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要突然离去,永不回来?这实在不合情理。
可是,事实证明白素的推测是对的。
航空公司副总裁神秘失踪,在第三天,就成了大新闻,警方用尽了人力,想追查他
究竟去了何处,却一点没有结果。
奥昆和白辽士他们四个人一样,就这样突然消失不见了。我和白素,在奥昆失踪之
后第十天,才启程回家,在这十天之中,我们尽一切可能,想把奥昆找出来。
这,当然也包括搜集奥昆的资料在内。可是奥昆的资料,也和白辽士他们四个人相
仿,少得可怜。
资料显示,他在孤儿院门口被发现,长大之后就在中学念书,后来念大学。奥昆的
年纪比白辽士他们大,一直单身。资料说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下落不明,到大战
结束之后,才又出现。
奥昆的私生活,简直不为人所知,只知道他喜欢栽种植物,拥有一间巨大的温室,
他的邻居,经常看到他在温室中工作,有时一连几小时不出来。
从资料看来,他们五个人都有极其相同的地方。可是那些相同点,却甚么也说明不
了。譬如他们都在孤儿院中长大,这又说明甚么呢?又譬如他们都拥有一个温室,这又
说明甚么呢?又譬如,他们住在北欧,而他们的住所之中的火炉,又显然未曾使用过,
这又说明甚么呢?
当我们回家之后,这些谜团,一直困扰著我,到了令我坐立不安的地步。
我和白素也曾作出推测。我们的推测是,他们在交谈之中,既然提到过“回去”,
那么,他们一定在消失了之后,是到某一处去了。
那是甚么地方!既然用了“回去”这样的字眼,一定是他们来的地方,可是神秘就
神秘在这里,他们全是从孤儿院来的。
我们设想,他们五个人,来自一个十分神秘的地区,或者说,是由一个十分神秘地
区派出来的。派他们来的人,将他们放在孤儿院的门口,使孤儿院有收养的纪录。那时
,他们全是婴儿。
要作这样的假设,就必须进一步假定。白辽士他们那一伙,还有很多人,有一个“
根据地”。
如果从这方面来推想,他们倒很像是苏联特务,苏联的特务机构,惯用类似伎俩。
但是,从婴儿起就实行的方法,似乎没有听说过。难道等他们长大了之后,再派人和他
们去接触,说他们是俄国人?
这似乎很不可能 白素就推翻了我的假设。
白素在推翻我假设的同时,又举出了一些不可解释的事例,例如他们会“化身”,
又例如他们“消失”得极为迅速。
白素的推测是,他们是外星人,不是地球人。这也更合乎马基的那句话:“他们不
是人!”如果不是这样,马基的话,根本没有解释。
而马基坚决不肯讲话,白素的推测是因为当时在机舱中发生的事,可能太怪诞了,
以致马基认为他讲了也没有用,绝不会有人相信他的话,只当他是喝醉了酒,所以不如
不说。
白素的推测,也不能说没有理由,当我问她:“你以为在机舱中可能发生甚么事?
”之际,白素道:“谁知道,可能是这些外星人忽然露出了原来的形状。”
我闷哼了一声:“对,八双脚,六十四只眼睛,身体是九角形的!”
白素瞪了我一眼:“可能比你形容的,更要怪异得多。”
我叹了一口气,摊开了双手,白素也叹了一声:“我们其实有不少机会可以解开那
些谜团的,至少我就曾经有过一个机会。”
我望著她,不知她何所指,白素道:“那次,我从黄堂的家里出来,遇到了白辽士
,他胁逼我上车,好像要对我说明些甚么,要带我到一处地方去,可是忽然之间,他改
变了主意。”
我叹了一声:“我也错过了一个机会,在机场,我应该将奥昆的手臂扭断。”
白素不理会我,喃喃自语:“如果他们是外星人,到地球来的目的是甚么?”
