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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骨

_29 Fresh果果 (当代)
  他疯癫为你,痴狂为你,内疚、后悔、思念、寻找,整整受了三十年的折磨,是不是也够了?
  你愿意再给他最后一个机会么?
  杀阡陌长叹一口气:“我这几十年竭尽心力,也没有办法让她回复完全,毕竟三魂七魄只留下一魄而已。七年前我送她再入轮回,本想她这一世能平静安然的度过,现在也应该长大了,你去看看她吧……”
  白子画愣了几秒,直向杀阡陌所说之地赶去。末了,终于还是回头对他说了一声多谢。
  杀阡陌无奈的笑,终归小不点爱的人不是他,他再不愿,也应该放手了。
  望了望周围一片虚空不由好笑,被白子画追着躲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躲了三十年,连皮肤都快起褶子了,也该出去晃悠晃悠,重新做他笑傲六界自在潇洒的魔君了。
  知道了花千骨已经再次投胎为人,白子画一直狂乱暴动的心终于开始逐渐平静,恢复理智,却又无端紧张了起来。
  一个很小很偏僻的村子,夕阳下屋顶炊烟缭缭,安静而和谐。
  虽然隔得很近了,他依旧半点感受不到花千骨的气息。怕周围的人受到惊扰,他隐去了身影,顺着小路往前走,一面观微,很快便将村子全景和每个角落寻了个透彻。
  找到了!
  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白子画长叹一口气,飞身降临。
  依旧是记忆中花千骨儿时的面容,他负手站在她的身后,久久沉默着,仿佛眼前的是一只小鸟,一不小心就会将她惊飞。
  花千骨正蹲在地上玩泥巴,小手脏兮兮的。
  七八岁的模样,扎着两个小辫,还只是个矮冬瓜,比当初初见她时年纪还要小,白子画双手颤抖,好想一把将她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又是心疼又是愤恨,心疼她不懂爱惜自己,恨她怎么可以那样残忍的对他。脸上凉凉的,一摸竟全是泪水。
  他找到她了,他们再也不分开了……
  花千骨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站得有人,很用心的把泥巴捏成一个圆球,却被旁边一起玩耍的小朋友抢了去。
  “还我的泥泥……”花千骨很小声的抗议,像是马上要哭出来。
  旁边的男孩才五岁左右,做着鬼脸吐着舌头:“你来抢啊,傻丫。”
  花千骨嘟着小嘴站起身来,才没跨出两步就噗通一下摔进泥里。
  “哈哈哈,傻丫头,连路都不会走。”听到她哭,周围的小伙伴笑着闹着一溜全跑了。否则被傻丫娘出来揪住得被打屁股的。
  花千骨摔得满身满脸都是泥,努力想爬起来,又滑倒下去。白子画在她面前显出形来,伸出手扶她。
  感觉到一双有力的大手把自己很轻易的提起,花千骨止住哭音,抬头看着他,立马眼睛就瞪大了,眨都不会眨。
  白子画伸出洁白的袖子一点点给她擦着泥巴,露出她的一张小脸来。
  “娘……娘娘……神仙……神仙……”
  白子画忍不住笑了,这是至从小骨偷盗神器离开绝情殿,这些年来他第一次笑。
  花千骨整个人都傻了,忍不住抬起手里,摸了摸他的脸,想确定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而不是自己的幻想,有时候做梦,她也会梦到像这位神仙一样穿着白衣的人的。
  却没想到在白子画的脸上印上了脏脏的泥巴五指印,她惊恐的连忙去擦,却越擦越脏,白子画抓住她的小手,紧紧的,微微颤抖着,舍不得放开。
  “疼,疼……”花千骨嘟起嘴巴不高兴的瞪着他。
  白子画袖一挥,已将她衣裳上的泥巴都除尽,伸出手擦着她还挂在眼角的泪水。
  真好,这一世,她伤心难过时,总算可以痛痛快快的哭出来了。
  “你是谁?你是神仙么?”
  白子画想了想,轻轻点头,声音温柔而和蔼:“你叫什么名字?”
  花千骨低下头:“我、我叫傻丫……娘,娘,快来看神仙!”
  屋里一个妇人挽着衣袖出来:“傻丫,是不是又摔了,还是被欺负了……”
  看到白子画,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花千骨跑到她跟前,扯扯她的衣角:“神、神仙……”
  傻丫娘吓得大叫起来:“傻丫爹,快、快来啊……”
  不一会儿,一个壮实的男子一手拎块尿布,一手拎一光屁股娃走了出来,身后还跟了个穿着小肚兜的小萝卜头,刚学走路,摇摇晃晃的。
  “瞎嚷嚷啥,我正在给娃换……”看见白子画也整个傻掉了。
  白子画看着他俩,有礼的拱了拱手:“在下白子画,想带傻丫离开,收她为徒,希望二位可以允许。”
  傻丫娘更呆了,什么?神仙要收她家傻丫做徒弟?可是……
  “不瞒您说,我、我家傻丫她这里有问题,大夫说她永远都只有三四岁小孩的智力。您收了她会给你添很多麻烦的。”
  白子画点头:“我知道的,没关系,我和这个孩子缘分很深,以后每半年我会带她回来探望你们一次。”刚见到,他就知道花千骨的心智残缺,还有身体许多方面都有缺陷。可是仅凭残留下的一魄能够做成这样,甚至再入轮回,杀阡陌已经很了不得了,难怪会虚弱成那样。
  夫妻俩嘀咕半天,一起很高兴的点头答应,能给这样的人做徒弟,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那她我就带走了,傻丫,给你的爹娘磕个头。”
  花千骨傻呆呆的磕了个头,可是为什么要她磕头啊,为什么她要跟着神仙走,难道爹娘把她卖了么?她知道她傻,可是她很听话啊!想到这又呜呜呜的大声哭了起来。
  傻丫娘也哭了起来,塞了两个烧饼在她怀里,傻丫乖啊,长成这个样子,肯定不是坏人的,你不能一直傻傻的在家里被欺负,然后长大了找个同样傻傻的人嫁了,那样就太可怜了。
  白子画弯下腰将花千骨抱在怀里,向夫妇二人道了个别,然后径直飞向天际。
  吓得傻丫爹娘跪地不起,原来真的是神仙啊。
  居然飞起来了,花千骨忘记了哭,兴奋的到处张望着,有些害怕的一只手使劲抱住白子画的脖子,一只手去抓身边的云。
  “神仙,我们要去哪?”
  白子画看着她,神色恢复成以前的淡然平和:“我不叫神仙,以后你就叫我师父。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真的么?可是傻丫想回家。”
  白子画抱着她的手猛然一紧。
  “你的名字叫花千骨,傻丫就当作乳名吧,过些日子师父就带你回家。现在我们先去找你师叔给你看病好么?”
  “师叔也是神仙么?”
  “是的。”
  “呵呵,那好吧。”花千骨搂着他的脖子,声音软软的像白云一样。
  笙箫默看着白子画和趴在他怀里睡着了的花千骨,把一些珍稀药材递给他:“为什么把我叫出来,终归是你的家,你连回都不想回去了么?”
