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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骨

_27 Fresh果果 (当代)
“是小骨,让我来给你送药。”紫薰浅夏扬扬手中的那个瓷瓶,脸有些红,为什么子画会中春毒的?他为什么又会在云宫里面,不在的些日子貌似发生许多事情。
“特意让你,来给我送药?”白子画身上弥漫着股从未有过的危险气息,眯起的双眼,充斥着更多的怒气,那个“你”字如刻意强调般拖得长长的。
紫薰浅夏过去眉间的戾气不见,堕的印记也淡许多。有些不敢对视白子画,他变好多,气质变,连眼神都变。怎么呢,变得更像个人,不过或许是因为他此刻中毒的原因。
“她什么也没说,只说中毒,让我来给你送药。”没说中什么毒,就只把解药给她,却没想到急急忙忙的赶来看……
“好,很好。”白子画有些咬牙切齿的,手中茶盏被他捏个粉碎。
他怎么会不懂花千骨的意思,分明就是给他送两份解药来,一个瓷瓶一个紫薰浅夏。好啊,真是太好。可惜,他两样都不要。
“不用,马上出去!”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可是子画……”紫薰浅夏看他快要挺不住,上前几步想要扶他。
“出去!”白子画大声吼道,双目赤红。一掌将她推出老远,却再压制不住,猛的喷出口血来,晕死过去。
紫薰浅夏连忙上前封住他逆流的血脉,喂解药给他,扶他在榻上躺下。望望四周,是小骨的房间……
花千骨直伫立在院子里,紫薰浅夏进去已经很久,房门始终没打开过。白子画现在定更加恨吧,苦笑下,慢慢转身离开。
到关押霓漫天的地方,如今的她已经被折磨的疯疯癫癫。时哭时笑,时求时骂,更多的时候个人对着空气假装和落十在话,回忆述着过去的滴。
花千骨看着,听着,很久很久。慢慢举起手驱散身上的各类蛊虫,恢复生长的血肉。
因为疼痛,霓漫惨叫着扭动挣扎。
“花千骨!你又想做什么?”
“我累了,不想跟玩。”
“哈哈哈,终于肯杀我么?想向向世人展现你的慈悲?”
“不过,我不会杀你,脏了我的手。你一辈子都爱漂亮,让你死的有尊严,自尽吧。”
 霓漫天感觉自己又能看见,能站起来,除被白子画斩断的右臂,基本上都已恢复。压抑已久的愤怒和憎恨排山倒海而来,唯的心念就是杀花千骨。可是毕竟没法力,只能疯狗样扑上去,然后狠狠的口咬住花千骨的左手。
花千骨眼神片空洞,迟钝的轻轻挥挥,霓漫立刻飞出去狠狠的撞在墙上,断了肋骨。
“我肯让你死,不是因为原谅你,你杀了对我最重要的人,我依然恨你。只是一切,都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为什么,受么多折磨,事到如今,仍然也不觉得忏悔不觉得自己做错?”
“为什么要忏悔,再重来百次依然想要杀杀糖宝那贱人!”
花千骨沉默,每个人的想法和观念都不样,觉得是错的事,别人不定觉得,或许想让霓漫后悔,从开始就错。
“不会让糖宝就样死的,它会再回到身边。”
“哈哈哈,花千骨,以为是神就真的可以扭转切么?就算让糖宝活过来又怎样?你亲手杀了她最爱的人,你以为她会原谅?”
犹如大冬里又被泼盆冷水,花千骨整个都冰冻僵硬。不由微微退步,声音颤抖起来,使劲摇着头。
“不会的!糖宝最爱的人是我!不会因为落十一而恨我!绝对不会!”
“笑话,若糖宝杀白子画,你又怎么想,会都不怨么?还能像以前样朝夕相处?”
花千骨的眼里被久未出现的惶恐所充斥:“既然可以让糖宝复生,就定可以让落十一也再活过来!”
霓漫绝望的仰头大笑:“花千骨,没听过么?被神亲手杀死的人,又怎么还可能复生?”
脑中轰然一下,一切都倒塌。花千骨无力的靠在墙上,不可置信的摇着头:“你在骗我!骗我!你们每个人都骗我!”
蓝雨澜风骗她,放出妖神。轻水骗她,以为她们是最好的朋友。杀阡陌骗她,其实直把她当作琉夏的替身。竹染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利用她。白子画骗她,接近只是想要瓦解杀她。连东方都骗她,就算死,所有的一切还是全在他的计划之中。
为什么会样?真的就那么傻,世上所有的人都要欺骗她?
霓漫天得意的笑,很满意看到自己的目的达到。的确是随口编的,神界消亡近万年,又怎么会清楚。不过只要花千骨相信就好,最大的弱便是在危急和愤怒的时刻无法冷静。害白子画中毒是这样,以为能救朔风结果却放妖神出世也是这样。
再次亲手将花千骨推至绝望的边缘,这种报复的感觉真是痛快啊,可以瞑目了。
霓漫天把头用力往墙上撞,鲜血四溅,身子慢慢滑下。眼睛依然诡异而阴险的对着花千骨笑,终于可以去见落十一。
“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或许生生世世们都只能做仇敌,势不两立。”
花千骨就样看着霓漫缓慢的气绝身亡,脸上挂着满足的笑。
已经从痛苦中完全解脱,自己呢?
127.水墨如冰
霓漫天死的事,让竹染完全震惊,这时间比他预料的提前了太多,是因为白子画么?还是她再也无法忍受那个残忍冷漠的自己了?
  要亲手掐断自己生存的维系是不容易的。他知道花千骨看开了,又或者说是放弃了,连他汇报三千妖杀进程的时候,都显得意兴阑珊。
  她再没有去见过白子画,独自搬到了般若殿里。开始没日没夜的闭关,闭关出来就在殿里大肆摆宴。看着周围群魔乱舞,自己则滴酒不沾的听着丝竹琴箫斜倚在榻上浅睡。
  整个人都变了,不再冷冰冰而变得似乎有些木讷,也不能说是木讷,而应该说她时常出神,对周遭的反应都迟缓了许多。语气淡淡的,不再掩饰什么,眉眼间带着决然,眼神透彻而空明,又有一丝悲哀的气息经久不散。
  又是通宵的夜宴,宿醉的妖魔在殿下肆意调笑,到处充斥着一股荒乱淫靡的味道。花千骨对一切仿佛视而不见,安静的在最高处的紫金榻上睡着,案上只放了一盘瓜果一杯清茶。最近妖力的过度消耗让她疲惫不堪,可是之前养成了坏习惯,没有白子画的陪伴很难睡踏实。而且当想通了一切,也下决心要做的时候,她居然开始害怕起黑暗和寂静来。将自己置身于灯火通明中,听着周围吹拉弹唱和嬉笑怒骂声,被众人所包围陪伴着,反而能够心安。
  突然有一双手伸到自己肩上轻轻捏揉,她一把握住,慢慢睁开眼。一张漂亮到不真实的脸显得慌乱而又无辜,眸子犹如世上最清澈透亮的水晶。
  她轻叹一口气,突然一只捏着颗葡萄的手又伸到嘴边。另一个出尘的男子正努力挤出笑容看着她。
  “不用了,你们都退下去。”花千骨苦笑,抬头看着旁边的竹染。最近他总找些绝色的男子来伺候她,甚至找画师画了许多画卷,或直接像这样在宴上带着人让花千骨挑选。一副势必要为她找几个男宠来打发时间的模样,美其名曰将功赎罪。
  很显然那两个男子更为惧怕的是竹染,仍一动不动。
  竹染语调轻松:“喜欢哪一个?”
