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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环王

_14 Sibley(英)
“那就快一点吧!”亚拉冈回头看着摩瑞亚的大门:“太阳西沉得很快,或许在天黑之前那些半兽人不会出现,但我们一定得在日落前远离这个地方。今晚应该会是新月,大地会很黑暗的。”
“跟我来吧,佛罗多!”矮人大喊着离开小径:“我可不能让你离开前没看过卡雷德--萨雷姆。”他沿着绿色的长坡往下跑,即使佛罗多又累又难过,他还是被那蓝色的湖水所深深吸引,山姆跟在他后面。
在那块都灵之础石旁,金雳停了下来,抬头看着。石柱历经风吹雨打,上面的符文也已经无法阅读。“这根石柱,是纪念是都灵第一次在这里俯瞰镜影湖。”矮人说:“在我们离开之前,绝对不可以错过这景象!”
他们弯腰看着黑色的湖水,一开始什么都看不到,接着慢慢地,他们看见了倒影在蓝色镜面中壮丽的群山,山峰如同顶端套上白色火焰一样雄伟,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块蓝色的天空。即使天空中太阳依旧炙热,他们还是可以看见幽深的湖水中有着星辰闪烁,从他们低头的身影中看不见任何的阴影。
“喔,美丽壮观的卡雷德--萨雷姆!”金雳说。“里面沉眠着都灵的皇冠,直到他苏醒为止。再会了!”他鞠躬为礼,接着急忙跑上山坡,再度回到路上。
“你们看见了什么?”皮聘问山姆道,但陷入沉思的山姆没有空闲回答他。
※※※
这条路现在转向南,开始急速地下降,穿过了山谷两边合拢的臂弯。在距离镜影湖不远的地方,他们又找到了一池如同水晶一样清澈的清水,它们从池水的边缘一滴滴流下,落入一条深邃多岩的河道上。
“这就是银光河的源头,”金雳说:“别急着喝,它很冰哪!”
“很快的,它就会变成一条湍急的河流,汇聚许多其他的山泉,”亚拉冈说:“我们的道路和它的路径有很长一段距离是相合的。因为我必须遵照甘道夫的遗志,率领各位沿着银光河往森林前进,前往它和大河安都因汇流的地方。”众人看着他指的方向,注意到小溪跳跃进山谷中,一路流向泛着金光的遥远彼端。
“那里就是罗斯洛立安森林!”勒苟拉斯惊叹道:“那是我族同胞所居住的最美丽地方,没有其他地方的树木能够生长得如同这里一样。即使是到了秋天,树叶也只是转成金黄,并不落下。只有到了春天新叶长出时,这些老叶才会落下,让枝丫上挂满黄花,森林的地面一片金黄;由于树干都是灰白色的,到了那时会构成一片金顶银柱的绝顶壮丽景象。我们幽暗密林的歌谣中依旧赞颂着这个地方,如果我们能够在春天站在那些树下,我的心必定会雀跃不已!”
“即使在冬天,我也会感到无比的高兴!”亚拉冈说:“但我们还有许多哩的路要走。早点开始吧!”
刚开始,佛罗多和山姆还勉强可以跟上众人,但亚拉冈的步伐越来越快,不久之后他们就开始脱队。自从今天早上以后,他们就什么东西都没吃。山姆的割伤如同火烧一样热辣辣地疼痛,他觉得头重脚轻。即使天空高挂着太阳,但在经历过摩瑞亚的闷热之后,这里的空气似乎还是冷冰冰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佛罗多则是觉得每一步都很勉强,必须经常大口吸气才能跟上。
终于,勒苟拉斯转过头,发现他们已经远远地落后,于是赶快上前和亚拉冈说了几句话。其他人跟着停了下来,亚拉冈叫波罗莫跟着他一起跑回来。
“对不起,佛罗多,”他满怀关切地说:“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情,我们又急着赶路,我根本忘记你和山姆都受伤了。即使摩瑞亚所有的半兽人都在后面追赶,我们也不该忘记这件事情。来吧!前面有块我们可以暂时休息的地方,我会在那边尽力帮助你的。来吧,波罗莫,我们抱他们走。”
很快地,他们又遇上了另外一条从西边而来,和奔流的银光河会合的小溪。它们沿着一道泛着绿光的瀑布往下流,流进一座小山谷。山谷之中有许多弯曲、低矮的枞树,小河两旁陡峭的山壁上长满了野生的莓子和许多苔藓。在河谷底则有一块平坦的区域,小河从旁边喧闹地流过,众人就在那一区停下脚步休息。现在大概是下午三点,他们只不过远离摩瑞亚的大门几哩左右,太阳也已经开始西沉了。
金雳和其他两名哈比人,利用此地的灌木和枞树升起了一堆火,同时还从小溪中打水,亚拉冈照顾着山姆和佛罗多。山姆的伤口并不深,但看起来相当糟糕。亚拉冈检查伤口的时候神色非常凝重,过不了多久之后,他脸上的表情趋缓,松了一口气。
“山姆,你运气真不错!”他说:“许多人为了斩杀手下的第一名半兽人,受到了比你严重很多倍的伤。幸好对方的刀剑没有像一般半兽人一样淬毒。在我处理过之后,它应该可以很轻易地愈合。等金雳把水热开之后,你先用热水冲冲伤口。”
他打开背包,掏出一些干枯的叶子:“这些已经干掉了,一部分的药效也变得比较弱。”他说:“但是我身上还带着这些在风云顶附近找到的阿夕拉斯。把一片撕碎丢在水中,将伤口洗净,我就可以把它包扎起来。佛罗多,现在轮到你了!”
“我没事,”佛罗多不愿意人家碰触他的衣服,深怕被人发现其中的秘密。“我只需要吃吃东西,休息一下就好了。”
“不行!”亚拉冈坚持道:“我们一定得看看你之前所说的铁锤和铁砧,对你造成了什么伤害。我还是很惊讶你竟然可以活下来。”他小心翼翼地脱下佛罗多的旧夹克和破衬衫,接着倒抽一口冷气,然后他笑了,那银色的背心如同银色的海浪一般在他眼中波动。他小心地脱下那件背心,将缀满如星辰般白色宝石的锁子甲高举,只要一晃动,就可以听见如同骤雨落入池水般的清脆金属撞击声。
“看哪,朋友们!”他大喊着:“这层漂亮的哈比人皮都可以拿来装饰精灵了!如果人们知道哈比人有这种外皮,全世界的猎人一定都会快马加鞭地赶到夏尔去。”
“那些猎人的弓箭当然全部都失效喔!”金雳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的奇观:“这是件秘银甲,秘银耶!我从来没看过、也没听过这么美丽的盔甲。这就是甘道夫所说的锁子甲吗?他一定低估了这真正的价值。幸好你穿在身上!”
