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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骨

_16 Fresh果果 (当代)
  花千骨看着他的小手,小小的,肥肥的,白嫩精细,手背上几个小窝窝,心底涌起莫名的疼爱,张嘴轻轻啃咬一口,他笑得更开心了。
  可花千骨却发起愁来,这墟洞没有边际,没有东西,而他是唯一的活物。必定是妖神刚形成的雏体。此刻虽然看来只是无害的婴孩,可是一旦成形,到了可以承负巨大的妖神之力的时候,就再没有人拦得住他了。
  自己来这,不就是为了阻止妖神出世么?不趁着他还未恢复力量的时候杀了他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可是他只是个婴儿啊,还什么都不懂。凭什么就因为背负着巨大的妖神之力,便要为自己还没做过的事付出生命的代价呢?
  花千骨脑海中激烈的斗争着,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水往外冒。怀中的孩子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生死正掌握在她的一念之间,仍旧开心的仿佛吃糖一般,抓着她的手指又咬又舔。
  看着怀中单纯到一无所知的娃娃,花千骨的心拼命挣扎。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要顾念天下苍生,不可因为一时的妇人之仁而留下大祸,而这错本来就是自己造成的,应该由自己解决。
  可是妖神又怎会生于莲花中?这难道不正说明了万物之始并没有好与坏,善与恶之别么?他如今只是一个普通的婴儿,怎么能因为可能发生却并未发生,这种不确定的事便判定了他生存的价值呢?人之初,性本善。如果有人耐心引导他走上正途,摒弃杀戮,就像师父教导自己一样好好的教他。说不定六界涂炭的事就根本不会发生了!
  那个声音又在说,可是如果不行呢?妖神终归是妖神,她今日一时不忍放过一人,有朝一日死可能就是千万人。如今六界八荒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她怎么能够冒如此大的险呢?
  花千骨闭上眼睛,可是谁又说过,两个人的性命就比一个人重要?千万人的性命就一定比一个人重要。生命的价值并不是用数量来衡量的啊!为了救一人而杀一人不对,难道为了救两个人,救千万个人杀一人就一定是对的了么?师父总是告诫她说,重要的是不是一个人的能力,而是他的选择。就算他身负巨大的妖神之力又如何?只要他能一心向善,造福苍生大地也说不定啊!
  可是那个声音继续争辩,权力导致腐败,能力滋生邪恶。没有人能够控制自己的欲望,能够蔑视天下的力量是绝对生不出至善来,只会滋生邪恶和贪婪之心。怎能用苍生做赌注,押一个注定会输的结局呢?
  不会!不会!花千骨惊恐的摇头,只要有人好好引导,一定不可能是那种结果。怎能在一切尚未成定数之前,就判了一个孩子的死刑呢?她始终相信,人心都是向善的。
  紧紧将孩子抱在怀中,低下头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她连人都没杀过,这样半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的婴儿,她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既然是她惹出来的乱子,她就负责到底。
  她低声喃喃道:“今后,我会像爹娘一样悉心教养你,让你识诗书,知礼仪,辨是非,别善恶,明天理,通古今。你若敢心生半分邪念,我、我便绝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花千骨从腕上取下相伴多年的佛珠套在他的小脚上,抬起头望了望正上方的上弦月。
  “这里没有天地,没有日星,只有月亮。你就南无为姓,以月为名吧。希望你长大了也能心怀佛心,心怀日月,慈悲众生。千万不要让我有朝一日,因为今天做了这个决定而后悔。”
  怀中的孩子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一样,咧开嘴灿烂的笑着,眯起的眼睛弯弯的就像两个月牙儿。
  花千骨既然已经下了决心了,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看他不停的把小手能够抓住的一切东西不停往嘴巴里塞。
  “小月,你是不是饿了啊?”花千骨有些茫然了,怎么妖神也是需要吃东西的么?可是她又不是他亲娘,别说奶水了,她连胸都还基本上没发育了,该拿什么喂给他啊!
  突然想起在昆仑山上时好像有采摘过一些薲草放在墟鼎里以备肌饿和疲劳时之需。算来自己也好些天没吃东西了,虽已得仙身,不需要再进食,但是心理上还是会有一种饥饿感无法填补。于是取了薲草出来,自己吃一点,然后放在嘴里嚼碎了又喂给南无月吃一点。
  几乎是立刻就感觉饱了,而且困顿疲倦也都没了。她逗弄着他玩了许久,然后从墟鼎中取出平常用的灵机琴来,信手抚了一曲给他听。
  想到师父剧毒终于得解,她几多欣慰;想到朔风,绿鞘,温丰予因自己而死又几多痛苦;想到如今师父乃至整个仙界肯定都急着捉拿她这个千古罪人又几多哀怨难平。琴声时喜时悲,想的最多的却依旧是和白子画在一起的朝朝暮暮。
  突然察觉到衣角被谁抓住,她低头看,南无月居然爬啊爬啊的爬到了她身边,然后仰起头,天真的望着她笑着。
  花千骨将他抱在怀中,他伸出小手在她脸上轻轻抓挠着,仿佛要逗她开心一般。花千骨低下头亲亲他的面颊,知道他灵性于常人何止十倍。
  微微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细细看来,他确实比之前长大了许多,速度之快,叫人咂舌。
  南无月很乖,不哭也不闹,花千骨不论干些什么,他都喜欢缠着她在她身上爬来爬去,或是绕着她爬圈圈。一丁点大已经学会了撒娇,咿咿呀呀的不停的在花千骨耳边聒噪着,像是不停在跟她说话。总爱抱着花千骨的手指在嘴里啃,花千骨惊异的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已长出乳牙了。
  或许他开口说话也比别人早许多,花千骨这么想着,就不停的跟他讲故事,教他说话。南无月望着她的嘴巴不断开合着,眼睛里逐渐有了更多的神采,似乎是能够听懂了。
  经过大致推算,花千骨发现在墟洞中每过一天,南无月能长一岁。如此,只需大约二十天左右,他便能拥有强大而完美足够承载妖神之力的实体了。
  花千骨微微有些慌张起来,怕时间过得太快,未待她教导了些小月什么,未待他有足够的时间和阅历却弄懂善恶之别,他便要出世面对六界苍生了。
  于是更加费尽心思的跟他说话,教他知道更多的东西,为他弹琴,陶冶他的性情。
  别的一般小孩开口第一句学会说的话都是妈妈、娘亲,南无月第一个会说的词却是“花花……”
  一般小孩只会称呼自己的名字,分不清自己的镜像,南无月却从很早开始就会说“我”,并有了十分深的自我意识。一开始花千骨还隐隐有些担忧,但是两三天过去,南无月逐渐长大,在她的搀扶下慢慢学会走路。除了比一般孩子聪明伶俐,成长速度快一些之外,并没有别的其他什么不同。
  性格带点腼腆,非常听话,从来没发过脾气,或是显得任性。也丝毫没显露出任何暴戾或邪恶的气息。听到花千骨说到一些人间可怜的悲惨的事,甚至会孩子气的感动或是伤心到哭起来。
  花千骨教他识字,教他弹琴,南无月几乎是一看就会。不管什么道理,几乎也是一讲就明白,所以教起来非常轻松。花千骨将墟鼎里带着的书给他看,他只需急快速的从前面翻到后面就全部记住并且学会了。其他的花千骨就挑着有用的东西一点点讲给他听。怕他觉得枯燥烦闷,便陪他做游戏。但是南无月从来都是很耐心的样子,依旧一脸的天真无暇。
  二人都不需要吃饭睡觉,活动的空间几乎也都在千瓣莲之上。花千骨并不避讳的偶尔教他一些道家正派的心法和剑法。觉得这样往好的地方去引导,就好像给大坝开了个口子,有个流泻的地方,总不至于有一天洪水高涨到决堤。完全不让他学不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是行不通的。与其有朝一日突如其来的刺激,可能将他逼上绝境,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让他知道自己是谁,明白自己的处境,又应该怎样避免。
  所以待到他完全懂事了,关于他妖神的出生花千骨便一五一十的跟他说了,甚至包括自己进入墟洞是为什么,如果他有一天做出为害苍生之事,她会亲手诛杀他。
  南无月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但是很顺其自然的便接受了。撒娇的抱着她的腰,信誓旦旦道绝不会有这么一天的。他什么也不想要,只要能永远跟她呆在一起。
  花千骨心头一暖,有欣慰有感动还有很多很多莫名复杂的情感。南无月把她当成娘亲一样极端的依赖。比较喜欢听她说她过去生活里一些搞笑的细碎琐事,对练习御剑仙法还有给他说的一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倒显得兴致缺缺。
  花千骨喜忧参半,喜得是他始终心似琉璃,玲珑剔透,内无瑕秽。忧的是全天下都想要诛杀他,自己却把他教得跟小绵羊一样,心地善良,不愿伤害他人。就算身负妖神之力,却不能保护自己这又该如何是好?
