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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阴间去(阴间系列第二集)

_6 倪匡(当代)
确然是,白素只不过是伤者要见的一个人,既不是医院中人,更和警方扯不上关系
,绝对没有责任要看管住王大同的。
王大同如果要离去,她可以阻止,也全然可以不加阻止,那是她的个人行为,由她
个人决定!
黄堂知道白素的能力,他自然不会像那医生和警官那样冒失,他只是叫了一声:“
卫夫人!”
白素向卫斯理走来,向他了一个眼色,和卫斯理一起来到了车前,向李宣宣打了一
个招呼。
李宣宣一双澄澈的美目之中,流露出求助的神情,白素伸手,在车身边轻拍了几下
,她就在车边说著经过:“我见到了王大同,他虽然不能称之为‘伤者’,他不但……
脱离了‘伪死’的现象,而且,伤势痊愈,至少,再也没有内伤,只有一些皮外伤了!

还是那个医生,走了过来,大声道:“不可能,科学上证明那不可能。”
卫斯理最不屑这种说法,事情明明已发生了,总有一些自名站稳科学立场的人嚷说
‘不可能’,嘴脸浅薄得令人生厌,所以卫斯理身子一横,阻在他的面前,那医生想来
有很久没有自讨苦吃了,竟然粗暴地反推卫斯理,被卫斯理轻轻一带,向前直仆了出去
,跌了一个嘴啃泥  不过啃的是水泥地,看来至少要有一个星期,他的口部运作,无
法如意了!
另一个医生扶了那医生起来,不敢再走过来。
十一、卫斯理的假设
白素低叹了一声:“大家是不是准备就这样站在车边,听我讲述和王大同见面的经
过?”
白素和还了阳的王大同见面,见了面之后,说了些甚么,是事情的重要关键,当然
人人想知。而白素的话,也分明表示“说来话长”,她并没有隐瞒的打算。所以人人动
容。陈长青首先叫:“好,大家到卫府去!”
陈长青这个提议,人人赞同,一时之间,各人的目光又集中在李宣宣的身上。
李宣宣缓缓摇头:“不,我回家去,我想……大同他一定回家了,我急著去见他。

她说著,走向白素,在白素的耳边,又低声讲了一两句话,白素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像是早已料到李宣宣会对她说甚么,只是随随便便,“嗯”地一声。
李宣宣这就向外走去,她走得很慢,虽然可以看得出她身心俱疲,但是她的姿态,
仍然极其优雅动人。
在场的每一个人,几乎都不愿意她就此离去,也每一个人,都有能力去拦阻她,可
是她在临走之前,曾向各人都望了一眼,那种幽怨的眼神,再一次产生了巨大无比的力
量,令每一个人留在原地,不能动弹,望著她的背影。
一直到李宣宣走到了大门口,登上了一辆街车,黄堂才急速地吩咐了那两个警官几
句,一行人又进了卫斯理的车子,只是白素替代了李宣宣的位置。
车子一驶动,白素就道:“各位,我转述王大同的话,一个字也不保留,但是我相
信,各位听了之后,一定会十分失望!”
各人呆了一呆,一时之间,连卫斯理在内,都不知道白素这样说,是甚么意思。
白素先问:“小郭,你曾被李宣宣带走过,假设是带到了阴间。”
小郭还没有出声,陈长青抢著道:“是!是!我们亲眼看到他和李宣宣一起从煤层
中……挤出来的。”
白素再问:“阴间的情形怎样?”
小郭神情茫然:“不知道,我根本没有知觉!”
白素吸了一口气:“王大同的情形也是一样,他不知道自己死了,也不知道自己如
何活回来,他只知道自己出了车祸,昏迷,醒来!”
黄堂的声音很低沉:“他是怎么会忽然失常,闯下那样的大祸的?”
白素道:“可以肯定,他当时神经错乱,处于疯狂的状态!”
黄堂再问:“好好的一个人,为何会忽然疯狂?”
白素扬了扬眉:“可不可以给我从头说?那样比较有系统一些!”