“我常常怀疑,你和比尔博两人在那小房间里面干什么?”梅里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祝福这个老哈比人!我快要爱死他了,真希望我们有机会可以告诉他这件事情。
佛罗多的腰际和右胸全都是黑紫色的淤青。在锁子甲底下有垫着一层软皮甲,不过,有个地方锁子甲还是承受不住这怪力,因而咬进肉里。佛罗多的左边身体因为撞上洞壁,也全都是擦伤和淤青。在其他人处理午餐的时候,亚拉冈用泡过阿夕拉斯的热水浸洗两人的伤口。一股让人神清气爽的香气飘满了整个河谷,围拢在沸水旁边的人们都觉得焕然一新、精力充沛。很快地,佛罗多觉得伤口不再疼痛,也不需要那么用力呼吸了;不过,被撞伤的地方接下来好几天,还是会很僵硬和酸痛,亚拉冈又在他的两侧腰际多绑了些软布。
“这件锁子甲真是轻得不得了!”他说:“如果你受得了,可以再穿上它。我很高兴你有穿着这层防护。即使在睡觉的时候也不要脱下它,除非你来到一个可以暂时高枕无忧的地方。但是,只要你的任务继续下去,这个可能性就非常低。”
※※※
远征队吃过饭之后,收拾好东西,准备继续上路。他们灭了火,掩盖一切的痕迹,然后爬出山谷,继续之前的路程。在太阳落入西方群山,阴影覆盖大地时,他们并没有走多远。暮色掩盖了他们脚下的土地,山谷中开始飘扬着薄雾。夜色中东方微弱的光芒照耀在一望无际的平原和森林中。山姆和佛罗多终于觉得身体已经好多了,可以用适当的步伐跟上大家的速度。亚拉冈就这么毫不留情的带领大家一连赶了三小时的路,中间只有短暂的休息过一次。
天色变得非常幽黑。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天空中出现许多澄澈的星辰,一弯新月却直到很晚才出现。金雳和佛罗多殿后,轻巧地走着,彼此不敢随意交谈,都仔细地倾听着路边的一切声响。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金雳才打破了沉默。
“除了风声之外什么都没有,”他说:“除非我的耳朵是木头做的,我想附近应该根本没有任何敌人。希望半兽人把我们赶出摩瑞亚就满足了。或许,这一直都是他们的目的,和我们的魔戒没有关系。不过,如果半兽人是为了酋长复仇,他们会在平原上追杀敌人好几十哩之遥。”
佛罗多没有回答。他看着刺针,宝剑黯沉无光,但他觉得自己彷佛听到了某些声响。随着阴影落下,身后陷入一片黑暗,他又再度听见了赤脚快速奔跑的声音。即使是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他还是听得见这声音。他猛地转过头,他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两个微小的光源,但很快就消失了。
“怎么搞的?”矮人问。
“我也不知道,”佛罗多回答:“我以为我听见了脚步声,还看见了像是眼睛一样的光芒。自从我们进入了摩瑞亚之后,我就经常听到这声音、看到这景象。”
金雳停下脚步,看着四周。“我只有听见风吹树梢和岩石与大地交谈的声音。”他说:“来吧,我们走快点,其他人都快要走不见了。”
夜间清凉的微风吹入山谷间迎接他们。在他们眼前是一座巨大森林的灰色轮廓,他们可以听见树海中无边无际的树叶沙沙声。
“罗斯洛立安!”勒苟拉斯高兴地大喊:“罗斯洛立安!我们终于来到了黄金森林。真可惜现在是冬天!”
在夜色中那些参天古木看来十分安详,如同罗列的高墙一般将溪水吸纳进森林中。在微弱的星光下,这些树木的轮廓是灰色的,树叶则微微地泛金。
“罗斯洛立安!”亚拉冈说:“我真高兴可以再度听见微风吹过此地树梢的乐曲!我们距离摩瑞亚的大门才不过十五哩,但今晚已经不能再走了。我们只能在这边扎营,但愿精灵的力量可以保护我们免除邪恶的侵害。”
“前提是,精灵在乱世中还会居住在这里……”金雳说。
“我族的同胞,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过这个曾经是他们故乡的地方。”勒苟拉斯说:“但我们听说又被称作罗瑞安的罗斯洛立安并没有被舍弃,因为此地拥有一种驱赶邪恶力量的神秘力量。当然,极少有人看到其中的居民,他们可能都居住在森林中心的地方,距离这北边的边境还有很远的距离。”
“他们的确居住在很远的地方。”亚拉冈说道,他叹了口气,彷佛记起什么美丽的回忆:“我们今晚必须要照顾好自己才行,。我们必须继续往森林走一段距离,直到树木都将我们包围为止。然后我们会离开小径,找寻一个可以过夜的安全地方。”
他往前踏出几步,但波罗莫犹豫不决地站着,没有跟上来。“没有其他的道路了吗?”他问。
“你还想要去哪个更美丽的地方?”亚拉冈反问。
“我不需要美丽,只希望它是条平凡的道路,就算是通过刀山剑海我也愿意走。”波罗莫说:“但是远征队至今为止,每次踏上与众不同的道路,下场都是厄运缠身。大家不顾我的反对,踏入摩瑞亚,损失了我们的挚友。现在你说,我们又必须进入黄金森林。但是,我们在刚铎也听过这个地方;据说这里进得去出不来,即使勉强逃出,也会受到相当的伤害。”
“不要说伤害,应该是改变,这样比较接近真相。”亚拉冈说:“波罗莫,如果一度睿智的钢铎,现在竟然将罗斯洛立安视作邪恶之地,那你们的传史真的没落了。不管你怎么想,我们眼前都没有其他的道路了。除非你愿意回到摩瑞亚、或是攀登险峻无路的高山,甚至是沿着大河一路游泳。”
“那就带路吧!”波罗莫说:“但我还是觉得很危险。”
“的确很危险!”亚拉冈说:“美丽而且危险。但只有邪恶,或是带领邪恶力量进入的人才需要害怕。跟我来!”
他们又走了一哩多,这才遇到另一条从满布林木的翠绿山坡流下的小溪。他们听见右边阴影中传来瀑布的声响,湍急的流水则是快速地流过他们面前,在树根之下和银光河汇流。
“这是宁若戴尔河!”勒苟拉斯说。“森林精灵(译注一)为了这条河做了很多歌谣,我们在北方依旧记得这里美丽的虹彩,以及空气中漂浮的金色花瓣,因此依旧传唱着这些歌谣。但在这乱世中,宁若戴尔河的桥梁已经断折。我要在这里泡泡脚,据说这河水对于治疗疲倦有奇效。”他一马当先地跳下河岸,踏入河水中。
“跟我来!”他大喊着:“水并不深,我们可以直接涉水过河!等下可以在河岸对面休息,瀑布的水声或许可以让我们暂时忘却哀伤和疲倦。”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爬下河岸,跟随勒苟拉斯。佛罗多站在溪水中,让溪水冲过他的小脚。河水十分冰冷,但也十分清澈;随着他的脚步,溪水慢慢涨到他的膝盖。他感觉到一路上旅途所沾染的尘埃和疲倦,都在这透心凉的冰水中被洗去。
在所有的人都跨越小河之后,他们坐了下来,在吃了一些食物之后,勒苟拉斯告诉他们幽暗密林精灵们依旧难以割舍的,众多有关这里的故事。那时人类还没出现,阳光和星光自由自在地照耀在大河安都瑞尔两岸的草地上。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沉默下来,倾听着流水在阴影中流动的甜美乐章。佛罗多几乎以为自己可以听见有声音和水声应和着在唱歌。
“你们听见了宁若戴尔河的声音了吗?”勒苟拉斯问道:“我唱首有关宁若戴尔小姐的故事,她许久之前就居住在这条和她同名的溪水旁。在我们森林的语言中这十分的美丽,我把它翻译成西方语,如同瑞文戴尔的人吟唱它的习惯。”在树叶的沙沙声中,他开始用十分温柔的声音唱道:
远古的精灵美女,如同白日闪亮的星辰,
穿着银灰色的丝履;
披着黄金镶边白斗篷,出现在清晨。
她的眉宇间有着星辰闪烁,
光芒照耀她的发丝,
阳光射在树干如琥珀,
在那美丽的洛立安罗斯。
她的长发飘逸,双手雪白,
自由自在又美丽;
她在风中如同轻风般摇摆,
如同椴树枝叶般旖旎。
在宁若戴尔瀑布旁,
清澈冰冷的水边,
她的声音如同银铃响,
落在闪亮的池边。
今日无人知晓她曾漫游之处,
不管是在阳光下或是在阴影中;
因为宁若戴尔就此迷散四处,
消失在山脉中。
精灵的船只出现在灰港岸,
就在那神秘的山脉下,
静候许多天却无人出现,
海岸的浪花无情地拍打。