  而自己总是长留弟子,为了师父,也为了承担自己的过错,必须回去接受处罚。到那时,没有自己在他身边陪伴他照顾他督导他保护他,他又该如何是好?
  南无月听见她这么说,第一次面上有了怒色:“不准离开小月!无论如何不准离开!如果你走了,就算天涯海角我也把你找回来!谁也不准处罚你!谁敢伤害你我就……”
  感觉到南无月小孩一样说起气话,千瓣莲微微发红发烫,花千骨连忙捂嘴他的嘴,将他抱到怀里搂了个严实。
  “记得姐姐叮嘱你的话么?”
  “记得……”南无月低下头去。
  “你如果不想要姐姐伤心的话,就尊重姐姐的选择,以后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轻易伤人。”
  “花花姐姐的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很严厉的处罚姐姐么?”
  “他是世上最伟大的师父,最厉害的仙人,也是对姐姐最好的人。”
  “那为什么还……”
  “因为姐姐做错事了,所以就要接受惩罚。所以小月记住,永远不要做错事,否则姐姐也要打你的屁屁!”
  花千骨呵他的痒痒,南无月在她怀里笑得前俯后仰,连连求饶。
  “姐姐也是对小月最好的人,我也会对姐姐好,小月最喜欢姐姐了。”
  “姐姐也喜欢小月,会好好照顾保护小月的。”
  “姐姐我们就在这里好不好,只要有姐姐陪着我,小月宁愿留在这墟洞里,永生永世都不出去,不问世事,不见天日,只要能一直和姐姐在一起。”
  花千骨身子一震,看着他依旧幼稚的童颜,却坚定清澈的眼神。他居然、居然肯为了她永远困在这里么?紧紧抱住他,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外面的天下早已容不下他们二人,如果可以永远留在这里,苍生无忧,小月无险,倒也不失为两全其美之事。只是师父,就再也见不到了吧……
76.花月洞天【VIP】
  
  墟洞之内一片宁静祥和,东海之上却是整个天翻地覆。莫说在海天之间掀起风起云涌的十六件神器一直在有生命般吐纳天地之气。就是紫色天空下数以万计的妖魔仙人魍魉鬼怪也闹得到处都不得安生。
  眼看白子画和杀阡陌二人僵持不下,一触即发,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仙界和魔界法力最强的人若真动起手来,其精彩和壮观程度可想而知。
  两方皆无人说话,亦无人敢上前劝阻。唯一为难的是轩辕朗,被夹在仙与魔,花千骨与妖神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他始终是挂心着花千骨的,可是毕竟身为皇帝,担负的是整个人间界的兴亡,凡事不能再像少年一样任性和自作主张。他可以毫不犹豫为花千骨死,可是没权力决定人间界的百姓也同自己一样。他皱着眉,突然开始极端的厌恶起自己的身份来。堂堂一界帝王,居然连保护自己心爱人的权力和能力都没有,做来何用!
  此时却突然见一个白影上前,竟然是东方彧卿。他用的不是御风术,亦不需腾云驾雾或是御剑御物。却不知靠的什么法门能在空中迅如闪电,来去自如。
  身体突然插入二人之间,面对魔界仙界之尊却毫无半点惧色。
  “尊上魔君,且慢动手,若你们二人争斗起来,下面仙魔人妖定然混战一团,死伤无数。这妖神还未出世,便先已生灵涂炭了……”
  东方彧卿望向白子画,如若平时他或许胜上杀阡陌一筹,只是此刻他毒伤刚愈,内力还未恢复完全。鹿死谁手,还未能知。
  白子画的眼睛里依旧是冰冷一片毫无情绪,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怒是悲。如果说这世上真有他东方彧卿也完全不知道,看不透,弄不明白的人,那一定就是他长留上仙白子画。
  尽管花千骨犯下这么大的错都是为了他,可是却始终不知道花千骨在他心底又有几斤重量。他统领众仙,自然有他的立场,不顾骨头死活先要防患妖神出世,做法纵然可以理解,但是却不可原谅。
  想着骨头为他受的委屈和苦楚,东方彧卿心里积郁难平,也有冲动想把一切全部告知于他。看看他会是什么表情,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
  可是想到骨头瞒住他的用心良苦,只能忍住不说。
  白子画眼睛不看他也不看杀阡陌,望着那旋转不停的十六件神器形成的巨大墟洞入口。
  “你说怎么办?”那样肯定的语气,根本不像是在询问,仿佛早就知道东方彧卿会出来阻拦一般。
  东方彧卿微微怔了怔,随即笑了。他以为他站得高,于六界之外看着这一切,没有什么逃得过他的眼睛,却不知道原来白子画在更高处看着他。
  “有办法救小不点么?”上次太白一役,杀阡陌已见过他的足智多谋,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轩辕朗也满是希冀的看着他。
  东方彧卿轻轻点头:“这就要看尊上、魔君还有陛下的了。众所周知,墟洞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子宫,妖神完全成形从里面脱离而出的时候便是他最虚弱的时候。那个时候如果合众人之力将其击溃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轩辕朗沉思道:“但是因为他已得强大的实体,如有失误,或一击不成的话,反将其惹怒,一旦出世,后果不堪设想。况且那时候再救千古就来不急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拖到那时才采取行动。”
  “陛下稍安勿躁,我说的不是要大家等到二十一天后妖神出世的那一刻,那样的话所冒风险的确太大了。妖神尚未得实体,就像蛇需要蜕皮一样,其实七天之后的月圆之夜才是他力量真正最弱的时候。若那时能集几界之力,或许能将墟洞打开一丝缝隙,到时……”
  “到时就能进去,亲自把小不点救出来?”杀阡陌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东方彧卿点点头:“不光如此……”
  “说不定还能把妖力未恢复完全尚是雏体的妖神制服对么?”白子画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东方彧卿。
  “尊上英明。”东方彧卿低下头,嘴角扬起好看的弧线。
  “你早知此事,并做好了打算,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担心妖神出世,并怂恿小骨去盗神器?”白子画骤然冷道。
  东方彧卿身子一震,嘴角扬起的弧线更大了,眯着眼睛笑:“在下不知道尊上是什么意思?”