  白子画远远看着海上的长留山,缓缓摇头:“我曾经为了长留杀了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背负的,你无需始终耿耿于怀。不过能看到你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我总算是放心了,你知道不知道,你那时疯疯癫癫,六亲不认的模样真的很可怕。”
  白子画摇头:“哪怕现在我也觉得自己像绷紧的弦,随时都会断掉。恨不得每时每刻将她抱在怀里,怕她再出任何意外。要是再失去她一次,我……”
  “没事的,都结束了。接下去有什么打算么?”
  “先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好好照顾她。上辈子我为了天下为了自己肩头的责任,可以付出一切,可是,在拔出轩辕剑的那一刻,白子画就已经死了,今生,我只为她而活。”
  笙箫默一震:“可是你还是打算以师徒名分和她待在一起?”
  “我不知道,只是目前,这是最适合我俩的身份。但是她如果还想要,我什么都可以给她。”
  笙箫默无奈苦笑:“师兄,你变了。”
  白子画淡然摇头,目光清澈如水:“我没变,我只是怕了。心头只容得下她,再容不下那么多的是与非,对与错了。这些年来,我时常在想,高尚情操?这仅仅是一个词?还是奉献出自己幸福,牺牲了自己的一切的人才会有的一种感觉?我此生心系长留,心系仙界,心系众生,可是却从没为她做过什么。我不负长留,不负六界,不负天地,可是终归还是负了她负了我自己。对于爱,曾经我们两人都做错了,结果落得两败俱伤。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可以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再也不会像上次一样放弃她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若是终有一天恢复了记忆怎么办?”
  白子画身子一震,脸上一抹悲凉:“谁知道呢,我倒是希望她永远像现在这个样子,什么也不要知道,简单的快乐着。”
  白子画带着花千骨离去,笙箫默径直飞回贪婪殿上,看见摩严始终负手遥望着白子画远去的方向。或许,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花千骨揉揉眼睛,发现两人已经降落在地上,周围都是青山绿水。
  “师父,这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要不小骨给它取个名字吧?”
  花千骨拍拍小手:“好啊,周围都是云,就叫云山好吧?”
  白子画点头,蹲下身子,从怀里取出两颗五彩透亮的铃铛挂在她脖子上。
  花千骨喜欢的打紧:“师父,小铃铛上为什么这么多裂纹啊?”
  白子画摸摸她的头:“因为被一个很笨的人不小心弄碎了,可是还好,至少它还在……”
  花千骨望着白子画悲伤的脸,突然很想像她哭的时候娘亲她一样也亲亲他,可是师父是神仙啊,她可不敢。蹦蹦跳跳的往前跑去,妄图让铃铛发出更大的声音,却又不小心摔个东倒西歪。
  白子画扶她起来,牵着她的小手,一步步向山上走去。一高一矮两个白色的背影掩映在一片翠绿葱茏之中。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他们,再也不分开了……
  云山苍苍,阵阵清脆悦耳的宫铃声随着风儿飘向远方。
【卷八:转世横刀夺遗爱·重生难断斩前缘】
133. 朝朝暮暮
  初秋时节,天高云淡,午后阳光明亮却不刺眼。
  云山山高百仞,绵亘十里,逶迤蜿蜒,峰峦秀特,半面临海,俯瞰东南。从上空望去一片苍茫如画,浓如泼墨。幽若、落十一、舞青萝还有火夕一行人盘旋已久,却始终没办法下去。
  “尊上太过分了,设这么强的结界,这次把勾栏玉都偷偷带出来了,还是进不去么?”
  幽若哭丧着脸嘟起嘴巴,她和当初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有在长留大殿三尊议事之时,会故作老成,端出一副掌门的架子。那时大战结束,白子画被逼疯,摩严、笙箫默都无心继任掌门。下一辈里,本来落十一资质最好,却又失了忆。考虑到多方面,最终还是决定由幽若担任。她起先因为觉得好玩,便答应了,却没想到那么麻烦,这些年开始死缠着落十一,想将掌门之位让给他。
  至从听说白子画终于找到花千骨后,这一年她便三天两头往云山跑,想要见她一面。无奈白子画竟不近人情,不许任何人进山,不管他们众人如何哀求,都丝毫不为所动。
  幽若无奈,只好假公济私偷偷带了勾栏玉来。那一战之后,十六件神器重新封印再次分别由不同人不同门派看管,幽若便代长留收了勾栏玉,毕竟那是对她和骨头师父最重要的东西。可是却没想到竟然这样都破不了白子画的结界,幽若气得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又尝试了半晌,依旧破不了结界。众人无奈,却又不甘无功而返,幽若只好插着腰大声吆喝起来。硬得不行就来软的,再好好求求尊上,哪怕只让她看一眼,知道师父还好好的,可是白子画居然连面都不肯露。
  “你们回去吧——”悠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淡漠如水,凉到人骨子里去了。
  “尊上,就让我见一见骨头师父吧,求求你了!”幽若可怜巴巴道,众人也跟着哀求。
  “她很好,不用担心,以后不要再来了。”
  幽若怒道:“她虽是你徒弟,可也还是我师父!凭什么不让我见她!我不管,我不管,今天不见到骨头师父我就不走了。”
  “你若如此,我便带她离开,重新找个你们不知道的地方好了。”
  幽若欲哭无泪,火夕拉拉她:“咱们还是回去吧,过些天再来,好不容易从我师父那里打听到他们在这里,要再换了地方,要见就更没希望了。”
  幽若无奈跺脚:“师父死时,尊上发狂的样子你都忘记了?这些年他一直都情绪不稳,神智不清。骨头师父居然逼他亲手杀她,他恨都恨死了。如今把师父关在山上,谁也不让见,要是折磨她报复她怎么办?”
  舞青萝哈哈大笑:“幽若你在想什么呢,尊上内疚的不行,补偿千骨,对她好还来不及,怎么会再伤害她。”
  “那他干吗不让我们见,师父又不是他一个人的!”
  落十一拍拍她的肩:“尊上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既然已经没事了,以后一定会有机会的。我们先回去吧……”他其实也好想见见花千骨,有太多话想要问她。许多事,他总感觉身边的人在瞒着他。例如他为什么会失忆,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在屋子里养一堆蚕宝宝和五颜六色的毛毛虫……
  “可是我想她啊,呜呜呜……”幽若咬着下唇,握紧拳头。虽然明知道不能说当初尊上的选择有错,可是她心底还是恨死他了。
  众人徘徊半天,终于还是无奈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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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山之中,白子画收回遥望着他们一行人的目光看着院子里小跑的花千骨。她正努力的平衡着自己的身体迈开步子,额上全是汗水,粉嫩的脸上红扑扑的,脖子上的铃儿叮叮当当一直在响。身后跟着变做小猪模样的哼唧兽,迈着四只小短腿同她一起跑。
  花千骨跑两步又偷瞄一下白子画,每次当她保持不了平衡马上要摔倒的时候,就会感觉四周空气仿佛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她托起。
  “师父,傻丫跑不动了,傻丫错了,不要再罚了……”
  白子画微微皱起眉头:“不要再称呼自己傻丫,我说过你叫小骨。”
  空气中顿时一阵寒气,花千骨身子瑟缩一下。
  白子画愣了愣,神色回复淡定。她再不如以前那般乖巧伶俐,也失去了以往所有的记忆,几乎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可是他知道他爱她,是本质的那个她,是全部的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不管轮回多少世,也永远都不会变。可是一方面却又始终痛苦心有不甘,希望她依旧如从前那般,依旧深爱着他,又矛盾的希望她永远也不要恢复记忆。
  手抚过额头,声音如春风化雨:“师父没有在罚你。你身体太弱,没办法掌握平衡,甚至辨不出颜色,不能全靠外力和药物来补,得多锻炼。而且,你绕着院子还没跑完一圈……”
  这样以后怎么御剑,怎么修仙,怎么陪他到天长地久?