黄堂不断在问,已经令得小郭和陈长青两人,对他怒目而视,所以白素这样一说,
两人立时鼓掌。
黄堂忙道:“好,好,请说。”
白素道:“王大同一直对李宣宣的来历,十分介意,所以,他终于动用了家传之宝
  许愿神镜,他用镜前后的过程,祖天开曾叙述过,王大同通过宝镜所看到的情景,
可怕之极,完全超出他的知识范围之外,所以他直觉地把那种情景,判断为李宣宣是从
阴间来的。”
白素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各人都想问“他见到了甚么”,但也都没有问出来。
白素忽然发出了无可奈何的一笑:“王大同把他所见的,说得很是详细,也应该极
其骇人,可是那只是对他人而言,对我们来说,却不算甚么,因为我们全部或局部经历
过他所见的情形!”
卫斯理“啊”地一声:“王大同看到的是李宣宣从阴间来的经过情形!”
其余各人也都明白了,各自也发出了“啊”地一声。
白素点了点头:“所以,王大同的话,最令我感兴趣的是,那‘宝镜’,真的有神
奇的不可思议的作用,是真正的一件宝物!”
大家对白素的判断没有异议,白素道:“据王大同说,他滴了血之后,血就化了开
来,布满了镜面,变成了极薄的一层,那时,镜面就现出了奇异的光亮,使他可以看到
形象!”
“他看到的,是在一个四周围全是漆黑,连光亮也像是黑色的空间之中,李宣宣正
自那空间的底部,一点一点,冒出来,先是头,后是身子,一直到整个人,都从地底冒
出来,在人出来之后,还从地下拖出了一只漆黑的箱子!”
“王大同不知道那是甚么地方  我们知道,因为我们到过。这种情景,自然恐怖
之至,尤其王大同深爱李宣宣,两人快要结婚,当他看到这种情景时,他所受的刺激,
已使他难以承受,所以接下来,他看到的情形,他就不能下正确的判断,也或许是由于
在镜面上看出来,情形不是很清楚,他说,他看到李宣宣整个人冒出来之后,会踏著血
肉模糊的地面向外走,可怕恐怖,至于极点!”
卫斯理又“啊”地一声:“矿洞内外,因发疯而死去的大量蝙蝠。”
各人想起了那厚厚的一层蝙蝠,那种血肉成酱的情形,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卫斯理举了一下手:“这证明,每次出入阴间,都会有一种力量,导致蝙蝠疯狂致
死。所以季宣宣听陈长青说起洞口的恐怖情形时,震动了一下,那一定是她想起了她自
己上次离开时同样的恐怖情景!”
白素低叹:“王大同看到的情景是如此可怕,他在惊骇慌乱之中,直觉到李宣宣是
从阴间来的。可是他又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他不相信宝镜显示的一切,坚决不信,还
是和李宣宣结了婚!”
小郭接了一句口:“不也相安无事吗?”
白素道:“是,一直到他忽然遭到了逼问。”
白素说到关键问题了  王大同曾遭逼问,本来,都以为那是他精神困扰的唯一原
因,现在知道,还加上了他在宝镜上看到的可怕情景所造成的震栗。
说到这里,已经到了卫府,各人下车,一涌而入,小郭和陈长青像是回到了自己家
中,小郭还反客为主,斟了一杯酒给卫斯理。
各人虽然没有开口催促,但所有的“身体语言”,都要白素快快说下去。
白素也不孚众望,她现出十分疑惑的神情:“很怪异,向他的逼问,全是通过电话
进行的。我们只知道他家里的电话和他的手提电话,但据他所说,就算他经过公共电话
,那电话也会突然响起来,只要他拿起电话来听,就会听到相同的逼问!”
黄堂喃喃地道:“可怕之极,这种情形,确然会令人难以忍受,精神崩溃。”
卫斯理问:“逼问的内容是  ”
白素道:“逼问的内容,是要王大同说出一样东西,或是一个人的下落,那东西或
人的读音很古怪,王大同说了,是四个音节的一个词:‘西卜拉达’  ”
白素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等各人的反应,各人听了,面面相觑,一点概念也没有
。陈长青道:“没有意义,那是甚么玩意儿?”