我也不去理会她,外星人!我根本不同意她的分析。
在讨论、推测,一无结果之后,大约半个月光景,由于事情一点进展也没有,我心
中尽管不舒服至于极点,也只好放弃不再去想它。那天下午,我才从外面回来,一进客
厅,就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坐在我新买的白丝绒沙发之上。
那人不但衣著破烂,而且全身污泥,连脸上的泥也没有抹乾净,以致我一进去,他
向我望来之际,我只看到他两只在转动的眼睛。
他一看到了我,就直跳了起来:“啊哈,终于等到你了。”
我呆了一呆,虽然他一叫,我已经认出了他是甚么人,但我还是道:“对不起,在
你脸上的泥污没有洗乾净之前,我认不出你是甚么人来。”
那家伙向我走过来,一拳打在我的肩头上:“等我洗乾净了脸,你才认不出我是谁
了。”
我苦笑了一下,无可奈何。这家伙讲的,倒是实情,我认识他很久,从来也没有一
次,看到他的脸上、手上是乾净的。
这个人,性单,名相。我认识他的第一次,听到了他的名字,就忍不住笑道:“好
名字,为甚么不乾脆叫单相思?”
这个人一本正经地道:“舍弟叫单思。”
单家十分富有,祖上创业,两兄弟各有所好,单相好的是种花,单思的嗜好十分惊
人,而且世界上有他同样嗜好的,据他自己说,只有三个人。单思的嗜好和这个故事无
关,提起来太费笔墨,所以略过就算。
单相种花的本领极大,他是植物学家,在植物学上,有几篇论文,是世所公认的权
威。尤其是关于植物的遗传,植物的感情方面,更有心得。
我看到了他之后,虽然不知道他来找我干甚么,也忍不住在自己的头上,重重拍打
了一下。
我在回来之后,曾花了两三天时间,到图书馆去查资料,想找寻在达宝温室苗圃中
的那种植物,叫甚么名字,我这时怪自己何以未曾想到单相!问问他,比自己去查一年
更有效。
单相看到我忽然自己打自己,不禁呆了一呆:“有甚么不对头?”
我一把拉住了他,按著他坐了下来,一面叫老蔡冲好茶,一面道:“我有一个问题
要问你。”
单相皱眉,他一皱眉,眉上就有一些乾了的泥料,随著他的动作落下来,他也不加
理会,道:“除了植物之外,我不懂甚么。”
我道:“正是和植物有关的。”
我将那种东西的形状,和我摘下了其中一块之后的情形。详细说给他听,单相不断
眨著眼,也不断皱著眉,泥粒也不断落下来。
等我讲完,他摇头道:“我从来也不知道有这样的植物,你在和我开玩笑?”
我答道:“王八蛋才和你开玩笑。”
单相叹了一口气:“我应该去进修一下了,你是在甚么鬼地方看到这种植物的?”
我道:“在北欧 ”
我才讲了三个字,单相就直跳了起来,握著拳,在我面前晃著,凶神恶煞。我知道
他为甚么突然会这样,因为我所形容的植物,是多肉植物,而北欧绝对不会有热带多肉
植物。所以我忙道:“ 的一个温室之中。”
单相一听了下半句,凶相敛去:“拜托,你别一句话分成两截来说好不好。”
我笑道:“是你自己心急,只听了一半,就要杀人。”
单相道:“那温室,是一个植物学家的?”
我摇头道:“不是,是一个航机上的飞行工程师 ”
这一次,又是我才讲了一半,单相便打断了我的话头:“啊哈,我知道这个人,这
个人……有著一头金黄色的头发,他的名字是……是……”
我绝未料到单相会认识达宝的,我看他一时之间想不起名字来,便道:“他的名字
是达宝。”
单相手指相叩,发出“得”的一声来:“对,叫达宝。”
在他手指相叩之际,有一小块泥块,向我直飞了过来,还好我眼明手快,一伸手,
将之拍了开去。我忙问道:“你怎么认识他的?”
单相道:“这个人对植物极有兴趣,三年前,我发表了植物感情那篇论文,证明了
植物受到不同的待遇,有不同的电波测试反应,他来看我,和我讨论这方面的问题。”
我听了不禁大为奇怪:“一个飞行工程师,怎么会有这方面的常识?”
单相叫了起来:“常识?他知识极为丰富!他甚至向我提出了一个问题,说植物的
感应,来自植物的神经系统,我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敢说植物有神经系统 他
和我的对话,我有录音,十分精采。你要不要听?”
我知道单相所谓“十分精采”,可能只是一连串冗长的专门名词,令人闷到抽筋,
可是事情和达宝有关,我倒很想听一听。
所以我道:“好,现在?”