  “别闹了,你知道我不好男色,把他们都放了吧。”因为花千骨喜欢白子画的原因,竹染找来的大多是出尘的仙,而不是魅惑的妖魔。
  “神尊总不能这么惦记着白子画一辈子,往后日子还长,也应该为自己做点打算。这世上出色的男子多得去了,只要神尊想要,没有得不到的,何苦执着于白子画。这男女间的乐事,只要神尊体会过,一定会喜欢的。”
  花千骨不由笑了起来:“你自己难道不是酒色不沾?”
  竹染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花千骨道:“你若自卑绝贪池水留下的疤,我可以让你恢复成以前的模样。你若借口事情太忙,现在大局已定,六界全在你的手里。我看你每天没事做,给我忙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自己好好逍遥快活。你若是不喜欢这些,应知我也是不喜欢的。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不过你也明白靠着酒色不可能缓解任何痛苦。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放心。”
  竹染显然有些错愕,她说他担心她?担心?这么久以来他们一直都处在相互利用相互敌对相互戒备的位置。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在担心她?
  很久没听过她一口气说那么多话,眼底全是温和,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最近她对自己的确十分宽容甚至是纵容,不管是之前给白子画下药还是如今的刻意招惹,都未曾有过半分怒意或是斥责。
  她又撤下冰冷的防卫回到当初的那个样子了么?还是说真的把一切都看破,什么都不在乎了?
  竹染无奈轻笑,就算一切都看破,我倒想看看你放不放得下白子画。
  从杀阡陌处出来,花千骨的神色稍稍舒展些了。每隔几日,她总要去陪陪他,一个人对着安静沉睡中的他絮絮叨叨、喃喃自语。
  突然隐隐约约听见一阵抚琴的声音,行云流水一般,自由而超脱,不由叫人心生向往。云宫里有谁会有这个闲情逸致抚琴?莫非是白子画?不对,不是他,他的琴声一贯内敛,不可能这么洒脱。
  有些好奇的寻着琴音去了,没想到会隔那么远,看来抚琴之人不但技艺高超,内力也十分深厚。掠过不知多少朵云彩,终于来到一小小的偏殿之上。简陋归简陋,白雪覆盖的院中竟种满了桃花,银装素裹下也依旧竞相开放。一白衣男子背对着她,正坐在树下悠闲的抚琴,周身洒落桃花瓣瓣。
  胸口如捶重击,那背影和身姿,简直像极了白子画,不过她知道不是他。
  听着琴音,不由有些神游天外的慢慢从空中落下,立在飞檐上,安静的望着他。琴声时起时落,和着风声轻轻述说。往日和白子画在绝情殿上的快乐日子又一点点浮现在眼前,心中涌起无限酸楚,没有泪却止不住轻叹一声。
  琴声戛然而止。男子转过头来看见她,眼里全是惊讶。
  花千骨也整个痴傻了。那男子墨发垂荡,眉目清雅,如同从画中走出一般。论仙姿论气质,就是白子画也不遑多让。但是却不似白子画那般冷漠遥远,怎么看怎么舒服。
  仿佛瞬间又回到那年瑶池初见时,花开如海,风过如浪,白子画步步生莲的朝她走来。她,失了魂魄。
  “你是谁?”男子开口问她,声音像是月夜下古琴的空鸣,温和又带几分淡漠,如清风流水般环绕住她。
  “我是谁?”花千骨依然没有回过神来,只是跟着迷茫的低喃。
  那男子笑了,满树的桃花都跟着灿烂起来,她眼前又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粉色,快要窒息。
  “别在屋顶上站着了,小心摔下来,不嫌弃的话下来坐坐如何?”
  花千骨鬼魂一样荡荡悠悠的飘落下地,坐在案边,竟无端的开始紧张起来。那男子把琴放在一边,把她面前的杯子斟满。她连忙摆手:“谢谢,我不会喝酒。”
  那男人又笑了起来:“这不是酒,这是茶,名叫‘醉人间’,有酒的香气,但是不会醉人,只会醉心。”
  花千骨有些窘迫,捏着小小的杯子浅尝一口,的确不是酒,却比茶更芳香,比酒更醉人。
  “谢谢,你是?”
  “我叫墨冰仙。”
  花千骨看着他,有些移不开眼去,果然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骨子里又渗着丝丝凉意。
  “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被竹染抓来的么?”想起之前竹染献上的那些男子,的确很有可能。可是仙界里竟然会有这样一号人物么,她怎么从来没听过。
  墨冰仙不置可否的淡然品茶:“他哪有这等能耐,他只会拿蜀山一派要挟我。”
  “你是蜀山的?剑风掌门新收的弟子么?我以前没有听过你。”
  “你当然没听过我,我不问世事多年,剑风都算是我徒孙了,如果我收徒弟了的话。”
  花千骨有些错愕:“对不起,你被迫来到云宫很久了么?”
  “没多久,其实在哪都是一样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花千骨站起身来,“我该走了。”
  好不容易有个人,不讨厌她也不怕她,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她回去之后马上让竹染放他走。
  墨冰仙也没有再多问,目送她慌慌张张的离去,不由有些好笑的埋头喝茶。不多时,天边又飞来一人,正是竹染。
  “怎么样了?”
  “骗小孩真没意思。”墨冰仙眉间一抹嘲弄,“我还以为妖神是怎样了不得的三头六臂的怪物或者冷艳的蛇蝎美人。真是,害我白期望了。”
  竹染失笑:“你若早来一些日子,或许可以看见冷艳美人,她最近不知怎的一直恍恍惚惚的,不过倒是很轻易的被你迷住了。”
  “感觉自己跟个傻子似的,没想到我墨冰仙也会有以色诱人的一天,还被当做某人的替身,真是笑话。”
  “这是她最容易接受你的办法。再说你不用假装,真的跟白子画很像。东子画西墨冰,果然奇虎相当,难分高下。”
  “错,是白子画跟我很像,不是我跟他像,我驰骋六界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
  “好吧,那就拜托你了。”
  “你想我怎样,无非是讨她欢心,还是你想得到妖神之力取而代之。你要知道,我是来想办法杀她的。若失去了靠山,你不怕么?”
  “我当然不怕,你杀不了她的,除非你真是白子画。”
  “她怎么会爱上自己师父的?真搞不清楚,六界如今怎么变得这么乱糟糟的。”
  “你似乎并不怎么关心蜀山和六界的命运,那你来做什么?”
  “我是不关心这些,不过就是有点吃惊。竹染小子,你看到过你师父给人跪下过么,那你就不会奇怪我为什么在这里了。”
  竹染狠狠的被震到了,头脑嗡嗡作响。他居然会给墨冰仙跪下?为了救六界?为了救长留?还是说仅仅为了白子画?