白素道:“不知道,王大同也不知道那是甚么,他根据发音,查过各种辞典,问过
许多人,但是根本没有人知道那是甚么。所以他的回答,也只能是‘不知道’,因为他
真的不知道?”
卫斯理皱著眉,不出声。这时,他心中隐约想到了一些甚么,但却不能肯定。
白素继续著:“这种逼问,令他痛苦莫名,他甚至以为自己是患了最不可药救的痫
癫症,直到有一次,他说了‘不知道’之后,得到了那逼问他的男人的一句话:‘你不
知道?你一定知道!’王大同说:‘我真的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那西卜拉达是甚么鬼
玩意!’那男人的声音阴森,嘿嘿冷笑:‘问你的妻子,她知道,嘿嘿,你把西卜拉达
称为鬼玩意,倒很恰当,那可真是鬼玩意!’”
白素说到这里,卫斯理霍然起立,用力挥了一下手,他脑际灵光闪动,已经想到了
许多事,那些事,是可以联结起来的。
白素向他望了一眼,他作了一个手势,示意白素先说下去。
白素点头:“王大同就去问李宣宣,甚么叫西卜拉达。李宣宣听了之后,大是震动
,反问他是哪里听来的,王大同把他受逼问的经过说了出来,李宣宣反应又惊又怒,对
她丈夫道:‘你无法知道甚么是西卜拉达,我也无法向你解释,不必理会那些逼问!’

王大同那时,精神所受的困扰之甚,已经超过了正常人所能负担的极限,一听得李
宣宣竟然这样说,他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应方好。
李宣宣柔情似水,捉住了他的手,安慰他:“很快就不会有事,我去向他们说,你
真是不知道的。”
王大同气往上冲,眼前金星乱冒,额边青筋暴绽,他大叫了一声:“我还有多少不
知道的。”
李宣宣伸手,轻揉他的额角,声音更温柔:“你知道我爱你,爱你极深,这还不够
吗?”
李宣宣柔媚的实力,无可抗拒,用在王大同的身上,自然更加收效,王大同长叹一
声,无话可说。
从那次之后,有好多次,王大同在遭到电话逼问时,就常夹杂著李宣宣的声音,替
他辩护,说他真是不知道,王大同也不知李宣宣的声音自何而来  这样的情形,在出
事之前,诊所的护士也曾听到过。
一直到出事的那天,他在车中,又接到了逼问的电话,他突然感到自己在一股力量
的推动之下,进入了疯狂状态,所以就闯下了大祸。祸生之后,他就昏迷,一直到又醒
了过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曾经死亡。他想起白素和李宣宣相熟,他再也不想见李宣宣,
就表示要见白素  他无法再把秘密放在心中,不然,他会再度疯狂,所以他把一切向
白素说了出来,然后,他表示要回家,要和祖天开去商议怎么对付!
白素说到这里,陈长青陡然叫:“不好,王大同和祖天开商量要对付的是李宣宣,
李宣宣回家去,却不是羊入虎口,送上门去?祖天开曾扬言要把李宣宣当妖精办,活活
烧死!”
他这样叫嚷的时候,瞪著白素,竟大有怪白素明知如此,也不阻止李宣宣之意。
白素笑:“我想,李宣宣不至于需要护花使者,你放一百二十四个心好了!”
陈长青神情很尴尬,掩饰道:“我只是怕祖天开的那柄大环金刀砍将下来,有时会
……一时错手!”
白素摇头:“他们之间,必然会起冲突,就让他们去起冲突好了,那至少可以使我
们多了解一些事实。”
卫斯理向白素一扬眉:“在医院,她临走的时候,向你说了甚么?”
白素却不回答卫斯理的话,反问道:“你刚才像是恍然大悟,想到了甚么?”
卫斯理深深吸了一口气:“在电话中,向王大同追问的那个男声,所说的‘西卜拉
达’,就是那面许愿镜!”
此言一出,人人愕然,一时之间,各人都在想:卫斯理是循甚么途径,得出这个结
论的?