单相又站了起来:“我倒忘了,我要你到我那里去一次,我是细胞培植兰花的发现
人,你知道,已经有几十种新种兰花,用我的名字命名。”
我点头,表示知道。
单相又道:“最近我又培养出了一种新种,你去看看,如果你喜欢那种浅黄色的花
,我可以用你的名字来命名。”
我大摇其手:“不必了,我不想将自己的名字和兰花这种娇滴滴的东西联在一起。
”
单相现出十分失望的神情来:“这是一种十分难得的荣誉。”
我道:“我知道,除了你们有数几个花痴之外,谁也不会知道我享有这项荣誉。”
单相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人各有志,我也不来勉强你 ”他还是不肯死心,
忽然又道:“或许尊夫人有兴趣,白素兰,这名字多好听。”
我挽著他,向外走去:“这可以慢慢商量,你先带我去听你和达宝的对话。”
单相被我拉了出去,上了车,直驶他的住所。
第十一部:动物植物结合而成的高级生物
单相住在郊外,一个约有六亩大的大花园之中,温室一列一列。一看那些温室,我
不禁有点心中发毛,盯著他看了半晌,单相有点恼怒:“干甚么?”
我道:“我不知道,或许我想看看,你在极度惊恐或震怒之下,脸上会不会现出一
种暗绿色。”
单相闷哼了一声,我又问道:“你有没有在温室之中,站著一动也不动,让水银灯
的灯光照射你的习惯?”
单相更恼怒:“你疯癫颠颠,究竟想说甚么。”
我叹了一口气,我想说甚么,真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单相当然不会是白辽士他们
一伙,因为他不从孤儿院中来。
他的住所,也和温室差不多,顶上有大幅玻璃,一种向下垂的寄生藤,自高架上垂
下来,人走进去,像走进原始森林,要双手分开这些藤,才能顺利前进。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张椅子坐下来,单相打开了一只柜子。老实说,我一生之中,从
来也没有看到过一只柜子之中,可以如此杂乱无章而包罗万有:有极其名贵的全套摄影
设备,但是在一具微焦距镜头之旁,却是一大瓶化学液体肥料。一套园艺工具之旁,是
一系列的显微镜片。那具高倍数的显微镜,则在一袋不知是甚么东西的植物之下。
难得单相居然能在这许多杂物中,很快的找出他要找的东西,他取出了一盒录音带
,用手在带子的盒上抹著(以他尊手的乾净程度而论,只有越抹越脏),然后,他又找
出了一具小型录音机:“你自己去听好了,我还有事。”
我接过了他给我的东西:“谢谢你。”
他瞪著眼:“谢我甚么?”
我忙道:“我代表白素谢谢你,我想她一定会接受你的提议,将你培养出来的新种
兰花,用她的名字来命名。”
单相一听,显得十分高兴,连连搓著手:“我早知道你甚么也不懂,尊夫人比你懂
得多。”
我挥手示意他去忙他的,他也立时走了开去。我将录音带塞进了录音机之中,倾听
达宝和单相的对话。
他们两人的对话相当长,约有七十多分钟,我听得十分用心。单相说得不错,达宝
对植物学的知识,简直到了专家的地步。
这一大段长时间的对话,在我听完了之后,感到了极大的震撼,重要无比。所以,
我择其主要部分记述。
要声明的是:我想听录音带,是想多知道达宝的一些事。因为达宝和白辽士、文斯
、连能、奥昆这五个人,神秘失踪,能够在任何方面多得到他们的一些资料,总是好的
。
在听完了达宝和单相的对话之后,实际上我未获得任何资料。但是我记述出来的对
话的重要部分,使我想通了他们的秘密,虽然只是想像,但是解开了不少谜团,那是怪
异莫名的一种想像。
对话的最先部分是双方的寒暄,没有记述的必要,然后,单相的学者脾气发作,他
开门见山地:“对不起,我很忙,请你道明来意。”
达宝:“相博士 ”
单相:“我姓单,单博士!”
达宝:“单博士,你对植物感觉的研究,使我很感动,你通过实验而证明感觉由神
经系统的感应而产生,你认为植物有神经系统,和动物一样?”
单相:“目前,我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全然没有任何事实,可以证明。”
达宝:“单博士,我们都知道,生命的起源,无分植物和动物!”