  墨冰仙笑望着他摇了摇头:“我认识你师父这么久,从没见他这样过。还有她居然可以把白子画也害了,所以不由有些好奇,反正闲得无聊,便过来看看那妖女是什么样子,又有何能耐。虽然的确是绝色无双,但一想到我得为了某种目的和她上 床,还是难免有点恶心自己。你师父真有意思,舍不得牺牲白子画,就牺牲我。”
  竹染无奈摇头:“墨冰仙,你好有信心啊,以前每一个人刚遇见她的时候都很有信心,包括白子画、包括异朽阁主,包括杀阡陌,包括我,好像很容易就能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似的,到头来也不知道谁比谁可怜。”
  “谢谢你的忠告,我会小心的。”
  竹染转身离开,了解他们的人才会知道其实墨冰仙跟白子画一点都不像,墨冰仙太傲然太潇洒了,什么都不愿意承担,更讨厌牵绊和拖累。而白子画却背负得太多,想得太多了。六界、长留、花千骨,甚至随便一个路人,他都会觉得自己有责任,怎能不累。
128. 春风化雨
  
  闭关出来已是深夜,突然发现般若殿里多了个人。莫非是白子画来了?不对,不是他。推开内室的门,却看到墨冰仙正坐在案前望着窗外出神,不由有些诧异。
  “你怎么在这?”
“怎么是你?”
  两人一起开口问,花千骨显得有些尴尬。
  墨冰仙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原来你就是妖神,竹染让我来侍寝。”
  花千骨嘴里有茶的话肯定会喷出来,他说话的语气未免太过平静,可是心里肯定是又气又恨吧?
  “对不起,他不是故意折辱你,只是闲来无事喜欢捉弄我,看我为难的样子。”
  捉弄?墨冰仙皱了皱眉头,任谁都可以看清竹染的阳奉阴违,还有两人之间的相互利用,她何必在人前装模作样?还有她堂堂妖神,干吗总跟人说对不起。才见两次,她已经跟他说了两遍了。那单纯无辜,甚至带一白痴茫然的眼神是身为个妖神应该有的么?真搞不懂这女人到底是城府太深还是太傻太真。她是怎么当上妖神的?就靠那种无辜的眼神去勾引男人?
  “你回蜀山去吧,我会跟他说的,他不会再要挟你。”
  “你很讨厌我?”墨冰仙上前两步站在她面前。
  花千骨被他的阴影笼罩着有些喘不过气来,那身形,那干净清爽的味道都像极了白子画。
  “没有。”
  “那为什么赶我走?”语气中带一丝嗔怨和调笑。
  花千骨微微有些吃惊,他不会是在和调她情吧,他难道不恨她么
  “我不想勉强你。”她的心在瑟瑟抖着,她在害怕什么?怕自己这个时候太软弱,怕自己突然想找个人依靠?面对其他人她不会心动,面对白子画她已心死,可是面对一个像白子画的人她该如何是好……
  “你什么都没让我做,怎会勉强我。我说过在哪里都一样,你会不会下棋?”
  转折太快,花千骨有些反应不过来。
  “会。”
  墨冰仙已经习惯了她说话的迟钝和慢半拍,兴致悠悠的和她下起棋来,倒没想到她下棋倒是不笨。
  “白子画教你的?”
  “呃?”
  “白子画以前不是你师父?”墨冰仙看她颦着眉,似乎正努力回忆着。
  “最开始是爹爹教我,但是我学得不好,后来他又指点我,我还看了《七绝谱》的棋谱。”
  墨冰仙挑起眉毛,感觉妖神也有爹爹似乎是件怪怪的事。以前听闻中完全被妖魔化的形象越来越趋向一个平常人,他微微有些不自在。
  “虽然知道你不会饿,但是想不想吃东西?我的手艺很好的。”墨冰仙望望窗外天边片鱼肚白,云宫里逐渐开始霞光万丈。
  “你想吃什么我可以变出来。”
  “那样的东西不好吃,凡事要亲力亲为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快乐和味道。厨房在哪?”
  花千骨仿佛又看到白子画站在跟前对她谆谆教导,可是眼前的人温暖亲切,她伸手就可以触碰到。
  墨冰仙很快便弄好了几样小菜出来。很简单,也没什么花样,但是清淡爽口。花千骨感觉自己的味蕾纷纷苏醒了,她已经很久没好好的吃顿饭了。之前陪白子画的时候总是想到糖宝,越吃越难受。
  “原来百合还能这样炒。”
  “我瞎捣腾的,闲来无事有时会自创些菜式。”
  “你经常自己做饭吃么?”
  “恩,虽然没有必要,但是这么多年,我每天三餐都会按时吃,才感觉自己还有血有肉真实的活着。不过基本上都是一个人,随便弄两个菜就打发了。”
  “一个人?”
  墨冰仙点点头,有如寒星的眸中似有千年积雪。从很早很早开始,就是他一个人了。
  花千骨说话一直仿佛梦游样眼神飘浮:“我的手艺也很好,以前都是我做东西给大家吃,还从没有人给我做过吃的,晚上轮我来做吧。”
  墨冰仙看着她,轻轻点头。
  于是很自然的,墨冰仙在般若殿住下了,花千骨什么也没说,两人看上去仿佛如多年好友一般,有时对弈,有时弹琴。墨冰仙若即若离,态度常常十分暧昧。花千骨没有掩饰自己对他的喜爱和优待,几乎是言听计从。但是她闭关的日子也相对越来越长,精神也越来越恍惚。
  “今天我们出去走走吧。”花千骨苍白的脸转向窗外,睫毛轻轻颤抖着,像蝴蝶的翅膀。
  “外面在下雪。”
  花千骨略一弹指,转眼已是晴空万里。墨冰仙无奈的笑:“你想去哪?”
  二人朝着东海的方向飞了去,墨冰仙心道,难道她想回长留么。却在离长留不远的个岛上停了下来,周围繁花似锦。
  “这里叫花岛,以前常常和一个朋友一起来。没想到天那么冷,花还是开得那么茂盛。”
  “这里施了很强的保护咒,你的朋友一定希望你每次来的时候,都可以看到那么多盛开的花吧。”
  花千骨点点头,仰卧在绿草花丛中,闭上了眼睛。墨冰仙在一旁几乎要为眼前美丽的景象所迷惑,海蓝天阔,花丛中的她犹如精灵,美得江山失色,完全没办法和涂炭世人的妖神联系在起。
  刺骨的寒风逐渐变得温和起来,他眺望海天之间,摩严的话在耳边响起。
  ——妖神之力寥然是可以转移的,就说明它再强大也是有限度的,不可能取之不竭用之不完。虽然花千骨的神之身是承载妖之力的最好的容器,可以对消耗的力量进行源源不断的创造和再生,但是那毕竟需要花费时间精力。我们就算无法将她身上的妖力再次转移,只要赶在她最虚弱的时候下手,依然可以使她重创,将妖力重新封印,再杀她则轻而易举。问题是她连收复六界都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全靠竹染和她手底下妖魔,根本就消耗不什么力量,所以只能求助于墨冰仙了。
  墨冰仙长叹声,居然把六界的希望都压在他人身上,他虽不喜欢做救世英雄,却也从来不喜欢输。他飒飒坦荡的背影,笔直的脊梁如把出鞘的剑。慢慢走过去,伸出手来,墨冰仙看她掌心朵盛开的冰莲,接过来闻闻,然后扬起嘴角笑下。
  花千骨又神情恍惚了,墨冰仙见惯了各种女人总是望着他的痴痴神情,花千骨对他的迷恋既让他有些自喜又有些恼怒,因为眼中望见的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
  “我们回去吧。”花千骨刚准备转身墨冰仙突然握住她的手,直觉性的想抽出,墨冰仙却已带着她腾空而起。
  不再多语,任凭他握住自己,修长如玉的手指温凉而有力,手臂酥麻一般,什么东西在消散瓦解,破碎成空气。原来这就是他的能力,这就是让他来的原因,花千骨望了墨冰仙眼,脸上有丝苦笑,只是这世上被他握住的手,怕是都不会舍得放开,哪怕魂飞魄散。
  落地时脸色更苍白了几分,墨冰仙放开呀,邪挑唇角看着呀。花千骨知道他的意思,却并不说破,慢吞吞道:“我去闭关。”然后又头钻进地下的巨大冰窖。
  墨冰仙见她似乎早已料到,却依旧无所谓的模样,微微皱起眉头,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呢?只是,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手下留情的。一手捏碎手中的那朵冰莲,花汁四溅,略有些嫌恶的擦了擦,大步踏过扔在地上的残瓣。
夜里醒来,感觉身后多了个人轻轻贴着自己。白子画?
