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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磁

_2 倪匡(当代)
柯克船长仍然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道:“方先生,请你和我的大副去联络,准备
下水,我已下令驶往沉机的地点了。”
直到柯克船长如此说了,我才感到,船的确已在向前驶,可能速度还很高,但由于
船身极其稳定,是以若不是他说了,还当真觉不出来。
方廷宝的神情很害怕,他像是决不定如何做才好,柯克船长的态度仍然很客气,但
是他的话中,已然有了命令的意味:“请出去,我的大副已经在外面等著你了!”
方廷宝神情犹豫地望著我,我虽然是被他骗到这里来的,也很卑视他的为人,可是
,这时我却很可怜他,他显然完全没有那样的经验。
我道:“方先生,你放心,柯克船长虽然是著名的海盗,但是他目的是要你工作!

方廷宝苦笑著,无可奈何地走了出去,船长室的门关上之后,柯克船长忽然吁了一
口气:“你知道么?我讨厌和蠢人在一起,和愚蠢的人在一起,我会不能控制自己的紧
张!”
我冷笑道:“多谢你将我当作聪明人!”
柯克船长指著一张安乐椅:“请坐!”
他自己,也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那架飞机中,有三个著名的科学家  ”
本来不知有多少疑问要问他,但是他一坐下来,就已开始谈到了问题的中心,是以
我也不再发问,由得他讲下去,只是点了点头。
柯克船长又道:“那三个科学家之中,有一个齐博士,他带了一件礼物,是赠送给
博物院的,你知道那是甚么东西?”
我吸了一口气:“不知道,齐博士保守秘密,没有人知道。”
柯克船长道:“我知道,那是一个中国人,交给齐博士,要他送给博物院的。当这
件东西,未到齐博士手中的时候,有人曾经出极高的价钱,向这个中国人购买这件东西
,可是他不肯脱手!”
柯克船长讲到这里的时候,略顿了一顿,才补充道:“你们中国人的脾气真古怪,
叫人难以理解。”
我冷笑著,并不和他辩论有关中国人的性格。
柯克船长又道:“那方面的价钱十分高,可是得不到,他们知道那东西到了齐博士
的手中,于是,就只好用最不得已的办法了!”
我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向上升,我涨红了脸:“谋杀!”
柯克船长皱了皱眉:“你不必对我大声叫嚷,弄跌飞机的并不是我,是某方面的特
务,在他们而言,弄跌一架飞机根本是一件小事,他们甚至可以挑起战争,那才是他们
的拿手好戏。”
我瞪著他:“你扮演的又是甚么角色?”
柯克道:“我在飞机失事之后,才接到委托,要在飞机之中,将那东西取出来,交
给他们。”
我霍地站了起来:“那和我有甚么关系?”
柯克船长道:“你听我说下去,我和你一样,是一个好奇心极强的人,当我接到这
样的委托之际,我的心中,便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一个问题来  ”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现出十分厌恶的神情来,表示对他所讲的话,一点也不惑
兴趣。
但是,柯克船长却一点也不在乎我这个听众的反应如何,他还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想到的问题是:那究竟是甚么东西?”
我脸上的神情尽管仍然同样厌恶,但是我的心中却也不禁在想:的确,这是一个很
令人感到兴趣的问题,那东西究竟是甚么?
第三部:云南石林远古臆想
我还在想,由此可知,柯克和我,至少有一个共通点,那便是如他刚才所说的那样
,我和他,都是好奇心极强烈的人。
柯克船长在继续说下去:“这的确是个很耐人寻味的问题,你想,某方面的特务所
感兴趣的,应该是走在科学尖端的东西,而那玩意儿,是要被送到博物院的,某国的特
务为甚么会对一件老古董发生了那么强烈的兴趣,你不以为事情奇怪么?”
我心中暗叹一声,我对柯克的抵制失败了,我不得不承认。他十分会说话,而且,
他深切了解对方的心理,他已找到了我这个好奇心极强的人的弱点,使我不能不接受他
的话!
