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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磁

_4 倪匡(当代)
我也喘了好一会气,才道:“上尉,只怕你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只极大的大乌贼,
伏在失事飞机之上,它的身子全压在飞机上,我们几乎被它吞了。”
林上尉呆了一呆,我道:“现在,飞机总算找到了,我已记得正确的位置,只要想
办法对付那只大乌贼,问题就解决了: ”
方廷宝到这时候,才站了起来:“林上尉,绝不能用任何船只来对付那大乌贼,我
们的船只,经不起受创后的大乌贼一击。”
林上尉似乎不相信,这也难怪他的,因为他末曾在海中亲眼看到那只大乌贼的可怕
情形,那的确是不容易相信的。而我却看到过那只大乌贼,是以我立时同意了方廷宝的
说法。
我道:“不错,如果它用力一击的话,我看我们的船只,会齐腰断成两截!”
林上尉听得我也那样说,不禁骇然道:“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道:“撤退船队,派飞机来,投掷深水炸弹。”
林上尉吸了一口气:“先回去再说,我要向上级作请示。”
我道:“那么我们至少可以先撤退船队,那只大乌贼现在虽然蛰伏不动,但如果它
忽然移动起来,海面上的船只,一样有危险!”
林上尉看来很肯听从我的意见,他立时点头,表示同意,一面已和上级开始联络。
在所有的船只,驶出了四分之一浬之后,几架直升机,一起降落,我看到快艇迎接著杰
克上校和一位少将,一起登上了艇,杰克上校一见到我,就道:“你在海底,究竟发现
了甚么?”
他的话,是充满了揶揄的意味的,但是我却沉著脸,表示事情严重,我决不是在和
他开玩笑,我道:“我发现了那架飞机,而有一只极大的乌贼,伏在飞机之上!”
这时,杰克上校转身,向他身后一个中年人望了一眼,那中年人是和杰克上校、将
军一起来的,样子很普通,可是杰克上校一称呼他,我就知道,他是一位著名的海洋生
物学家。
杰克上校道:“朱博士,你认为有可能么?”
朱博士的神情也很严肃:“有可能,据这两位先生的报告,那只乌贼,似乎比已经
发现过的任何大乌贼都要大!”
那位将军插言道:“我以为海洋中最大的生物,应该是鲸鱼!”
朱博士点头道:“鲸鱼自然是庞大的生物,但是至今为止,海洋生物中最大的还是
乌贼,这种生物,简直可以大到无限制。”
那位将军和杰克上校互望了一眼,杰克来回踱了几步:“将军,用飞机投掷深水炸
弹,自然是最妥捷的办法,但是如果炸弹的威力,足以炸死那只乌贼的话,那么,飞机
也不会保全了!”
那位将军沉吟著,未曾立即回答。
朱博士道:“请恕我问一句,那架飞机之中,是不是有甚么极其重要、非获得不可
的东西?”
杰克上校道:“没有,只不过有三位科学家的尸体,必须打捞起来。”
当杰克上校那样回答朱博士的时候,我和方廷宝两人,互望了一眼。我们虽然没有
说甚么,但是我们都明白,彼此的心中在想甚么!
因为,在那架飞机中,重要的不是那三位科学家的尸体,而是我们要得到的那件东
西。
杰克上校也知道其中一位科学家,是带了一件东西来送给博物院的,但是也显然并
不以为那件东西有甚么大不了,所以未曾提起。
朱博士摇著头,道:“如果只是那样,我的意见是消灭那只大乌贼,不理那架飞机
,那三位科学家反正已经死了,而那只大乌贼,以后会造成甚么祸害还不知道,至少目
前,已可以使这一带海域的渔船,根本一无所获,捕不到鱼!”
杰克上校吸了一口气,望著那位将军,那位将军皱著眉,沉默了大约一分钟,才道
:“好,我去下命令!”
将军、杰克上校和林上尉走了进去,我和方廷宝仍然留在甲板上。
方廷宝低声道:“这一次,柯克船长恐怕要失望了!”