  花千骨瘪着小嘴,气喘吁吁的样子:“可是小骨没力气了。”摇摇晃晃的便向白子画怀里扑去。
  为什么师父总是有时候会变得好奇怪?
  白子画搂住她小小的身子,用袖子擦着她脸上的汗水,却发现突然拽不动了。
  “你咬我袖子做什么。”白子画捏捏她鼓鼓的腮帮子,“放开。”
  花千骨仰起头嗅嗅,松开牙:“很好闻,师父我饿了。”
  白子画站起身:“想吃什么?”至从把小骨领回来,这一年,他的厨艺简直是突飞猛进。她几乎什么都不会,他必须很细心的照顾她的起居饮食。还好他不是从她一生下来就把她领回来,否则……想到手里抱个哇哇大哭的小婴孩,不由一阵莞尔。
  “和昨天一样的。”她已经不记得都吃过些什么了,隐约只记得昨天的很好吃,“师父,抱……”
  她攀着他大腿努力往上爬,哼唧兽绕着他俩开心的转圈圈。白子画无奈的弯腰将她抱在怀里,她每天十二个时辰有八个时辰都在睡觉,食量是他的两倍都不止,总是没走几步就喊累。莫非不是小骨转世,是小猪转世不成?
  花千骨看他扬起嘴角,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脸,然后嘟起嘴巴往上面凑。白子画再次无奈的转开脸,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将她放到房中案前。
  “不要调皮,我去弄吃的,你先把前几日为师教你认的字再练习一遍。”
  他白子画的徒弟,连从一到十都不会数,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好。”花千骨一拳握住毛笔,奋勇的准备在纸上开始写。
  白子画摇头,握住她的小手,扳开她肥肥短短的小指头:“说了多少遍了,笔不是这样拿的。”
  那手如此之小,他一掌就可以包裹下她的两个小拳头。微微有些出神,花千骨此时猛的抬头,狠狠的撞上他的下巴。
  “呜……”花千骨抱着脑袋,疼得眼泪哗哗的,看白子画一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伸出手揉着她被撞疼的地方,不忿的嘟起嘴巴。
  “谁让你总是大大捏捏不注意的。”他稍一不留神看着她,就磕磕碰碰个鼻青脸肿。
  白子画转身刚一出门,花千骨立刻弯下腰把不停咬她裙角的哼唧兽抱了起来,放在桌上。塞了根笔让它咬在嘴里。
  “小哼唧,好多字哦,手会很酸的,帮我写几个。”
  哼唧兽咬着笔杆在纸上拖着一个个长长的“一”。
  花千骨也开始奋笔涂鸦。
  待白子画做好了吃的来,看着书房里乱糟糟的一团只能叹气。
  “怎么从桌上写到地上去了?”
  “桌子太小。”
  “那又怎么从纸上写到脸上去了?”
  “嘎?”
  白子画将她拉入怀中,用手擦着她脏兮兮的都是墨迹的脸。
  “不知道的,以为你掉墨缸里去了。”
  “不是我,是哼唧。”花千骨张开嘴想咬那只正蹂躏着自己小脸的温润如玉的手却怎么都咬不着。
  哼唧兽心虚的看看被自己打翻的砚台,还有花千骨衣服上和自己身上的墨迹,小跑两步躲在花千骨身后,在地上白纸上画下一串黑色的梅花小脚印。
  白子画无奈苦笑:“学了那么久,怎么还是只会写‘一二三’?”
  “不是的,我有进步的,我今天还学会了写这个。”花千骨扯出张纸,把歪歪扭扭的“八”和“十”拿给他看,白子画哭笑不得,摸摸她的头。
  “好了,还是吃饭吧。”
  饭桌上,花千骨怀里抱着哼唧兽,一面自己狼吞虎咽,一面喂它。哼唧兽似乎很享受饭来张口,有人伺候的感觉,一面吃一面愉悦的发出哼唧声。
  白子画想起糖宝,心里一阵发堵。其实他并不担心她现在这个样子,她终归是神,不同于常人,十年、百年、千年,总有一天魂魄会再次聚生成形,神智会恢复如常。如果那时她记忆没有恢复,难道自己就这样永远骗着她,假装过去的那一切从未发生过么?可是如果让她回忆起了一切,他们两人还能这样坐在一块吃饭么?
  不让她见幽若甚至其他任何人,或许只是潜意识里在害怕,想将她同过去一切都完全隔绝,不让任何人说任何事给她听。完完整整,只属于他一个人。
  ……
  “师父,我热,我要去河边洗澡。”她今天跑步出了好多汗,还弄得一身都是墨汁。
  “不可以,你不会游泳。”
  “你带我去,你帮我洗。”
  “男女有别,你要学会自己洗。”
  “那哼唧陪着我。”
  “它的公的,也不可以。”
  花千骨无语了,嘟着嘴巴,指着那个装满了热水的超级小的木桶:“那我要换个大一点的,我不要这个。” 她又不是哼唧,怎么可以把她塞这么小的桶里去。
  “不行。”他还记得她上次在澡盆里被滑倒,差点没被淹到。
  花千骨眼泪汪汪的瞪着白子画。
  白子画蹲下身子:“要不别洗了。”小小的清洁法术而已。
  “小骨喜欢泡在水里。”花千骨扯着白子画的衣角不让他走,以前都是娘帮她洗的,为什么师父就不可以。
  白子画摸摸他的头:“乖,你自己可以的。”说罢把她干净的衣物放在一旁,拎着哼唧兽出去了。
  可是只不一消会就听到房间里啊呜一声惨叫。冲了进去,只见花千骨东倒西歪的摔趴木桶旁边的地上,小小白白光溜溜的身子明晃晃的刺着他的眼睛。
  “该死!”