单相:“你说的起源,是上溯到甚么时候?如果是单细胞生物的话 ”
达宝:“不,我的意思,是最早的起源。”
单相:“嗯,那么,就是在地球上,刚出现有机体的时候?例如蛋白质、酉每?”
达宝:“是,我的意思就是这样。”
单相:“关于这一方面,目前的研究也不肯定,生命的来源究竟如何,各执一词,
有科学上的说法,有宗教上的说法,也有神话传说上的说法……就算所谓科学上的说法
也无法自圆其说。说如今地球上的生物,全是进化来的,至少我就无法想像,一个单细
胞生物如何进化成为人的过程。”
达宝:“你不相信进化论?”
单相(叹气):“唉,进化论只是一种科学上的概念,是一种假设,其间过程如何
,全然不可知。你刚才提到过一种蛋白质的形态,那只是一种形态,何以忽然会有了生
命,无从解释,一切只是假定。”
达宝:“我们先来肯定一点,人类是地球上的高级生物之一 ”
单相:“这一点,应该没有疑问。”
达宝:“地球上的高级生物,由最低级的一种生命形态进化而来。”
单相:“我是一个科学家,我承认这一点。”
达宝(语音显得相当迟疑):“那么,为甚么进化只循一条路进行?譬如说,进化
到了人,为甚么只是一种人,没有另一种人?”
单相:“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达宝:“我是说,为甚么从来也没有人想到过,进化可以循两条或多条路进行?为
甚么只有一种进化的程序,而不可以有两种,或者更多?”
单相:“我仍然不明自你的意思。进化的过程,照如今所知和推测,根据环境、生
存种种因素而形成,地球的生活环境既然只有一种,生物的进化程序,自然也只有一种
。”
达宝:“这种说法,其实不正确。”
单相:“哦?你有新的见解?”
达宝:“我不敢说有新的见解,只是想说明,地球上许多生物,在进化过程中,突
然消失,例如恐龙之类。”
单相:“那是因为地球的环境起了变化。”
达宝:“是啊,地球上的环境不断变化,那么,进化的程序,也就不断在变化,不
止一个。”
单相:“你和我在讨论的,好像是逻辑上的问题,而不是生物学上的问题。”
达宝:“其实那一而二,二而一,地球以前的环境如何,人类并无所知,那时候的
生物进化程序如何,当然也一无所知。”
单相:“你的意思是,地球上可能有另一种生物依另一种进化程序,发展成为一种
高级生物?”
达宝:“是,和如今人类一样高级。”
单相:“理论上来说,并非没有可能,但是即使有这样的高级生物,也一定已经因
为环境的变迁而绝种,不能再生存。”
达宝:“那不见得,生物学上,有许多例子,证明生物有强烈适应环境的能力。生
物可以在环境的剧变下生存下来,例如软体动物中的翁戎螺,植物中的长苞铁杉,这一
类生物有一个专门名称,叫作 ”
单相:“我知道,叫‘活化石’。”
达宝:“是的,活化石。那还是低级生物的例子,低级生物在环境剧烈的变迁中,
尚且可以生存下来,有孑遗,如果是高级生物,他们有更强的对环境的适应力,那么岂
不是更容易生存?”
单相(声音异常惊愕):“你发现了一条活恐龙?”
达宝:“恐龙?那算是甚么!恐龙从来也不是高级生物,只不过是爬虫类!”
单相:“那我真的不明白你是甚么意思了。”
达宝(在迟疑了相当长的时间之后):“我的意思是,另一种人,一种和如今的地
球人,循不同程序进化而成的人!”
单相(语音疑惑之极):“请原谅,我真的不明白,我真难以想像高级生物可以循
‘另一种’进化程序而形成,我真不明白。”
(我和单相当时的反应一样:全然不明白!)
(达宝翻来覆去,在研讨生物由原始形态进化到高级生命的进程,不断想证明有另
一种进化程序,可以形成另一种高级生物,他的目的,究竟是甚么?)
(如果我是单相,我一定早已问他的目的是甚么,但是单相显然未曾想到这一点,
只是和他不断地讨论是不是有这个可能性。)
(真是急死人!)