我望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如果深水炸弹炸死了大乌贼,我们就甚么也得不到
了?”
方廷宝没有再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摊了摊手,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
海面上很平静,船只在海上,几乎静止不动,在那样的情形,望著美丽广阔的汪洋
大海,实在是一件心旷神怡的事。
但是我却几乎对美丽的大海,视而不见,因为我心中只在想著那件东西,那来自路
南石林的一块石灰岩石,中间嵌著一只金属球,那究竟是甚么?
这件东西,如果被顺利地从海底捞了起来,自然可以慢慢研究,弄个水落石出,如
果它毁在深水炸弹之下,那么,这究竟是甚么,恐怕永远是一个谜了。
约莫在半小时之后,我们听到了飞机的轧轧声,接著,看到四架飞机,一起低飞,
然后,掷下炸弹,我们看到自海面升起了足有二十码高的水柱来,大约投下了十二枚深
水炸弹之多,而且,我们都可以肯定,一定已炸中那只大乌贼了!
因为到后来,自海面升起的水柱,几乎全是乌黑色的,一大片海水,都变成黑色。
而且,那只大乌贼,在受了伤之后,一定未曾立即死去,而在挣扎,因为那一地区
的海水,像是沸腾了一样地在翻动著,间中,还可以看到巨大的乌贼触须,翻出海面,
又迅速隐没。
足足过了半小时之后,海面才渐渐平静了下来,在那一段时间中,几乎所有的人,
都在甲板之上,遥观那千载难逢的奇景。
杰克上校站在我的身后,直到海面开始平静了下来,他才道:“好家伙,卫斯理,
你说的是真话!”
我心中十分气恼,冷冷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在你的印象中,我是一个惯于说
谎的人。”
那位将军就在旁边,杰克受了我的抢白,显然十分恼怒,但是他却也不敢说甚么。
方廷宝在一旁和林上尉讨论,他道:“我以为要潜水下去看一看,如果飞机的残骸还在
的话,一定可以捞起来的!”
林上尉则道:“我想不必了吧,不会有甚么东西剩下来的了。”
但是方廷宝却还是坚持他的意见。我自然知道方廷宝为甚么要那样,因为他如果能
找到那东西,又将那东西交到柯克船长手中的话,他一定会有很大的好处。
我向他们走了过去:“上尉,我同意方先生的意见,而且,我准备和他一起潜水去
看个究竟。”
方廷宝略呆了一呆:“卫先生,你好像并不适宜这项工作!”
我向他笑了笑:“我一定要参加,我想你也一定知道我为甚么要参加的原因!”
方廷宝深深吸了一口气,投有再说甚么。
这时候,船队已继续向前驶去,到了确定的地点,海水中仍然有著残留的墨汁。
我和方廷宝都换上了潜水的装备,在下水之前,隔著潜水的铜帽,我和他互望著。
我突然发现,他的眼神之中,有一种很阴险狠毒的神采。
方廷宝是一个胆小鬼,这一点,我曾和他一起经历危险,可以肯定。但是他一定也
是一个极其贪婪的人,要不然,在他的眼中,决不会显出那种狠毒的光芒。
一接触到了那种眼光,我知道除非我们在海底,甚么也找不到,要不然,他一定会
在海中,对我不利!
如果是在陆地上,我当然不会怕他,但是在海中,他是一个第一流的潜水专家,他
要害我的话,再容易不过。我立即在心中警告自己,非要加倍小心不可!方廷宝在我的
逼视之下,转过头去,我先他下水,他立时也下了海,在海水中,我们相距不到两码,
一起向前面游了过去。
我们首先看到海底一个又一个深坑,但是却见不到那只大乌贼的尸体。
那只大鸟贼被炸中之后,一定仍挣扎游出了很远才死去的,它游了甚么地方去,自
然难以揣测了!