北地的夜风一吹,
惊醒了莫名的哭喊,
将船只吹得离岸翻飞,
窜出灰色的港岸。
曙光初出大地已失,
山脉缓缓沉没,
汹涌的巨浪将衣物溅湿,
浪花也在半空中撞破。
安罗斯看着远去的海岸,
现在已经遥不可及,
诅咒这无情的船只怎可离岸,
让他与宁若戴尔远离。
古代他是精灵王,
谷地和树木之主,
春天的树木兴旺,
在那美丽的罗斯洛立安之土。
他们看见他跳下海中,
如同箭矢离弦,
只为那两人的情钟,
遁入海中从此无缘。
风吹拂他飞散的长发,
浪花在他身上闪亮;
他们看见他的强壮美丽啊,
如同飞马奔驰在海上。
西方毫无他的消息,
海岸上也渺无音讯,
精灵们从此再也不能听见他的呼吸,
安罗斯从此碎心。
勒苟拉斯哽咽地唱不下去了。“我不能再唱了!”他说:“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我已经忘记很多。这是首很长、很凄美的歌谣,其中描述着矮人在山脉中唤醒邪恶之后,悲剧如何来到罗斯洛立安,来到这遍地花朵的罗瑞安。”
“但那邪恶并非是矮人的错,”金雳说。
第十八节 罗斯洛立安 下
“我没有这样说,但邪恶还是来了。”勒苟拉斯哀伤地回答:“许多宁若戴尔的同胞离开了自己的居所,她在极南的白色山脉中失踪了,再也无法前往爱人安罗斯等待的船上。但是,当春天,风吹到这些新叶上的时候,我们依旧可以从和她同名的瀑布中听见她的声音,而当南风吹来的时候,安罗斯的声音会从海上飘来。宁若戴尔河流入银光河,也就是精灵所称呼的赛勒布兰特河,而赛勒布兰特河又流入大河安都因,安都因则会流入罗瑞安精灵扬帆出海的贝尔法拉湾。不论是宁若戴尔或是安罗斯,都再也没有回来过。”
“据说她曾经在靠近瀑布的地方,于树上搭建了一栋屋子;因为这是罗瑞安精灵的习惯,搭建树屋居住在其上,或许现在也还是这样。因此,人们称呼他们为凯兰崔姆,树民。在森林的深处有十分高大的巨,居住在森林里的人们不像矮人一样挖地居住,魔影出现之前也不会建造石制的堡垒。”
“即使在那些日子之后,居住在树上可能也比坐在地上安全,”金雳说。他回头看着从丁瑞尔河谷一路流来的河水,再抬头看着黑暗的树顶。
“金雳,你说得很有道理,”亚拉冈说:“我们不会建造树屋,但如果可以的话,今晚可以像是树民一样居住在树上,我们已经在这路边待得太久了。”
众人现在远离小径,开始深入树林的阴影中,往西走,远离银光河的主流。他们在距离宁若戴尔瀑布不远的地方,找到几株聚集的树木。这些巨木都非常庞大,甚至高到看不见顶。
“由我来爬上去,”勒苟拉斯说:“不管是树下或是树上,都是我的老家。虽然这些树木对我有些陌生,只出现在歌谣的记载中。他们叫作梅隆树,意思是说它们会结黄花。但我从来没爬过这类树木,让我先看看它们的形状和生长的方向。”
“不管它们是什么树,”皮聘说:“如果它们可以让人在上面睡觉就真的很诡异了,只有鸟可以吧!我可不准备在树上睡觉啊!”
“那你可以在地上挖个洞,”勒苟拉斯没好气地说:“如果你们比较喜欢这样,那就尽管做。但如果你们想要躲开半兽人的追杀,手脚就得俐落点。”他轻而易举地跳了起来,抓住枝丫,一晃就摇到更上层的树枝去。但正当他摇晃着身体,想要继续往上摆汤的时候,树影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aro!”有个声音命令道,勒苟拉斯跳回地面,露出惊讶、恐惧的表情,他靠在树干上动也不动。
“统统不要动!”他对其他人低语道。“不要开口,不要动!”
他们头上的树顶传来轻笑声,以及另外一个操精灵口音的声音。佛罗多听不太懂对方在说些什么,因为迷雾山脉东边的森林精灵和西边的精灵所使用的语言并不相同。勒苟拉斯抬起头,用同样的语言回答。
“他们是谁?又说些什么?”梅里问道。
“他们是精灵!”山姆说:“难道你听不出来他们的声音吗?”
“没错,他们是精灵,”勒苟拉斯说:“他们还说你们的呼吸声大到让他们可以在黑暗中瞄准你们。”山姆急忙用手捂住嘴巴。“但他们也说你们不需要害怕,他们已经发现我们很长的一段时间了。他们在宁若戴尔的对岸就听见我的声音,知道我是他们北方的同胞,因此他们没有阻挡我们过河;在那之后他又听到了我的歌声。现在,他们要求我和佛罗多一起爬上去,因为他们似乎有些关于他和我们冒险相关的消息。他要求其他人在树底下暂时等一下,等他们决定到底该怎么做。”
从阴影中降下一条绳梯,那是由一种银灰色,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材料所做的。虽然它看起来很纤细,但却可以承受好几个人的体重。勒苟拉斯飞快地爬上去,佛罗多则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山姆是屏住呼吸,十分谨慎地跟着。梅隆树的枝丫几乎和树木本身垂直,因此他们上去的时候必须小心不被枝丫撞到。不过,到了顶端,枝干分岔开来,构成了一个许多分枝的平坦区域,在这一块区域上他们又看到有人造了一块木制的平台,过去被叫作了望台,精灵们则是称呼它为塔兰。他们透过平台中央的的一个孔穴出入,绳梯就是从这边垂下来的。
当佛罗多最后终于上到了望台时,他发现勒苟拉斯和另外三名精灵坐在一起。这些精灵都穿着暗灰色的衣服,除非他们突然行动,否则在树木的阴影中是完全没办法发现他们的。他们站了起来,其中一人拿出一盏发出银光的油灯。他举着油灯,照着山姆和佛罗多的脸。然后他把油灯的机关关上,用精灵语欢迎他们的到来,佛罗多有些迟疑地回应他们。
“欢迎!”这些精灵接着切换到通用语,说的速度十分缓慢:“除了自己的语言之外,我们极少使用外来的语言,因为我们通常都居住在森林深处,不愿和外人有任何的接触。即使是我们北方的同胞也与我们分离已久。幸好,我们之中依旧有些人必须到外地去收集情报、监控我们的敌人,因此懂得外界的语言。我就是其中一个,我叫作哈尔达,我的兄弟卢米尔和欧洛芬,却不太熟悉你们的语言。”
“但我们已经听说了你们前来的消息,因为爱隆的信差在从丁瑞尔天梯回去的路上曾经过这边。我们已经有很多年没听过哈比人、半身人这类的种族了,而且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居住在这个世界上。你们看起来并不邪恶嘛!既然你们和我们的精灵同胞一起来,我们愿意遵照爱隆的请求,和你交个朋友。我们一般来说通常不会领着陌生人穿越这块土地,这次我们会为你破例。不过,你们今天晚上就必须住在这里了。你们有多少人?”
“八名,”勒苟拉斯说:“我、四名哈比人、两名人类,其中一名是亚拉冈,拥有精灵之友的西方皇族血统。”
“我们在罗瑞安,听过亚拉松之子亚拉冈的名号,”哈尔达说:“我们的女皇十分信任他,看起来一切都没问题。不过,你怎么只有提到七个人?”
“第八名是个矮人。”勒苟拉斯不情愿地说。
“矮人!”哈尔达震惊地表示:“这就不好了。自从黑暗年代以来,我们就没有和矮人打过交道了。我们不准矮人踏上这块土地,我不能让他通过。”
“但他是来自孤山,是可靠的丹恩之子民,也是爱隆的朋友,”佛罗多说:“爱隆亲自挑选他成为我们的同伴,他一直都很值得信任,并且展现出过人的勇气。”
三名森林精灵交头接耳了一阵子,用他们自己的语言质问勒苟拉斯。“好吧!”哈尔达最后才勉强说:“虽然我们并不喜欢这样的结果,但看来我们别无选择。如果亚拉冈和勒苟拉斯愿意监管他,替他的行为负责,他就可以通过,但我们必须要蒙上他的眼睛。”
勒苟拉斯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不要再争辩了,你们必须留在这里。自从许多天前,我们看见一大群的半兽人往北朝向摩瑞亚,沿着山脉边缘行军之后,这里的警备就加强了许多。恶狼竟然胆敢在森林的边缘嗥叫,让我们很担心。如果你们真的是来自摩瑞亚,那么危机并没有远离你们,明天一早你们就必须赶快出发。
“那四名哈比人可以爬上来和我们一起睡,因为我们并不担心他们。旁边的树上有另外一个了望台,其他人必须待在那里。你,勒苟拉斯,必须为你朋友们的行为向我们负责。如果出了任何问题,只管叫我们!随时注意那名矮人!”