达宝:“对不起,或许是我说得不够具体,让我说得具体一点,嗯,我……应该怎
么说呢……(长时间的沉默)或许,我应该说,生命的原始状态,在进化过程中,化为
植物和动物两大类,这是现在所知的情形,是不是会有另一类,根本是植物和动物相结
合的?”
单相:“我从来也没有听说过,连想也未曾想到有这个可能。”
达宝:“现在请你想一想,是不是有可能!”
单相(相当长时间的沉默):“不能说没有。”
达宝(极兴奋的语气):“你的推想是 ”
单相:“我的推想是,地球在一片混沌之际,甚么生物也没有,既没有动物,也没
有植物。后来,渐渐地,原因不明,出现了生命的原始形态 ”
达宝:“是,是,是!”
单相:“这种才出现的生命形态,也根本无所谓是植物或是动物,只是一种生命的
形态。渐渐进化,不知经历了多少时候,才演变为原生物,成为两大支,一支是植物,
一支是动物 ”
达宝:“对,植物和动物,各有其不同的生命形式,也各自根据其不同的特性发展
。”
单相:“回到你刚才提出的问题上,当生命的形态促原始分成两支,理论上当然也
有可能有第三支,第三支的形态如何,不得而知,但既然现有的生命分成植物和动物,
那么,第三支的最大可能,自然是动物和植物的混合!”
达宝(语音极兴奋):“兼有动物和植物的优点。”
单相:“这一点,谁也无法断定,或许根本没有这一类高级生物,如果有的话,他
们应该更能适应环境,应该就是如今地球上的万物之灵,是地球的主人。”
达宝(声音突然变得苦涩):“也不一定,或许他们反倒不能适应环境。”
单相:“这不可想像。”
达宝:“完全可以想像,譬如说……譬如说……这类人的性格之中根本就没有伤害
他人的想法在内……他们是动物和植物的混合体,你甚么时候见过一株树,去伤害另一
株树?他们和纯动物进化来的人相遇,一定会无法生存,在公平的竞争下,他们可能占
优势,但是在动物的侵略性、残忍性、自私性之下,这一类人,就像一个完全不设防的
城市面临著最新武器的强大攻击,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地。”
单相(呆了一会之后笑了起来):“你说得倒像真有其事。我们离题越来越远了,
你来见我的最初目的,好像只是为了讨论植物的感情、讨论植物是不是有神经系统。”
达宝:“并没有离题,和我们讨论的事有联系。植物和动物,是生物的两大种,植
物和动物的混合,可能是第三种,如果能证明植物本来就有神经系统,那么,动物植物
混合的生物,就更有可能。”
单相:“嗯,可以这样说。”
达宝:“单博士,如果照你的想像,如果 我说是如果 有这一种高级生物,
他们的外形,应该甚么样?”
单相:“你难倒我了,我只是科学家,不是幻想家!”
达宝:“凭你科学家的头脑,想一想。”
单相:“那,应该和由动物进化来的人没分别,至少外形上没分别,因为人的外形
,全然为了适应地球生活的环境进化而成,或许,他们和人不同,呼出来的是氧气,吸
进去的是二氧化碳,哈哈。”
达宝:“那没有甚么好笑的。”
单相(仍然笑著):“真有这样的第二种人?那怎么不好笑?”
达宝:“谢谢你,单博士,在你那里我得到很多我想知道的事。”
单相:“别客气,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给了你一些甚么。”
达宝:“真的,你太客气了,你给了我极多……”
录音带在他们两人的客套话中结束。
我听完了录音带之后,呆了不知道多久。我的发呆,由一种极大的震撼所造成。
达宝在对话中提出来的那个问题,在单相或是别人听来,只当是一种想像力极度丰
富的假设。生物在进化的程序之中,化为植物和动物两类,这是人所皆知的事实,而达
宝却提出了还可能有另一类:动物和植物的混合!
达宝提出这种假设:一种高级生物,兼有动物和植物的特性。
如果是在若干时日之前,我根本未曾深入了解达宝、文斯、白辽士、连能他们这几
个人的情形之前,听到了这样的假设,我只是觉得这种假设在理论上可以成立。
如今我却感到了一股莫名的震撼,感到绝不能想像的事,正是一种事实的存在。
我呆了好久,才陡地大叫了起来:“单相!单相!”