  白子画不再看他,虽然紫薰浅夏说花千骨是和杀阡陌串通好偷神器的,但是与其说是从来只关心自己容貌,把神器当玩具的杀阡陌,不如说是深不可见的东方彧卿更可信一点。
  “魔君万万不可!”旷野天、蓝雨澜风等人在一旁连忙相劝。好不容易等到妖神出世的这一天,生怕他因为一个小丫头让一切功亏一篑。
  杀阡陌思忖着,他既不关心小不点为什么要盗了神器和向自己借玄天伞放妖神出世,也不关心东方彧卿到底安的什么心,他只想快点把小不点救出来而已,并且在所不惜。他行事向来率性,不管不顾,只由着自己的喜好。所以自然没有轩辕朗那么多的犹豫和顾及,立刻就点头答应。
  “我不在意跟仙界和人界的人联手,只要可以救出小不点。”
  白子画有些诧异的看他一眼,神情更加冷峻了。
  “魔君!”蓝雨澜风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策划的一切,竟然又要毁到花千骨手里。
  春秋不败拦住她使了个眼色要她别急,然后和云翳对望一眼,各自面上都是阴险狡诈的笑,真没想到得来全不废功夫。
  轩辕朗也表示联手,既然有方法可以既救出花千骨又避免妖神祸害众生那自然是最好。
  于是众人皆看向白子画,白子画冷道:“既然可以减少伤亡自然是最好。只要可以将妖神扼杀在真正出世前,其他的都不重要。”
  达成一致后,下面的人总算也停止了对峙,却依旧互相提防的团团围在墟洞周边。
  等……
  等七天七夜之后的月圆之夜,决定命运的那一刻的到来。
 
  
  不管外面如何惊涛骇浪,墟洞里永远是祥和宁静的世外桃源。虽然周围什么也没有,只有两个丁点大的孩子,可是两人却从未有过孤独寂寞或是度日如年的感觉。
  看着小月一点一滴长大,教他走路教他说话,说故事给他听,把自己会的都一一传授给他。和带着糖宝的感觉略有不同,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母亲了。
  小月一天长一岁,短短几天,就长得很高了,像个健康正常的六七岁孩子那样喜欢到处跑,喜欢声音软软的跟她撒娇。
  “花花,花花……”小月蹦蹦跳跳从后面跳到她背上。
  “我说多少遍了,要叫姐姐。”
  “我喜欢花花。”小月开心的摊开手,掌心里立马生出一朵血红的蔷薇,花千骨惊异的睁大眼睛。
  “送给花花。”小月咧开嘴笑起来,水嘟嘟的脸,水汪汪的眼,可爱得不行。
  花千骨无奈的摇头:“姐姐不能碰,一碰花就谢了。”
  “不会的。”南无月指着身下的巨大冰莲,“这个不也是花么?不都没有谢。”
  “这个不一样……”未待她说完,南无月就垫起小小的脚尖把蔷薇插在了她头上。然后眼睁睁看着花迅速的凋谢枯萎。
  “为什么?”他嘟起嘴巴不解的捧着死掉的蔷薇。
  花千骨摇头,没了勾玉,她又恢复成凶煞的体质了。
  “姐姐别难过,你喜欢花么?那我就送许多许多的花给你。”南无月回身,小小的手从左边往右边轻轻划过,顿时从西到东瞬间蔓延出一片绚丽的花海。花千骨惊讶的张开嘴巴说不出话来,就见南无月轻轻呵了一口起,花海顿时铺满了整个天地,半空中还飘飞着阵阵花雨。
  花千骨惊呆了,在冰莲上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除了花,层层叠叠一直覆盖到遥远的天际。大风起,阵阵花浪波波荡漾,比大海更加壮阔,比朝阳更绚烂。香气四溢,花千骨久久沉醉其中简直说不出话来。
  “花花喜欢么?”南无月跳入花海之中迎着风狂奔起来,笑颜却是比任何一朵花都要美丽灿烂,光彩耀眼。
  “以后小月和花花就在这里幸福快乐的生活,花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不光有花再加一条小溪?”
  顿时天边一条小溪蜿蜒而下,从花海中穿过,欢快的流向远方。
  “再有一个小房子?一片竹林?一个小湖?一群小鸟?”南无月手在空中轻轻挥舞,如同小孩在涂鸦一般。
  顿时花海中出现了一间清雅的竹舍,湛蓝的湖里,有一只只白鹤,还有长着绒毛的小鸭子,天空开始变蓝,出现白云朵朵,阳光一丝丝从云间倾斜而下,湖面上还挂着一道彩虹,门前有一棵葡萄树还有一个秋千架。
  “花花喜欢这样的么?还是这样?”南无月手一挥,顿时面前的又迅速变幻成了亭台楼阁,华丽精致的宫宇白塔。
  一挥手一会变成和风细雨的人间四月天,一会变成波澜壮阔的海中水晶宫,一会又变成白雪皑皑的空灵仙境。
  花千骨看着四周景致不断跳跃或随着四时而变化,不由倒抽几口凉气。这墟洞中便是南无月的世界,如今他已经成长和强大到能够完全操控自如了。
  花千骨眼花缭乱的揉揉眼睛:“别玩了小月,就第一个吧,第一个。”
  场景又变幻到一片花海飘香,南无月牵起花千骨在花海上空急速飞驰而过。
  二人来到竹舍中,南无月胖乎乎的小手点了点花千骨,她身上的衣服突然变成了绿色的罗裙,再点一点,又换了一身紫色的轻纱。白色狐裘,红色披风,青色长袍,七彩华服……身上的穿着连同发饰也不停的变幻着。
  “小月,你在干吗呢?”花千骨哭笑不得。
  最终换作一套清丽的雪白纱衣,南无月总算点了点头:“恩恩,就这个,花花真好看。”南无月开心的手舞足蹈,自己也换了一身红色的小褂。
  “我想吃花花说的那些好吃的东西。”南无月可怜巴巴的仰头看着她。
  花千骨走进厨房看了看:“可是没有食材啊!”
  “花花想要什么,我马上变出来。”
  哪怕仙术道法再强,想要凭空变出什么物体,从理论上是完全说不通的,除去用某物变化形体或者从某处瞬间转移,要么就只是幻术而已。就是孙悟空也需要借助自己的毫毛,法力一失,也会立刻被打回原型。
  花千骨看着满桌子小月凭空变出的那些物体,却是完全真实的。猜他或许是从墟洞之外移来,否则这接近创世的力量也未免太可怕了。
  花千骨做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二人坐在桌边一面吃一面说话,可是只有两个人的偌大的世界未免还是有些冷清。
  “花花是不是觉得人太少了?那我再变几个下人出来陪我们说话啊,想要把外面变成热闹的集市也可以……”
  “不要!”花千骨连忙摇头,光是一般的物体和景致也便罢了。如果是真的人的话,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有生命还是只是幻影。她觉得那样的场景太过诡异,还不如一直二人这样简简单单的。
  南无月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惊喜的望着窗外:“原来姐姐说的天黑就是这个样子啊!”
  他啪嗒啪嗒的跑出去,望着天空巨大的圆月。因为周围天空都暗了下来,比当初花千骨刚醒来时看不知道清楚多少。只是此时月亮发出妖异的红光,周围一环环晕开。将整个大地笼罩在一片妖冶鬼魅之下。
  “今天是十五呢……”月圆人不圆啊。花千骨摸摸南无月的头,突然想起无数次静静望着白子画在露风石上对月抚琴的梦幻般的场景。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将和小月如此简单平静的过下去。
  “花花……”南无月突然弯下腰,面色苍白的轻轻唤了她一声。
  “恩?”花千骨低下头,“小月你怎么了?”