勒苟拉斯立刻爬下楼梯,传达哈尔达的讯息。梅里和皮聘一听到好消息就立刻爬上绳,当他们爬上去之后,似乎有点害怕和喘不过气来。
“哪!”梅里喘着气说:“我们把你们那一份的毯子和我们自己的毯子都搬上来了,神行客把其他的行李都藏在很厚的干叶子底下。”
“你们不需要把那些笨重的东西带上来,”哈尔达说:“冬天树顶的确有点冷,不过今天晚上吹着温暖的南风。而且,我们还有食物和饮料,可以驱走寒意,除此之外,我们也有多的斗篷和衣物可以借你们用。”
哈比人毫不客气的接受了第二顿更为丰富的晚餐,然后他们将自己紧紧地裹在精灵的斗篷和自己带来的毯子里面,试着想要睡觉。不过,虽然他们累得不得了,但只有山姆很轻松地睡着了。哈比人怕高,即使他们的屋子里面有楼梯,也绝对不睡在二楼。这个了望台跟他们理想中的卧室实在不一样--没有墙壁、甚至连栏杆都没有,只有一边有面薄薄的廉幕,可以视风向而调整。
皮聘因为害怕,继续唠唠叨叨地罗唆了一段时间:“我希望如果在这里睡着,不会滚下去,”他说。
“我一旦睡着,”山姆说:“不管是不是滚下去,我一定会继续睡。咳咳,话说得越多,就睡得越少啊,希望你懂我的暗示。”
※※※
佛罗多又躺了一会儿,看着树顶稀疏树叶之外的明亮星辰。在他闭眼之前,山姆就已经开始打鼾。他依稀可以看见两名精灵动也不动地盘腿坐着,低声交谈。第三名精灵则是爬到下面一层枝丫去继续守望的工作。最后,他终于在宁若戴尔的呢喃和微风的吹拂下睡着了,耳边彷佛还不停听见勒苟拉斯唱的歌。
稍晚的时候,他突然醒了过来,其他哈比人都还在睡觉,精灵们则消失了。一弯新月透过树叶间的空隙洒下月光,风也停了下来。他可以听见不远的地方传来粗哑的笑声和许多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金属撞击的声音。这声音慢慢消失了,似乎正在往南边持续深入森林。
了望台中间的洞口突然冒出一颗头。佛罗多警觉地坐起来,这才发现那是披着灰衣的精灵,它看着哈比人。
“是谁?”佛罗多问。“Yrch!”精灵低声说,边跳上了望台,将绳梯卷起来。
“半兽人!”佛罗多说:“他们在干嘛?”但那精灵已经消失了。
接下来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声响,连落叶的声音似乎都静止下来,悄悄地等待变化的发生。佛罗多浑身发抖地蜷缩在斗篷内,他很感激精灵们,否则现在可能会在地面上被这些怪物抓个正着;但他又觉得这些树除了可以隐藏他们的形迹之外,其实没办法提供什么保护。根据传说,半兽人的鼻子和猎犬一样灵,而且也会爬树。他拔出了宝剑刺针,看着它发出如同蓝焰一样的光芒,接着又缓缓黯淡下去。即使宝剑不再对他示警,但那种不安的感觉依旧没有离开佛罗多心头,甚至还变得更强烈。他爬到了望台的开口往下看,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听见了树下传来低微的脚步声。
这不是精灵,因为这些森林的居民行动时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然后他听到一种动物嗅闻时发出的声音,彷佛有什么东西在搔爬着树干的声响。他屏住呼吸,凝视黑暗中。
底下有某种东西正在缓缓往上爬,对方的呼气声透过紧闭的牙关发出嘶嘶声。接着,佛罗多看见一双苍白的眼睛越来越靠近,它们停了下来,眨也不眨地看着上方;突然间,它们转了开来,一个影子溜下树,消失在黑暗中。
哈尔达随即手脚俐落地爬上了望台:“刚刚我在树上看到了一种从来没见过的生物!”他说:“那不是半兽人,我一碰到树干他就马上逃跑了,他看起来很小心,似乎又对爬树很在行;否则我还真会以为他是你们哈比人的一员。”
“我没有用箭射他,因为我不敢弄出任何不必要的声响,我们可不敢和敌人正面作战。刚刚才有一大队半兽人通过,他们越过了宁若戴尔河--诅咒那些玷污河水的脏脚!接着沿河往下走。他们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因为他们在你们所在的地方停了一下子,好像在搜寻些什么。我们三人无法对抗近百名的敌人,所以我们溜到他们前方,制造出一些诱敌的声音,吸引他们进入森林。”
“欧洛芬现在已经赶回聚落警告我们的同胞,这些半兽人再也无法走出这座森林一步。在明晚之前,森林的北方边界就会有更多的精灵驻守,不过,在此之前,你们还是必须天一亮就往南走。”
※※※
东方露出曙光,阳光照过梅隆树黄色的叶子,让哈比人们以为这是一个夏天清爽的清晨。蓝色的天光透过摇曳的枝丫展露笑颜,佛罗多从了望台的一边看去,发现整个银光河像是流经一片金黄色大地一般的壮观。
当众人再度出发的时候,天色尚早,空气中也还有股冰冷的气息。这次,他们是在哈尔达和卢米尔的带领下前进。“再会了,甜美的宁若戴尔!”勒苟拉斯回头大喊。佛罗多回头一看,从掩映的枝丫中可以看见白色的水沫,“再会!”他不由自主地也跟着说。在他看来,这辈子可能再也无法看见这么美丽,能够将百变的音符融合进水流声中的溪水。
他们回到原先的小径,继续沿着银光河西岸前进,有很长的一段道路,他们都是沿着河往南走。地面上还有许多半兽人的脚印。但很快地,哈尔达就转身走进树林中,在被阴影笼罩的河岸边停了下来。
“河对面有一名我的同胞,”他说:“虽然你们可能看不见他,”他发出如同鸟叫声的呼喊,从一株小树之中出现了一名精灵,他也是穿着灰色的衣服,但褪去的兜帽下金发闪闪发光。哈尔达露了一手将灰色绳子轻易丢到对岸的绝技,对方抓住这绳子,将它绑在靠近河岸的树上。
“正如你们所见的一样,赛勒布兰特河从这里开始已经相当的湍急,”哈尔答说:“它流得很急,河水深而且非常冰冷,除非有必要,否则我们根本不敢在这么北边的地方涉足这条河。不过,在这种必须小心提防的日子中,我们又不敢架设桥梁。这就是我们过河的方法!跟我来!”他将绳子的另一头绑在另一株树上,轻巧地跳上绳子,如履平地跑到对面又跑回来。
“我可以这么走,”勒苟拉斯说:“但其他人可不行,难道要他们游泳吗?”
“当然不是!”哈尔达说,“我们还有两条绳索。一条绑在第二条上面,大概在肩膀左右的高度,另一条则绑在两者之前固定,这样这些外地来的客人就可以顺利通过了。”
当这座简便的绳桥做好以后,远征队的成员这才能够通过;有些人小心翼翼、缓缓地通过,其他人则是更为轻松地通过。在哈比人之中竟然是皮聘表现最好,他只用一只手扶着绳子,眼睛直盯着对岸,头也不回地走过去。山姆则是笨手笨脚,不停看着底下的河水,彷佛那是万丈深渊一般。
当他终于安全通过时,总算松了一口气:“我老爸常说,活到老学到老,不过,他多半是指种菜这方面,可没想到儿子将来会要飞檐走壁、学鸽子睡树上、学蜘蛛爬网子啊,连我的安迪舅舅都没玩过这种把戏!”