  她翻转身,墨冰仙正斜支着脑袋看着她。
  “你睡得真死,丝毫都不留神防范的么,那么多人要杀你。”一只手撩起她的缕发别在耳后,眼神温柔得让人沉醉。
  花千骨睡眼惺忪,迟钝的摇头:“不喜欢提心吊胆的活着。”的确没有什么好防范的,以前或许还防范,成了妖神之后,她就再也不关心周围了,或许是因为知道没有任何人能真正伤害她,又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真希望有人来把妖神杀了。
  “你怎么跑过来了。”花千骨依旧疲惫想继续睡。虽然知道云宫里一直盛传他是的新男宠,可是墨冰仙一直都睡在隔壁的。
  “我过来做我该做的事啊。”
  “你指的是陪我睡觉还是杀我?”
  墨冰仙笑:“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来杀你的?”
  “你不走反而留下来的时候,或者说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如果不是别有目的,凭竹染怎么可能胁迫得了你。只是想仙界绞尽脑汁,最后派了你来,到底是想出了什么办法。”
  “然后知道了?”
  “差不多吧,的确很厉害。”
  “我只是体质比较特殊,而且没有修过五行术,比较喜欢专研些失传的奇怪术法。仙界的人都觉得我太邪门,厌我怕我。”
  “所有的法力,包括我的妖力你都能吸收?”
  “不是吸收,我吃不下那么多,身体负担不起,只是化解,像种能量的转化,将其融回自然中的风雨雷电和空气什么的。”
  “很奇妙。”
  墨冰仙陷入回忆,轻笑一下:“是啊,我从小打架就没输过,谁一碰上就没力了。以前同门师兄弟也总是说我赖皮,根本不用比试就能获胜。”
  “自己可以控制么?”花千骨忧心的皱起眉头。
  “非接触性质的可以控制和选择。”
  “也就是说,凡是直接接触的,所有力量都会被你消解?”
  “对,妖神之力也不例外。”
  “没办法停下来么?”
  “不接触自然就停下来了,否则,至死方休。所以我娘当初还没生下我,就已经被耗光断气了。”从小自然没无任何人敢抱他,碰他。
  花千骨突然明白了他眼中偶尔流露出的孤独和寥落从何而来了。他的一生,比他们都要长,一定吃过更多的苦吧。
  花千骨伸出手握住他,打了个呵欠又想睡了。
  墨冰仙凝望她的脸,眼中深邃不可测:“明知道后果,却仍然愿意被我触碰?”
  “我是妖神,我很强的。”花千骨安慰的看着他咧嘴一笑,墨冰仙心中猛颤一下。
  “为了这世上的鱼和雁,你还是少笑一点好。”
  花千骨愣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他的调侃,忍不住又笑了。
  听见花千骨醒来,墨冰仙放下书卷从案边抬起头来。
  那迷迷糊糊揉着眼睛的呆模样,实在是太像个孩子,他皱皱眉头,突然很想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会让她变成妖神。
  花千骨在妆镜前坐下,墨冰仙很自然的拿起梳子温柔的替她梳着,静谧而温馨。花千骨怔怔的看着镜中的墨冰仙,心头如水凉凉浸润着。真好,要是他可以永远留在自己身边,要是这些都是真的而不是做戏……
  “我一直很奇怪,来那么久并没有发现对杀戮有什么兴趣或是对六界有什么野心,却为什么会容忍竹染那么一个人到处作孽。”
  花千骨望着镜中的自己,那张脸真是美到可怕也陌生到可怕,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竹染,他是唯一一个陪在身边的人,这些年来,不管是在蛮荒还是成为妖神之后,总是在最苦的时候,他与我相依为命。六界与无关,他对我却是重要的。”
  蛮荒?相依为命?她对竹染竟然有那么深的感激之情?看来他真是有太多的事情不知道啊。告诫自己不要对她产生任何兴趣,他唯一需要做的只是让她痴迷他,而不需要知她的任何从前。如今居然能影响到他的情绪,这让他隐隐有些担忧。
  “那为何竹染肆虐六界你不管,甚至连长留都不理,却单单只保茅山派。现如今,所有人都往茅山躲,茅山几乎已经成了反攻你们的大本营了。”
  花千骨长长的轻叹一声:“给你说一个故事,我曾经有一个朋友,他和他的师兄情同手足,一起长大,师兄照顾他宠着他,为了他几次出生入死。可是有一天他不在的时候,他的师兄突然伙同一帮妖魔杀了他们师父和所有师兄弟,几乎覆灭了整个师门。他一直不肯相信,想找师兄当面问个清楚。可是真当再次相见的那一天,他发现师兄面具下的那张脸原来跟他一模一样,原来师兄是只比他晚生一点点的孪生兄弟,一世只能作为他的影子而存在。原来师兄恨他恨到骨子里去了,所有爱护他救他的行为都只是出自于不得已的本能,而不是自己的心意。原来师兄欺师灭门,只是因为不能直接伤害他,只能拐弯抹角的报复他。原来师兄直生活在痛苦中那么多年,而他一点都不知情。”
  “你说的是不是之前茅山派的掌门云隐?”
  花千骨点头,神色变得悲哀又带几分嘲笑:“知道了一切的云隐,后来的那些年一直在想如何破除种禁忌的血的牵绊,最后他终于发现唯一的一个方法,可以让云翳不被自己所累得到真正的自由,但是自己却必须得死,死之后云翳才能真正拥有自己的人生,于是……”
  “于是他死了?”