可是看黄堂、陈长青和小郭的神情,都不得要领。白素虽然蹙著眉,但颇有会意的
神情。
卫斯理等了一会,见各人都保持沉默,他道:“以下,全是我的假设:第一,男声
和李宣宣相识,李宣宣从阴间来,可以假设男声也来自阴间。”
这第一个假设,立时得到了众人的认同。陈长青还补充了一句:“有很多例子,是
亡灵通过了电话和人联络的,很多例子!”
卫斯理又道:“第二个假设,是那个‘西卜拉达’,是属于阴间的一样东西,不知
怎么流传到了阳间,成了许愿宝镜,辗转又落到了王老爷的手中,成为王家的一件传家
之宝!”
各人对这个假设,反应没有上次那么热烈。白素道:“请举出立论的根据。”
卫斯理举起手来:“这宝镜,我仍没有见过,但可以肯定,一定是外形类似古代铜
镜的一件物体,这物体能接受人的脑电波活动能量,有根据人的脑电波,而使人看到想
看的景象  ”
卫斯理的话,听来很复杂,好在各人都有很强的领悟能力,所以大家都明白。
卫斯理又道:“所以,这东西,应该是一个精密之极的仪器,不属于人间所有。”
白素道:“那也不一定属于阴间!”
卫斯理胸有成竹地笑:“属于阴间,因为,从阴间来的李宣宣,有它的容器,那有
七层内壳的神秘漆器,就是它的容器  祖天开一看就知道!”
这个论点是站得住脚的,所以各人都点头。
卫斯理收了一口气:“第三个假设,李宣宣之所以会从阴间来到阳世,负有任务,
她的任务,就是要找回‘西卜拉达’。”
大家又沉默,白素扬眉,卫斯理忙道:“别要求我举出论点来,那是纯假设。”
白素道:“好,请你继续假设。”
卫斯理用力一挥手:“李宣宣不知道王家有家传之宝,不知道许愿宝镜在王家,她
下嫁王大同,纯粹是,百份之百是真心相爱,王家拥有许愿宝镜,那是一个高度的巧合
  祖天开千叮万嘱,王大同向李宣宣严守秘密,所以李宣宣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卫斯理的假设,可以说天马行空,但是倒也动听。陈长青就道:“戏剧化之至!”
卫斯理向陈长青拱了拱手:“何以东西一直在王家,一直没有人逼问王大同,忽然
就有了来自阴间的男声,向王大同逼问了呢?这一点,根本不必假设,可以断定,是由
于王大同使用了这具仪器,这具仪器在被使用的过程之中,有讯号发出来,和这讯号,
自然和使用者王大同的脑电波发生关连,所以,阴间的男声,就循讯号,找到了王大同
,向王大同逼问那仪器的下落!”
卫斯理一口气说下来,赢得了一阵掌声。
卫斯理喝了一口酒:“可是,直到那时,李宣宣仍然不相信王大同有那东西,所以
不断为王大同辩护,说他真的不知道!”
小郭一面摇头,一面道:“那人怪了,她没有理由不相信从阴间来的分析,固执地
认为王大同真的不知道!甚至连问也不问一下?”
这个问题,卫斯理一时之间,也答不上来,白素却举了举手:“由于他对王大同真
挚的爱情,她相信王大同,相信他不会有事瞒著她,那是毫无保留,毫无怀疑的一种信
任,根本不必问!”
白素用十分感性的语调,说出了这番话来,各人都很是感动。
大家沉默了好一会,白素指著卫斯理:“好像如果有甚么人告诉我,他有一样东西
藏著,是我不知道的,我也绝不会相信!”
小郭哼了一声:“可是她自己的来历如何却不肯说!”
白素道:“摆明了有一件秘密不肯说,也是坦荡荡的行为  李宣宣很可怜,她以
为王大同一直不介意,谁知道王大同非但介意,而且还向她隐瞒了拥有许愿镜,曾使用
过许愿镜!王大同对李宣宣,并不是百份之百的忠诚,而是大有隐瞒!”
黄堂为王大同说了一句话:“人……总有点秘密的,李宣宣也太神秘了些!”