我自然而然地点了点头:“是的,那太奇怪了,看来极不调和。”
柯克船长道:“所以,我才接受了这件任务,更何况对方出的价钱,是如此之高。

我不但不再厌恶他,而且,有点开始喜欢他的坦白。他摆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为
了钱,为了对自己有利,甚么都做,那反倒容易应付得多了,老实说,他至少比将我骗
到这里来与他会面的陈子驹和方廷宝这两个人,要可爱得多了!
我再和他讲话时的语气,也减少了敌意,而变得和他讨论起来,我问道:“既然你
有了那样的好奇心,你难道未曾向对方询问一下,那究竟是甚么?”
柯克船长点头道:“我问了,但是他们不肯说。”
我笑了起来:“算了,你有办法令他们说出来的,是不是?”
柯克船长也笑了起来:“的确,我曾用了很多方法使他们说出来,但是他们坚持不
肯说,不过我自己有自己的办法,我作过一番调查,对那件东西的来龙去脉,多少有了
一点概念。”
我被柯克船长的话,引得心痒难熬,忙道:“那么,是甚么东西?”
柯克船长道:“在中国,有一个地方,叫云南?”
我皱了皱眉,因为我不明白何以柯克船长忽然在现在这种情形之下,提起中国的云
南来,但是他既然提起了中国的一处地方,作为一个中国人,总应该有多少表示,是以
我道:“是的,云南省,那是中国许多美丽的省份之一,你提起它来,是甚么意思?”
柯克船长却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自顾自说下去:“在云南省东部,有一个地方
叫路南?”
我又点了点头,道:“是的。”
我一面回答著他,一面心中,不禁十分奇怪。老实说,像柯克船长那样的海盗,知
道中国有个云南省,已经不容易了,至于自他口中讲出云南东部的路南地方来,简直令
人惊奇了。
柯克船长含笑地望著我:“你是一个中国人,你可知道中国云南省的路南地方,有
甚么著名的东西?”
我也笑了笑:“自然知道,路南有举国闻名的石林,那是景色最奇特的地方,成千
上万奇形怪状的石柱,耸立在地上,有的高达十几丈,那是地质学上喀斯特现象形成的
一个奇景。”
柯克很有兴趣地听著:“你去过?”
我道:“去过,不过,现在我们讨论的事,和路南石林,有甚么关系?”
柯克船长道:“你等一会就可以明白了,请你多对我说一些石林形成的事。”
我皱了皱眉,因为我一时之间,实在猜不透柯克船长究竟是为了甚么,将路南石林
,和三个知名科学家坠机,某国特务的阴谋这几件看来完全风马年不相干的事联系起来

我自然心急地想获得答案,但是我也知道,如果我不是首先回答了他的问题,他是
不会再往下说的,是以我道:“路南石林的景象,极其雄伟,石林的形成,有不少美丽
的传说  这些全是神话,其中之一,和八仙之一的张果老有关,关于八山  ”
我讲到这里,顿了一顿:“中国的神话传说太多了,各个神话人物之间的来龙去脉
,牵涉著许多不同的故事,除了生长在中国,从小就听惯了这种传说的人,才弄得清他
们的关系之外,我认为一个外国人,根本无法弄得明白。”
柯克船长道:“我同意你的说法。”
我于是不再说路南石林形成的神话,我道:“从科学的观点来看,石林这片地方,
它的面横,约有二十平方里,原来是海底,那些石头,是海底的巨石,经过了亿万年海
水的侵蚀 后来由于地壳变动,海水变成了陆地之后,大石见到了阳光,这些大石全是
石灰岩,容易风化,脆弱的部分,经过了上亿年的风化而消失,剩下的就是千奇百怪的
石柱,这种现象 在地质学上称为‘喀斯特’现象,世界各地都有,在南斯拉夫,也有
一大片喀斯特现象形成的自然奇观。”
柯克船长一直用心听著:“那些石柱,自然都有著悠久的历史了?”