  “我……”他抬起头,腮边挂了两滴晶莹的泪,微微皱眉我见犹怜的样子让花千骨心里一疼。
  “小月?”
  南无月腿一弯,跪倒在了地上,仰起头,突然对月爆发出一阵妖兽般惊天动地的咆哮和呼喊,身上迸射出万千道刺眼金光。
77.谁是妖神【VIP】
  
  太过刺眼的光芒和巨大的冲击力,致使花千骨迷迷糊糊晕了过去。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周遭景色又变了。
  四周一片漆黑,竹舍,花海,湖水所有的一切全不见了,只有天空中一轮巨大的红月,氲出一丝丝妖冶诡异的气息。她和小月此时正身处冰莲之上,只是这冰莲,似乎在空中更高处。她伸出头往下看去,吓了好大一跳。却见一棵巨大的树从下面黑不溜秋深不见底的一片虚空中生长出来,巨大的树枝和树杈几乎欲笼罩住整个天空。树上开满了一朵朵巨大的千瓣冰莲,而他们就睡在最顶端的这一朵之上。
  这奇异的树还在不停的向高处生长,花千骨甚至能听到树皮绽开,和冰莲不断绽放的咔嚓作响。
  小月在一旁痛苦的发出呻吟,身子颤抖的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小月!小月!”花千骨把他紧紧搂在怀里。看他满头大汗,唇色苍白,紧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月光下在脸上投下阴影。
  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诊断不出任何生病的迹象,花千骨只能拼命的给他输入真气和内力。
  “花花,我疼……”小月的小手紧紧的抓住她的衣服。
  “哪里疼?是哪里在疼?”花千骨急得手忙脚乱,在他肚子上背上轻轻搓揉。
  “全身都疼,骨头,骨头像要裂开了……啊……”南无月一声惨叫,疼得不由翻滚起来,花千骨按住他,可是他的身体仿佛一个大洞,输入再多的真气和内力都瞬间被吞噬殆尽,消失无踪,没有半点回响。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有人想要进来!不许!绝对不许!”南无月感受到外界有人正妄图打开墟洞的口子,连忙闭上眼睛嘴里默念着什么咒语,仿佛在与人斗法一般。可是身体极度的疼痛叫他越来越吃不消。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疼得哭了起来。花千骨急得直抹汗,紧紧搂着他源源不断的输入内力。亲吻着他的面颊和泪水,低声安慰着。
  红色的圆月光芒越来越盛,南无月突然拼命从她怀抱里挣脱,跪倒下去,仰天对月凄厉长啸。花千骨惊恐的望着他,无奈被他周身血红色光芒弹开她根本靠不过去。
  无色无味的冰莲月光下突然散发出丝丝缕缕的清香,她仿佛被人施了摄魂术一般,觉得大脑越来越模糊。隐隐听见南无月身体里骨骼在生长和绽裂的声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从身体里刺出来,骨为树杈,把血肉绽开成花。她伸出手去,却够不着他。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在月下剧烈的因疼痛而扭动着,如起舞的蛇一般的妖冶迷乱。她眼皮慢慢耷拉下来,身上的气力仿佛被什么抽光了。
  小月为什么好像长高了许多?
  她看着南无月痛苦扭动的身子总算停止下来只是仍然不断颤抖,慢慢回转身静静看着她。
  从七岁小孩瞬间成长成了十七八岁少年那么大,上身的衣物全部撕裂掉落,仅下身残挂着两块。露出依旧青涩稚嫩的小胸膛来。皮肤如牛奶般光滑,在月光下反射出诱人的白皙剔透的光泽,长发丝一样垂顺,在风中轻轻飘飞着,黑得耀眼。完美的腰线和修长的腿,绝对胜过少女千倍白倍,叫人忍不住伸手想要触摸。
  那脸虽长大了许多,既有少年的俊雅亦有少女的清秀,虽没有杀阡陌的倾城绝色,亦没有白子画的绝世风采,但是那水晶一样的玲珑剔透,清澈纯净,仿佛未沾染过世上的半点尘埃。
  依旧是小月没错,她的孩子,化成灰她都认得。
  “月……”她迷迷糊糊伸出手去。
  南无月向她走过来,身子略有些摇晃,目光里天真无邪中又多了一丝紧张无措。仿佛刚从蛋壳里孵化出的小鸡一样,钻进花千骨怀里轻轻颤抖着。
  冰莲的香味越发浓重了,花千骨大脑越来越沉,怎么挣扎抵抗封闭五识都没有用,最后慢慢闭上了眼睛竟然睡着了。
  南无月抬头望了望天空,发现月亮中心颜色微微淡了一些。集合了几界中所有高手的力量妄图突破墟洞入口,他知道靠自己现如今的力量是抵抗不住了……很快便会有人进到这里。
  只是这妖神之力,岂可这么轻易便奉送于人!
  南无月抚了抚花千骨的脸,眼睛里闪烁的再不是稚嫩的童光,而是一种蔑视九天的高傲和叛逆,只是望着她依旧如水般温柔。
  修长的手指缓缓从花千骨身体上抚过,满脸惊叹与渴慕。
  “神之身啊……这才是能够承载毁天灭地妖神之力最完美的容器。”他低喃着,眼中尽是妖媚与狡黠。
  南无月周身散发出金光,将花千骨完全笼罩其中。
  
  没有星子,海天之间只挂着一轮巨大的圆月。东海之上狂澜翻卷,几界的人正合力妄图在墟洞上打开一道口子。
  春秋不败一看时机差不多了,转过头正想跟云翳说话,却发现他人居然不见了。
  再一转头,果然看见远处云隐带着茅山派一群人匆匆赶了来。
  “没用的东西!”他冷哼一声,气不打一处来。
  一边继续向着神器那边施法一边向杀阡陌密语传音。
  “魔君,一会墟洞打开你一定要第一个冲进去,这可是千载良机。”
  “你是说……”
  “既可救出那丫头又可获得妖神之力,何乐而不为?我们千方百计抢夺神器,不就是为了待他出世力量最弱的那一刻将他制服,吞噬了他身上的妖力么?到时候,六界就都是魔君的天下了。”
  杀阡陌点了点头。
  重要的不是神器,而是谁放妖神出世。重要的不是妖神,而是妖神之力。
  神器在众仙的攻击中被一片强光包裹着几乎都看不清了。
  终于,墟洞中心出现了一道极小的口子。杀阡陌撤去内力一飞而上,却猛然被弹开,转身一看,是白子画的清音一指。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么?”白子画冷道。
  杀阡陌知道自己真动起手来不是他的对手,眼看着众人撑不住了,那口子马上又要合上。知道二人僵持下来,反而白白耽误了进去救花千骨的良机。权衡再三,使劲一跺脚。
  “行了行了,我不进去了还不成么?你一定要把她救出来,万万不可伤了她!”
  白子画愣了一下,似没想到一贯别扭又任性的他居然为了小骨可以到放弃妖神之力的地步。
  为什么?