卫斯理也同意:“王大同所能做到的,已经是最好的了  现在,李宣宣已经知道
,她从阴间来,要找的东西,是在王大同处,那么,她去见王大同,一定是直接向他要
那东西了!”
白素点头:“我想是,所以我刚才断定,他们必然会起冲突!”
白素说到这里,望向卫斯理,卫斯理摊开手:“我能作的假设,到此为止。只有一
个人能证实这些假设,和作更多的补充,这个人就是李宣宣!”
黄堂、陈长青和小郭齐声叫道:“还等甚么,这就去找她!”
白素作了一个请安静的手势,停了一会,等各人的情绪平复了,她才道:“问题就
在这里,李宣宣刚才在医院临走的时候,对我说,事情发展到了这一田地,秘密已经不
再是秘密了,但是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所以她不想有太多人参加,若是她再见到大
队人马,她说,她随时可以回到阴间去,再也不出现!”
黄堂、陈长青和小郭三人都不出声  他们都听明白了白素的话,但用沉默来表示
抗议。
白素又道:“大家都想知道真相,事实上,由李宣宣处直接知道真相,和由我和卫
斯理转告,结果是一样的!”
郭、陈、黄三人互望,陈长青自嘲:“哼,谁叫人家是主角,我是配角呢?”
黄堂还想借用他高级警官的身分,道:“警方  ”
他才说了两个字,就给白素打断了话头:“警方自然有权调查,我们也有权把自己
所知,当成永远的秘密!”
白素的话,再强硬不过  你自己去查,查不出甚么来,再也别想在我这里,得知
真相!
黄堂的神色十分难看,好一会才缓过气来。
十二、彻底的绝望
白素沉声道:“那是李宣宣的意思。”
小郭道:“所谓关键性的问题是甚么?”
白素扬眉:“不知道,我也认为,你再努力,也同样不知道!”
白素平日,十分客气温柔,像这次那样,话中不留余地的情形,堪称罕见。
事后,卫斯理想起了这一点,白素道:“我故意如此,他们三人之中,只有黄堂,
还可以说是职责所在,小郭和陈长青,只是在瞎凑热闹!”
她在这样说的时候,还兀自有厌恶的神情,卫斯理笑:“陈长青好奇心强,那是他
的天性,最怪的是小郭,竟怎么也不肯说出他的委托人是谁,认识他那么多年,从未有
过这种事!”
(当时,卫斯理这样说,只是心中略有不快,并没有想到别的甚么,自然也没有料
到这里头大有文章,古怪离奇得紧!)
当下,小郭、陈长青和黄堂三人,虽然极不愿意,但也无可奈何  同样的情形,
这已是第二次出现了日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陈长青仍然和上次一样,采取“赖
皮”的方法,而且,鼓动小郭,也和他一样,留在卫斯理家中。他道:“油头粉脸,你
乾脆也留下别走,一面喝酒,一面闲谈,他们一回来,我们就可以知道结果如何,岂不
是好!”
小郭也居然十分认真地考虑了片刻,才道:“不行,我得先去办一些事,然后再来
等消息!”
黄堂皱著眉,在思索是去是留,白素轻碰了卫斯理一下:“我们该走了!”
他们出了门,看到老蔡正在冲洗车子,已把车子洗得很乾净  卫斯理的奇怪行为
,他见得多了,所以也没有问车上,尤其是车轮部份,那么多血、肉碎和黑毛,是怎么
来的。
上了车,直驶王家大宅,卫斯理始终有些担心,李宣宣的安全,白素看出他的心思
,取笑他:“你放心,美人的魔力大,没有男性挡得住!”
卫斯理立时反驳:“错了,世界上至少有两个男性可以和她对抗,一个是我  因
为有称心满意美丽无匹的妻子,一个是祖天开,因为他太老了!”
白素笑靥如花,不由自主,轻靠在卫斯理的肩头上,她虽然没有说甚么,但谁都可
以看得出,她对自己的丈夫,同样心满意足。
白素道:“还是可以放心,李宣宣除了美丽之外,还有别的能力可以保护她自己。

卫斯理吸了一口气:“她从阴间来,可是你又说她是人,不是鬼!”