我道:“自然,地质学家的估计是,两亿八千万年之前,它已形成了!”
柯克船长像是十分向往地道:“它们的历史,实在太久远了!”
我好奇地望著他:“你这样说是甚么意思?路南石林,只不过是集中了许多形状奇
特的石头。形成了一个奇丽的景色而已,它们的年龄,并不是特色,地球上任何一块石
头,都有上亿年的历史。”
柯克道:“是,可是它们不同。普通的石头,并没有被风化,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是说,石林中的石柱,从海底到了陆地,又经过风化作用,本来是深藏在海底的石头
中心部分,现在暴露在空气之中了。”
我呆了片刻:“我仍然不明白你的意思。”
柯克船长忽然变得异常兴奋了起来,他挥著手道:“你真的不明白?要是在三亿年
前,海底的一块巨石中心部分,藏著一件秘密的东西,经过三亿年之后,这件秘密东西
,就可能暴露在空气之中!”
我又呆了片刻,才道:“船长,你的想像力,实在太过丰富了!”
柯克船长摇著头:“卫先生,你太令我失望了,照你以往的纪录来看,你决不是用
这样的话来回答我的人!你应该同意我的想法!”
我耸了耸肩:“并不是不同意你的想法,你准备到路南石林去,在每一根石柱上,
检查有没有甚么秘密东西,暴露在石柱之外?”
柯克道:“事实上我不必要那么做,因为有一件东西,已经被人发现,而且,正是
我们现在要去找的!”
我陡地站了起来。
在那刹间,我心中的惊讶,当真是难以形容的。
柯克道:“现在你一定完全明白了,刚才我已经说过,那件本来该陈列在博物院中
的东西,是由三位科学家带来的,而那件东西,原来属于一个中国人,根据我了解的结
果,那位中国人,是在一次路南石林的旅行之中,从其一根石柱上敲下来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半像是在自言自语:“那是甚么?”
柯克船长笑了起来:“这也正是我的问题,那是甚么?请别轻视我,我的了解工作
做得十分广泛。那位中国人是一个大富翁,有一幢很大的房子,那东西曾作为他厅堂的
装饰,我甚至已约晤了见过那东西的人,据说,那是一块形状十分奇特的石头,但是在
石头中,有一个圆形的球状物露出来,那球状物大小,约有一呎直径,露出的部分,不
足六分之一,看来相当光滑,像是一个制作极精美的金属球。”
我道:“太有趣了,某国特务,何以会对之有了兴趣?”
柯克船长道:“那是我的推测,我想,可能是其中有一个特务,看到过那东西,感
到这东西有研究的价值,是以发生了兴趣。”
我摇著头:“船长,你的推测太肤浅了,如果他们仅仅认为那东西有研究的价值,
他们决不会因之而谋杀了三名科学家,并毁了一架飞机,他们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对
那东西,已有了初步的认识。”
柯克点头道:“你说得对。”
我道:“那位中国人,他为甚么宁愿将这东西送给博物院,而不愿高价让给某国呢
?”
柯克道:“第一,他有钱,不在乎钱。第二,他极其憎恨某国。”
我叹了一声:“于是乎,造成了三个科学家沉尸海底的悲剧。”
柯克船长没有立时说甚么,船舱中沉默了大约半分钟,我又道:“又回到老问题上
来了,这件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找我干甚么?”
柯克船长道:“我读过许多你的记述,知道你是对一切怪诞的事有兴趣,而且想像
力丰富,你相信任何寻常人认为不可能的事,我需要你这样的一个助手。”
我并没有立时表示我的意见,柯克船长又道:“或者,我的说法应该修正一下,我
需要你的帮助,因为你有处理不可思议的怪事的经历,我不知那东西是甚么,如果有你
在一起,那么,就好得多了!”
我瞪著他:“你的意思,是指那个球形体?你以为里面会是甚么?”