  没再多想,他一闪身,已经朝着墟洞里钻了进去,墟洞立马回复如初。众人一个个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春秋不败仰天长叹,天意如此。有个这样傲气随性的主子真不知是对是错是福是祸。却更是把花千骨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花千骨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觉有什么软软的东西在咬自己。啃啃她的脖子又啃啃她的脸,最后在她的唇上啃来啃去。
  “小月,别闹……”她睡得正香呢,还梦到师父来着。
  南无月又变回了七岁大的丁点模样,光着身子在她怀里钻来钻去。
  “花花,我还要吃……”南无月被她一掌拍开,依旧迷迷糊糊闭着眼睛,吧哒吧哒小嘴,抱起自己的小手猪蹄一样啃了起来,
  空中巨大的圆月突然撕裂了一道口子,一个白衣翩翩的人飞了进来。落在大树顶端的冰莲上,空旷而寂寥的世界里顿时有了比月还美丽耀眼的一道光亮。
  白子画沉默的低头看着依旧浑然不知在沉睡中的二人。
  小骨……
  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心头微微有怒气。她在这倒是睡得安稳,可知道外面因为她闹了个翻天覆地,可知自己这回闯下了多大的祸,可知他又有多担心!
  片刻之后,才缓缓将目光移到一边头枕着她肚子呼噜呼噜正熟睡的孩童身上。
  妖神?
  白子画皱起眉头,心中微微有不详的预感。为何他竟未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妖气?
  探了探南无月的内力,居然虚空一片什么都没有。
  再转身看花千骨额上神的印记竟是越来越明显了,心里陡然一凉,暗叫不好。微微一探,果然……
  他长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感觉到外力入侵,南无月把所有妖力导引到了花千骨身上。他的雏体才成长了七日,还未成形,无法负载太多的妖神之力,可是花千骨却可以。
  
  如今神之身再加上毁天灭地的妖之力,这孩子怎么得了!?百年来白子画心里头一次有了这样的惊惶失措。
  现在小骨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妖神,而南无月却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七岁小孩。
  自己进来是为了诛杀妖神的,难道亲手将小骨杀了么?虽然她犯下大错,死有余辜,却终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不能妇人之仁啊!妖神尚且无人可以抵抗驾驭,何况是具有神身的花千骨。只需她弹指间,一界便可以瞬间消亡。这样无所不能的力量太可怕了,可怕到他光是想想都觉得满眼是血光。
  白子画拔出剑来,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师父……”她在梦中呢喃一句,脸上都是幸福和被宠溺的神采。
  白子画转过身,剑垂了下去。深吸口气稳定心神,告诉自己要冷静,且不可忙乱了手脚。
  就这样将他们带出去,就算自己不杀她,师兄师弟还有整个仙界又怎会轻易放过。
  就算他信得过小骨的单纯善良,可是身怀如此能力,其他人怎么想?
  对未知能力的极端恐惧会让一个人变得自私和残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总是有各种理由为了保护自己而将原本并不会对自身造成威胁的东西假想成敌人,费尽心思铲除殆尽。
  如果让人知道小骨就是妖神,怕是全天下的人都会一起追杀她吧,然后呢?然后小骨忍无可忍之下再将六界都付之于焦土?
  不行,虽下不了手杀小骨,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养不善,师之过。
  如果是罪,就让他一同承受吧……
  白子画扶起花千骨,一点点剥落了她的衣物跟剥橘子皮似的,花千骨没有发育的身体在他眼中跟块五花肉一样没有分别。咬破手指,从她脸上,脖子,手臂,胸背一直向下,全部写上了密密麻麻的血咒。
  以他白子画全部功力,将她体内妖神之力层层封印。她永远只是他膝下普通的孩子,不会成为什么毁天灭地的妖神。
  白子画手心微微有冷汗沁出,知道自己正犯下大错,可是依旧面无表情的一面施法一面念咒。
  花千骨觉得身上痒痒的,想要醒来可是花香扑鼻,被困在梦中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
  “小月……别挠我……”她嘟嘟囔囔道。
  小月?白子画转头看了看旁边啃着自己小手睡得正香的小家伙。明知道这样的后果是什么,却仍然没有犹豫的将一切全部封印。
  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人会知道。小骨是他犯下大错必须重罚的徒弟,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消去花千骨额上印记,她身上血色咒文也瞬间全部消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为她把衣服重新穿好,将他们二人抱在怀里,向着圆月穿飞过去。
  失去妖神的墟洞,大树,冰莲还有整个空间,瞬时无限坍塌。
  早已等得急不可耐的众人,都是一片焦躁和喧哗,白子画进去的时间似乎用的太久了一些。是在和妖神大战么?时间越久,众人越是绝望和不安。
  终于看到那白无瑕的身影从墟洞里飞了出来,群仙大喜,妖魔则恨恨咬牙叹息。
  十六件神器顿时黯淡无光急往下落。白子画一一收拢放入自己的墟鼎之内。
  “妖神和孽徒皆已俯首,由长留山先待为看管,众仙可放心离去,至于处罚和善后我们再从长计议。”白子画冷冷的说道,南无月被他锁在光壁里依旧在安然沉睡。
  众人一看,妖神原来只是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而已,不由又是议论纷纷。
  除了月圆变身之外,脱离了墟洞,南无月将再也不会长大,永远保持这样七岁的形态。
  这次大难是由花千骨造成,所有人都知道她若回长留必受重罚,以长留森严的门规,她就算是死一千次都不足以低过。轻水和落十一等人面面相觑,都为花千骨担心起来。
  此时却见杀阡陌突然怒气冲冲的出现在白子画面前拦住他去路。
  “把小不点还给我!”
78.仙魔大战【VIP】
白子画和杀阡陌二人在云端对峙着。周围的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静观事态发展。
  杀阡陌一身紫色华服,雪白毛领,从袖沿到腰带,从发冠到纽扣无不精致异常,脚踏火凤,手持绯夜,绯夜剑通体透红,犹如鲜血凝成,剑身周遭环绕一圈炙热的火焰,一丈之内草木皆焚,三尺之内冰水汽化。
  他一贯爱笑,因为美人笑起来会更美。所以在天下人面前猖狂的笑,在部下面前阴险的笑,在敌人面前狠毒的笑,在花千骨面前开心的笑……窃笑,媚笑,微笑,冷笑,无论何时,他总是笑着的,不同的笑展示出他不同的风情以及不同的心情。
  可是此刻,他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冷冷的望着白子画,脸色一片肃煞,犹如最雍容华贵的牡丹上覆盖着白白的一层霜,颜色却越发明亮起来,仍然艳似盛世繁花。
  很少人见过他的绯夜剑,因为以杀阡陌的能力极少需要出剑。更从不佩剑,因为佩着剑很难搭衣裳,那样就不够美丽了。
  他出剑只有两个字:绝杀!
  白子画只是静静的注视着他,面上没有丝毫怒色,眸子里更看不出半点情绪。一袭月牙白的长袍简单干净,衣袂上有华丽却不张扬的暗纹流光溢彩在风中飞舞。黑发如瀑,随意披散,依旧垂如缎,顺如水,丝毫不乱。只是这些日子,三千青丝再无人为他束。
  他的风姿远在九天之上,绝不是简单的一个美字可以概括和形容。圣洁,清冷,尘埃不染,总是叫人心生敬畏,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种亵渎。
  他举剑,水空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冰敛横霜”四个字,于他,于剑,都再贴切不过。
  很难在两人中分出个高低上下来,杀阡陌更胜在倾国倾城的外貌,白子画更胜在天下膜拜的风骨,但都不输于对方的是各自的能力和气势。
  看着无论是外貌还是能力皆冠绝六界的二人之间的这一场对决,几乎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蓝雨澜风,紫薰浅夏,春秋不败等人自然是一手心的冷汗。摩严,笙箫默等人却镇定自若。虽然正邪易辨,但是轩辕朗,轻水等人却不由自主隐隐祈祷着杀阡陌能胜,否则花千骨性命堪忧。
  “把小不点还给我!”杀阡陌脑海中回想起多年前诛仙柱上的那一幕,心头阵阵犯凉。他再也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花千骨本是我长留弟子,何来还你之说?”