叫了没有几声,单相便急急奔了过来。一定是我的叫声之中,充满了一种异样的恐
惧,所以使单相以为发生了甚么可怕的事,他一脸惊惶奔过来,跟著有点恼怒:“鬼叫
甚么?会吓死人的。”
我看到了他,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单相,告诉我,真会有一种高级生物,
如你所说,外形像人,是生物进化程序中的另一支,动物和植物的结合?”
单相指著我,“呵呵”笑了起来。虽然那时候,我一点好笑的感觉都没有。
单相一面笑著,一面指著我的额:“那只不过是一种想像,事实上哪有这样的东西
!”
我睁大了眼:“你怎么知道没有?”
单相仍然笑著:“如果有,在哪里?”
在这时候,我的思绪,乱到了极点,各种各样的想法,纷至沓来,根本抓不到一个
中心。在单相的笑声和他显然嘲弄的眼光之中,我突然之间,叫道:“达宝就是!”
(达宝就是,他不肯做那个简单的化学实验,因为他吸的是二氧化碳,呼出的是氧
气!)
(氧气吹进石灰水中,石灰水不会变白,达宝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说甚么也不肯去
做这个简单的实验。)
(虽然,就算他吹了气,石灰水不变白,也没有人会联想到他有一半是植物,但是
他却生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达宝他们,从头到尾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尽一切力量在掩饰,不想人家知道他
们是第二种人。马基机长一定知道了,所以才会被他们设计自拘留所中劫走,并且不知
带到甚么地方去了。马基机长虽然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但是明知说出来也决不会有人相
信的,所以才一言不发。)
许许多多的谜团在刹那之间,几乎解开了一大半,自然还有许多我不明白,例如他
们现在到何处去了?他们怎样生存?他们何以都会出现在孤儿院的门口?
但我至少在那些不可知的谜团之中,已可以肯定一点,他们,这类半动物半植物结
合而成的第二种人,一定不止我已经见过的五个人,一定还有很多。
在我说了一句“达宝就是”之后,由于我在刹那间想到那么多,我的精神亢奋至于
极点,脸上的神情也古怪到极,单相望著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过了相当长的时间,我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单相也直到这时,才道:“天,你怎么样了?看刚才你的情形,就像是有八百多个
鬼一起在争著捏你的脖子。刚才你说甚么?达宝就是这种人?甚么意思?”
我知道,如果要和单相说明一切,太费时间,何况就算我说了,他也未必相信,所
以我轻拍著他的脸颊:“算了,我胡言乱语。希望你多培养一点新品种的植物出来,我
也有兴趣把自己的名字和植物连在一起。”
单相“哼”地一声:“那是一种荣誉,很多人想要也要不到。”
我忙道:“是,是。这卷录音带,我想借去,再仔细听一次。”
单相道:“可以。”
我取出了录音带,迫不及待地要离去,单相忽然道:“对了,有一件事,我几乎忘
了,我弟弟前一阵,说有事要找你。”
我一惊,单相的弟弟,叫作单思。这两兄弟的名字,堪称古怪之极,但他们的名字
和他们的行为相比较,也不算甚么古怪。而两兄弟之中,单思行为的古怪程度,又远在
他哥哥单相之上。
单思若是有事情找我,那一定十分有趣。但是我急于想和白素说我的发现,实在没
有余暇再去理会旁的事情。
我在一怔之后,只是随口道:“好,请他和我联络。”
单相“哼”地一声:“这个人,我上哪儿找他去?真是怪人。”
单相居然也有资格称他人为怪人,我忍住了笑:“如果他真有事找我,一定会和我
联络。”
我收好了录音带,用“障碍赛跑”的身法,越过了堆在地上的许多杂物,向外奔去
。单相又在我身后叫了一些甚么,我完全未曾听到。
回到家里,一进门我就大叫:“素,快来听。”
白素从楼梯上走下来,但我已跳上了楼梯,一把抓住她,又将她拉了上去,到了书
房,我将那卷录音带播出来,白素一听到达宝的声音,就“啊”地一声:“达宝!”