柯克船长摊著手,道:“我不知道,完全无法想像,你想,石林形成,已有将近二
亿年的历史,那东西的年龄,至少在二万万年以上,我怎能想像得出里面是甚么?可能
是史前怪兽的巨蛋  ”
我不等他讲完,便笑了起来:“好了,别再往下说了,再讲下去,就变成第八流的
幻想电影了!”
柯克有点不满地瞪著我,我道:“船长,你或许不明白,中国人的手工精巧,世界
闻名,我们能将象牙雕成二十三层,层层都可以转动的象牙球,要将一个球形物体,镶
进石头中去,令它只有六分之一露在外面,那是容易不过的事!”
柯克的神情,显得很愤怒,他的声音也提得很高,他道:“你不肯和我合作,还是
你以前的一切记述,全是虚构的?”
我立时回答:“两者都有!”
柯克也站了起来,他双手按在桌上,身子俯向前,有点恶狠狠地瞪著我:“请你别
忘记一点,刚才是你自己说的,某国特务一定对那件东西已有了初步的认识,是以才会
做那样的事!别忘记,某国特务决不是笨蛋,他们全是最聪明的人!”
我呆了半晌。在这以前,我已经承认过,柯克是一个十分会说话的人,这时,他用
我的话来驳斥我,使我根本没有辩驳的余地。
我想了一想:“或许那东西真的很有研究价值,但和我不发生关系,甚至和你也不
发生关系,因为就算你将它找到了,它也会立时落在某国特务的手中,他们不见得会请
你我来一起研究!”
当我的话说完之后,柯克船长忽然大笑了起来,他一面大笑,一面用手用力拍著我
的肩头,道:“好朋友,你忘了一件事。”
我翻著眼:“甚么事?”
他大声道:“你忘了,我是柯克船长!”
我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在那一刹间,我也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道:“船长,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准备欺骗他们?你明知他们不是好对付的!

柯克船长仍然笑著:“正因为他们不易惹,我去惹他们,那才够刺激,而且,国际
警方既然找不到我,他们自然也没有法子找得到我!”
我的脑中,那时真是十分混乱。三个科学家的死,沉在海底的飞机,某国特务的谋
杀行为,一个富有的中国人送出来的东西,中国云南的路南石林,一个球状物,二万万
年前的历史,这一切一切,在我的脑中纠缠著,使我的思想,极度紊乱。
我当然极有兴趣来看看那东西究竟是甚么,那正是我的兴趣。
但是当我想及我必须和柯克船长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宁愿舍弃我的兴趣了。
所以,我在呆了半晌之后,摇著头,道:“对不起得很,我不想和你一起永远在海
上流浪,如果你还可以称得上君子,那么,请你让我回去,不论你自己如何去做,都与
我无关!”
当我毅然拒绝了他的话之际,他显得极其愤怒,他涨红了脸,捏著拳头,甚至连指
节骨,也正“格格”地发出声响来。
当他在发怒的时候,他看来的确十分可怖。
但是,等我把话讲完之后,他那种愤怒的神情,忽然消失了,他变得有几分沮丧,
也有几分卑夷,挥著手,带点疲倦地道:“好,你走吧,算我找错了人,你可以走了,
我不再需要你。”
我立时向舱门口走去,当我打开门的时候,他忽然又道:“但是,如果你真对一切
不可解释的事有浓厚兴趣,那么,你一定会后悔的。我一生之中,也遇到过不少奇特的
事,但是我认为,这一件事,最值得仔细研究,也一定会有极其惊人的发现!”
柯克船长的话,的确使我动心,但是他那种卑夷和看不起我的神情,却伤害了我的
自尊心,是以我毫不客气地道:“祝你早日孵出一头恐龙来!”