  白子画一把把她拎起来,又塞回木桶里,三下五除二刷干净了,包裹住,然后熟练的给她穿上衣裳。
  开始有些搞不明白他是做人家师父,还是做人家爹爹。
  他以前不是没见过她完全未发育的身子,可是那时他只当自己是她师父,如今已经知道自己对她的爱,就算没有邪念,也难免觉得尴尬别扭。
  花千骨有些委屈的看着他皱着眉头。人家又不是故意摔倒的,谁让他把她衣服放那么远。
  白子画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摇头道:“不放远点,早被你湿透了。”谁让她不好好洗澡,总在那玩水的,上次穿着湿淋淋的衣服出来,差点没生病。
  花千骨有些困倦的打着呵欠把头埋在他胸前,白子画替她擦着头发,见她似是睡着了,抱她到隔壁卧房床上正准备放下,却没想到衣襟被她抓得死死的。
  轻轻扳开她的小爪子,花千骨迷蒙的睁开眼来。
  “不要,我要跟你一起睡。”
  白子画无奈,只好抱回自己房里,给她盖上被子,自己也躺了下去,花千骨这才安心睡着。一年前她刚来的时候,几乎夜夜哭闹。如今跟他生活久了,这才稍微好些,不再吵着要娘要回家了。可是依然害怕,每晚都非要跟他睡在一起,他不睡,她也便不肯睡。偶尔把在怀里睡着了的她扔隔壁房里,她半夜又爬到自己床上来。白子画想着她以后会慢慢长大,不能养成坏习惯,可是又拗不过她的鼻涕眼泪花花,也便只能随着她了。
  抱着她小小的身子在怀里,总是难免想起过去的那些事。不断逼自己忘记,可是那些伤实在是太深太刻骨,亲手杀了她的痛苦,还有整整三十年的折磨,总是一遍遍在梦中回放着,让他一次次痉挛而颤抖的醒来,将她紧抱在怀中几乎窒息。
  平静和淡然只不过是表象而已,他就像是被她暂时压制住的火山,随时都有可能喷薄而出。如今的自己不老不死,不伤不灭,花千骨却如同娇弱的花朵,一不留神就可能发生各种意外。他的心始终悬于一线,私下暗潮汹涌,片刻也不敢让她离开视野,不可能再承受一次失去他的打击。常常整夜整夜的睁眼凝视着她的睡颜,脑子里空白一片。
  轻叹一口气,将她的头埋入怀中。
  只是为什么会又提前了?掐指默数,还有两百零三年。
134.覆水难收
“师父……”
入定中隐隐听到一声极小的嘟囔,神魂顿时归位,头脑一片清明,窗外山花与树的窃窃私语似乎都近在耳旁,却依旧躺着未睁眼,感觉自己身上压了个重物,一大清早醒来就开始在那不安分的扭来扭去。
“师父?”
那小家伙又贼头贼脑的试探着轻轻叫了一声,白子画依旧没反应,心里有些好笑,怎么又趴到他身上睡来了,上辈子这辈子,似乎都改不了这恶习。
花千骨见白子画未睁眼,开始兴奋起来,下巴尖放在他胸前蹭来噌去,然后小心的伸出手去触碰他的脸颊。若是白子画醒着她才不敢如此放肆,师父平日待她虽好却并不宠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是很严格的。有时候脸色一变,眸子冷得跟冰凌一样,可吓人了。
通常她睡着的时候师父还没睡,她醒的时候师父已经醒了,或者便是偶尔噩梦会将她搂在怀里箍得难受,她一张嘴也便立马睁眼。还从未见过他这么安静的闭着眼睛睡觉时候的样子,好看到叫她几乎移不开眸子。那种漂亮却又和以前老跟自己玩的那个姐姐的漂亮不一样,姐姐的漂亮叫人见了满心欢喜,师父却叫人又惊又惧胸口砰砰乱跳,想亲近却又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趁着他好不容易睡着,花千骨自然不会错过机会,伸出手摸摸他的脸,刮刮他的鼻子,拨弄拨弄他的睫毛。
白子画哭笑不得,这样的早晨和谐而美好,他微微有些沉醉,便也由得她胡作非为,只觉得脸上样样的,直到心里去了,然后便是突然一片阴影笼罩,唇上突然一凉,身子不由轻颤。
花千骨偷亲得逞,得意的眉开眼笑,见白子画似要睁眼,吓得立马趴回他胸前,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为了效果逼真,还发出两声小猪一样的呼噜声。
白子画低眼看着她,无奈至极,望着窗外,天空湛蓝如洗,心中如一弯泉水,平静而又适意。他用自己的痛苦别人的痛苦还有无数人的鲜血和白骨,堆积如今这看似幸福的生活,虽流光溢彩,却脆弱如同琉璃,经不住盈盈一握。
手轻轻抚摸着花千骨的发:“小骨,再过半个月就是你生辰了,我带你下山探望你爹娘和弟妹。”
花千骨一听立马忘了自己还在装睡,兴奋的一把搂住白子画的脖子。
花千骨通常每半年回去小住三两天,一家五口住在简陋的房屋里已算拥挤,自然是没有白子画的栖身之处。带她回去之后,白子画便隐去身形,在不远处安静的守候着,有时候夜里风中一站便是整夜。
以前他为了长留为了仙界操心劳力,四处奔走,心中装的是大道和芸芸众生。虽然辛苦,可是充实而有意义。如今,单调而漫长生命里,便只剩下花千骨一人了。
时常会陷入一种迷惘的状态,怀疑自己已经死了,或者是在做梦,而如今这个小骨只是他用来自我安慰的幻影。
亲手杀她的那一幕,丝毫没有随着时间淡化,日日夜夜折磨着他,胜似凌迟,而如今这什么也不记得的小骨,是他暂时的止痛药。他一直想不明白,究竟要恨他到何种程度,才会如此决绝而残忍。而当她终有一天恢复完全,自己又该怎么办。
始终犹豫不决着,一转眼五年过去。花千骨已经十三了,这些年经过白子画悉心调理,身体健康了许多。可是反应能力和理解能力各方面都依旧迟钝,比起前世不知道差了多少。可是终归少女的身段模样渐成,几乎与当初一模一样,看得白子画是又喜又惊又惧。
“师父,师父,我终于学会了!”花千骨一头扎进白子画的书房,扯着他袖袍把他拉到了院子里。
“学会什么了?”白子画不着痕迹的抽出手来。
“镜花水月啊!我练给你看。”
花千骨站在院中兴奋的舞起剑来,当初她夜里白子画在院中舞这套剑法,简直惊为天人,非缠着要学,整整两年,也不过学会了这前面二三式。而且虽说学会,却也只是勉强不错,行动笨拙,出剑无力,丝毫未得剑招行云流水的精髓。
白子画看着她,微微皱起眉头,凡人一生短暂,以她这样的程度,就算有自己的教导,又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成仙。难道,要眼睁睁看她再死一次,再等她重入轮回么?
花千骨挥汗如雨的停下来正等着听他表扬,却见他一言不发的在出神,不由嘟起了嘴巴,像往常一样扑到他怀里,搂住脖子往上趴。
感受到她剧烈喘息下起伏的胸膛,已经不如当初那般一马平川,微微变得柔软。白子画心头一慌,猛的将她推离。
不能再等了……
花千骨看着面前桌上放的一碗桃花羹,开心的拿起勺子。她最喜欢吃师父做的桃花羹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师父总是很少做。只有偶尔她读书读的好了会奖励她。看来今天自己的剑法舞的很让师父满意啊,她沾沾自喜的想着。
白子画在一旁看着她,神色复杂。
“师父你不吃么?”花千骨舀了小勺喂到白子画嘴边,白子画突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小骨,你想要长大么?”