过了不久,所有的队员终于全都集合在银光河的对岸。精灵们收好两条绳子,拉回第三条。留在河对岸的卢米尔将绳子缠好,背在肩膀上,一挥手,就头也不回地继续进行他的了望工作了。
“来吧,朋友们!”哈尔达说:“你们已经进入了罗瑞安的核心,或者你们可以称呼这里为三角洲,因为这是夹在银光河和安都因大河之间的箭头形土地。我们不准备让任何陌生人知道核心中的秘密,平常外人甚至根本不能进来。”
“我要像之前所同意的一样,蒙住矮人金雳的眼睛,其他人暂时可以自由行动,直到我们靠近位在箭头部位的居所为止。”
金雳一点也不喜欢这样。“你们的讨论可没经过我的同意!”他说:“我不愿意像是乞丐或是囚犯一样蒙着眼睛走路,而且我也不可能是间谍,我的同胞从来没有和任何魔王的爪牙打过交道,他们也从来没有伤害过精灵。我和勒苟拉斯,以及所有的同伴一样,都不可能出卖你们。”
“我并不是怀疑你,”哈尔达说:“但这就是我们的律法,我不是制订法律的人,也不可能将规定视为无物,光是让你踏上赛勒布兰特平原,就已经让我承担了很多责任。”
金雳非常坚持己见,他顽固地站着不肯动,一只手拍着斧柄:“我不愿意在被人怀疑的状况下前进,”他说:“不然我宁愿回到我出发的地方,或许我会死在荒郊野外,但至少人们会认为我是说到做到的人。”
“你不能回头,”哈尔达严厉地说:“你已经走到这里,我们必须带你去谒见陛下夫妇,由他们来决定是要留下你们,还是让你们走。你不能够再度越过银光河,身后也已经布下了许多秘密的守卫,他们不会让你通过的,在你看见他们之前就会被杀死。”
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甚至比之前遭遇到半兽人时还凶险。
金雳将斧头抽出,哈尔达和同伴弯弓搭箭僵持着。“该死的硬颈矮人!”勒苟拉斯说。
“各位不要动气!”亚拉冈说:“如果各位还认同我这个领导者的话,你们就必须照我说的做。对于矮人来说,只把他挑出来太不公平,我们都愿意蒙住眼,连勒苟拉斯也不例外。虽然这样会让我们的旅程无聊而缓慢,但这样是最好的。”
金雳突然笑了:“我们看起来会像是一群傻蛋出门旅行!哈尔达愿意担任领着一群乞丐的导盲犬吗?不过,如果勒苟拉斯和我一样蒙眼,我就愿意接受这条件。”
“我是精灵,四周都是我的同胞!”这次换勒苟拉斯生气了。
“这回我们该说□该死的顽固精灵□吗?”亚拉冈说:“不要孩子气了,远征队所有的成员都应该同甘共苦。来吧,哈尔达,蒙起我们的眼睛!”
“如果我弄伤脚或是摔倒,我会要求你们补偿的。”金雳被蒙住眼睛时还是不停嘴地抱怨。
“你不会拿到补偿的,”哈尔达说:“因为我不会让你们走错路,而那道路也都是宽敝平坦的。”
“真可惜,这种愚行真是浪费了大好时光!”勒苟拉斯说:“这里所有的人都是魔王的敌人,但我却必须蒙着眼睛,无法欣赏外面的阳光和金叶的美景!”
“或许这看来是愚行,”哈尔达表示:“的确,魔王可能正看着我们彼此猜疑的动作而哈哈大笑。可是,我们近日来对罗斯洛立安以外的人物实在不敢报信任,或许只有瑞文戴尔例外,而我们更不敢因为自己的大意危及全族的安危。我们现在居住在一片黑暗之海中的孤岛上,我们的手抚摸弓弦的时间,要远远多于抚摸琴弦的时间。”
“这些河流保护我们,但它们已经不再安全了,因为魔影已经往北移动,将我们团团包围。有些人开始认为应该迁徙,但这似乎已经太晚了。西方的山脉被邪气所侵,东方的大地一片荒芜,布满了索伦的爪牙,据说我们现在甚至无法安全通过洛汗;连安都因河口都在魔王的监视之下,即使我们可以来到海岸边,也找不到安居的地方。据说高等精灵依旧居住在世外桃源,但那些地方远在西北方,甚至是超过这些半身人居住的地方。而且,它们真正所在的地方只有陛下夫妇知道,我无缘得知。”
“既然你都看到了我们,你或许应该猜猜看,”梅里说:“我所居住的夏尔西边,就有这种精灵的庇护所。”
“哈比人能够居住的这么靠近大海真是好!”哈尔达说:“我的同胞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看过海,只在歌谣中纪念它们,等下你可以告诉我这些庇护所的故事。”
“我没办法,”梅里说:“我从来没看过这些地方,我之前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家的土地。如果我早知道外界是什么样子,我可能就没胆子出来了。”
“即使你可以看到美丽的罗斯洛立安也不愿意吗?”哈尔达惊讶地说:“这世界的确充满了险恶,也有许多黑暗的地方;但这里依旧有很多美丽的地方,正因为许多地方夹杂着哀伤,也才更让这里变得更加壮丽。”
“有些同胞吟唱着黑暗终将失败,和平将再临的歌声,但我不认为四周的世界会恢复跟古时候一样的状况,最多也只是到达一个互相信任的状态,精灵们可以不受阻碍地渡海,永远离开中土世界。啊!我钟爱的罗斯洛立安啊!如果没有梅隆树,那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我到目前为止没听说,有人回来通报海外仙境没有梅隆树的坏消息。”
当他们谈话时,一行人在哈尔达的带领下不停地沿着道路往前走,其他的精灵则走在后面。他们可以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十分厚实松软,过了一会儿之后,他们放宽心胸,开始不担心摔倒或是受伤的问题。由于被剥夺了视力,佛罗多发现自己其他的感官相对强化了。他闻得到树木和新鲜草地的味道,他可以听见许多种不同音调的树叶摩擦声,河水在他的右方潺潺流着,天空中有着鸟儿清朗的婉转声,他可以感觉到走在草地上时,阳光照在身上和手上的感觉。
自从他一踏上银光河岸之后,就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一直跟着他,等到进了森林核心之后,这种感觉更强烈。他觉得自己似乎踏上了时光之桥,走入了远古时代,现在正在一个过去的世界中游历。瑞文戴尔只有保留这些古老事物的回忆,但是在这里,这些古老事物都是活生生地运作着、呼吸着。他们听说过邪恶的势力,知道悲伤的滋味;精灵们害怕、怀疑外界,森林的边境有着野狼嗥叫的声音,但是,在罗瑞安的土地上没有任何的阴影。
※※※
队伍整整走了一天,直到他们可以感觉到暮色渐临,凉爽的冷风也渐渐逼近。然后,他们安心地在地面上休息,因为哈尔达不准他们拿下蒙眼布,而他们又没办法爬树。到了第二天早上,他们继续毫不着急地漫步。时至中午,他们又停了下来,佛罗多可以感觉到他们现在站在阳光下,四周突然间出现许多声音。
一整队的精灵悄然无声地出现,他们急着赶向森林的北边边界,抵御摩瑞亚可能的攻击。他们也带来很多消息,哈尔达跟他们分享了其中一些。之前大胆入侵的半兽人部队,几乎全部被歼灭,剩余的逃向西方,正被一路追杀。他们也目睹一只诡异的生物弯着腰,双手几乎垂到地上的四处奔跑;他看起来像是野兽,但却不是野兽。他躲过了层层的追捕,由于没人知道他是什么生物,也没人敢贸然射杀他,他就这么消失在银光河南边的地方。
“除此之外,”哈尔达表示:“他们也带来了我族陛下夫妇的旨意。诸位可以自由行动,连矮人金雳也不例外。看来女皇大人知道你们每一位的身份,或许是瑞文戴尔的信差,已经把消息送到她那边了吧!”