我不等他有甚么反应,就用力关上门,甲板上几个大汉,好奇地转过头来望著我,
我已跳上了船舷,立即跳到了由方廷宝驾驶来的那艘游艇上。
我也不去理会方廷宝了,我怀疑陈子驹和方廷宝两人,和某国方面,多少有一点联
系,他们也有可能根本就是柯克船长的手下。方廷宝既然曾将我骗到这里来,我这时已
可以离去,当然不必关心他了。
我一上了那艘游艇,第一件事,就是抛开缆绳,柯克的船上,有很多人望著我,但
是他们并没有阻止我。接著,我发动了引擎,游艇在海面上转了一个弯,向前疾冲了出
去,渐渐地,柯克的船已看不见了。
当我驾著游艇,快近岸的时候,天气便变得恶劣起来,接著,便是滂沱大雨。
幸而这时,我早已看到了码头上的灯光,在一片迷雾和大雨之中,我跳上了岸,只
不过奔了几步,身上已被雨淋得湿透了。
我奔过了对面马路,在一个电话亭避著雨,本来,我还不想吵醒白素,想等到一辆
街车经过,然而等了很久,连车影都不见,我只好打电话回去,由她驾著车来接我。
大雨仍未止,当我向白素叙述的时候,就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噩梦一样。
白素静静地听著我的叙述,并没有参加甚么意见,她也见过不少古怪的事了,是以
并不感到如何惊奇。她在我讲完之后,才道:“你的决定很好,和柯克船长这样的人在
一起,有甚么好处?”
我皱著眉道:“我现在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和警方联络一下,告诉他们,他们找的
位置不对,而且通知他们,柯克船长就在附近。”
白素微笑著:“那也不必要了,军警联合搜索,有著最新的仪器配备,不见得会不
如柯克船长。”
她望了望窗外,自言自语地道:“天气那么坏,海面搜寻工作,根本无法展开。”
我洗了一个热水浴,躺了下来,很快就睡著了,一觉睡到下午二时才醒,翻开报纸
来看看,仍然是打捞工作毫无进展。
我在看完了所有的报纸之后,打了一个电话给杰克上校,当我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之
后,杰克上校粗声粗气地道:“对不起,有话快说,我很忙!”
如果不是我太了解这位上校的脾气的话,我一定立时就放下电话了!
我道:“好的,你很忙,那么我不说了,虽然我有一点关于沉机的资料。”
杰克上校叫了起来:“别放下电话,你是怎么得到那资料的,是些甚么资料?说!

我笑了起来:“你不是很忙么?”
杰克上校咕哝地骂了一声,我道:“现在的搜寻地点是错误的,我已经知道,飞机
之所以会失事,是由于某国特务的破坏。”
杰克上校呆了片刻:“你真是神通广大,我们也是才从一些迹象中,开始在怀疑这
一点,你怎么倒早已经知道了!”
我道:“这才叫神通广大啊,上校,我建议你应用声波金属探测仪,将你现在的位
置,向左移,那你就有机会,先发现那飞机了!”
杰克上校呆了一呆:“你说‘先发现那飞机’,是甚么意思?”
我绝不想出卖柯克船长,但是,在柯克船长和杰克上校之间作一选择,我当然选择
后者,因为我并不曾忘记,国际警方曾颁发给我一种特殊的证件,证明我和国际警方之
间的特殊关系,全世界有这样证件的人,不超过十七个。这可以说是我的一种殊荣。
是以,当杰克上校那样问我之际,我就道:“那还不容易明白?杰克,除了军警联
合的搜寻队之外,还有别人,也在找寻那架沉进了海底的飞机!”
杰克上校呆了片刻,我想,那一定是我的话,令他感到震惊了。可是,出乎我的意
料之外,在他呆了片刻之后,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卫斯理,你虽然诡计多端,
但是这样的谎话,决计骗不过我!”