他在桃花羹里放了炼制的仙药,吃了之后虽不能真正的成仙没有道行,却可以长生不老。也就是说她将和前世一样,一直保持现在这个样子。但是凭前世花千骨的能力可以随时重新长大,可是以这辈子她的资质,却无论如何也到不了那个程度。也就是说,这药吃下去,她就永远只能做个孩子了。
花千骨笑着看他:“当然啊,我恨不得明天一起来就长得跟师傅一样高。等我长大了,就不怕被别人欺负,还可以保护爹娘他们还有师傅!”
白子画沉默不语,难道自己真的要为了一己之私,在她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剥夺她长大的权力么。可是只有这样,她才能一直简单的陪着自己,他再也不能冒任何的险了。
“师父?”花千骨奇怪的看着他,却见他一挥袖,将那碗桃花羹拂倒在了地上。
“不要吃了。”再等等,再等几年吧。
见白子画转身就走,花千骨连忙跟了上去。一把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师父,怎么了,小骨又做错了什么事惹你生气了么。”
白子画慢慢转过身来蹲下看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头:“没有,小骨很乖。答应师父,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师父。”
花千骨似懂非懂的点着头:“我当然不会离开师父啊。可是师父,我可不可以等练好了剑就下山行走江湖啊?村里说书的伯伯讲那些大侠的故事可有趣了!每天待在云山上只有我们两个人还有小哼唧,真的好无聊啊!”她能玩的都玩腻了,所以每半年一次下山是她最开心的时候了,师父偶尔还会把她抱在怀里飞。
环住她的手突然一紧,白子画看着她:“小骨,你不喜欢和师父呆在山上么?”
花千骨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不是,我只是……”只是有时候会想念小伙伴,虽然他们以前常常欺负她,可是她每次回家大家都回很开心,还给她带糖吃。在山上,她除了师父连个可以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白子画眼中瞬间的痛苦和迷惘刺痛了她,有些害怕的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小嘴使劲往他脸上凑。
“小骨最喜欢师父了,师父说不去,就哪都不去,一直和师傅呆在山上。”
白子画没有闪躲,任凭她花瓣一般柔软的唇抚过脸颊,又印上嘴角,左手臂上绝情池水的疤又开始剧烈的疼痛,他的眼神浑浊不清。
……他们两人都生病了,再也残缺不全。
又是四年过去,花千骨已经十七岁。
“小骨,说了多少遍了,为师教你读的书你全都忘了么,男女授受不亲,你不可以再跟我睡在一个榻上。”
花千骨才不管那么多,依旧使劲往被子里钻。哇,云山的冬天为什么一年比一年冷呢。虽然师父终年也是冷冰冰的缓解不了多少,可是有他在身边总是特别安心。
“师父,我冷!”小手熟练的攀上白子画的腰,在试图伸到中衣里面去的时候被一双大手捉住。花千骨嘿嘿的笑,身子从后面紧贴住白子画,下巴枕在他肩窝上,轻吐在后颈和耳朵上的热气让白子画不自在的侧转过身来,花千骨正好一头钻进他怀里。很大声的在他脸上啵了一口。
感觉到怀中软软的小人,白子画不由脸上热了几分。想将她推远一点,她立马又蛇一般缠了上来。
“师父,我们可不可以早一些下山,然后顺便去哪里逛逛?”自从上次自己说呆在山上无聊之后,师父便时常带着她趁下山探望家人的时候四处游山玩水。不过有几次碰上几个人,其中一个猛扑上来抱住她就师父师父的哭着叫,吓她一大跳。弄得师父很不高兴,还没等她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带着她离开了。看那些人的样子似乎都是认识她的,可是她连见都没见过,为什么要管她叫师父呢?
“你想要去哪?”
“我也不知道,只要可以出去玩我就很开心了!”花千骨头伏在白子画胸前,一想到盼了那么久,那么努力的练功,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就兴奋得不行。
白子画每当看着她那张和妖神时一样美到江山失色的脸胸口就开始闷闷的痛,那张脸此时没了那种傲视天下和咄咄逼人,单纯的笑容依然犹如孩童。
“好,你若喜欢,今日吃完早饭我们便下山。我先起身了,你再多睡睡,免得路上犯困打盹。”
说着不顾花千骨抗议的出门去了静室。花千骨咬着被子独自在榻上左右翻滚着。不知不觉睡着了,一睁眼发现早已过了午时。师父似乎还在静室里,她看着铜镜里乱糟糟的头发,十分不雅的打着呵欠。以前都是师父帮她梳理,今天她就自己来吧。随意把头发用带子在脑后低低扎在一起,梳洗完毕便向静室跑去。
却突然在庭前看见一只五色的鸟儿,乌黑的眼睛骨碌碌乱转,叫声尤为悦耳动听,云山上珍奇异兽虽多,她活动范围有限,却也很难见着。兴奋的跑上前几步,那鸟儿居然没飞走,又上前几步,就在伸出手要摸到它的时候,它又往前跳了几步。花千骨追上前去,它又跳了几步,不近不远。不知不觉到了她平常不大来的竹园。虽然无聊时候几乎把这里到处都翻过来了,可是竹园里因为师父不允许,又上了锁,所以还真没进去过。
这时鸟儿飞了起来,尖尖的小嘴碰了碰门锁,一道银光,锁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见门开了花千骨早忘了小鸟的事,有些好奇的走了进去。
屋内其实没什么东西,不过就是放着一些零碎的杂物,倒也十分整洁。花千骨随手翻了翻,看到抽屉里有几只珠花和簪子,便随意取了一只插在头上。心里想着,云山上没有女子,这难道是师父给我买的?不行,那还是放回去,等师父亲手送给我。
还有一些衣衫不过都小了,她肯定穿不了。案上一个雕花紫檀木的盒子里装了许多画纸,花千骨拿起来细看,不由笑了,这不都画的是师父么?
再一看落款——花千骨。
奇怪了,她什么时候画的这个画,她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而且以她的那破烂画技,怎么可能把师父画成这样,能分得清鼻子眼睛就很不错了。
再看一看日期,不由有些愣了。这都是六十多年前的了……
一时心里有些茫然,只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想不出来。她怎么会在六十多年前画了师父那么多画像呢?
将画纸好生放了回去,挠着脑袋往回走。那小鸟还在那里,扑腾几下翅膀,居然衔着那锁又重新挂到了门上。
一切好像没发生过一样,就是下山途中还有游玩时中她不停的神游天外。
直到回到家里,睡到半夜,她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花千骨不是自己,自己的名字本就是师父给的。花千骨是另外一个人,自己不是花千骨,只是用了她的名字而以。
  135 南无豆腐
  发现这样的事实让花千骨微微有些受到打击,她都有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了。但是一时还逐磨不出替身不替身这回事,只是好奇那个花千骨到底是什么人,师父为什么把她的名字给自己。心里隐隐有些难过,因为自己不是这世上还有师父眼中唯一一个花千骨。那个花千骨应该是怎么样的呢?比她聪明,比她漂亮,比她乖,比她讨师父喜欢?
  一边走一边想,前面那人停下她也不知道,一头撞了上去。
  “小骨,怎么了?”