他首先移下金雳眼上的蒙眼布,“向您致歉!”他深深的一鞠躬。“请用友善的眼光看着我们!您应该感到高兴,因为您是自从都灵的时代以来,第一位得以目睹罗斯洛立安森林核心美景的矮人!”
当佛罗多的蒙眼布也被拿掉之后,眼前的美景让他屏息以对。他们站在一个开阔的地方,左边是个大土丘,上面有各种各样远古时代欣欣向荣的茂密青草,在其上,如同皇冠一样的是两圈树木。外圈的树木拥有雪白的树皮,连一片树叶都没有,但却给人一种优雅的感觉;内圈则是非常高的梅隆树,依旧笼罩在黄金色之中。在这些参天的古木之上,有一座白色的了望台。在山丘上的众多青草中,有许多都长着黄色星状的花朵,在它们瘦削的茎叶之间,有许多其他的白色、绿色的花朵,在这一片翠绿之中显得格外突出。天空则是蔚蓝的颜色,什后的太阳照在山丘上,让这些树木拖出长长的阴影。
“注意!你们来到了瑟林·安罗斯,”哈尔达说:“这就是远古王国的心,这山丘是安罗斯之丘,在和平的年代中也是他建造宫殿的地方。在这里,永远翠绿的青草上开着永不凋谢的花朵;黄色的伊拉诺,白色的宁芙瑞迪尔会在这边停留一段时间,到晚上再进入树民的城市。”
其他人在这香气四溢的草地上坐下来,只有佛罗多依旧震惊于眼前的美景,不知如何是好,他觉得自己似乎是来到了一扇看着早已失落世界的窗口。阳光照在他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环境中。他看到的一切都美得无与伦比,但那美丽似乎是永远不会变更的,从他一睁眼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不会再有任何的变化。他眼中所见的颜色没有过去未见过的颜色,但在这里似乎变得更为饱满、丰润,彷佛就是因为它们出现在这里而有了新的名字和意义。没有任何的晦暗、变形或疾病可以沾染这块土地上的生物,在罗瑞安的大地上没有任何的污迹。
他转过身,看见山姆站在他身边,脸上挂着疑惑的表情,不停地揉着眼睛,彷佛想要确定这是否是真的。“这的确是在阳光下,”他说:“我本来以为精灵都是在月亮和星光下的,但这比我所曾听过的都还要更为精灵化。我觉得自己彷佛身处在歌谣中,如果您能够了解我的意思。”
哈尔达看着他们,似乎的确可以理解他们所想、所见。他笑着说:“你们感觉到的是树民之女皇的力量,”他说:“诸位愿意和我一起爬上瑟林·安罗斯吗?”
他们跟着他一起踏上绿草遍布的小丘。佛罗多觉得自己的一呼一吸和所有的行动,都被包围在一种同样不受时间影响的空气中,让人永远不能忘怀这如梦一般的处境;即使后来当他离开了这里,他还是会常在梦中回到这个地方,观看着这个长满了伊拉诺和宁芙瑞迪尔的罗斯洛立安。
他们踏入了白树的内围,此时南风吹进白树间,发出悠远的叹息声,佛罗多感觉自己听到了远方海洋的浪潮声,以及早已绝种的海鸟鸣叫声。
哈尔达现在已经爬上了了望台,佛罗多准备紧跟其后,当他刚把手放到梯旁树上时,突然间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树木生命力,和它细致的纹理。他觉得自己很高兴能够摸到这株森林中的树,这和伐木工人和木匠的感受不一样,他是为了这株活生生的树而高兴。
最后,他终于来到这高挂天空的了望台。哈尔达拉住他的手,将他引向南边:“先看看这个方向!”
佛罗多看见一段距离之外,有一座长有许多高大树木的山丘,或者那是一个拥有绿色高塔的城市?他看不出来,他只能够感受到似乎一切守护此地的光明和力量,都是从其中溢流而出。他突然间想要长出翅膀,赶快飞到那个绿色的城市中休息。然后,他看向东方,看见罗瑞安的领土一路延伸到安都因大河的河光之下。他将目光移过大河,却发现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了。在河的另外一边,大地看来十分的平坦、空旷,没有任何的特征;但更远处,它却像是一个深井一样升起,流露出黝黑的外表,照耀在罗斯洛立安上的阳光无力照亮该处。
“那就是幽暗密林南方的边境,”哈尔达说:“它是个长满了黑暗枞树的地方,那里一株接一株枞树紧接着生长,也一起腐烂、枯萎。在其中的一块岩石高地上是加尔哥多,也就是魔王许多以前蛰伏的地方。我们担心邪恶势力可能再度滋长,而且其力量不只增加了七八倍。进来它的上空经常飘浮着黑色的云朵。在这里,你们可以看见光明与黑暗彼此争斗的过程,但即使光明感应到了黑暗的内心,它自己真正的秘密尚未被揭露,时候还没到。”他转身,快速地爬下绳梯,其他人紧跟在后。
在土丘底下,佛罗多看见亚拉冈楞楞地站在那里,如同树木一样沉默;但他手中拿着一朵小小的金色伊拉诺,眼中闪烁着光芒,他似乎陷入了美丽的回忆中。佛罗多看着他脸上露出迷蒙的表情,那神行客才有的浪迹天涯之沧桑,都在这美丽的环境中被抚平;他似乎穿着白袍,恢复成一名高大英挺的王者,他似乎对一名佛罗多看不见的人说着精灵语。亚玟vanimelda,namarie!呢喃着,然后深吸一口气,突然间回到现实世界,看着眼前的佛罗多,露出微笑。
“这是世界上精灵国度的正中心,”他说:“我的心永远停驻在此地。除非,你我的黑暗的旅程之后还有光明,否则恐怕是没有机会再看到此景。跟我来吧!”他牵着佛罗多的手,离开瑟林·安罗斯的山丘,从此再也没有活着回来过。
※※※
译注一:在天地初开之时,许多精灵为了更接近创造世界的主神,决定往西迁徙,搬迁到神的故乡。在这一群精灵中有些在安都因河停了下来,拒绝继续前进,因此被称为“南多精灵”(在精灵语中为回头之人),而部分最先抵达神的居所的,则被称做高等精灵。因此,许多精灵就在罗斯洛立安和翠绿森林定居下来。由于他们并没有高等精灵一般超脱凡尘的力量,因此他们为了在中土世界的乱世中生存,转而研究如何于敌人眼前隐匿行踪,和与森林和平共处的学问。据说,世界上没有任何种族,在森林中的行动力能与木精灵相比。
稍后,翠绿森林被改称为幽暗密林,勒苟拉斯就是来自幽暗密林的森林精灵,也被称作木精灵,因此,他自然对森林精灵的歌谣知之甚详。
第十九节 凯兰崔尔之镜 上
太阳正渐渐落到山脉之后,当他们再度走下了望台的时候,森林中的阴影也慢慢加深。他们现在则是朝着树木浓密的方向前进。他们没走多远,夜色就已经完全降临,精灵们立刻打开原先携带着的油灯。
众人来到一块空旷的草地,发现自己站在点缀着稀寥星辰的天空下。他们眼前是一块毫无树木的圆形空地。在空地之外是层层叠叠的树木,被掩盖在阴影中;在另外一边则是一座小丘,上面生长着许多他们所看过最高的梅隆树。他们连猜都不出来这些树木到底有多高,这些树木在暮色中看起来如同高塔一般壮观。在这些高耸的树木枝丫间,有许多各种各样、绿色、金色和银色的灯光闪耀着。哈尔达指着眼前的景象对众人说:
“欢迎来到卡拉斯加拉顿!”他说:“这就是树民之城,里面居住着塞勒鹏大人和罗瑞安女皇凯兰崔尔。我们得要从南边绕进去,因为城很大,所以路途并不近。”
※※※
