这一点,是以他才不顾一切,要向峭壁扑去的。
我认为余全祥再留在这块大石上,是很不安全的事。是以我拉著他,来到了靠近峭
壁的地方。我用十分沉重的声音道︰“全祥,你快攀上去,去报警,或许云妮受了伤,
正急切需要救护,我留在石上,看看可有甚么线索,你快去报警!”
余全祥傻瓜也似地站著,我话讲完了,他仍然呆立著不动。
我用力在他的脸上,掴了一下,叫道︰“快去报警,请警方派出搜索队伍,来寻找
云妮!”
我呆立在大石上,回想著刚才看到的情形。
云妮的确是在那块大石上,但是,我们奔出来的势子如此之快,云妮一定是在极短
的时间内,离开了这块平整的大石的。
她不可能是攀上了峭壁,也不可能再向下攀落去,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离开大石,
唯一的可能,就是跌了下去!
我慢慢地来到了大石的边缘,向下看去,下面的峭壁,至少有两百码高,海水的浪
头,冲在峭壁上,溅起老高的浪花来!
我的心中不禁苦笑著,因为照这样的情形看来,云妮生还的希望,微之又微。但是
我的心中,仍不免有疑惑,云妮是从这块大石上跌下去,那看来是最好的解释,可是,
又如何解释那两次突然亮起的绿色光芒呢?
我转过身来,那种绿色的光芒,闪了两次,我记得好像全是在靠近峭壁处亮起来的

所以我转过身之后,便向峭壁走去,近峭壁处,有很多矮树和野草,我一走到了近
前,就发现有一大片野草,十分凌乱。
从那种情形看来,好像是有人在草丛中打过架,而且,那一定还是不久以前的事,
因为有一些断折了的草茎上,还有白色的浆汁渗出来。
在离开那堆凌乱的野草不远处,有两株灌木,断折在岩石之旁,我俯身下去,仔细
察看著那两株折断了的灌木,也就在我的脸离大石十分近之时,我嗅到了一股十分异样
的气味。
那种气味,勉强要形容的话,可以将之说成是一股很浓的焦味。
那焦味从石头上散发出来的,但是当我的身子,略略移动了一下,离开了断树时,
那种气味就没有了。我再来到野草丛前,俯身闻了一闻,断草丛的地上,也有著同样的
气味。
我站直了身子,心中乱成一片。
那种怪气味,自然不是天然从岩石中发出来的,石头绝不可能有那样的气味。
那么,它应该是由某一种东西留下来的,那种不知是甚么的东西,应该一共是两个
,当它们停留的时候,一个压倒了一大片草,而一个压断了两株树,可知它们十分沉重

然而,它们的体积,却不会太大,如果只是圆形的,至多两三呎直径而已。
我甚至还可以推想得到,那东西能发出那种奇异的绿色的光芒来。
这是我已得到的线索,但我也无法想像,那两个东西和云妮的失踪之间的关系。
正当我在呆呆想著的时候,余全祥已在峭壁上大声叫道︰“搜索队伍很快就到,你
发现了甚么?”
我抬起头︰“我发现这里曾有两个不知是甚么的东西停留过,它们压断了树,而且
,还留下一种十分怪异的气味。”
余全祥已攀著峭壁落下来,当他来到了我的身边之后,我将那两处地方,指给他看
,并且叫他,去闻一闻那怪异的味道。
余全祥站起身来时,他的脸上,现出了疑惑之极的神色来,他道︰“这……说明了
甚么?”
“有两个物体,在这里停留过!”
“那……是甚么东西?”
我缓缓地道︰“全祥,宇宙是无际的,我相信你一定明白,宇宙中亿万颗星球中,
不会是只有地球上才有生物的吧!”
“星球人!”余全祥叫了起来,但是他仍然摇著头︰“那是电视片集中的玩意儿,
云妮……你是想说,云妮是被星球人掳走的?”
“那只不过是一个可能!”
“不会的,照这里的情形来看,停留的物体,体积很小,根本载不下一个人!”
我点头道︰“这一点,倒是实情,我们不妨多一点假设,对事情总是有帮助的。”
这时,一架直升机已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经过了我们的头顶。
接著,警车也来了,有两辆警车,直驶到悬崖边上,著亮了强烈的灯光。
灯光直射向下,将那块凸出的岩石,照射得十分明亮,不少警员都攀了下来,两个
高级警官,不断向余全祥和我,提出种种问题。
余全祥因为实在太沮丧了,是以他反而说得不多,倒是我,将经过的情形,详细向
那两位警官叙述著。在我们谈话期间,搜索工作已经开始进行了。
我已经看到水警轮在水面上巡弋著,强烈的灯光,不住地在平静的海面上,扫来扫
去。
一个警官将我所说的话,详细地记录下来,我特别向他强调指出,大石上似乎有甚
么东西停留过,压倒了的草,和压断了的灌木,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那两个警官也细心地察看了我指给他们看的所在,他们的脸上,都现出一种十分奇
异的神色来,其中一个直起了身子来之后,问我道︰“你以为那是甚么东西所造成的?

我摇了摇头︰“如果我知道,那就好了。”
那警官道︰“如果你们真的曾看到余夫人曾在这里出现,那么,这可能是她曾坐在
这里!”
我呆了一呆,我事先未曾想到这一点。一个人的体重,自然可以将草压倒,也可以
将灌木压断,那警官这样的推测,可以说是十分有理的。
而且,我也找不出其它的理由驳斥他。只不过,我总感到,那是不可能的,至于为
甚么不可能,我却也说不上来。
我呆了片刻,才道︰“警官先生,你的说法,或者有理,但是那种绿色的闪光呢?
我和余先生都曾清清楚楚地看过那种绿色的闪光,那究竟是甚么东西,你可有解释么?