  花千骨点头:“云隐会么做我一点都不奇怪。云翳对他而言是世上最重要的人吧,他怎么舍得他痛苦,又怎么能承受他恨他。可是……明明牵绊已经解除了,云翳为什么最后还是跟着他起死了?竹染说他从茅山抢走了云隐的尸体,疯狂奔走七天七夜,然后自尽在茅山的思过崖上,死的时候还紧紧抱着死去多时的云隐,尸体被他咬得血肉模糊,白骨都露出来,神志不清反反复复的只会说三个字——我恨你。”
  花千骨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能想象当时残忍可怖的景象。
  “十六年后,我从长留海底出来的时候,已经再看不到他们了。我一直在想,要是云隐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如果是现在的我就有力量帮到他,他们也不用死了。我从未为茅山负起什么责任,也没为他做点什么。可是我就是想不明白,云翳不是一直想要解脱想要自由的么?为什么真的拥有的时候他却那么轻易的放弃了。云隐做了那么多就是不想他继续恨他,为什么他到最后却更恨他了……”
  墨冰仙心头竟不由一痛,沉默良久:“或许对云翳而言,他为云隐而生,云隐就是他人生的全部信念了吧,比自由比一切都重要。可是他之前不懂,云隐也不懂,当明白一切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只留下遗憾和怨恨。当爱成为一种习惯和执念的时候,真的很可怕。”
  “是啊,爱真的很可怕。你以为你只是爱一个人,却没想到那份爱对那个人甚至对这个世界会造成多大的灾难。”
  花千骨又是声悲凉长叹:“希望黄泉之下,他们俩能够冰释前嫌。”缓缓闭上眼睛,回想起当年在长留初见云隐时的场景。执念也好,野心也好,爱也罢,最后空落落的什么也不会剩下。人散的散,走的走,为什么她还要留下她一个人在里?
129.不堪回首
  花千骨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踏入过无妄殿,换了新男宠的事几乎天下皆知,蜀山派上上下下都得到特别优待,就是妖魔也不敢随便得罪。
  仙婢们每天无事,闲话更多了,突然从神尊寝殿被打成冷宫,心里难免都有几分失落和愤愤不平。自己家主子是何等人物,怎么会轻易被个听都没怎么听过的墨冰仙给比下去。见白子画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个个急得直发愁,到处张罗打听。等窥见墨冰仙姿容后,不由更为自家主子担忧。
  白子画怎会不知道她们每天叽叽喳喳的都在身后议论些什么。春药那件事他当时是气糊涂,等药效过去,不用脑袋想都知道是竹染做的。小骨有心要折辱他多的是办法,怎么可能用春药。虽然一直对她的爱慕装作视而不见,可是那一剂药分明活生生戳破了他俩之间的关系。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分明知道她想要你,虽然没有卑劣到使用春药的地步,但是心思和目的却其实是样的,终归还不是个龌龊。
  这就是竹染想说的。
  春药不是用来让他屈服,而只是用来羞辱他,让他直面一切,再无法躲藏。除非他真把自己当做她的男宠,否则他俩再没办法躺在同一个榻上,否则就等于默许她对自己的欲望。
  自己那一掷又伤到,但是更伤害她的是自己眼中的厌恶吧。白子画想见她额上鲜血流下时无辜的眼神还有那悲凉笑,心就狠狠揪成一团。可以那样坦然的跟自己说对不起,哪怕错的不是她,为什么自己就做不到?
  而那点负疚感在想到她后来居然叫紫薰浅夏在那个关头送药来,又变成铺天盖地的怒火。
  僵持着,一日两日,他没有忘记自己想要挽回一切的初衷,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一丝进展,小骨恢复些人性,他怎么可能放弃。正想着该如何缓和二人之间的关系,就听到传闻她又纳许多新男宠,夜夜欢笙歌宴,举止荒唐糜烂,还迷恋上了墨冰仙,为讨他欢心六界到处搜罗画作和些古怪玩意,难免再次恼怒。
  他了解小骨的单纯执着,知她不可能色迷心窍或者意气用事做出什么荒唐事来。可是却没想到那人是墨冰仙,心里顿时便没底气。
  听着般若殿远远传来的悠悠合鸣的琴音,看着他们屡次执手飞过天际,胸中堵得发慌。
  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什么也做不了,每天在这里就真好像失了宠的妃子在冷宫里坐等皇帝的再次光临和宠幸,何其可笑。
  所以,他趁花千骨闭关时去了般若殿。
  墨冰仙正在水中凉亭小憩,旁边案上置着古琴,白玉桌上有书卷、茶水、瓜果和未下完的一盘残局。是他来,墨冰仙依旧一动不动,靠在华丽的紫檀雕花木椅上,好半天才慢慢睁开眼睛。
  白子画看着他身上搭的紫色狐裘,想必是花千骨离开时随手给他盖上的,心头猛的一紧。虽然明知道小骨不可能和他发生什么,也还没发生过什么,可是想到她居然和别的男子夜夜同床共枕、耳鬓厮磨,难以抑制的怒火就猛的向上窜。
  墨冰仙有趣至极的看白子画忽变的脸色,若有所思。他一开始以为花千骨痴恋白子画,所以不择手段的将他留在身边,却又舍不得对他用强,所以摩严来求他,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样。
  “上仙,好久不见。”墨冰仙慢吞吞的坐直起身为他斟了杯茶。
  “他让你来的?”
  墨冰仙点头。
  “我说过我可以解决,请你马上回去。”
  “解决?怎么解决?她现在是无所不能的妖神,就算你是她的所爱也不能改变什么。”
  “我不会放弃她。”他是她的师父,世上唯一个亲人,变成如今这样的罪魁祸首,如果连他都放弃她,小骨就永无回头之日了。
  “我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但是如今她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你一向以天下大义为重,自然知道什么应做什么不应做。仙界暗中准备那么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六界很快要硝烟四起。我有把握助你们赢仗,你现在不过一介凡人,帮不了什么,留在这里太危险,应该离开的人是你。”
  白子画自然知道他说的赢是借交合夺取妖神之力,其他人或许做不到,但是若凭借墨冰仙的能力,小骨就死定。
  “不要碰她!”
  依旧若万年寒冰的声音,语气里却又带了些威胁和火药味,墨冰仙皱起眉头,重重的放下茶盏:“你以为我很想么?我可不是个可以为什么而牺牲的人。这事本就是你的过错,应该由你来办,你自诩清高不肯舍身不愿弥补也就罢,有什么资格阻拦我?”
  白子画气结:“堂堂墨冰仙,怎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墨冰仙大笑:“难得有经得住我轻揉爱抚的女人,我自然乐得享受,再说她的滋味当真不错。”眯起眼睛,仿佛正回忆着夜里两人之间的缠绵悱恻。
  白子画奋力克制住自己,却仍是怒不可遏的拂袖而去,古琴从案上摔下来,重重的掉在地上。墨冰仙捡起来,怔怔望着白子画离去的背影似是有些不信。那个人真的是当初他认识的那个白子画么?为了花千骨?他们之间到底都发生过什么?