然后,我们便看到了一截折断了的机尾,我们将带下来的尼龙绳,缚在那断机尾上
,用无线电话通知了水面,让他们把机尾系上去。
然后,我们看到了其余的飞机碎片,有一只座椅,正在浮脱海沙,向水面上升。
我们也找不到那三位科学家的尸体,方廷宝和我一样,几乎留意著每一块海底的石
头。
我和方廷宝,都未曾见过那件我们要找的石头,所以我们只好那样,而且,我已经
打定了主意,就算我发现了那块石头,我也决定不出声。
然而,对我来说,事情不幸得很,我和方廷宝,几乎是在同时,在一大片扭曲的机
身之旁,看到了一块长方形的木箱。
那只木箱还十分完整,只有其中的一片木板,翘了起来,我和他一起向前游去,我
们同时看到,在那木箱之中,是一块柱形的石头:我们找到了那块石头!
方廷宝比我游得更快,他立时到了那木箱之前,翻了一个身,孢住了那木箱,面对
著我。
我想趁他还未有所动作之前,就扑上去抓住他的手腕,可是我却已慢了一步,方廷
宝已经抽出了一柄锋利的小刀,而且,他一抽出小刀,就向我一刀刺了过来!
我在那刹间,实在不明白他如果在海底刺死了我,如何向人交代,但是从他出刀的
那一下狠劲来看,他的确想将我刺死。
我立时后退,方廷宝跟著追了上来。
在水中活动,他比我快得多,我立即被他追上,他拉住了我背后氧气筒的气管,我
翻转身,以双足用力蹬向他的头部。
他被我蹬得向后退了开去,但是在他后退之际,却也已割断了气管,大量气泡,迅
速上升,我用力向上升去,我必须在我还可以屏住呼吸之前,升上海面,不然我心死无
疑!
然而,我才升上了三四呎,方廷宝便拉住了我的双足,我一面挣扎著,一面抛开了
头罩,拉过了气管来,咬在口中,使我又获得氧气,那时,我和方廷宝纠缠成一团,他
手中的小刀也跌落了,而且,他的气管,也被我用力拉断,隔著头罩,我可以看到他那
惊惶失措的神情。
本来,我是完全可以任由他死在海底的,但是我却拉著他,一起向海面上升去,同
时,还帮他将头罩弄了下来,将断管塞在他的口中。
等到我们两人一起浮上了水面,我们都喘著气,我一手拉住了方廷宝的头发,一手
重重地在他的脸上拍著。方廷宝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他给我拍了十七八下,我才停了
手,问他:“你知道我为甚么要打你?”
方廷宝半边脸已经红肿了起来,他连连道:“我知道,你别再打了!”
我厉声道:“像你这种人,我应该让你死在海底!”
方廷宝捂著脸:“是我错了,柯克船长许我一大笔钱,我财迷心窍,请你原谅我!

这时,船上的人已看到我们升上了水面,是以有两艘快艇向我们驰来。在快艇还未
曾驶近之前,我冷冷地道:“现在,你准备如何向柯克交代?”
方廷宝喘著气:“我准备告诉他,甚么也没有剩下,全给炸弹毁了!”
我略呆了一呆,因为在那时候,我也决定不下,是不是要将那东西还在海底一事,
告诉打捞人员。
照说,我自然是应该将在海底的发现,报告给杰克上校知道,而如果我那样做的话
,那东西就会被打捞上来,送到博物院去。
然后,柯克船长就会用种种方法,将那东西自博物院中弄出来。
我也不得不承认,根据柯克船长所说的一切,那东西确然有著研究价值,一个圆球
,嵌在石头之中,可能是三亿年之前留下来的东西,那对于一个有著强烈好奇心的人而
言,的确是一种诱惑。
然而,我只考虑了极短的时间,就决定让那东西继续留在海底。
我想弄明白那东西究竟是甚么,但是我却绝不想再和柯克船长这样的人,发生任何
联系,我打算过得一年半载,等到柯克船长完全忘记这事了,我再来这里打捞那东西。
所以找立时又警告方廷宝:“你要记得你自己所说的话!”