  花千骨和南无月被锁在光罩里,在白子画左右缓慢浮动。
  白子画甚少与人动手,虽然做好应战的架势,语气依旧不温不火。
  此时天还未亮,紫色的天空已变作漆黑的墨色。月亮似乎怕被波及一般躲在了云后,海上光线颇暗,却依旧风浪不减。
  糖宝昏过去后被白子画托付给落十一照顾,却始终没有醒来,落十一担心想要施法把它救醒,东方彧卿却摇头制止了它,否则只会乱上加乱。
  每个人都心神惶惶,东方彧卿看着花千骨和南无月也是一脸的阴晴不定,他再怎么也没有想到……
  骨头,或许……
  他突然眼中闪过一抹欣慰,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愿意冒个险,尊重骨头的决定,把骨头交给白子画处置。
  只是他肯,杀阡陌哪里肯。
  知道这一战是非打不可,懒得再多说废话。当下意念凝聚,真气运转。手中绯夜剑轻轻一提,浮云踏浪,转瞬间已出了百招有余,速度之快,叫人咋舌,纵是仙魔,远远的也只望得见他紫色的身影。
  绯夜剑赤红色的真气吞吐不定,热浪逼人。白子画凌空翻转,轻易而又巧妙的躲过他一波波凌厉而凶险的攻势,稳稳落在海面上,而花千骨和南无月始终漂浮在他身边不近不远。
  杀阡陌闪电似地疾追而来,长袖旋转,绚光流舞,犹如花开。火凤也随之盘旋而下,玫瑰色的红光与绯夜剑交相映,炫目缤纷。
  摩严空中观战,冷哼一声:“妖孽,果然有些门道。”
  白子画始终不慌不忙,以退为进,以守为攻。杀阡陌出百招,他只出一招。横霜剑来去挥洒自如,人剑合一。
  杀阡陌皓腕挥舞,素手招展,腾空劈下,绯夜剑与横霜剑狠狠相击,天空中陡然炸响一个平空惊雷,闪电划破漆黑夜空。
  众人看得紧张,额上沁出汗来,一个个屏气敛息,心跳如撞。
  暗云翻涌,狂风肆虐,二人在惊涛骇浪中转眼已斗了数千回合。
  白子画见他功力竟比之前争抢伏羲琴一战时提升如此之多,变得更加诡异莫测,妖异凌厉,也不由得暗暗心惊。而自己毒伤初愈,真气不济,竟只能勉强与他战个平手。
  白子画攻势渐渐加快,时间拖得越久越对他不利,他无心与杀阡陌争什么胜负,但是岂能如此便将花千骨交给他人。
  右手结印划过天地,顿时空气中出现无数冰凝的细小水结晶,狂风中犹如水波剧荡,四周景色都像水中倒影摇曳变形。杀阡陌的身子在空中一滞,天地陡然间极冷,似乎连空气都被冻住。一条红色火焰从他剑上盘旋而出,蜿蜒怒舞,紧紧将横霜剑缠绕住,力道之大,似乎要将其扭曲变形。冰火互斥,只听得一片“滋滋”作响。
  白子画左手推掌而出,仿佛捉住蛇的七寸一样将火焰从剑上扯了下来,用力一扬,变作长鞭带着火焰直向杀阡陌席卷而去。
  杀阡陌也一把抓住火链另一头,一声爆破,火焰瞬间消失无踪。紫衣鼓舞,凌空翻下,举剑威极长劈,未料速度仍慢了一步,擦过白子画身侧,砍在了笼罩花千骨和南无月二人的光壁之上。瞬间光华大震,照亮半边天地。
  白子画一愣,杀阡陌也骇住了,两人都不由得顿了一顿。
  虽安然无恙,花千骨却慢慢醒了过来。虽然被锁在光壁内,外面景色却看得清清楚楚。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明明应该和小月在墟洞之中才对!怎么会突然到了外面?
  白子画转头,二人目光对视,花千骨大脑顿时就懵了。
  哪怕只有刹那,对她而言却仿佛千年万年,万籁寂寂,整个世界仿佛都只有他们师徒二人。
  完了……她心陡然下落,望了望身边的小月。终归还是被抓了出来,还不知道众仙会如何处置身为妖神的小月,自己又要如何才能护他周全。不过事到如今……自身都难保了吧……
  她看不懂白子画望她的眼神,她从来都不懂他的。他就像一片水,没有温度没有形状没有菱角没有任何特征,他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人,却正因为这分完美所以反而叫人无法更深刻的去感知他,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他。他的存在,有时候她会想会不会太过空洞,遥远还有乏味了。
  知道一切已成定数,她心底的某个角落突然反而变得释然起来。这样正大光明的回来面对一切,哪怕是死,也好过一辈子和小月躲在墟洞里面。
  能偶看着师父再次这样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她于愿足矣。
  只是,为何却又和姐姐打了起来呢?
  她趴在光壁上,有些惊慌的看着他们二人。
  “小不点别怕,姐姐这就救你出来!”杀阡陌投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单手翻转,空气中顿时紫气弥漫。
  却正在此时,趁着众人都在紧张观战,春秋不败趁机发难,率领妖兵魔兵向众天兵攻了过去。他才不管那丫头的死活,现在谁抢到妖神,谁就是九天之王,六界至尊。
  顿时四下一片混乱,剑芒横飞,刀光霍闪,矛戈如雨,光波四射,火光熊熊,杀声震天。仙魔混战,各个威力之强,真气之猛、速度之疾,比人间界的战争不知激烈了多少倍。
  白子画长剑不断与杀阡陌相击,冰霜与火花四溅。
  “不要打了,师父!姐姐!不要打了!”花千骨趴在光壁上看着周围因她而乱作一团,却丝毫无力阻止。
  白子画迅驰如风,银色光波从掌中击出,杀阡陌惊险躲过,低头却见顿时整个海面都被冰冻住了,连波浪都凝固成翻飞的形状。
  四周形势越发不容乐观,白子画再不犹豫,出手更加凌厉。轩辕朗见杀阡陌逐渐落在下风,便想上前相助,可是毕竟是高手对决,岂能随便插手。人界兵将未得他命令,只得按兵不动,坐看仙魔二界厮杀。
  白子画怕伤亡太多,传音给摩严。摩严点点头,长声道:“徒添伤亡无益,众仙随我先撤回长留山。”
  长留离东海不远,妖魔数量太多,群仙边战边退。
  “不准走!”杀阡陌周身皆被烈焰环绕,真气如游龙四处飞腾,白子画再不想跟他做无谓缠打。使出全部真气,一掌落在他肩上,直灌而入的内力几乎将他的每根血管和经脉都冻到爆裂。杀阡陌不闪不避同样满是烈焰的掌落到白子画身上,却仿佛打在棉花和云朵里,深不可测,绵绵流长,如水中浸泡。
  “想要妖神,有本事就到长留来夺取。至于花千骨,这是长留的私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管!”白子画冷道,又连击出三掌,伤了杀阡陌心肺,又封了他大部分内力。
  杀阡陌自知自己比不过他,却硬撑着一口气一直战到此时,怎肯轻易罢手。
  长剑一挥,仰天长啸嘶吼,四处爆破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却见周遭无论仙魔肚膛纷纷裂开,身体瘫软,吐血而死,足有上千余人。
  摧心化骨?白子画心头一惊,受如此重伤还敢用如此招式,果真是不要命了!