  白子画才走不久,竹染就来了,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知道你在好奇什么,不过我奉劝你,不要窥探神尊的记忆,知道多了对你没有好处。”
  墨冰仙不但可以瓦解对方的法力,还能看到对方的内心,很容易便能找到对手的弱点,所以总是无往不利。
  “真搞不懂你们两人,明明看起来关系如此恶劣,心里却又总在为对方着想。”
  竹染冷哼了一声:“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墨冰仙嗤笑:“她说你总是在她最苦的时候和她相依为命,对她而言,整个六界比起来都没有重要。”
  竹染身子一震,呆住,他没想到……不自然的苦笑了一下,他的脸笼罩在伤疤之下,所有的表情看上去都十分虚假,墨冰仙却知道他眼中的那一抹悲凉是真的。
  “我们俩太像,她却是比我更可怜的。我找你来,是想有个人好好陪她,白子画做不到,或许只有你能了。尽你的所能让她开心吧,她的时间不多。”
  竹染转身离去,背影不出的冷清孤傲。
  墨冰仙皱起眉头,没有一个人看到竹染身上象征野心的疤痕会不害怕,他的心太大,自然不会甘愿屈居于人下,如今整个六界已在他手中,他显然依旧没有满足。是想借自己和仙界的手,铲除花千骨么?他需传信回去让摩严他们多加提防他才是。否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能知道下最后会不会是落在他手。
  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对花千骨的过去产生什么兴趣,可是相处的时日久了,仿佛要被她吸进去,总是不经意的想要了解更多。
  深夜花千骨回来时,只见墨冰仙抱着琴安静的坐在房中。白子画虽也总是独自一人,远远望去,却从没有他的种孤独寥落之感。
  “怎么?”空气中隐隐有一丝白子画的味道,他来过?呼吸一紧。
  “没什么。”墨冰仙随意拨弄着琴弦。
  “这儿怎么脱落一块,明天我去寻把新的给你。”
  “不用,我喜欢这琴,很久以前一个朋友送的。”
  “朋友?”朋友这个词对他而言,总是意味着更多的落寞吧。
  “她喜欢听我弹琴。临死的时候我想去看她,弹琴给她听,可是她不肯见我。”
  “她死了?”
  “人老了,自然要死的。”
  “她是凡人?”
  墨冰仙点点头。
  花千骨已明白:“你为什么不教她修仙呢?”这样不就可以长相厮守。
  “修仙了又怎样,我还是不能靠近她。再说她有自己的人生和选择,不应当仅仅为了陪伴我而改变自己。”
  花千骨点点头,看着自己爱的人一天天老死,想要将抱在怀中抚慰都做不到,那感觉一定很绝望吧。
想起她之前对他说,羡慕他身上总有一股洒脱自由的感觉。
  而他只是淡淡的笑答,没有牵绊的人很寂寞,你不懂。
  呆愣间,墨冰仙突然将她揽进怀里,手抚上她的胸,她惊,他却已离开,从她怀里掏什么出去。
  “你总在怀里揣着块石头做什么?”好奇的在手里上下抛着,看上去有几分孩子气。
  花千骨茫然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刚要开口,墨冰仙笑道:“你又要给我讲故事么?”
  花千骨也笑了,伸出手从他那里拿回石头,握在手中轻轻摩挲着:“虽然现在看上去,它只是块普通的石头。可是其实这就是一切事情的开始——女娲石。”
  “这就是女娲石?”墨冰仙眯起眼睛,为什么女娲石上会有最近被炼化过的痕迹?花千骨要拿它做什么?
  “是啊,女娲石,它的一个碎片曾经幻化人形,后来为我而死。我不甘心,想要救他,却没想到放妖神出世,一切变成现在个样子。不过我知道他没有消失,有时候常常会听见他在呼唤我,抚慰我,我知道他还在石头里,一直陪着我。”
  又是一段痛苦的往事?墨冰仙沉默许久:“我知道种古老的术,可以把消散了的物化妖魂重新收集起来,但是不知道对女娲石管不管用。而且,就算招回来一息一魄,再次物化修炼出的,可能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朋友了,而是另外一个人。”
  花千骨惊喜的望着他,突然就扑上前来紧紧抓住他的双臂:“真的么?”
  墨冰仙俯视着那张突然如花般绽放的笑脸,明媚得有些刺眼。过去的她就是这个样子么,真快乐而充满朝气,像阳光样将他穿透,照得身体的每条血液都成透明的河流欢快的沸腾起来。
  不习惯自己的心头一动,有些窘迫的撇开脸去不再看她。
  “或许吧,可以试一下,不过光靠肯定不行,但是加上的妖神之力说不定可以。”
  “好,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花千骨激动得快要说不出话来。如果,如果一切还有机会挽回,错误还可以弥补……
  “地灵气越盛的时候成功的概率越大,但是要想清楚,这会消耗你非常多的妖神之力。”
  “没关系,只要可以救他。”
  墨冰仙没想到她会样轻信,还是说真对自己的力量太过自信。
  “那、那糖宝呢?它、它是一条异朽阁的灵虫,已经修炼成人了,可是为了救我魂飞魄散,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也把它救回来?消耗再多的妖力也没关系!”花千骨激动得有些口齿不清起来。
  又是为了救她?墨冰仙心头一震。有时候,负疚比直接的伤害更能摧毁一个人。她的心里到底有多少痛,又有多少悔?
  “这个我也没有办法,但是它既是异朽阁的灵虫,为何不问问异朽阁主呢?”
  “他……他也死。”
  瞥见她睁大的双眸里的绝望,仿佛回忆起什么最痛苦的事情,心头不由紧。
  “不要放弃,你因知宇宙恒长,万物不灭。你若是真爱,就不会计较哪怕已不是最初形态。好好守着,天地轮回,终有一天所有你以为离开和消逝的都会再次回来。”
  花千骨心头一阵浓浓暖意,突然就有想要掉泪的冲动。
  是啊,回来,她要一切都回来,回来好好的。哪怕,她再也见不到那一天。
  墨冰仙突然弯下腰,折了地上一朵流光溢彩的透明小花递予她。花千骨回头看,鲜花铺满她来时的路。已经很久没这样,之前无论到哪都会留下花痕是因为初时妖神之力太强大,不会驾驭,处处外泄。如今……则是她已经没有能力控制。
  墨冰仙眉头纠结在起,虽然他每天夜里都有动手脚,但是花千骨的力量也不可能消逝的那么快啊,她到底是怎么。为什么她明明成六界至尊,却总是有着将死之人的眼神呢?
  见花千骨正握着他递给的花凝望着自己发呆,最近他总会在她痴痴的眼神下有微醺的感觉。忍不住伸手将她环抱在怀中,眸中有一丝挣扎,明明如此强大,为何他却总觉得她像瓷器一样,轻轻碰就会破碎?明明是六界的祸水,满手血腥的妖孽,自己又为何总是一面鄙夷又一面隐隐心疼。就因为呀那楚楚无辜的眼神?他怎能样轻易就被诱惑?
  终于还是下了决心,他的手放在的她后脑,将她压入怀中更深。
  花千骨猛的打个寒战,墨冰仙的力量一向是十分强大的,和他在起靠得越近,身体就越不舒服,力量像是被什么撕扯着,向外翻涌。可是心里面却又是极其安稳的,留恋痴迷于他身上的味道。所以还是总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可是这回……的
  她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把将墨冰仙推了开去。
  “不要看……”不要看,她那些伤痛的过往,羞愧的曾经。
  墨冰仙怔住了,半张着嘴看着他,面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是她么?曾经的花千骨?在鬼怪面前害怕着的,孤身一人去拜师的她,为白子画而努力着的她,在朋友面前开心笑闹着的她,和糖宝嬉戏玩耍的她,为白子画次又次肝肠寸断的她……
  他终于明白,明白为什么她的眼神里有时冰冷,有时茫然,有时悲凉。为什么连竹染都会可怜她,为什么摩严会来求他,为什么白子画宁愿在身边承受屈辱也不肯离开。
  断念剑、消魂钉、绝情池水……看见她在蛮荒又瞎又哑受尽欺凌的时候他心痛如绞。竹染虽为图利,但在那个时候那样照顾她,重新给她希望,难怪她会对他如此放纵。世间人只会谤她、伤她、欺骗她,原来这个妖神,竟是阴差阳错步步被逼出来的。
  扪心自问,他一生看尽世态炎凉,虽不至于怨天尤人,但对这世间多少有些冷情。要是遭受花千骨那样的苦,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只是,她怎么就这般这执迷不悟?这所有的一切一切,就只为一个白子画?