方廷宝连连点头:“是!是!”
那时,有一艘快艇,已离得我们很近了,而我警告方廷宝的时候,话又说得十分大
声,我猜想艇上的一个警员,已听到了我的话。
(后来,事实证明,我的猜度没有错,那警员果然听到了我的话。一
我和方廷宝上了小艇,回到了船上,杰克上校忙道:“怎么了,发生了甚么事?”
方廷宝望著我,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不管杰克上校信还是不信,只是道:“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没有甚么,我看,搜
索行动可以停止了,那架飞机,只剩下了一些碎片,根本没有打捞的价值了!”
杰克上校用疑惑的眼光望著我,过了片刻,才道:“真的甚么都没有了?”
我点头道:“你自己可以潜水下去看看的。”
杰克上校转过身去,和那位将军商量著,将军显然也同意收队,我们由快艇登上了
直升机,先行回去,下直升机的时候,一大群记者围了上来,杰克上校、将军和那位海
洋生物学家,忙于应付记者,我和方廷宝两人,迳自离开。
当我和方廷宝分手的时候,我又重新提了一遍我对他的警告,方廷宝连声答应。
我看得出,方廷宝所以答应得如此毫不犹豫,一半固然是为了对我的忌惮,但是也
有另一半是对我的感激。因为他企图在海底杀死我,而我在有了杀死他的机会之际,却
并没有下手,反倒拉著他一起升上了水面。
方廷宝并不是一个坏得不可救药的坏人,我很相信他对我的解释,他之所以要害我
,全然是  柯克船长讨给他的报酬实在太大了,是以他才会出手的。财迷心窍,那是
人之常情。
和方廷宝分手之后,回到了家中,当我花了半小时左右,向白素描述那集大乌贼的
可怖情形之后,我已疲乏不堪,在一个热水浴之后,就沉沉睡了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我却是被一阵争吵声弄醒的,我首先听到白素的声音
,她在高声说话,她很少那样高声说话的。
她在道:“太荒唐了,他一回来,就在家中,没有出去过,你们来找他干甚么?”
我欠身生了起来,心中在想:是甚么人找我来了?白素为甚么要那样激动?
接著,我就听到了杰克上校的声音:“我们一定要见他,他涉嫌谋杀!”
我陡地一呆,看了看床头钟,我竟睡了十小时左右。
杰克上校说我“涉嫌谋杀”,我倒绝不放在心上,因为我一直在睡觉,人在熟睡之
中,是不会杀人的。
令我关心的是,甚么人被杀了?何以有人被杀,我会有重大的嫌疑?
我立时披了睡袍,打开卧室的门,当我出现在梯口的时候,我看到杰克带了六七个
警员,而那些人,一看到了我,神情大是紧张,如临大敌!
我也立时知道,事情不是开玩笑,是以我忙道:“杰克,我在这里,你也知道我决
不会杀人,何必那样大惊小怪?”
杰克昂著头,望定了我,我迅速地向下走下去,杰克一直望著我:“你是唯一的嫌
疑人,这位警员,他听到你以死威胁死者!”
我向著杰克所指看去,他指著一个警员,我可以记得,那位警员,就是当我和方廷
宝两人,浮上水面之后,首先驾著快艇驶近我们的人。
我陡地吸了一口气:“方廷宝死了?”
杰克有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我并没有告诉你甚么人死了!”
我只觉得怒意陡地上升,大喝一声:“杰克,少卖弄你那种第三流的侦探术,告诉
我,方廷宝是怎么死的,死在甚么地方?”
在我的呼喝之下,杰克也显得很恼怒,他大声道:“我来逮捕你,你有甚么资
我踏前了一步,在他还来不及后退之际,我就一伸手,抓住了他制服胸前的皮带,
将他的身子,疾拉了过来。杰克的动作也十分快,他立时掣枪在手,但是他才一掣枪在
手,我就伸指一弹。
那一指的力道,不算是太大,可是恰好弹在他手肘的麻筋之上,令得他手一松,枪
“拍”地一声,跌在地上,被我一脚踢了开去。
其余的警员,看到了这种情形,却呆住了,而我不等他们有任何动作,就大喝了一
声:“杰克,你听著,不错,我威胁过他,但是我未曾杀死他!”