那警官摇著头︰“我没有解释,如果你们坚持见过那种绿色的闪光,那么,我会报
告上去,请有关部门来作进一步调查。”
我忙道︰“我确实见到过,不是那种绿色的闪光,我们根本无法在黑暗之中,看到
有人站在岩石上!”
那警官点著头︰“好,我已经记录下来,请你们两位回到屋子去。”
余全祥一直默不作声,直到这时,他才大声叫了起来︰“她在哪里?她究竟到哪里
去了?”
我扶住了他︰“警方正在寻找,你镇定些,我们应该回到屋中去,等候警方的搜索
结果。”
我一面说,一面扶著他走向悬崖,他任由我扶著向前走去,并没有反抗,可是他却
哭了起来,他道︰“我看不到她了,再也看不到她了,我推开浴室的门,不见她之后,
我就有了那样的感觉。”
我还想劝他几句,但是我却不知道如何启齿才好,因为这件失踪案,实在太神秘了

如果不是在峭壁凸起的大石上,曾出现那样绿色的闪光,如果不是在闪光之中,看
到了人影的话,那么,或许我还会有别的推测。
但是,我是的而且确,看到她站在那块大石上的!
她是如何出了浴室,为甚么要出浴室,现在去了何处,这一切,都成了难解之谜,
在一片谜团之前,我想劝慰余全祥几句,也感到难以开口!
我们来到悬崖边上,警员已从上面悬下了绳梯来,我扶著余全祥向上攀去,那两个
警官也攀了上来,我们一起来到了屋子之中。
那两个警官,又领著警员,详细地检查著屋子的每一部份,我们坐在客厅中,余全
祥一直用手托著头,一句话也不说。
一直忙道山天亮,警员已开始收队了。
那两个警官来到了余全祥的身前,余全祥抬起头来,在白天看来,他的神色,更是
憔悴得骇人。
那两个警官抱歉地道:“余先生,搜索没有结果,我们还在继续在海面寻找她的。

余全祥像是梦呓也似,喃喃地道:“你们找不到她了,再也找不到她了!”
那两个警员,都伸出手来,拍著余全祥的肩头:“我们会尽量努力的,余先生!”
接著,一个警官到了我的身边,低声道︰“卫先生,我们想和你单独谈谈。”
我站了起来,和那两个警官,一起走出了屋子,来到了屋前的草地上,早上的太阳
,照在身上,很暖和,可是我的心头,却是感到一阵阵的寒冷。
那两个警官犹豫了片刻,才道︰“卫先生,我们已从上级那里,知道了你的特殊身
份,我们可以相信你,是不是?”
我苦笑了一下︰“是的。”
一个警员来回踱了几步︰“卫先生,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失踪案,其中有很多疑点,
我们认为余先生的话不可靠。”
我呆了片刻︰“对于一个伤心欲绝的新郎而言,你的结论,未免残酷。”
那警官耸了耸肩︰“没有办法,我是一个警官,对每一件案子,我重视的是事实和
证据,我无法照顾到每一个当事人的情绪。”
“你认为可疑的地方在哪里?”我问。
“余夫人不可能和余先生所说那样离开浴室,她一定是在另一种情形之下,离开浴
室的。”警官说︰“而余先生没有说真话。”
我立时摇头道:“我不认为你的说法是对的,你的结论,只是通常的结论,但 *
是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那是一件非常的失踪案。”
我的直言,多少使那位警官有点尴尬,他道︰“或者是,世界上有许多我们完全不
明白的事,然而,作为一个警务人员,总不能凭空想像,我们要一步一步,找出事实来
,所以,我首先要明白,余夫人如何离开那间浴室!”
我望著他︰“你认为怎样?”
“我认为,她是在不知甚么情形下,走出浴室去的,她离开浴室的真实情形,只有
余先生一人知道,因为当时屋子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用足尖踢著草地︰“你大可不必转弯抹角,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余先生是
在说谎,隐瞒了他太太离开浴室的情形。”
那警官点著头︰“是的,不妨告诉你,我们甚至进一步怀疑他的行为。”
我苦笑了起来,作为一个警务人员而论,那警官的怀疑可以说是天经地义。我也曾
那样怀疑过,但是后来我在岩石上,看到了新娘。
我道︰“警官先生,如果你要听取我的意见,那么我的意见是劝你放弃对余全祥的
怀疑。”
两位警官点著头︰“好的,那我们只好再继续调查,我们要回警局去了。”
我心中暗叹了一声,回到了屋子,当我走进客厅时,余全祥不在。
我离开时,他坐在一张有羽毛垫子沙发上,是以我走进客厅时,第一眼,便是向那
张沙发上望去,我看到那张沙发的垫子,正在慢慢向上涨起来。
那表示余全祥才起身离开,可能还只是半秒钟之前的事情。
我想,他可能到卧室去了,是以我叫了一声︰“全祥!”
我没有得到回答,我走进卧室中,他不在,我怔了一怔,又提高了声音,叫道︰“
全祥!”
我叫得十分大声,余全祥是应该回答我的,可是我却仍然得不到回答,而也就在那
一刹间,我听到浴室之中,传来了一种奇异的声音。
同时,在浴室的门缝中,传出了一种闪光来。
那是一种绿色的闪光,在近门缝处的象牙白色的地毯,在那刹间,也变了绿色。
我几乎是扑向浴室门的,我撞开了浴室的门,浴室之中是空的。我自己也不明白,
何以在刹那间,我的反应来得如此之快。
我立时翻身奔出了门口,那两个警官,刚来到警车的旁边,还未曾登上车子,我立
时挥著双手,大声叫道︰“停一停,停一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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