白素略现出疑惑的神情:“现在我也不敢太肯定了……但她不是鬼,还是可以肯定
的!”
卫斯理骇然:“不是鬼,那就是人了,还会是甚么?”
白素的回答很妙:“就是不知道她会是甚么!”
车子在王家大宅门口停下,只见宅中所有的仆人,都在铁门之后,神色慌张,东张
西望,一看到了卫斯理和白素。急急推开门,一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可是说的都是
同一句话:“都在等你们!”
卫斯理驱车直入,等他们下了车,只觉得寂静无比,在静寂之中,有一阵一阵,清
脆的金属撞击声,自大厅中传了出来。两人一时之间,猜不透那是甚么声音,及至踏进
大厅,方始恍然,原来那是祖天开手中的金环大刀所发出来的!
祖天开摆定了马步,扬著大环金刀,虽然他年逾九十,但身形一板高大,一刀在手
,更是威风凛凛,刀扬在半空,随时可以砍下去。
他摆出这样的姿势来,不知多久了,居然仍不走样。他不时振动手腕,使刀上的金
环,发出“呛啷啷”的声响,双眼圆睁,盯著在他面前,坐在沙发上的李宣宣,刀锋离
李宣宣很近,刀上的寒光,甚至可以映在李宣宣的俏脸之上。
可是李宣宣却全然把祖天开当作不存在,只是悠悠闲闲地喝著茶。一个剑拔弩张,
充满了动感,一个却静如止水,静态无限,形成了一个对比强烈之极的画面,显得奇特
无比。
而王大同,则在另一边,距离三公尺处的另一张沙发上,他整个人都缩在沙发上,
神情惊恐,哪里像是举世闻名的大国手,简直就是一头迷途的小羔羊!
卫白二人一进来,祖天开手中的大刀振得更紧,在一连串密如联殊的“呛啷”声中
,李宣宣首先开口,声如银铃,动听之至。她道:“两位来得正好,开叔把我当作索命
的冤鬼,要把我砍成两半哩!”
白素接得极快,也笑著:“开叔逗你玩的,就算他当年曾做过亏心事,一直怕冤鬼
来索命,也不该把账算在你的身上!”
白素一开口,居然这样说,连卫斯理也大感意外!
但是一转念之间,卫斯理也就明白了!
卫斯理也曾想到过开叔和王老爷两人,当年得到那许愿镜时,用的手段可能十分不
正当,其中多半还涉及人命。现在,白素只是肯定了这一点而已。
白素的话,已令得祖天开大是震动,接著,李宣宣的话,在他听来,更是如同催命
夺魄一样:“那么多年前的事了!当年下手又狠,斩草除根,也难怪一直内愧于心,疑
神疑鬼!”
开叔大叫一声,面如死灰,一个踉跄,倒退了一步,手中的大刀,也落到了地上,
身子抖得筛糠一样,指著李宣宣,惨叫:“你……不是人!”
李宣宣怡然:“你说对了,我不是人,所以你不必怕,我不会有人的恶行!”
祖天开又大叫一声,身子一挫,坐倒在地,双手抱住了头,全身发抖,竟然号淘大
哭起来。
从他这种情形看来,他当年所做的事,真是亏心之极! 奇怪的是,李宣宣何以会知
道?
但是一转念间,卫斯理已明究竟  李宣宣从阴间来,在阳世,做昧心的事,可以
掩饰得住,一到了阴间,所作所为,还能隐瞒吗?只怕是祖天开的同谋王老爷,早在阴
间把一切全供出来了!
祖天开刚才手执金刀,神威非凡,此际犹如一堆烂泥,李宣宣转向王大同,幽幽地
唉了一声,神情极其落寞,声音之中,也大是哀伤,她道:“原来‘西卜拉达’真是在
你那里,唉!我真是失望,你竟然……竟然……”
她想数说王大同的不是,可是由于太失望了,以致难以找得出适当的词句来。
王大同声音嘶哑,叫了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甚么是‘西卜拉达’,我不知
道。”
卫斯理踏前两步:“那就是你王家的传家之宝,许愿镜!你把它弄到哪里去了?”