杰克怒不可遏:“你们两人,在海底显然曾发生过打斗!”
我道:“是的,但方廷宝活著浮出水面的,你也曾见到!”
杰克立时道:“可是,他和你一起离开机场的,离开机场之后不到一小时,他就死
了,被一柄利刃刺进了心脏,死在一条冷僻的巷子中。”
当时,我的脑中极之紊乱。当然,我不曾杀人,但是在那样的情形下,要证明我未
曾杀人,最有力的证据,自然是找出凶手来。
然而,谁是凶手呢?
可能是陈子驹,可能是柯克船长!不论怎样,方廷宝的死,和柯克船长一定脱不了
干系。
当我想到了这一点之际,我松开了手:“走,我带你去见柯克船长!”
杰克上校本来满面怒容,在我将他松了开来的那一刹间,我看到他挥著手,像是想
叫那几个警员涌上来,将我逮捕。
但是,当我一讲出了“柯克船长”的名字之际,他的神情陡地变了,变得惊愕无比
,而他扬起的手,也僵在半空之中不再动。
他在呆了一呆之后:“甚么?你要带我去见甚么人?柯克船长?”
我道:“是的,柯克船长,他匿藏在市中。我还可以告诉你,方廷宝受他收买,我
曾告诉你,柯克船长也准备打捞沉机,但因为警方有了准备,他无从下手,所以了买通
了方廷宝这样的潜水专家。”
杰克上校在不由自主地喘气:“原来你和柯克船长也有联络!”
我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要是再那样夹缠不清,我不会再帮你忙,由你将
我带回去,一个最普通的律师,就可以替我洗脱罪名,究竟怎样,由你自己去决定吧!

当我说出了那一番话之后,杰克上校的态度,显然软了下来,他考虑了片刻:“如
果你能带我们找到柯克船长,那么对于方廷宝的死因,自然会有进一步的了解。”
我回头对白素道:“拿衣服下来给我换,不然,上校会以为我会趁机畏罪潜逃!”
白素没有说甚么,走上了楼去。
本来,我绝对没有打算将柯克船长在本埠一事,告诉警方。我没有那样的打算,柯
克船长也相信我不会,以柯克船长的地位而论,他对我付出那样的信任,绝不是一件简
单的事。
但是现在,情形不同了,方廷宝死了!而方廷宝之死,十之七八,可能死在柯克船
长之手,我甚至还想到了方廷宝的死因,我的猜测是,因为方廷宝遵守著对我的诺言,
不肯将在海底发现了那东西的实况告诉柯克船长,是以才招致了死亡。
杰克上校仍然呆望著我,我大声道:“别呆立著,我这里有电话,快调大批便衣人
员,去包围商业区的╳╳大厦,并且密切监视其中一间打捞公司的出入人员,不然,我
们可能甚么人也见不著。”
杰克略呆了一呆,他这个人,虽然有著过分的自信,但是在紧要关头,倒还是肯听
别人的意见,他立时拿起了电话,发出了一连串的命令。
十分钟后,我和杰克上校一起出了门,三十分钟后,我已推开了陈子驹那家打捞公
司的门。
而在我们登上楼之前,我看到至少有过百名警方人员,守在这幢大厦的四周和走廊
上。我自然也知道杰克上校这时的心情,如果他能够捉到柯克船长的话,那么,他立时
就可以成为国际知名的人物。
当我推开门,和杰克一起走进去的时候,公司的职员,都以极疑惑的眼光,望著我
们,将近十个警员立时涌进来,杰克大声道:“都留在原来的位置上,谁也不准随便乱
动!”