  “妖孽!我好心留你不得!”白子画厉声喝斥,全身真气往剑上凝结。横霜剑瞬间透明犹如冰刃。
  杀阡陌早已杀红了眼,快要滴出血的眼睛狂傲俯视众人,仙魔皆是一片胆寒。
  “她是我的,我告诉你白子画,你若敢为你门中弟子伤她一分,我便屠你满门,你若敢为天下人损她一毫,我便杀尽天下人!”
  杀阡陌美艳惊心的红唇轻轻开合着,一字一句的说。长发在狂风中飘摇乱舞,绯夜剑迎风自响,呜呜不绝。周围空气中的水分在白子画陡变的情绪下凝结成漫天冰晶,随风四合,在他身旁环绕不息。
  花千骨惊呆住了,周围的所有人也都惊呆住了。
  很安静,只有风呜咽的声音。看着白子画的剑尖轻轻垂了下去,神色依旧不变,只是身子轻轻向前倾了一些,刚要迈步。
  花千骨腿一软便在光壁中跪了下去,使劲的磕头,满脸的惊恐:“师父!不要!求求你!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跟他们都没有关系,我跟你回去受罚!我跟你回去受罚!”
  周围的所有人这一刻才又能够开始重新呼吸,急剧的喘息起来。刚刚那一瞬间白子画散发出来的杀意实在是太惊人太可怕了,天地都凝固了一般,连众仙都不由得打个寒战。
  白子画冷冷扫了花千骨一眼,没有说话。
  “不要求他,小不点,姐姐带你走,去他什么狗屁仙界魔界。去他的狗屁妖神,姐姐带你一起走,咱们什么都不要了,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杀阡陌踉跄上前几步,抬起手来,想抱住花千骨小小的身子,却只触摸到冰冷的光壁。
  花千骨心痛如绞,手隔着光壁与他牢牢相贴:“姐姐,答应小骨,不要再乱杀人了,不要再管小骨,是小骨做错了事,让小骨回去受罚!小骨从没求过你,你若真想帮小骨,以后有机会,请记得帮小骨好好照顾身边的这个孩子!”
  杀阡陌望了望她身边依旧昏睡中的南无月,轻轻点了点头。
  花千骨开心的点头,向以前一样跟他做了个鬼脸。杀阡陌鼻子一酸,忍不住快要掉下泪来。
  “姐姐别哭,哭了就不美了……”花千骨努力在笑,却比哭还难看。
  白子画由始至终没看过二人,身子一晃已在十丈开外,杀阡陌手中一空,看着花千骨随着光壁瞬间飘远。他脚步刚移,身子微晃的便吐出一口血来。
  “魔君!”春秋不败等人想上前扶他,他却抬手制止。
  不能放弃,不能放弃!他怎么能这么就放弃!杀阡陌看着前方,脸上一片凄艳狠绝。
  
  “尊上!”轩辕朗还有云隐一行人匆忙拦住他,虽然也担心花千骨的安危但是毕竟不能像妖魔一样来硬的。
  白子画皱眉,飞速御风而行,冷道:“二位不用多费唇舌,人有王法,仙有仙规,三尊会审之后,花千骨自会按长留门规处置。”
  轩辕朗并不了解长留门规,更不知道三尊会审是什么。只是看着轻水还有落十一一干人等瞬间苍白的面色心里隐隐预感不妙。
  “尊上,就算千古她犯下大错,可是妖神出世已经被及时制止了,而且她也甘愿受罚,请网开一面……”
  “多说无益,陛下还是管好你人间的事吧!这仙界的事不是你该插手的。”
  众仙同长留弟子一道飞临长留山,接下来要商讨的便是关于对妖神和花千骨的处置。
  到长留山的壁罩外,白子画突然停了下来:“长留乃是仙界,再加上特殊时刻,陛下领着重兵不方便一起入山。”
  轩辕朗大惊,白子画难道已经知道了会审结果,故意要将他遣开,不让他入山,怕他大怒生事么?
  “尊上?!”他上前就想理论。
  花千骨趴在光壁上连忙向他挥舞着小手:“我没事的!朗哥哥放心!”末了又突然加上一句:“帮我照顾好轻水!”
  轻水头转向一边,偷偷哽咽着擦着泪水。她都成什么样子了,还有时间想别人。
  轩辕朗欲继续往前却被长留弟子拦下,只能焦急的在原地打转。
  白子画没有回绝情殿,直接带着被锁住的花千骨和南无月向长留正殿飞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看着东方彧卿,一直以来最冷静的便是他了。
  东方彧卿躬身一笑,一副温文无害的模样:“在下孤身一人,什么恶意都没有,只是身为友人,担心骨头,想多陪陪她,无论会审结果是什么,都不会有异议的。”
  二人目光相对,白子画知他才是几人之中最难应付的。不过花千骨和南无月已被他牢牢锁住,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人。
  花千骨见白子画不再阻拦东方彧卿,自己总算可以多看看他,开心的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东方彧卿无奈的笑着摇头,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真能苦中作乐。
  “将这他们二人压入仙牢,稍后提审。”白子画拂袖入殿,至始至终没有跟花千骨说过一句话。
79.二吻真言【VIP】
  
  “小月,醒醒,小月!”花千骨奇怪的发现自己的真气和内力竟是半点都使不出来了。腹腔之中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沉沉的压制住,一想用力又全部被反弹了回来。来不急细想,轻轻拍打着南无月的面颊,试图唤醒他,可是他依旧睡得香沉。
  花千骨从他头顶上穴位顺着经脉一路按下去,南无月终于慢慢有了醒来的迹象。睁开眼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便习惯性的往她怀里钻。
  “小月,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花千骨捧起他水嘟嘟的小脸仔细端详着。
  “花花……”南无月咕哝一声,四处打量了一下,这才发现二人已不在墟洞之中,却被关在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里。
  “这是哪啊?”
  花千骨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小月别怕,我们被从墟洞里抓出来了,这是长留山的仙牢。”
  南无月似懂非懂的看着她:“我们会死么?”
  “不知道,或许会吧,小月害怕么?”
  “不怕。”南无月无畏的摇头。
  花千骨看着依旧一脸天真的他,伸手摸摸他的头,还这么小,什么都没经历过,怎么会明白死呢?
  她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死倒也没什么,一了百了。欠绿鞘,温丰予还有朔风的终归是要还的。只是小月怎么办,还有糖宝……
  “小月记住了,一会如果要提审问话,你什么都不要说,不论上面要怎么惩罚我或者处置你,你都不要顶撞或是生气。妖神之力太过巨大,我猜他们定会想办法杀你。姐姐自身难保,照顾不了你周全,但是我相信凭你的能力不会轻易受伤。一有机会你就逃跑,无论妖界、魔界还是人界,随便哪里都好,但是切忌不要伤人。你妖力还只恢复了一小部分,是打不过我师父他们的,否则他们更有借口杀你了。”
  “那花花呢?我们一起逃跑吧,你不说有机会出来就带我到处去玩的么?我想去你跟我说的那些地方,吃很多好吃的东西。”
  “小月还记得我们在墟洞中说好的么?”