当我向他道出了实情之后,我绝料不到他的反应竟会是那样的,我不禁十分恼怒:
“上校,我是有确凿的证据,才向你那样说的。”
可是杰克却继续笑著,像是因为他识穿了我的“阴谋诡计”,而感到十分高兴。老
实说,我决不欣赏杰克的为人,他那种令人讨厌的自作聪明,有时,简直是令人无法忍
受的。他一面笑著,一面道:“你以为在海底打捞飞机,是普通的潜水打鱼?告诉你,
我们有著最新的仪器配备,尚且没有把握可以找得到沉在海底的飞机,别向我危言耸听
,说是有甚么犯罪分子,也在打捞这只飞机!”
我冷冷地道:“我没有话说,我怎能对一头驴子说甚么?”
杰克怒道:“你别出口伤人,辱骂警官是有罪的!”
我笑道:“在电话中辱骂也有罪么?而且,你的确是一头驴子,不但我这样认为 
连柯克船长,一定也有相同的感觉。”
在我还未曾说出“柯克船长”的名字来之际,我已经听到了杰克发出了一连串愤怒
的咆哮声,但是他总算还好,未曾摔坏电话,是以他听到了我最后的一句话,突然之间
,他静了下来。
过了相当长的时间,他的声音变得平静得多了,他道:“你是想告诉我,柯克船长
这个臭名昭彰的家伙,也在打这架飞机的主意。”
我道:“你明白这一点,那就好了!”
杰克又道:“等一等,我们的确有柯克东来的情报,但是这架飞机上并没有甚么值
钱的东西,只有三个科学家的尸体。死了的科学家,和死了的瘪三,没有甚么分别,是
甚么打动了柯克的心?”
杰克既然在向我请教了,我倒也不必太为己甚,是以我没有继续讽刺他,只是道:
“据我所知,三位科学家之中的一位齐博士,带了一件礼物来,给本市的博物馆。”
杰克道:“是,那不过是一件古董。”
我立时道:“就是这件古董,某国的特务,对之感到极大的兴趣,他们因此制造了
飞机失事,由于他们不便公然露面,是以才出了重价,委托柯克船长,找到这件东西,
这便是整件事的过程。”杰克“嘿嘿”地乾笑著,他虽然对我的话,没有作任何批评,
但是我和他认识,决不止一年半载了,我自然知道他这样乾笑著是甚么意思,他是根本
不信我的话,但是又怕万一是真的,是以不敢用尖酸刻薄的话驳斥我。
我不等他有进一步的反应,又道:“希望你们留意一下,别让柯克船长先得了手!

杰克有点心不在焉地道:“某国特务感到兴趣的东西,究竟是甚么?”
本来,我可以将我和柯克船长的谈话,详详细细告诉他的,那就得从石灰岩风化,
形成“喀斯特现象”讲起,再讲到中国云南省的路南石林。
但是我却知道,就算我详细说了之后,杰克的反应,一定仍然是一阵嘿嘿的乾笑,
我自然不必为了听他的那种乾笑而大费唇舌。
是以我只是简单地道:“我不知道,上校,我不知道那是甚么。”
我并没有骗他,事实上,我的确不知道那是甚么。根据柯克船长所说的,那是有六
分之五,嵌在石头中的一个圆球,然而,那圆球是甚么,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我自然知道柯克的意思,他的意思是,那圆球在至少二万万年之前,陷在石灰岩之
中,在二万万年之后,由于石灰岩的风化,才显露了出来。
然而对于柯克船长的那种设想,我不敢苟同(这或者就是柯克船长对我失望的缘故
),因为二万万年之前,那时,地球上还处于洪荒时代,可能还是三叶虫作为地球主人
的时代!
我自问是一个想像力很丰富的人,但是无论如何,我的想像力还未曾丰富到认为三
叶虫会制造一只圆球,将之藏在海底的石灰岩中的程度。
自然,这时我所想到的一切,也未曾向杰克上校,作任何表示。
杰克在略呆了一呆之后,道:“你真的不知道?”