看到了那样的阵仗,众职员不禁相顾失色,我已直趋陈子驹的办公室门口,我还未
曾去开门,门便已打了开来,陈子驹探出头:“甚么  ”
他只说了两个字,就看到了我,看到了在他公司中的那些警员,他的面色变了。
陈子驹立时要缩回身子去,但是我却立时扣住了他的手腕,一脚踢开了门,将他推
进了他的办公室之中。
杰克立时跟了进来,陈子驹挣扎著:“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干甚么?”
杰克冷冷地道:“我们来捉人!”
陈子驹道:“有拘捕令么?你们怎能乱闯进来?”
我冷笑一声:“陈先生,别拖延时间了,告诉你,甚么都没有用,整幢大厦全被包
围了,或许你有神秘的通路,但是柯克船长一定走不了!”
陈子驹的面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立时提高了声音,叫道:“船长,出来
吧。”
我知道柯克船长这种人的性格,他一直以为是没有甚么人可以找得到他的,但一旦
到了他发觉已被人找到的时候,这种人,也绝不会作无谓的挣扎。
那时,已有几个警官在开始寻找办公室中的暗门,但是我只叫了两声,一道暗门,
就打了开来。
当暗门打开之际,气氛真是紧张到了极点,连杰克上校手中的枪在内,至少有十柄
枪,对住了暗门。可是柯克船长却满脸笑容地走了出来,看他走出来的那种样子,像是
他走进了一间全是老朋友在聚会的房间。
他在暗门口,略站了一站,望著我:“卫斯理,我为你感到羞耻。”
我自然明白他那样说是甚么意思,他指我带著警员来找他。
虽然,带著警员来捉拿柯克这样的犯罪分子,绝不是甚么有愧于心的事,但是在柯
克这种人而言,他却另有一套想法,他这时那样说,自然是在讥嘲我不够“江湖义气”
和出卖了他!
即使是根据他的思想逻辑,我也不甘心被他讥嘲,我立时道:“你才应该脸红,船
长,你杀了方廷宝!”
我的话才一出口,我就知道,我的估计,一定是出了差错了!
因为柯克船长的脸色,陡地一变,他显然是直到此际,才知道方廷宝的死讯,不然
,他是决不会有那样神情的。他甚至没有说甚么,只是呆了约莫十秒钟,才道:“谢谢
你来告诉我这个不幸的消息,你是为了方廷宝的死,才带他们来找我的?”
我在那一刹间,倒真的有点难以回答了!
的确,我是因为方廷宝的死而带著杰克上校来找他的,但现在,方廷宝的死,显然
与他无干!
第七部:嵌在岩石中的金属球
只不过杰克上校却不理会这些,他已然走了过去,替柯克船长加上了手铐。柯克船
长一点也没有反抗,只是冷冷地道:“上校,是用那么大的阵仗,来对付一个只犯了非
法入境轻微罪行的人,未免太过分了吧!”
杰克上校陡地一呆,立时向我望了一眼。
的确,柯克船长并没有在本埠犯甚么案,将他解上法庭,大不了是非法入境而已。
但是,事实上,柯克船长当然不会那么轻松,在他非法入境的罪名成立之后,他立即会
被引渡到其他的地方去受审。
我立时道:“对于方廷宝的死,你有甚么意见?”
柯克船长道:“一点意见也没有,我一直在这里等著,还记得我和你约定过,我等
你来邀请我一起参加打捞工作?”
我立时向陈子驹望去,陈子驹愤然地道:“船长一直在我这里,我也早劝过他,别
相信你,他却以为你不会做老鼠一样的事。”
我双手紧紧握著拳,方廷宝不是柯克船长杀的,而我却带著杰克上校来到了这里。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向杰克上校:“上校,没有我的事了?”
杰克紧皱著眉:“不行,你仍然是杀害方廷宝的嫌疑人!”