  内心的怜悯都被愤怒所取代,对白子画的愤怒,对仙界的愤怒,对自己的愤怒。
  花千骨见他神色,轻轻摇了摇头,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
  “很可笑吧,六界因我狂掀澜,苍生因我遭涂炭,血流成河海,骸骨积如山。可我真正亲手杀的,却只有落十一一人。”
  “我……”墨冰仙有一些茫然又有一些愧疚。他本可以毫不被花千骨察觉的,可是窥见那切的瞬间打击和触动太大,他失了魂魄。
  突然间有股很强烈的冲动,想杀了白子画。突然间很恨,自己迟来了那么些年。如今的花千骨,再不是当初浅笑盈盈的单纯孩子,而只是一具美丽的行尸走肉。
  而他,竟然想伙同那些将她一步步逼成如今个样子的人,将她毁得尸骨无存。何其残忍——
  花千骨慢慢站起身来,若是墨冰仙什么也不知道,她尚且还可以和他逢场作戏,相互取暖,相互慰藉。如今,却是再不能了。她不想赤裸裸的站于人前。
  “小骨!”墨冰仙拉住她的手。
  花千骨听他竟和白子画一样叫她,不由怔了一怔。
  “难道事到如今,你还放不下么?”
  花千骨茫然轻叹:“我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任何能够和他相比。”终究没有回头,抽了手慢慢走出门。
墨冰仙满面颓然。
130.醉生梦死
不知道花千骨是不是出了云宫,墨冰仙哪里都找不见她。也知如果她若有心隐藏,这世上无人寻得到。时间一天天过去,花千骨始终未再露面。墨冰仙一向寡情的性子变得有些焦躁,没有想过自己对她的消耗是不是足以仙界将她封印,反而为她的最后结果担心起来。还有几日便是仙界的反攻,不用说定是旷古的大战。明明是以卵击石,不到半分胜算的举动。然而他心底却清楚,需要对付的人只有竹染,花千骨根本就不在乎胜负。那死水一样的眼神偶尔透露出来的也只有绝望和疲惫,犹如濒死之人。其实她也早厌倦了这一切,只想快点有个了结吧。
  一日倒数着一日,终于最后的日子临近了,墨冰仙不信竹染他们会什么都不知,只是六界安静得有些诡异。
  花千骨站在过去的那条小河边,河水早已枯竭了。她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她最喜欢光着脚丫在小河里捉鱼翻螃蟹了。爹爹就坐在檐下看书,总是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精神好的时候会教她读读书写写字或是给她做一个漂亮的纸鸢。
  才一眨眼就许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小木屋早已不见了踪影,妖神出世以来,天象异变,连续几年大旱,村子里的人死的死迁走的迁走,几乎再没半个剩下。
  她将爹爹坟头的草一点点拔了,重新修葺了一下。又寻了些木头来,敲敲打打,依着回忆,想把木屋重建,法力虽强,却终是手笨,做了两天,却仍然非常简陋,更别提时常呆愣走神把榔头砸在手上。等全部完工,木屋倒成花屋了,到处开着花,爬着花藤。花千骨躺在黑暗里,和过去一样有小小的屋顶遮挡着风雨,安心而踏实,像被包裹在母亲的肚子里,像那些时候,躺在白子画的怀抱中。
  天空黑压压的,已经许多天不见日头,她知道不能仅凭自己的情绪影响日月天象影响山河大地,可是她几乎已经没有去控制这些的余力了。
  突然察觉有人来了,而且是她所熟悉的气息,依然控制不住一阵手抖。
  那人只是站在门边,却不进来。花千骨心底苦笑,既不想见,又何苦寻来。
  “外面风大,进来坐吧,茅舍简陋,虽款待不周,却总还是有落脚处的。”
  白子画推门而入。
  花千骨正靠坐在随意支起的木板上,紫色的双眸凝视着他,平静无波,黑暗中两人对视许久。白子画随意寻了处坐下,白衣胜雪,周身仿佛有一圈荧荧的光晕。
  自上次那春药闹出来,他俩就再没见过,仿佛隔了许多年一般,越来越远了。
  白子画望了望她的额头,心又揪了起来,想到自己上次的失态。
  他在瑶池横霜剑不受控制的插入她身体看见她满面疤痕的那一刻,就对自己发誓说,今生今世,哪怕死也再不伤她一分一毫,却又一次违背了誓言。
  轻轻闭上眼,他以为他知道应该怎么做,其实他一点都不知道。感情与理智硬生生被扯得分离开来,一个白子画冷冰冰的站在前面,另一个白子画就在背后叹气。
  知道她久不在云宫里,略一想,天地之大,其实她已无处可去,猜她是来了这,果然。当年与她出外历练时,便与她回来过一次。
  他不知道自己来寻她做什么,是因为墨冰仙还是因为再过两日仙界马上要反攻了。他依旧没有恢复法力,笙箫默怕他被波及出什么危险,几次要他回去。可是他又怎么能甩手离开,明明这一切都是他的责任。
  如果他当初能再多顾及她一分,在她决心偷盗神器之时察觉,在她被送去蛮荒之前发现,在糖宝被杀之前阻止,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可是,虽已到这样的地步,害死那么多人,他却从未觉得自己收她为徒,包庇她封印她体内的妖力,或是替她受消魂钉是做错了。
  “找我有什么事?”花千骨的声音冰凉入骨。
  白子画沉默良久:“仙界两日后反攻。”
  “知道,那又如何。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他们既然一心寻死,我就成全他们。你这次来,不会是替他们告饶的吧。”
  白子画看着她,没有说话。
  花千骨冷冷嘲笑,语气里又带一丝暧昧:“不要说,你是在为我担心。”
  白子画面上一肃:“自然不是。”
  “又是想要求我放人?不要大开杀戒?那你该阻拦的应该是仙界的人。”
  白子画轻叹一口气:“放下一切,别再做妖神了好么?”
  花千骨看着他像是在看天大的笑话,事到如今,怎么可能还有后路可退。却终归心还是有片刻软了,苦笑问道:“做妖神如何,不做又如何?做你便要杀我,不做你便愿意带我走么?”
  “我不会杀你,放下一切,随我回长留海底。”
  花千骨大笑:“你居然还是打算将我永生永世压在那样一个地方,白子画,你已经是个废人了,凭什么我会听你的。告诉你,我、不、愿!”
  花千骨长袖一拂,突然起身,近了他两步:“不过……我们俩做个交易怎么样,你带我走,我就真的不做妖神了,只陪着你,只为你。你既能解救苍生,又能赎罪,只是小小的代价何乐而不为,长留尊上不是最喜欢为了天下牺牲的么?”