我兴奋得喘著气:“是的,是他和单相的一次对话,你仔细听,才会知道这一卷录
音带是如何重要。”
白素向我望了一眼,开始聚精会神地听著。
在录音带播放的时候,我不断来回走动,好几次,我想将自己想到的见解说出来,
告诉白素,我已解开了不少谜团,想到了达宝他们真正的身份。但是我却忍住了没有说
出口来。
因为,我想看看白素听了那卷录音带,是不是会导致和我同样的结论。
等录音带放完,我向白素望去:“你在他们的对话之中,发现了甚么?”
白素先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立即道:“天,达宝……他们,就是这另一种人
。”
我以为白素不会那么快就想到,但是她却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令得我一时之间,讲
不出话来。
白素道:“你没有想到?”
我迫不及待地将我想到的一切,全都讲了出来,白素大部分都表示同意,但也有一
点不同。
我们两人讨论的结果,对于整件事,总算有了一点轮廓。
事情还是从飞机失事开始。航机在飞行中,马基机长一定是发现了甚么极之怪异的
现象发生在他的同僚身上(半动物半植物的结合,这样的怪物,谁知道他们会做出甚么
怪事来),所以才惊骇莫名,要求紧急降落。
在紧急降落之后,马基因为前一晚曾和我在酒吧中喝酒喝到大醉,知道自己讲的话
,不会有人相信,所以一言不发。这就是为甚么他一见到我,就拚命追问我“他们说甚
么?”的原因。而他感到了极度的绝望,仍然不想说出他的经历。
这其间,祁士域是一个悲剧人物,他想将马基救出来,但还未曾行动,就被达宝他
们占了先著,祁士域一时想不开,就自杀了。
而达宝他们,尽量掩饰自己的身份,做得很成功,他们全“回去”了,踪影全无。
还有许多小节,虽然仍然是谜,但只要肯定了他们是另外一种人,整件怪异莫名的
事情,就可以有一个清楚的概念。
如今最重要的是:他们回到哪里去了?他们究竟有多少人?他们在地球上已生存了
多久?听达宝的对话,好像他们的存在,比地球人早很多。因为无法和全动物性的地球
人竞争,所以了越变越少。地球人对于地球上会有第二种人的存在,一无所知,一直以
为地球生物只有两大类,只有植物和动物,想也未曾想到过还可能有动物和植物的混合
体。
白素道:“一直到现在,一切还不过是我们的揣测,真要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人,还
得见了他们再说。”
我苦笑,摊开双手,道:“哪儿找他们去?”
白素道:“南美洲。”
我怔了一怔,不知道白素何以在全世界那么辽阔的地域上,独独提议到南美洲去。
但是我只是怔呆了极短的时间,便立刻明白了白素何以会有这样的提议,我道:“嗯,
达宝对那老教师说,他到南美洲去了,所以你才想到南美洲?”
白素道:“原因之一。”
她讲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想,如果我们肯定了他们,是另一种人,是动
物和植物的结合,是循另一种进化程序而进化成的高级生物,那当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
我道:“当然,至少要千万年才行。”
白素道:“而他们,一直在地球上生活,总要有一个一定的聚居地方,我想,以他
们植物的特性来说,没有比南美洲原始森林更合适。”
我皱著眉:“不见得,非洲的原始森林也一样,在浩淼的海洋之中,也有著不知多
少的植物。”
白素苦笑起来:“我们总得先肯定一个目标才行,不然,永远找不到他们。”
我苦笑著:“肯定了南美洲又怎么样?南美洲那么大,单是亚马逊河流域的原始森
林,就是地图上的空白,怎么去找他们?”
白素瞪了我一眼:“谁说要一条一条小河流域去找他们?设法让他们来见我们。”
我一怔,随即用力在自己的前额上重重拍了一下:“是的,真蠢。他们怕他们的秘
密暴露,这是他们带走了马基机长的原因。他们放过了我们,是因为他们以为我们根本
不知道,这就可以引他们出来。”
白素道:“你到这时才明白,真是后知后觉。”
我笑道:“可不是,难怪黄堂和单相他们,全说卫斯理是个不中用的家伙,只有他
的妻子,才是又聪明,又明事理,又 ”
白素打断了我的话头:“好了,油腔滑调!”
我当然不是油腔滑调的人,但是想到这些人的最大秘密,已经逐步揭露,快到了真
相全然大白的阶段,心情自然十分轻松。
我挥著手:“快去准备行装。”
准备行装并不用多少时间,第三天下午时分,我和白素已经到了巴西的里约热内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