我一肚子闷气,本就无处发泄,听得杰克那样讲法,我立时大声吼叫了起来:“如
果你要寻找真正的凶手,你就得放我走。”
杰克呆了半晌,才道:“可是你得每天向警方报到。”
我没有再理睬他,自顾自大踏步走了出去,我的心中,烦乱到了极点,以致我几乎
不知道如何出了那幢大厦的,而等我的情绪渐渐平定下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是站在
一家珠宝公司的橱窗之前。
我可能已在那珠宝公司的橱窗之前,呆呆地站了好久了,是以珠宝公司门口的守卫
,以一种异样的目光,望定了我。
我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我要去找杀方廷宝的凶手,可是我该从何处著手?
我走过了几条马路,又在一个橱窗前,停了下来,我的心中仍然十分乱。
这一次,当我停下之后,自橱窗玻璃的反光中,我看到有三个人,站定了脚步,望
著我,而他们在经过了一番交谈之后,其中一个人,向我走来。
当那人渐渐走近我之时,藉著玻璃的反光,我已可以将他看得十分清楚,他是一个
面目极其普通的普通人,像他那样的人,你每天可以在路上碰见一千个一万个,而绝不
会留下甚么印象。
那人来到了我的身边,停下,也作看橱窗模样,我已可以肯定他一直在跟踪著我,
而这时他还在装模作样不开口,我冷笑一声:“朋友,有甚么事,说!”
那人显然料不到我会突然开口的,而我也预料著他会大吃一惊。
可是,他却仍然是那么镇定,像是甚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只不过略扬了扬眉,来
表示他的惊讶。
从他的这种反应看来,他毫无疑问,是一个受过极其严格的特种训练的人物!
他立时沉声道:“卫斯理先生?”
我道:“我可以拿出身份证明来,供你检阅。”
那人一点也没有发笑的意思,他只是道:“请问,你是不是愿意和一个人见见面。

我略呆了一呆,这时,我已约略有点料到这个人,和另外两个,站在离我不远处的
是甚么人了,他们一定是柯克船长说及的某国特务口
而这个特务如此说,显然是他们的头子,要和我见面,我缓缓地道:“除了特务头
子之外,甚么人我都愿意见,这样的答覆,满意么?”
这一次,那人不能再维持镇定了,他的神色略变了一变,那自然是因为我一语道破
了他的身份!
他后退了一步,另外两人,立时向前走来,我立即又道:“如果用强迫的手段,我
更不去!”
那人忙道:“绝不是强迫,只是请你去!”
我冷笑著,这时,一股极度的厌恶之感,自我的心底升起:“你们何必对我那么客
气,你们已杀死了三位世界知名的科学家,又杀死了方廷宝,为甚么要对我那么客气?

那人像是全然无动于衷地道:“卫先生,请原谅,我们只知道奉命行事。”
我狠狠地瞪著他们:“那么你们是三条狗,好,狗主人在哪里!”
那三个人仍然一点也不恼怒,那人道:“请跟我们来,就在不远处。”
这里是闹市,我很难设想某国特务的高级人员,会在闹市之中有据点。但是,当我
看到这三个人中的一个,伸手不断在腰际的皮带扣上按著的时候,我也明白了,他是在
通知也们的上司,到这里来。
我们沿著马路,走出了不到五十码,一辆房车在我们身边停下,车门自动打开,车
中有人道:“卫先生,请上来,我们只不过谈谈。”
我毫不考虑就登上了车,车子由一个穿著黑衣服的司机驾驶,车后,坐著一个矮个
子,面目也很平常,笑容可掬,看来十足像是一个小商人。
我一上了车,车就向前驶去,那小商人模样的人道:“请放心,车子只在闹市之中
兜圈子。”
我道:“我们说话,大可不必兜圈子,是你们杀死了方廷宝?”
那人道:“这话得从头说起,我们委托柯克船长做一件事,但是柯克船长却出卖了
我们!”
我并没有出声,那人又道:“柯克船长出卖我们,和你接头的详细经过,方廷宝都
对我们作了报告!”
我的心中不禁暗骂了一声,人实在太下流了,方廷宝一方面是柯克船长的人,然而
,他同时却又受了某国特务的收买!