  “记得,在墟洞里你就一直陪着我,出了墟洞就全部听你的。”
  “恩,姐姐做错了事,在墟洞里还可以逃避一时,就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死了,只好好陪着你,但是既然出来了,就要鼓起勇气去承担当初自己犯的错。小月从生下来就没伤害过任何人,用不着因为自己的能力或者潜在的威胁去偿还谁些什么,所以你只要加油逃出去。但是姐姐若是逃了,就是错上加错。所以小月不要管我,也千万不要想着救我。你知道姐姐若能好好接受师父的处罚,才会踏实才会安心。否则就算逃了也永远都不快乐。”
  “花花的师父真的那么重要么?你不要小月了?”南无月鼻子吸了吸气,嘴巴一瘪,眼泪水就开始在框框里打转了。他依旧什么也不懂,只是隐隐有不详的预感,感觉花千骨在跟她交代后事,他并不知道死是什么,有多可怕,他只是不想离开再也见不到她。
  花千骨笑了起来,轻轻吻掉他的泪水。
  “没有不要你啊,就算你看不见我,我不也一直在你心里么?”花千骨拍拍他的小肚子,帮他把衣服整理好,“你只需要记住我这么久以来跟你说的话,然后做个坚强勇敢的好孩子,千万别做任何危及六界苍生之事,我就什么牵挂都没了。”的
  小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花花怎么说,他就会努力怎么去做的。
  只是……
  “花花,我好像什么法术也使不出来了……”南无月觉得身体里空空如也,什么力量都没有。
  “这是仙牢,可能法力都被封住了吧。”花千骨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
  四周潮湿阴暗,死一般寂静,并未见到什么其他被囚禁之人。戒律阁的刑罚总是来得又快又狠,很少会采用长期囚禁的方法,所以仙牢只是用来临时关押犯人。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突然听见有人。花千骨抬头一看,果然是东方彧卿。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想办法进来的。
  “骨头……”东方彧卿隔着铁栏紧紧握住她的手,“你受苦了……”
  “骨头妈妈!”糖宝从他肩上一跳跳到她脸上,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她怎么可以不带它,自己一个人去冒这么大的险呢!它再也不理她了!臭骨头!呜呜呜……
  花千骨紧紧抱住东方彧卿,糖宝在她脸上蹭来蹭去,她忍不住也微微有些哽咽了。
  “这是南无月,你刚刚见过了。”花千骨吸吸鼻子,把南无月推到东方彧卿面前。
  “小月,这就是我常常和你说的东方和糖宝。”
  小月害羞的从花千骨身后探出头来,面颊粉粉的:“你……你好。”
  这是他有生以来除了花千骨第一次和别人接触,所以很不习惯。但是看到东方彧卿眼儿一弯,阳光般和煦一笑,陌生和拘束感便瞬间消散了。
  糖宝嘿的一下跳到他肩上,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戳了戳,软软的,不由得开心的望着花千骨笑了起来:“花花,糖宝虫虫好可爱!”
  糖宝抱住他的手指亲昵的蹭了蹭,非常喜欢他身上干净又纯粹的味道,哪里有半点像妖神嘛。
  东方彧卿笑道:“这下我们有两个孩子了呢!”
  花千骨笑着轻轻用额头撞他一下:“众仙商讨结果已经出来了吧?”
  东方彧卿面色微微凝固:“妖神必须处死,他们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什么时候怎么死的问题。妖神之力太强,因为只有每次的月圆之夜其力量才最弱,但是众仙又都等不到阴年阴月阴时了,怕拖久了多生事端。所以定了来年的七月十五在昆仑山众仙齐聚,施万鬼魂天阵,请齐诸天一百八十二路神佛,灭了妖神真身。再次将妖神之力封印回十六件神器……”
  花千骨点点头:“幸好,时间还剩很多,你帮我救救小月好么,他明明什么也没做过!”
  “你放心,他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但是你自己的打算呢?再过一会就要有人来提审你了,他们不可能也拖那么长时间才处置你……”
  “没关系,当初我决定做这些的时候就已经料到这一天。你照顾好糖宝和小月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你说的轻松,可知道将面临怎样残酷的刑罚?”
  “我是长留弟子,心里自然再清楚不过,就算是掌门弟子,也难逃死罪。如果师父慈悲,或许能直接赐我一死。”
  东方彧卿脸色更差了几分:“或许你把所有事实真相都跟白子画说清楚他会理解免你一死的。”
  花千骨摇了摇头:“长留诛仙柱,五百年来钉死了六十六个仙人,不但失却仙身,一半以上都是处以极刑被钉得魂飞魄散。我太了解我师父了。错了就是错了,无论理由是什么,结果是不会变的。”
  “骨头,你没必要为白子画做了那么多还一个人承受那么大的委屈,他也有权力知道事情的真相!”
  “东方,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要以为我有多伟大,想一个人默默背负下这些苦和委屈。不想让他知道,怕他难受只是一方面。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的结果都不会改变。就算他再不忍,对我也会下杀手,与其让他为难,还不如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反而走的踏实,心里有一丝微微希冀着,如果有朝一日他明白了,对我的恼怒会少一点,会多怀念我一分。而如果他已经知道了,死在他手上无论如何我心里是会有委屈的。瞒住他,只是自私又自欺欺人的想自己心里好受一点罢了,你明白么?”
  东方彧卿沉默良久的点点头,宁愿被毫不知情的白子画所杀,然后骗自己师父还是疼爱自己的,只是他误会了自己,不知道事情真相而已。也不愿意白子画知道了一切后就算不忍依旧按照长留门规下狠心杀她。
  骨头,你知道你自己已经爱他有多深了么?
  东方彧卿长叹口气,只是,你也看轻了白子画对你爱护了。或许,就算你是真的做错一切,毁天灭地,欺师灭祖,他也宁可违背自己的原则,不忍心杀你呢?
  二人紧紧靠在一起,看着小月蹲在地上和糖宝玩,一会扯着它扭来扭去,一会又用来搓麻条,可怜的小糖宝被折腾的头晕晕眼花花的。
  “白子画有心放水,可能是想我带糖宝进来见你最后一面。轻水,落十一,火夕,舞青萝,朽木还有云端他们一直在外面很着急的守着,可是进不来,交代你好好照顾自己,一会三尊会审的时候,千万不要死鸭子嘴硬什么都不说,更不要一时冲动担下所有罪名。”
  花千骨感动的点点头:“我没做过的,自然不会随便乱认。你让他们放心……”
  感觉到隐隐有人过来了,知道是提审她的时刻到了。
  东方彧卿突然俯下身来,声音温柔如蜜般浓得化不开:“我很想相信白子画,也不是对他没信心,只是这人太深,我看不透,更不敢冒任何的险,把你的性命都押在他身上。所以,你自己也要努力去争取……”
  “什……”
  花千骨刚想开口,东方彧卿便用一个吻将她的所有话封住了。
  南无月吃惊的望着这边,隐约知道他们在做羞羞的事情,连忙一只小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捂住糖宝的眼睛,却又忍不住好奇的偷偷从指间缝隙里偷看。
  “东方……唔……”花千骨腿一下就软了,脑袋里成了一团糨糊。东方彧卿的吻温柔缠绵到了极点,却又带着深沉有力,酥到她骨子里去了。她半分劲都使不出来,只是惊慌失措的睁大眼睛。
  为什么?这么久以来东方虽然会常常说她是他娘子,口头上占一点小便宜逗逗她,可是从来没有半分无礼过。
  和师父失去意识时为了吸血的亲吻不同,东方的吻炙热激情如燎原野火,熟练而有意识的搜索她唇内的每一寸柔软。她生涩而笨拙的躲避着他舌尖的缠绕,急促的呼吸颤抖着。
  这个吻辗转缠绵着持续了很久,东方彧卿终于放开了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复杂,又带着与他一贯冷静不相符的灼热。
  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二人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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