我道:“真的不知道,连柯克船长也不知道,但是某国特务可能知道一些梗概,要
不然,他们不会如此不择手段想得到那东西,你不妨和情报部门联络一下,或者可以有
一点头绪。”
杰克又呆了片刻,才道:“谢谢你,无论如何,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听得他说“无论如何”,我的怒意,不禁往上直冒,我几乎忍不住又要破口大骂起
来,因为说了半天,杰克仍然不相信我的话。
但是我却没有骂出来,我只是叹了一声,放下了电话。我已尽了责,实际工作如何
进行,那并不是我的事,我已然通知了杰克上校,信与不信,是他的事!
除了我仍然不时在想,那东西究竟是甚么之外,倒也没有甚么别的牵挂。
一连两天,报上很多有关打捞工作的新闻。但是失事飞机却仍然未曾发现。
从报上的报导来看,杰克上校最后还是相信了我的话的。因为他们变换了找寻的地
点,并且派出很多水警轮,在作现场的戒备。
我相信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即使杰克上校没有甚么发现,柯克船长一定也拣不了便
宜去。
到了第三天早上,杰克上校方面,事情仍然没有甚么进展。我忽然想到,警方的行
动,再没有结果,可以在报上获知,但是柯克船长是不是有了收获,新闻记者是不会知
道的。我可以到陈子驹那里去打听一下消息,是他藉词骗我和柯克船长会面的,可知他
和柯克船长有一定的联络,我不妨去打探一下消息。
第四部:专家身份参加打捞
我找出了陈子驹的卡片,驾著车,来到了商业区的一幢三十层大厦,上了二十五楼
,找到了陈子驹的那家公司。当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一个笑靥迎人的女职员问:“先生
,需要甚么帮助?”
我道:“我想见陈子驹先生。”
那女职员道:“可有预约么?”
我笑了一笑:“我并不知道他伟大到要先预约才能见到,而且,前几天他来我家中
时也似乎没有预约。”
那女职员呆了一呆:“先生是  ”
我报了姓名,女职员转身向“总经理室”走去,我跟在她的后面,在她敲门的时候
,我已经踏前一步,将门推了开来,走了进去。
陈子驹在办公桌后抬起头来,当他看到了我的时候,他的脸色,显得极其尴尬,我
向那女职员一笑,然后我关上了门:“好久不见,打捞工作顺利么?”
我自顾自地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陈子驹勉强地笑著:“我以为我们之间,已没
有纠葛了,你并未曾接受委托,是不是?”
我道:“当然是,不过我们之间,倒并不是全没有纠葛,至少,你还没有表示该如
何感激我。”
陈子驹呆了一呆,像是不明白我那样说是甚么意思,我凑过头去:“别忘了,我并
没有向警方提及你和柯克船长的关系!”
当我进来之后,陈子驹一直强作镇定地坐著,可是等到我这一句话出口之后,他却
像是被踩中了尾巴一样,霍地站了起来,失声道:“我不明白你在说甚么,我和他没有
关系。”
我冷冷地望著他:“希望你在警方人员之前,语气也同样坚定!”
他瞪了我好一会,才像是泄了气一样,坐了下来:“好,你想得到甚么?老实说,
在我身上,你得不到甚么好处。”
我“哈哈”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来向你勒索?我只不过是想来打听一下,柯克船
长的工作,有了甚么进展?”
我的话刚一说完,陈子驹还未曾作任何回答,在我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如果不是你向警方作了卑鄙的报告,我已经得手了!”
那是柯克船长的声音!
那实在是令我吃惊得难以形容。虽然我早已料到,陈子驹和柯克船长,有一定的联
络,但是我也决计想不到,柯克船长会在这里出现。他是一个五十余国警方通缉的逃犯
,居然公然在此出现,那胆子也实在太大了!
我立时转过身去,只见一道暗门正在迅速移开,柯克船长自暗门中走了出来。
我听到陈子驹立时站起来的声音。柯克船长的脸色很阴沉可怕,他凝视著我:“我
对你实在太失望了,卫斯理!”
我冷笑道:“要怎样才不失望,跟你一起去做海盗?”