我仍然不出声,那人又道:“方廷宝潜水回来之后,我发现他又想出卖我们,卫先
生,我们只不过处置了一个叛徒,你不必紧张!”
我道:“方廷宝不会叛变你们!”
那人道:“他竟编造了一个荒唐透顶的故事,说甚么有一只大乌贼伏在飞机上,而
当深水炸弹,炸死了那只大乌贼之后,海底除了零星碎片之外,就甚么也没有剩下了,
这样的故事,骗得了谁?”
我呆了片刻,不禁叹了一口气。方廷宝没说出我和他同时在海底发现了那东西,是
为了遵守诺言,还是为了别的原因。这一点,方廷宝已经死了,自然也无法求证了。
但是,那人所说的“荒唐的故事”,却千真万确。我在叹了一声之后:“你错了,
方廷宝所说的一切,是真的!”
那人瞪大了眼睛:“真的?你要叫我相信,真有一只那样大的乌贼?”
我道:“是的,这一点,我相信报上立刻就可以有消息,你的手下,也应该查得出
,的确出动过飞机,投掷过深水炸弹。”
那人呆了一呆:“那么,在海中,我们要找的东西,真的已不存在了?”
那人终于问到正题上来了,他这个问题,我实在十分难以回答,因为我已经知道,
方廷宝死在他们的手上,而且,他们为了要得到那东西,曾经做了不少工作,谋杀了三
个著名的科学家,还和臭名昭彰的海盗,柯克船长合作,如果我只是简单地回答一声“
没有”,他们一定不肯就此干休,那么,我就有可能死在他们的手中,步方廷宝的后尘

我迅速地转著念,而且也立即决定,装著甚么也不知道,是以我只是呆望著那人:
“你们要找的?你们要找的东西是甚么?”
那人立时现出十分不耐烦的神色来:“卫先生,你是知道的,全知道的!”
我仍然摇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而当我在继续装成甚么也不知道之际,我知道,我可能已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因
为如果对方得到我简单的回答,说是根本未曾看过那东西,那么,他可能不相信,但却
也只能心中疑惑。但现在我那样抵赖,如果对方确知我知道内情,那么,这就糟得很了

果然,当我表示我不知情之后,那家伙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拉长了脸:“我
们以为你是痛快的人,怎知道你比方廷宝还要讨厌!”
我心中很恼怒,但是我却也无法发作,因为这时,我正在他们的手中。
我只是闷哼了一声:“我不明白你在说些甚么!”
我既然一开始便已决定否认一切,自然不能再在半途更改,只好一直否认下去,这
时,连我自己也听得出,我的声音,显得十分尴尬。
那人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你为甚么人工作?”
我立时道:“我不为任何人工作。”
这句话,由于是实情,是以说来,倒也理直气壮。
那人又道:“你如果不为任何方面工作的话,那么,我劝你别和我们作对了……”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你敌不过我们的,而且,那东西到了你的手
中,一点用处也没有!”
我呆了半晌,那家伙的态度虽然嚣张,样子虽然可恶,讲的话也极其不中听,但是
我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所讲的,乃是事实。我无法和他们作对,他们是遍布全世界的特务
组织,我怎能和他们作对呢?
但是,那人也犯了一个错误,他如果以为我就此便会向他们屈服,那也大错特错了

我考虑了一会:“我无心与你们作对,但是你们和柯克船长一样,都想要我的帮助
,而找到一样东西,可是却又不肯说出那是甚么东西来。”
那人望著我,他想在我神情上看出我的感觉来,那是一件枉然的事,我就算心中慌
张,面上也不会显露半分的。他道:“那是一件很奇特的东西,为了要得到它,我们已
做了不少工作,但是到手之后,究竟有甚么用处,却也难以肯定!”
我笑了起来:“如果不是一件有用的东西,你们肯花那么大的功夫么?”我故意压
低了声音:“那是甚么?是不是能够刹那间毁灭全世界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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