本来,李宣宣控制了一切,像是她要怎样就怎样。这时,卫斯理陡然说了那么一句
话,李宣宣不禁大是惊讶,呆了一呆,才由衷地道:“卫先生,你真了不起!”
卫斯理一扬眉:“也没有甚么,略作推理,就可以知道了!”
李宣宣微微一笑,向王大同道:“大同,拿出来吧,那东西不属于你的,你根本不
知道那是甚么!”
李宣宣说到这里的时候,向卫斯理望来,秀眉微扬,神情挑战。
李宣宣分明是在问卫斯理:“你知道那是甚么吗?”
卫斯理刚想作一个假设,白素已然道:“那东西,照我看,是一具仪器,有了它,
可以很方便从阴间来,到阴间去,而不必那么艰难从地底深处冒出来!”
刚才卫斯理的话,已令得李宣宣大是惊愕,这时,她更是不由自主,霍然起立,失
声道:“素姐,你真了不起,更了不起!”
白素竟然一字不易,用了卫斯理的话:“也没有甚么,略作推理,就可以知道了!

卫斯理大乐,纵声哈哈大笑。
李宣宣望了卫白两人半晌,神情欣羡:“你们真幸福,不像我……一心一意爱丈夫
,丈夫却一直不信任我,怀疑我!”
王大同为自己辩护:“你……你不是人。”
李宣宣叹了一声,问卫白二人道: “原来像‘白蛇传’中许仙那样的男人,真是有
的,妻子为他上仙山盗灵芝,救他的命,受尽苦楚,真心真意地爱他,他竟然还嫌妻子
不是人!”
白素毫无异议,站在李宣宣的一面,立时道:“甚么样的人都有!”
卫斯理则略有保留,他盯著李宣宣,想问她“究竟你是甚么”,但一想,这句话如
果一问出口,一定被她把自己归入如王大同那样的男人一类,变成自取其辱了,所以就
没有出声。
李宣宣又同王大同道:“把它还给我,你应该知道那是属于阴间的东西  那漆器
是它的容器,你看到过了,还有甚么怀疑?”
祖天开在这时,哑著声叫了起来:“还给她,大同,还给她!”
王大同颤声道:“我带到医务所去了……它在医务所!”
卫斯理一听,就松了一口气  要是王大同把宝镜藏在巨宅中,而他竟然搜寻不出
,那自然是一种失败。那宝镜根本不在宅中,他自然找不到了!
李宣宣道:“打电话,请护士立刻送来!”
王大同手发著抖,拿起了电话,要分好几次说,才能使护士明白他的意思。
李宣宣吸了一口气,又转向卫白二人:“那些人没有跟来,很好,要带你们两人到
阴间去,比较容易,他们要是跟了来,必然也想跟到阴间去,那可是天大的麻烦,我也
做不到!”
公然要把人带到阴间去,听来不免骇人,但是卫白二人,却大是高兴,也明白了李
宣宣所说的“关键性问题”是甚么  她只能带两个人到阴间去!
自然,她可以分几次带多些人到阴间去,但她显然在这一次到阴间去之后,再也不
打算离开了!
李宣宣向王大同望去,王大同的身子,竟自然而然,缩了一下。那种自然感到恐惧
的“身体语言”,等于是在说:“不,我不要到阴间去!”
刹那之间,卫斯理也不禁对王大同起了难以形容的反感,而两人都留意到,在那一
刹间,李宣宣的神情变化之大,难以形容。
两人到了之后,李宣宣虽然一直控制著大局,令祖天开屈服,也成功地令王大同愿
意交出许愿镜。可是她的神情,并不快乐,而是轻叹微蹙,眼神幽怨,笑容苦涩。这一
切,都显示她的心中,爱恨纠缠,难分难舍,可是愁肠百转,心有千结,不知如何才好
,彷徨无比。
而在那一刹间,在她的俏脸之上,所起的变化之多,之快,虽是旁观者,也令卫白
二人怵目惊心!