在这丛林之外,有一条铺满白色石头的小径,他们沿着这条路往西走,看着左边的城市越来越高,如同飘浮在绿云之上一般。随着夜色渐浓,灯光也变得越来越多,最后整个山丘彷佛掩没在星海之中。最后,他们来到一座白色的桥上,对面就是城市的大门,大门面对着西南方,两边则是坚固且悬挂许多***的城墙。
哈尔达敲了敲门,说了几句话,门就无声地敝开了。佛罗多没看见任何关于守卫的迹象。一行人就这么走进城内,大门跟着自动关上。他们走在两座墙之间的道路上,很快地进入了树木之城。他们看不见任何居民,也没听到任何的脚步声,只能听见有许多声音充斥在空气中和飘浮在他们头上。他们可以听见很远的山丘上悦耳的笑语声,如同银铃般地落到树叶上。
他们走了许多的路,爬了许多层楼梯,这才来到一块草坪,看见眼前有一个闪闪发光的喷泉。这喷泉被悬挂在附近枝丫上的许多油灯所照亮,落进一个银盆中,银盆中还汨汨地流出一道清澈的泉水。在草坪的南边则是所有的神木中最高大的,它巨大的树干如同灰色的丝绸一样闪烁着光芒,一路往上延伸,直到第一次分岔的枝丫掩没在如同云雾般的树叶之中为止。树干上有一道白色的阶梯,有三名精灵坐在那边,一看见有人靠近,他们立刻跳了起来。佛罗多注意到他们都穿着灰色的锁子甲,披着长长的白色斗篷。
“这里住着塞勒鹏和凯兰崔尔,”哈尔达说:“他们希望诸位能够上去和他们聊聊。”
其中一个精灵守卫,利用一个小号角吹出清澈的声音,上面跟着传来了三次回答。“我先走!”哈尔达说:“佛罗多第二个,接下来是勒苟拉斯,其他人的顺序就随各位的意思。对于不习惯的人来说,这要爬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过,你们中途可以休息。”
当佛罗多慢慢爬上绳梯的时候,一路上经过许多的了望台,了望台建造的位置都互有不同;有些就环绕着树干建造,绳梯会穿过他们。到距离地面很高的地方时,他来到了一座宽大的了望台,好像一艘巨舰的甲板一样宽大,在上面建了一座屋子,大小竟然大到可以作为地面上人类的大会堂。他跟着哈尔达走了进去,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椭圆形的大厅中,正中央则是巨大的梅隆树干;虽然都已经快到顶了,但这株树的树干在此看来还是很壮观。
大厅内充满了柔和的光芒,墙壁是绿色和银色的,屋顶则是黄金色的,许多精灵坐在这里。有两张靠近树干的椅子,上面还有着活生生的树叶作为遮盖,上面坐着塞勒鹏和凯兰崔尔。两人站起来依照精灵的礼仪恭迎客人,用如同接待帝王一般的礼节欢迎远征队的到来。他们非常地高大,女皇并不会比皇帝高出多少;他们都十分严肃,极端美丽。两个人都穿着一身白,女皇的发色是深金色,塞勒鹏的头发则是丰润的亮银色。不过,两人脸上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唯一的线索仅在他们的眼中;两双眼睛都如同月夜中的枪尖一样锐利、闪闪发光,但也都蕴藏着极深的回忆。
哈尔达领着佛罗多走到两人面前,皇帝用他们的语言欢迎一行人。凯兰崔尔女皇一言不发,只是盯着佛罗多的眼睛瞧。
“夏尔来的佛罗多,请坐在我身边!”塞勒鹏说:“当所有人到齐之后,我们就来好好谈谈。”
远征队的每一名成员都获得亲切的接待,“欢迎亚拉松之子亚拉冈!”他说。“转眼间外界已经过了三十八年,从阁下的外表看来,这三十八年对阁下来说可真是沉重啊!但是,不管是好是坏,结局都快要到了。先把你的负担暂时放下吧!”
“欢迎!瑟兰督伊之子!北方我族同胞实在太少前来拜访了。”
“欢迎,葛罗音之子金雳!卡拉斯加拉顿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都灵的同胞了,今天,我们打破了长久以来的律法。但愿这是一个黑暗,但却更团结时代的开始,也是两族之间新友谊的开端!”金雳深深一鞠躬。
在所有人都就座之后,皇帝再度打量着众人。“这里只有八位,”他说:“根据信差的说法,远征队的成员共有九位。但或许之后有了变动,我们没听说。爱隆距离我们那么远,四周又全都是虎视眈眈的魔影,讯息出现错误是很自然的。”
“不,爱隆的建议并没有更改,”凯兰崔尔女皇第一次开口了,她的声音如同诗歌般悦耳,但却十分低沉:“灰袍甘道夫和远征队一起出发,但他却没有进入森林的边界,请告诉我们他人在哪里,因为我十分想要和他谈谈。但是,除非他踏进罗斯洛立安的藩篱,否则我是看不到他的。他的四周有团灰色的迷雾,他的脚步和心智都不是我能窥探的。”
“唉!”亚拉冈沉痛地说:“灰袍甘道夫牺牲在魔影之下,他没有逃出摩瑞亚。”
一听到这状况,全大厅的精灵都变得十分吃惊和激动。“这是邪恶的,”哈尔达说:“为什么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他刻意使用精灵语。
“我们之前,没有对哈尔达说到这件事情或是我们的目的,”勒苟拉斯说:“一开始我们很疲倦,危险又紧追在后,稍后我们走在美丽的罗瑞安,几乎忘却了心中的悲痛。”
“我们的悲痛是无法完全忘却,损失也是不可弥补的,”佛罗多说:“甘道夫是我们的向导,他带领着我们通过摩瑞亚,如果没有他的牺牲,我们绝对逃不出摩瑞亚。”
“把经过详细的告诉我们!”塞勒鹏说。
亚拉冈重新描述了在卡拉霍拉斯隘口发生的事情,提到了巴林和他的史书,以及在撰史之厅中的激战和那火焰、桥梁,以及恐怖的降临。“那似乎是来自古代的魔物,我之前从来没有看到过!”亚拉冈余悸犹存地说:“它同时拥有阴影和火焰的特质,浑身散发着极强的邪气。”
“那是摩苟斯的炎魔!”勒苟拉斯说:“在所有精灵的敌人之中,除了邪黑塔的魔王之外,他是最致命的危险。”
“的确,我在桥上看到的是噩梦中的生物,也是我们所称呼的都灵克星!”金雳压低声音说,话声中带着恐惧。
“唉!”塞勒鹏说:“我们早就担心卡拉霍拉斯底下有着邪恶沉睡着。如果我知道矮人再度吵醒了这邪恶,我会阻止你和所有的人进入北方疆界。我这么觉得,甘道夫这次所做的是不必要的牺牲,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不该踏入摩瑞亚的!”
“这么说未免太过武断了,”凯兰崔尔神情凝重地说:“甘道夫这辈子从来不做不必要的事情,跟随他的人不知道他的计划,更无法替他内心所想的辩护。不过,不管他们的向导怎么样,这些人都是无辜的,不要收回你对矮人的贺语。如果我们树之民被长年流放在家园外,即使这里成了恶龙的巢穴,难道你不会想要再度回来这里看看吗?”
“卡雷德--萨姆之水幽黑,奇比利--那拉之水冰寒,在古王驾崩之前,凯萨督姆的众柱之厅美丽无匹……”她看着闷闷不乐坐着的金雳,露出微笑。矮人一听到有人说出他自己的语言,他立刻抬起头,和凯兰崔尔的目光交会。突然间,他彷佛看进了敌人的心内,发现了爱和谅解;他的脸上冰霜化解,也露出了笑容。
他笨拙的站起身,以矮人的礼仪行礼:“但在罗瑞安的大地上更是美丽,凯兰崔尔女皇胜过一切地底的宝石!”