  以前每次从家里回来她都兴奋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这次却显得有些不对劲,难道是记忆已经开始慢慢恢复了?不会那么快吧?白子画想到这脸色都不由白了几分。
  如果是以前的花千骨,为了不让白子画担心,不管遇到什么,肯定都自己一个人扛,乐呵呵地说没事。可是如今的她,既不会撒谎也不会假装,更不明白什么叫顾及,心里有疑问有好奇,很自然的就会对白子画讲。所以正当她摸摸脑袋,准备把在竹园里看到的告诉他,问他花千骨是谁的时候,却见白子画神情一冷,转过身去。
  “是谁?出来!”
  花千骨有些莫名其妙的四处张望着,没看到人,却见地上隐现金色的巨大文字和图形,他们被困在阵里了。她这些年一直生活在白子画的周密保护下,别说危险了几乎都没跟别的人接触过。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因为白子画在身边,非但没有丝毫害怕,还隐隐有些兴奋起来,伸出脚去踩那些地上发着光的符字。
  “别乱动,小骨。”白子画扯着她后领把她拎到身边,用光罩庇护起来。这阵厉害归厉害,却还困不住他,他只是好奇谁敢给他布阵,十有八九是幽若那丫头,每次都不肯死心,换着法子来折腾。他也并不是说真的不想让他们师徒俩相见,只是希望这世的花千骨能活得简单一些,一切都重新开始,不要知道以前那么多事。
  阵中腾起阵阵轻烟似的薄雾,仿佛有生命一般,突然猛的发起了攻击,犹如无数无形的触手和利剑,将他与花千骨隔开。白子画只是袖袍一挥,风起云涌,刹那间薄雾便在眼前碎成飞絮。这时却听花千骨在身后一声尖叫,白子画猛的转头,居然人不见了。
  怎么可能,明明有他光罩护着。何况这个阵在他眼中只是雕虫小技,不可能有什么地方动了手脚他没发现,是谁在暗中搞鬼,竟敢从他眼皮底下抢人?
  白子画面若冰箱,右手结印向下翻转,掌风直灌入地,顿时封印符字仿佛融化了般化成金光流溢直射而出,带着仿佛从地狱里吹出来的阴冷之风,吹得白袍鼓舞翻飞。空中的金色巨网也发出一阵清脆的破碎之声,化作金色粉尘飘散在风中。
  白子画的身影也瞬间在原地消失不见,眨眼已到了对面山头。
  “啊......”又一声尖叫传来。
  幽若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白子画,吓得直打哆嗦。
  白子画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一只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用无比平静的声音问道:“不要闹了,你把小骨弄哪去了?”
  幽若吓得都快哭了,一个劲的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本来是想用阵拖住尊上你,然后抢了师父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吹了阵风我就不能动也不能开口说话了。”她听说这千年乌龟精的壳布阵特厉害还特意从皇宫偷了来,却没想到在尊上那里还是不堪一击,可是究竟是谁居然敢跑出来中途打劫的?
  白子画自然知道凭好的能力不可能,未待她话落音,人已不见踪影。
  幽若无可奈何站在原地带着哭腔喊着:“尊上,解开我的术法,我和你一起去找师父!”
  回答她的只有一声接一声的蝉鸣。
  “呜呜呜,为什么会这样?”她已经努力解开了一半,手和脚的却怎么都解不开,只能稻草人一样张开双臂,傻乎乎的站在那里。尊上太绝情了,自己好歹也是他怕徒孙啊!早知道就不应该不听劝告瞒着落十一和火夕他们悄悄溜出来了,他们有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出来找自己啊,呜呜呜。
  也不知道被太阳晒了多久,什么法术都使不出来,她快要焉掉了。平时最注意美白的,这次不知道要擦多少东海鱼膏泥才白得回来。正昏昏欲睡之时,突然听到一阵清脆的金环碰撞的声音。有人来了!幽若大喜过望。
  “有没有人啊?救命啊!救命啊!”
  慢慢的那声音近了,树丛被剥开,她眼前一闪,呀,好亮的秃头!居然是一个眉清目秀的俊俏和尚!
  和尚手持法杖,慢慢走到她面前。
  “请问施主,这是......”
  幽若心想找棵树一头撞死好了,免得丢了长留山的人。
  “大师救我!我被贼人点穴了!”看这小和尚慈眉善目的,应该不会坐视不理吧?
  和尚拄着法杖绕着她走了一圈,看了半晌,才又慢吞吞地为难的开口:“可是施主,我不会解穴啊......”
  你当然不会,这是术法又不是被点穴,幽若在尽里嘀咕着:“没事没事,大师,我只求你把我带到阴凉处,时辰到了,自然就解了,不然我就被太阳烤焦了。”
  和尚连连摇头:“阿弥陀佛,施主,男女授受不亲。”
  幽若哭丧着脸,在心底骂了千万遍死秃驴臭秃驴。
  “大师,难道你就眼睁睁见死不救,看着我被晒成烧恢翁么?以后还叫我怎么嫁人?”
  和尚沉吟片刻,解下袈裟张开来遮在幽若头上,为她挡住强烈的日光。幽若一肚子牢骚陡然卡在了喉咙里,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得再次努力冲破术法的禁锢。
  一个时辰过去了,看着和尚始终抬着双臂为她遮阳避日,自己则满头大汗,心里越发的过意不去。
  “大师,怎么称呼?”
  “法号彦月。”
  若幽抬起头看见他举着的手上带了串佛珠,腕上还有一个红色的月牙形胎记。
  彦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手腕:“出生时就带着了,家人说我与佛有缘,从小便将我送到寺庙修行。”
  “哦......”有什么淡淡的漂浮在眼前,可就是抓不住。
  幽若无奈继续努力解除稻草人状态,却没想到一直到太阳落山。
  “还是好热呀,彦月大师!”于是彦月摘了树叶给她扇风。
  “我肚子饿了,彦月大师!”于是彦月摘了水果来,十分窘迫地喂给她吃。
  “彦月大师,有蛟子咬我,我背痒痒!”于是彦月拿着一根树枝隔着大老远给她挠痒痒。
  “彦月大师,天黑了,我害怕,你千万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如果说之前是解不开术法的话,现在幽若则是觉得好玩,懒得解了。
  彦月一直陪着她,任她差遣,却没想到夜里突然下起大雨来。彦月继续拿着袈裟帮幽若挡风遮雨,自己则浑身湿透的站在雨中。幽若看着他的身影,突然觉得好高大好高大,心里微微地甜蜜暖暖地融化开来。
  却突然看见树丛里两点绿油油的光,一个骨瘦嶙峋的佝偻黑影慢慢走了出来,然后越来越多的绿光出现。
  糟糕,遇上狼群了!
  幽若简直悔不当初了,只为了贪玩还有这和尚能多陪她一段时间,结果没有好好解开术法,如今遇上危险,彦月又手无缚鸡之力可如何是好?
  “彦月大师!你快走!”
  彦月又怎会此时抛下她,只是坚定的摇头,把她护在身后,在狼群扑上来的时候用自己肉身去挡。鲜血四溅,幽若怒极发狂,终于在最后一刻把术法解开,青光大震。她一手抱起彦月便飞到半空,见他手臂还有腿部都被咬伤,气得牙关颤抖,伸手一指便将一只狼活生生劈做两半。然后第二只,第三只......