  那样近的盯着他的脸,只希望,哪怕能看到一丝毫的动摇。可是她还是失望了,白子画缓缓摇头:“只有这件事,永远都不可能。你怎样才能消气才肯原谅,如果你做这一些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刚刚抬手,花千骨已制住了他的穴道,苦笑着踉跄退了两步。
  她怎会不知道他突然来寻她事有蹊跷,明知道自己依旧深爱着他,竟然想自尽在自己面前以死赎罪。而明知道有自己在,决不会让他死,他这举动,不过是向自己表明他的决心,故意在逼迫自己罢了。白子画,你厉害!因为我爱你,所以永远斗不过你。
  花千骨缓缓转过身,内心过多的郁积和悲苦排山倒海往外涌出,尝见喉头的甜腥,硬生生咽下,然后仿佛在嘲笑自己般的缓缓摇头。其实就算他如今肯为了天下,为了她不做妖神,跟她在一起,她又怎么可能接受,从她成为妖神那一刻起,一切都早已经不能回头了。可是还是忍不住试探,忍不住想问,忍不住抱那么一丁点的期待。他却终究是哪怕为了天下,也不肯委曲求全跟她在一起。罢了罢了,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假如……
  白子画看着花千骨的身影越来越远,慢慢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太残忍,可是既已没有时间去挽回,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不想看她手上再次染上血腥。
  
  “竹染。”
  “恩?”听着她柔柔唤他的声音他愣了一愣,花千骨仰头慵懒的看着天空,明日就是大战了。
  “你想做的事都做完了么?”
  “差不多了,只剩最后一件。”因为最重要,所以留在最后做。
  “真好,我却一件也没有做成。”当初,他们在蛮荒约定了的。
  “我全是多亏你的力量。”他一直在利用她,她不在乎被她利用,一开始的前提是只要不伤害其他人,后来成了妖神后,便都由得他了。
  花千骨摇头,突然拉过他的手,上面覆盖着丑陋的疤痕,没有小指,是当初被她硬生生切断的。
  “疼么?”突然觉得有点心酸,他们俩相依为命出蛮荒又走到如今多不容易。
  “不疼。”竹染眸子里再不见往日虚假的笑意变得温和起来。
  突然感觉滚滚力量往身体内流入,他放开花千骨的手,缓缓摇头:“不用。”
  “你打不过他。”
  “没关系,只有这件事,我想依靠自己的力量。”他的野心他的欲望他的抱负都满足过了,六界在手也不过是那个样子。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报仇。
  “你说,我若见了糖宝,她会怨我杀了十一么?会不会不理我。”
  “不会的,没有孩子会真正生父母的气的。”
  “那你呢?”
  竹染不语,沉默许久终于伸出手,有生以来第一次将花千骨抱在怀里。这是一场,他们俩都注定会失败的仗。
 
  亭台小榭,花千骨对月独酌。这是她多年后第一次喝酒,光是酒香已熏得她昏昏欲醉。
  突然回忆起当初她喝忘忧酒做的那几个梦,回忆起白子画对她说,不管以后是有了雄鹰的翅膀,还是太阳的能力,都一定要记住自己身为一颗小石头时候的心情,多多造福苍生大地。
  他其实早就预感到了这一天了吧,可是还是相信自己,就算有了再大的能力,心却是不会变的。可是自己终究还是变了,让他失望了。
  发觉有人来,抬头看却是墨冰仙,她有气无力的趴在案上,笑着咕哝:“你怎么还没走,还嫌不够么?拿去。”握住墨冰仙的手,妖力汹涌澎湃的往他身体里送去。
  墨冰仙一把把她拖拽起来,带着一丝心疼又有一丝恨意,不可置信道:“你当真在依照我说的方法想要救活朔风?”短短几天她的妖力竟散漫絮乱成这样?她到底干什么了?
  花千骨妖冶笑着点头,一脸醉意,一向苍白的双颊泛着淡淡的粉红。
  “我好开心啊,这次的他,一定是有脸的,生得和你一般俊朗。”
  只可惜还要等好几百年他才能再次化为人形,她看不到了……
  墨冰仙摇头:“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轻信于人,明知道我的目的是为了消耗你的力量让你变弱了好杀你,如果这方法,只是和之前那个女人一样骗你的呢?”
  花千骨凄凉一笑:“你以为我还有什么好失去的么?你虽怀目的而来,我又怎么看不出你是真的关心。你走吧,我刚刚用妖力在你体内设了屏护,以后你不会再没有选择了。走吧,去找当初那个你爱的人,就像你说的,哪怕她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她,好好守着。我能报答你的,就这些了。”
  墨冰仙心如刀绞。他错了他错了,他就不应该来,不应该不听劝告,更不应该看了她的回忆,读懂了她,却除了为她心疼,什么也做不了。
  紧紧握住她双臂,简直是在咆哮:“报答?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报答?都受过那么多欺骗和伤害了,你怎么还敢?还敢拿真心对我?”
  花千骨转身,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别傻了,没有人心疼的伤心不值钱。忘了他,忘了他,我带你走,不要再管这狗屁不通的世界,不要再做什么妖神了,我带你走……”
  花千骨鼻子一酸,却只能拼命摇头:“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是他们对不起你!”
  捧着她的脸就狠狠的吻了下去。
  花千骨怔怔的睁大着眼睛,大脑一片空白,四肢也完全麻痹,只看见眼前那张脸上写满痛苦挣扎的神色。想要推开,却全身酥麻无力,那人的吻如此凶狠如此用力,一向冰冷的身体温度开始升高,酒精麻醉着她的大脑,眼前那人的脸突然幻化成了白子画。再次心如刀绞的感觉,她被动的回应着,嘴里喃喃道了句:“师父……”
  墨冰仙如被雷击,浑身颤抖着将她压入小榭中绵软的榻上:“该死的!我不是你师父!听见没有!我不是!你给我看清楚!”硬生生掰过她满是迷蒙茫然的脸,再次吻了下去。花香混合着酒香,滋味如此诱人。
  花千骨紧绷已久的弦完全崩断,为何?为何她要如此执着?为何她要紧抓住他不放?若自己可以不用爱他,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一步,不会有这么多人因她而死。为何事到如今了,他宁可牺牲天下也不肯和自己在一起,他就当真对自己如此厌恶?为何自己还是不肯死心?为何自己不能洒脱一点?自己明明是妖神了,有什么事不能做,为什么要为他守身?凭什么受他逼迫?
  眼前模糊不清了,她已不知道那人究竟是白子画还是墨冰仙。她只知道她好苦,好累,好孤独。所有人都抛下她了,死去的心像被剐了个大洞,淅淅沥沥的淌着血,她需要填补。伸手紧紧抱住跟前的那一点点温暖,像拼命抓住救命的稻草。
  衣裳从肩头剥落,那人恨恨的在她脖子上吻着咬着,犹如当初白子画吸着她的血。她呼吸急促起来,任凭陌生的手在身上抚摸着,一处处点燃欲望,她无力的弓起腰,轻呻细叹。
  却突然之间,周围温度冷到极点,杀气排山倒海而来。花千骨醉梦中睁眼,看着远处那人,心头犹如帛裂。
  时间刹那停止了,仿佛回到了当初,他是他师,而她仍是他弟子。
  猛的翻身推开墨冰仙,不顾一切的朝他追了过去。
  墨冰仙从后面紧紧环住她,声音几乎哽咽:“不要去……”
  花千骨满面惊慌失措,用力挣开他,仍只是摇头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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