只见她又是悲痛,又是愤怒,又是叹息,又是鄙视,又是委屈,又是可惜,又是难
过……岂止是打翻了甜酸苦辣的五味架,简直是打翻了百味架,无法估计她有多少滋味
在心头。
然后,那只是一刹那间的事,转眼之间,她在略吁了一口气之后,就变得十分平静
,像是甚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只是一动不动地坐著。
卫白二人后来交换当时的感觉,都说,看到了李宣宣现出了那么平静的神情,心头
都是一阵刺痛  因为两人都看出,李宣宣的那种平静,是彻底绝望之后的平静,是心
如槁木死灰,再也不寄以任何希望的一种平静!
那自然也是一种平静,可是导致这种平静降临的代价却可怕无比,过程也痛苦无比
!人中若是充满了无欲无求的喜乐,自然会有这样的平静。可是心若是已经碎成千百片
,竟也能现出这种平静的神态来的!
李宣宣的心中,本来可能还存有万一的希望,王大同会说一句“我跟你到阴间去”
  相信王大同如果这样说了,以后的事情,必然会有变化。
可是王大同非但不说,而且如此明显地表示了害怕,极度的害怕!
于是,李宣宣也完全明白,两人之间,再无任何情意可言了!
一时之间,人人都不出声,祖天开仍然双手抱著头,身子在发抖,不住惨叫一声:
“给她!给她!”
王大同连看也不敢看李宣宣,在沙发上缩成一团。卫白二人在这样的情形下,也不
知说甚么才好。反倒是李宣宣先打破沉默,她笑了一下,声音也同样平静:“好笑吧,
同床共枕那么久……世上还有甚么关系比夫妻更亲密的?竟然也会视同陌路……当日的
山盟海誓,却明明是口中说出来的啊!”
别以为李宣宣在这样说的时候,语调会伤感  一点也不,她完全不伤感,像是在
说一件和她完全不相干的事,那自然也是她已彻底绝望的结果。
王大同低著头,看来他没有为自己辩护的打算。卫斯理和白素同时开口,两人说的
话也一样:“你对爱情的憧憬,太理想了!”
李宣宣道:“难道不是这样?”
卫白二人同时缓缓摇头,他们又紧握著手,庆幸他们自己,有理想的爱情生活。
李宣宣又不再出声,一动不动。这一次,打破沉寂的,是喘著气,奔进来的护士,
手中拿著一只纸袋,她进来之后,也感到了大厅中的气氛十分奇特,她呆了一呆,不知
如何才好,李宣宣已道:“给我!”
护士把纸袋交到了李宣宣的手上,李宣宣接了过来之后,道:“你回去吧,整理一
下,王医生很快就可以恢复应诊了!”
护士答应著,又走了出去。李宣宣伸手,自纸袋之中,取出了一样东西来。
那东西,看起来,真像是一面古代的铜镜,一面极其平滑,隐隐生出一种青森森的
光芒,背面凸起,像是一个龟壳,遍体是一种深沉的青灰色,也看不出是何种金属所铸
造的。
李宣宣把那东西在手中掂了掂,却顺手递给了在身边的白素,道:“你能料得到西
卜拉达的主要用途之一,真了不起,你看看这东西!”
白素接了过来,卫斯理也忙凑过去看,上手并不沉重,光滑的一面,倒还不怎样,
背后微凸如龟壳的那一面,却奇特之极,原来可以一层层掀开来,每一层都是极薄的金
属片,上面有许多古怪的符号和小孔,有时很疏,有时很密,一共有三十多层。
卫斯理对这种无以名之的东西,见过很多,他知道,那是精密之极,功能匪夷所思
,结构复杂之极的一种仪器!
白素看了一会,交还给李宣宣,李宣宣道:“这是阴间一件很重要的仪器,别看它
体积不大,可是功能之多,一时之间,绝说不明白,真可笑,它在阳世那么多年,也却
只知道它的一项最微末的功用  是当年盗了它逃离阴间的人不懂它有大功能,还是传
下来之后没有人懂,所以失传了!”
她最后两个问题,像是自己在问自己,当然没有人回答得出。
卫斯理疾声问:“这……西卜拉达,是由谁制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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