柯克船长的声音,带著恼怒,他道:“你明知我不是这样的意思。那东西,被送到
博物院去,决不会有人研究它,而如果在你和我的手中,那就大不相同,我所指的失望
是这一点,卫斯理,你对于一个可能蕴藏著宇宙最大奥秘的东西,一点也没有兴趣!”
柯克船长这样指责我,倒令我在一时之间,难以反驳,我只好冷冷地道:“我知道
你是怎样的一个人,谁知道你得到那东西之后,作甚么用途?”
柯克船长呆了半晌,忽然叹了一声:“我们算是各有各的理由,你来探听甚么,你
以为在二十多艘水警轮的监视下,我还能有甚么收获?”
柯克船长不可能拣到甚么便宜,这是早在我意料中的事,现在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为甚么经过了那么多日子,军警的联合行动,也没有结果呢?
我还没有将我心中的疑问提出来,柯克船长已经道:“警方何以还没有收获,他们应该
已找到那架飞机了,为甚么他们还我不到?”
我摇著头:“我也正在怀疑这一点,我想,可能你也受了蒙蔽!”
柯克船长道:“你是指某国特务?”
我点了点头,柯克立时道:“不可能,我在海上,亲眼看到飞机跌进海中的,没有
爆炸,完整的整架飞机,跌进了海中。”
我道:“那么,事情便无可解释,你一定知道,现在搜寻的地点是对的,飞机在跌
进了海中之后,难道会消失无踪?”
柯克挥著手:“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已经放弃在水中搜索了。”
我呆了一呆,柯克船长决不是会轻易放弃一件事的人,而我也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道:“你的新办法很聪明,本来就应该那样。”
柯克船长望著我:“我不信你已知道我准备采取甚么步骤。”
我笑著:“打赌?”
柯克道:“说出来!”
我笑得更有趣:“你果然不敢打赌,如果你打赌的话,那么我输了,因为我不知道
你想怎样!”
柯克也笑了起来。刚才,他的神态很是紧张,我就是因为看到了他那种紧张的神态
,是以才突然转变了念头,故意如此说的。
事实上,柯克船长放弃了海底搜索,新的措施,再容易料到都没有了。
他是在等著,等到警方有了发现之后,再从警方的手中,得到他要的东西。
自然,要在警方的手中,得到那东西,并不是易事,然而以柯克船长的神通而论,
却又不是甚么难事。
我那时之所以不揭穿他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如果我一语道穿,他可能另有他法,而
他的别的办法,我又未必能够猜得著的缘故。
柯克船长走过来,拍著我的肩头:“你并不算出卖了我,我相信你自然不会报告警
方,说我在这里?”
我道:“我不会,那是因为我知道,通知了警方,也没有用处,你比泥鳅还滑,他
们捉不了你!”
柯克得意地大笑了起来,我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当我向外走去的时候,我已经估
计到柯克船长可能会阻止我的了。
果然,我才来到了门口,还未及伸手去拉门,柯克已叫道:“卫斯理,等一等。”
我站定了身子,并不转过身来,而在那一刹间,我紧张到极点,我实在不能不堤防
,因为柯克船长是一个声名如此之坏的犯罪分子。
可是,事情倒很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当我站定了身子之后,柯克船长道:“我
最近几天,又搜集到了一些有关那件东西的资料,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他虽然问我“是不是有兴趣听?”,但是从他的语气之中,我可以听出,他实在是
渴望讲给我听。人常常会有这种情形的,如果有一件事,是自己感到兴趣,而明知对方
也感兴趣的,那么,不讲给对方听一听,真比甚么都难过。柯克船长那时的情形,就是
这样。
我转过身来:“当然有,甚么发现?”
柯克船长道:“第一,那圆球形的物体,至少它露在岩石外的那六分之一,表面十
分平滑光洁。”
我扬了扬眉:“你好像已经提及过这一点的了。”
柯克船长道:“还有,那圆球性物体,有极强的磁性,它可能是一块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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