  黑夜中电闪雷鸣,被大雨湿透的幽若眼神有如修罗。彦月知好定不寻常,但失血过多,神智有些不清,却仍旧费力的扯住她双手,要她别再杀,之后便昏了过去。
  幽若只得罢手,本想带着他回长留山,后来一想自己掌门之尊,抱了个和尚回去毕竟不成体统,便向最近的瑶歌城飞了过去。看着彦月苍白的脸,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生气,各种情绪在五脏内腑搅动着。手忍不住轻抚他的面颊,不由又有些郁闷,这皮肤怎的比她还光滑细嫩,不由又使劲掐了两把吃尽了豆腐。
  心里美滋滋想着:这个小和尚,我要定了!
  136 情窦初开
  再看这边,当时花千骨只觉得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她脚下一空,便径直坠落了下去。心想坏了,这回肯定被坏人捉回去了。却没想到周围人声鼎沸,一睁眼,居然到了繁华的大街上。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东张西望,奇怪了,到底什么地方弄错了?
  正午的太阳明晃晃的刺着她的眼睛,她又热又渴,周围的人流像海洋一样一波一波将她淹没,第一次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地方,她握紧小拳头,慌张而无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发酵的馒头。
  “师父...师父...”在原地转了几个圈,花千骨带着哭腔到处找白子画,可是又哪里寻得着。她迷茫地硬着头皮往前走,四周的人都惊异而呆傻的看着她,自动让开一条路来。只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却又美得没有灵气,没有深度,单纯中带几分呆滞,像一个徒有外表的瓷娃娃,轻轻一碰就碎。莫非是妖怪不成?
  几个胆大的地痞流氓实在按捺不住,围上前问道:“小姑娘要上哪去啊?”
  花千骨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我要找我师父,你们知道我师父在哪里么?”
  几个人相视而笑,如此绝世的女子却原来是个傻子啊,今天真是捡到宝了。
  “姑娘来,我们带你去找你师父。”一个无赖伸出手想要揽住她,她直觉的躲了开去,可是还是跟着几人到了一小巷里。
  “师父呢?我师父在哪里?”花千骨四处张望,前面已经是死路,哪里有她的师父。
  “师父嘛,一会再找,先让哥们几个快活快活,你要喜欢,我们随便一个做你师父都行,把人世间最销魂的事都教给你。”
  花千骨看他们一个人都不怀好意的向她围拢了过来,还有一个人居然开始脱衣服,反应过来是遇上坏人了,不由吓得大哭起来:“师父,我要我师父!”踉跄着一面后退一面拔出剑来,师父平时怎么教她的来着,不能慌,自己明明剑法已经很厉害了的,把坏人全打走。
  几人愣了愣,看好手抖得都不成样子,嬉皮笑脸的上前夺她的剑。花千骨此时又惊又怕哪里还记得平时学的什么剑招,赶苍蝇一样胡乱挥舞着。却身后突然扑上来一个人抱住她,吓得她剑都掉在地上,身后那人却也刚触及她身子便被一道银光弹飞,狼狼撞到后面墙上,口吐鲜血,余下几人大惊,一同扑上前来,却仍是刚触碰到她衣物便飞出老远。
  “妖怪!妖怪!果然是个妖怪!”几人面无血色,惊恐的夺路而逃。
  花千骨蹲在角落里哭了半天,天色渐渐暗了,她又累又饿,只能摇摇晃晃往外走,连地上的剑都忘了捡。
  师父在哪里?为什么还不来找她呢?
  她摇摇晃晃的往前走,闻到街边的肉包子的香味直吞口水。可是摸遍全身,连一个铜板也没有。那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一个人呆过,师父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她身边,她什么也不用操心,也没想过要是有一天,师父不在了,自己会怎样。
  她擦擦泪水,从头上取下白子画给她的墨玉簪,递给小摊老板:“伯伯,我可不可以用这个跟你换一个包子吃?”
  却没想到周边人抬头一见她容貌,全都惊叫四散。
  “妖怪!妖怪!她就是刚刚城里出现的那个妖怪!听说把邢家老四他们的肋骨都打断了!”
  花千骨看着周围四散而逃的人群,又开始眼泪汪汪,她不是妖怪,她是小骨!不对,她也不是小骨,小骨是别人,她谁也不是......
  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的神仙师父一向都无所不能的,到现在还不来找她是不是不要她了?她看着空无一人的摊子上蒸笼里热乎乎的包子,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
  现在人都跑光了,她可不可以拿一个包子再喝碗豆浆?
  可是师父说,不问自取是为贼也,她不想做贼。抬起的手又颓然无力的放下了,转过身慢慢向前走着。她要离包子远一点,不然会忍不住的。
  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围逐渐看不到高大的房子了,只有野地。她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的路,以前没走几步就会要师父抱,就算现在长高了长大了,师父也会带着她一起腾云飞的。脚上磨的全是水泡,她实在是走不动了,师父,你在哪里啊?
  看见一个小破庙,本来想进去栖身的,可是里面已经被几个乞丐占据了。看她披散着头发,浑身脏兮兮的,还一直在哭,乞丐们可不会留意她漂不漂亮,操着打狗棍便把她赶了出去。
  这时已经是夜里,天下起大雨,花千骨只能蜷缩在一棵树下,瑟瑟发抖着。又冻又累又饿,迷迷糊糊昏睡过去,梦里是师父温暖的怀抱,还有好喝的桃花羹。
  “师父......不要抛下小骨......“
  “骨头,骨头!”
  突然感觉有人在摇晃她,她捧着的桃花羹掉在地上,碗摔得粉碎。
  费力的睁开眼睛,看见清晨阳光映衬下一张清朗温和的面孔,那眸子仿佛包含了这世上所有的温柔,一个对视便抚慰了她今天遇上的所有委屈。
  师父?不对,不是师父,师父的眼神虽然关切却总是冷冷的,仿佛万古寂寞的寒冰。
  “骨头......”
  那人轻叹一声,听得她的心也缓缓从嗓子眼里落下去,突然变得无比的安心,却又无尽的酸楚。
  脸上凉凉的,她一摸竟全是泪。她听见自己用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在说:“不要再离开我......”
  然后紧紧地抱住了眼前的人。
  仿佛等了很久很久,一千年?一万年?终于把他等来了。再也不分开,再也不要!
  那人轻抚着她的背,手把她乱糟糟的发拨到耳后,微笑道:“好,这次什么都听你的。”
  花千骨逐渐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怎么扑到陌生男子的怀里去了,要是他和这前那些人一样是坏人怎么办?还有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那样的话,明明就不认识他啊。
  猛然将眼前的人推离:“你是谁?”
  男子摸了摸她的头,那种感觉却和师父不一样,微微让她有些害羞。
  “我叫东方彧卿。”
  “为什么叫我骨头,你认识我么?”不知不觉就卸下了防备,好奇地看着他。
  “可以说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
  花千骨看着他沉默了好久,终于想出了一个答案:“你是不是也认识以前的那个叫花千骨的人?”
  东方彧卿挑了挑眉:“是的。”
  花千骨低下头心底突然觉得无比的失望和难过,就算当初知道师父眼中的花千骨或许另有其人都没有这么让她难过。
  “骨头,你不用胡思乱想,那个花千骨是你的前世,你可以把她当成自己,也可以把她当作另一个人,如果你愿意,你就还是原来的你,如果你想一切重新开始,她的过去你没有义务去背负。”
  “前世?”花千骨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简单直接毫无隐瞒地把一切说出来,一时理解不了。
  “不明白的地方到时候再问你师父吧,他很快就会找来了。”
  此时已是早上,花千骨在河边洗了洗,又吃了东方彧卿给的一些糕点。
  “谢谢。”
  “我说过永远不必跟我说谢谢,在我这得到的一切都是要用代价换的。”东方彧卿凄苦一笑,当初从自己这得知可以用女娲石救白子画的消息,不是让她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么?她其实什么都不明白。
  两人坐在开满野花的草地上,花千骨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喇滚来滚去。
  东方彧卿将躁动不安的她揽到怀里,让她枕到自己大腿上。花千骨微微有些晕眩的感觉,却再次奇迹的没有拒绝。她从未和师父以外的男人有过如此亲近,又或者说,这些年除了师父她就根本没接触过别的男人。可是眼前这人,她就是莫名的觉得喜欢和亲近,仿佛认识了许多年,好想紧紧抱住他永远都不要再分开。
  东方彧卿白晳如玉的手指一点点抚摸过她的眉她的脸颊她的唇,眼神深不可测。花千骨的心剧烈的狂跳着,看着他的脸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这便是你长大的模样么?骨头,叫我怎么认得出来。”
  花千骨不明白他话中的涵义:“我长得是不是很难看,街上的人都叫我妖怪,看见我就跑。”
  东方彧卿笑了起来,花千骨简直鼻血都快流出来,明明平淡无奇的面孔,怎会笑起来这么好看的,害得她心跳都快停止了。
  “不管骨头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东方彧卿温柔的将她发挽起插上墨簪,“只是骨头你有没有想过,你已经那么大了,却半点生存能力都没有,离开了你师父就完全不能活。这样只会越来越失去自我。你师父有心结,所以没办法用正常的方式来教导你。你自己要学会独立,不能老依赖他人。我熟悉的那个骨头,从来都是坚强的无畏的,不惧怕任何困难。我知道你也不会差的,这和一个人聪明不聪明没有关系,关键是看他愿不愿意去努力。骨头,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花千骨黯然地点点头,的确昨天自己好没用啊,连佩剑丢在哪里都不知道,真是把师父的脸都丢尽了,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
  “你和师父一样也是神仙么?什么事都知道?”
  “我和你一样,只是凡人罢了。骨头,你知道你师父是什么人么?”
  花千骨愣住了,歪着脑袋想了好久,然后慢慢摇头,突然发现,原来自己连最亲的宾人也什么都不了解,她只知道师父叫白子画,其他的,那么多年了,师父没提,她也就没有问。
  “骨头,凡事不能只等着别人告诉你,或者告诉你该怎么做。你应该有自己的想法还有主见,我不是逼你找因前世的自己,但是你不能把如今的自己也丢失了。许多不明白的,想知道的,到时候回去了,亲自问你师父。只要你开口问,我想他最后还是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花千骨似懂非懂的点头,东方彧卿突然从怀里取了块水晶一样的石头出来递给她。花千骨看见里面的那条闭着眼睛睡觉的虫虫的时候,手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泪如雨下,她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怎么了,一些零碎的画面和光影不断在脑中闪现。她如获至宝的把石头紧紧抱在怀里。
  “好可爱的虫虫。”
  东方彧卿将她环住,眼中流露出一丝愧疚:“对不起,骨头......这是异朽阁的复生石,我知道它是世上对你最重要的东西,对我也是。这些年一直用心救它,可是也只能这样了......能给我一点你的血么?”
  一切都太过熟悉,仿佛发生过一样,花千骨那样自然的伸出手去,把血滴在了石头上,顿时那石头犹如红宝石一般灼灼发亮。
  东方彧卿轻叹口气,如果是以前的她还有可能立刻救活糖宝,如今她自己神身都已失去大半。
  “我可不可以把虫虫带回去?”她不想和她分开。
  “不可以,你师父看见会害怕的。别担心,等你真正苏醒的那一日,糖宝也会和你一同醒来。还有,记住,回去之后不要跟你师父说遇见我的事。”
  “为什么?我师父可厉害了,怎么会怕一条虫虫。我现在醒着啊,你可不可以把虫虫也叫醒?为什么不能跟师父说见过你?”
  “这些你慢慢就会明白了。你师父的确很厉害,已经到了附近,我得走了!”
  花千骨一听,连忙拉住他袖子:“你要走哪去?我不要和你分开!”
  东方彧卿递给她一小张写着许多不认识字的纸:“晚上睡觉的时候,把这个放在枕头下面,神魂离体,到时候就可以见到我了。小心不要被你师父发现,我走了!”
  东方彧卿匆匆的伸手去抱她一下,花千骨嘟起嘴巴在他脸上吧哒亲了一口,东方彧卿眼睛眯成一条线,稍一侧脸,在她唇上轻啄一下,人已消失不见。
  花千骨呆愣在原地,只觉得从嘴巴到整个脸都滚烫烧红了,好想到河里去洗一下冰一下。她也经常这样亲师父啊,可是为什么这次会紧张到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未待她回神,天边已疾飞来一人。黑发白衣,虽强作镇定,可是眼中写满了慌张,看见她的时候面色逐渐恢复到平日的冷淡。
  “师父......”昨天受的委屈又一涌而上,她哭哭啼啼的一头扑进白子画怀里。师父到哪去了,现在才来找她。
  “小骨,你没事吧?”
  “我我我我没事......”花千骨埋在他怀里不肯出来。白子画知道问她也问不清楚,手抚上她额头想看她这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却竟被弹了回来,是谁?
  “小骨你怎么这么烫,是不是昨夜淋雨生病了?”
  “没有,师父。你怎么现在才来?”
  “你的气息被人藏起来了,为师找不到你。”那种再次寻不着她的恐慌无法言喻,他几乎把附近都翻了个底朝天。
  花千骨把昨天在街上的事都一点一点跟他说,只是把遇上东方彧卿的事略过了。
  白子画听到她被几个人调戏的时候眉头不由皱起,还好为了以防万一在她身上施了保护的法术,否则若真遇上什么意外......
  “后来呢?”
  “后来......”花千骨开始吞吞吐吐,“后来我就在这城等师父了,我知道师父一定会找到我的......”
  “师父,我们回去吧?以后我可不可以经常一个人下山历练?”
  “为什么?”
  “我从来都是跟着师父依赖师父,师父一不在,我就什么都做不了,觉得自己好没用啊!我想自己一个人锻炼锻炼,变得更强!”连几个小喽喽都应付不了,还说什么以后要保护家人和师父。
  “为什么变强?你以后想要离开师父一个人么?”白子画的声音突然飘渺起来。
  花千骨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想要为师父争气,别拖累师父,不要又发生昨天那种事。”
  白子画本想摇头,可看着花千骨坚定的眼神,和过去的花千骨身影突然重叠起来,叫他心中一惊。终究还是允了,心想到时候再暗中陪着她保护她就成,反正无论如何再不能让她离开视线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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