四周陷入一片沉寂。良久,塞勒鹏才再度开口:“我不知道你们处于这种复杂、忧伤的情绪里,”他说:“请金雳原谅我的失言,我这是因为心烦才有的失态。我愿意尽全力协助你们,遵照每个人的意愿,但特别是那位带着沉重负担的小朋友。”
“我们知道你的任务,”凯兰崔尔看着佛罗多:“但我们不会公开讨论它。但或许,你们正如同甘道夫原先计划的一般,前来此地寻求协助,这计划并没有失败。因为树民之皇帝是中土世界中最睿智的精灵,他也有能力赐给你们胜过凡人国王的珍贵礼物。自从天地初开他就居住在西方之境,我和他一起经历了数不尽的年头。在贡多林陷落之后,我就越过了山脉,和他一起并肩抵抗这世界。”
“是我首先召开圣白议会,如果不是我的失策,那次的议会应该是由灰袍甘道夫所主导,一切就不会变得这样了。不过,即使是现在,一切也还是有希望的。我不会给予你们任何建议,指示你们该做这个、该做那个,因为我没有立场做出任何决定和指导,我只是负责知道过去和现在,以及部分的未来。但我必须跟各位说:你们的任务正游走在刀锋边缘,只要稍有偏差就会全盘皆输,全世界也会跟着一起陷落。但是,只要每个远征队的成员都坚守信心,一切都还有希望。”
话一说完,她就以视线扫过每个远征队的成员。除了亚拉冈和勒苟拉斯之外,没有人能够承受她的目光,山姆很快地涨红着脸低下头去。
最后,凯兰崔尔女皇才将他们从目光中释放了出来。“别担心!”她说:“今晚你们将高枕无忧。”然后,她叹口气,他们突然间觉得十分疲倦,虽然没有多说一句话,但刚刚的目光交流却彷佛如同漫长的审问一般。
“离开吧!”塞勒鹏说:“你们身上背负了太多的哀伤和责任,即使你们的任务与我们没有关系,也该在我们城市中疗伤止痛。现在你们该休息了,我们暂时不会讨论你们该何去何从。”
那一夜,众人都睡在地面上,这让哈比人非常满意。精灵们替他们在喷泉附近架设了一个帐棚,他们在里面放置了华丽的软垫,以精灵悦耳的声音向他们告别。众人讨论了一会儿今天的旅程、皇帝与女皇,以及在树上的体验,因为他们暂时不愿意再回顾过去。
“山姆,你为什么要脸红?”皮聘说:“你似乎快崩溃了,旁边的人一定会以为你有很强的罪恶感,希望你不会是要偷我的毯子啊!”
“我从来没想过这类的事情,”山姆现在可不想要开玩笑:“如果你想要知道,我觉得当时好像赤身露体,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她似乎在询问我,如果我有机会飞回夏尔,拥有自己的小花园,我会怎么做。”
“这真诡异了!”梅里说:“这几乎跟我所感受到的一样,只不过……我想我还是不要多说好了!”他结巴地转移话题。
看来,所有的人都经历了相同的体验。每个人都获得了两个选择,一个是经历眼前黑暗处处的道路,另一个是他们所迫切想要的美梦。只要他们放弃眼前的黑暗道路,让其他人来抵抗索伦,就可以获得那美梦。
“对我也是一样,”金雳说:“我的选择是不能和其他人分享的。”
“我就更怪了,”波罗莫说:“或许这只是场试炼,她想要测试我们的内心,但我几乎可以确定她在诱惑我们,试图给予我们她无权赠与的东西。当然,我拒绝倾听这诱惑的话语,我们米那斯提力斯人可是言出必行的。”但是,波罗莫对于女皇所提供的诱惑,则没有多加评论。
至于佛罗多,虽然波罗莫问了很多问题,但他都拒绝回答。“魔戒持有者,女皇似乎看你看得特别久。”他说。
“没错,”佛罗多说:“但不管当时我想到什么,还是继续让它留在该处好了。”
“好吧,小心点就是了!”波罗莫说:“我对于这个精灵女子的意图可不太确定。”
“千万别污蔑凯兰崔尔女皇!”亚拉冈严厉地说:“你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她和这座大地都是无邪气的,除非人们自己将邪气带进来。那时,这个人就要小心了!不过,今晚,自从离开瑞文戴尔之后,我第一次可以高枕无忧。但愿我可以沉沉睡去,暂时忘却心中的烦恼,我已经身心俱疲了。”他躺在软垫上,立刻睡着了。
其他人很快跟着效法。他们的沉眠果然没有受到任何梦境或是声响的打扰。当他们醒过来时,他们发现太阳已经照在帐棚和草地上,喷泉也在日光下闪耀着光芒。
※※※
他们在罗斯洛立安居住了一段时间,但他们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多长的时间。当他们居住在此地时,太阳总是清朗无比,连偶尔降下的雨滴都只是让一切变得更洁净、清澈。空气清新、干净,彷佛现在已是早春;但他们又觉得这沉静的气息彷佛正是深冬。一连好几天,他们似乎每天都只是吃喝、休息,以及在森林中漫步,这样就够了。
他们并没有再度谒见皇帝夫妇,也极少和其他的精灵交谈,因为他们几乎都不使用除了森林精灵语之外的其他语言。哈尔达已经向他们道别,回到原先的北方岗位去。自从远征队带来的消息和摩瑞亚的变化之后,该处已经安排了更严密的守卫。勒苟拉斯经常在树民之间往来,经过第一夜之后,他就没有再和众人一起睡在地面上,只是偶尔回来和他们一起用餐和交谈。通常,他会带着金雳一起四处游历,其他人对他的改变都感到十分好奇。
不管是在散步,或是坐着聊天的时候,他们都会提到甘道夫;他的所有教诲和一言一行都回到众人的脑海中。他们身体的疲倦虽然已经消失了,但内心的伤痛却变得更为鲜明。他们经常可以听见精灵的歌声,他们也知道这是为了纪念他的逝去所作的诗歌;因为他们在这甜美的语音中听见了甘道夫的名号。
米斯兰达,米斯兰达精灵们会这样唱着,喔,灰袍的朝圣者!他们偏好这样的称呼。但即使勒苟拉斯和众人在一起,他也不愿意替众人翻译。因为他说他没有这个技巧,一方面则是这对他来说是太过切身的伤痛,是应该哭泣的悲剧,还不是应该用歌谣来赞颂的回忆。
先将这悲痛化成文字的是佛罗多,他极少因为感动而作出诗词或是歌赋,即使在瑞文戴尔的时候,他也只是倾听,并没有开口歌唱。但是,现在,当他坐在罗瑞安的泉水旁,听着精灵的歌声时,他的思念化成了美丽的歌词;但是,当他试图对山姆重复的时候,这诗词化成了片片的落叶,不复当时的美丽。
当夏尔时近傍晚,
他的脚步声出现在山丘上,
在黎明前他已离开,
无言地迈向漫长的旅程。
从大荒原到西海岸,
从北大荒到南低丘,
穿越龙穴暗门间,
自在于林间漫游。
一柄夺命神剑,一双疗病圣手,
因重担而弯曲的背脊;
号角之声,火焰之首;
疲倦的朝圣者行路万里。
智慧的王者,
火爆脾气,爱笑的性格;
一位戴着破帽的老人
倚着一柄王室的权杖。
他孤身站在桥上,
力抗魔影邪火;
权杖碎裂,未及击垮邪王;
凯萨督姆,他的智慧殒落。
“哇,下次你就可以超越比尔博先生了!”山姆说。
“不,恐怕做不到,”佛罗多说:“我的极限也不过到此而已,”
“好吧佛罗多先生,如果你还要作别的诗歌纪念他,记得加上有关他烟火的诗歌,”山姆说:“就像这一段:”
第十九节 凯兰崔尔之镜 下
最美丽的火箭,
炸开在蓝绿色的星斗间;
又如雷声过后金色的阵雨,
从空中落下一如花雨。
“不过这和他真正的实力还差远了。”
“不,我会把这个部分留给你,或者是比尔博。但是,我不想说了。我没办法想像要如何把这样的消息告诉比尔博。”
※※※
一天傍晚,佛罗多和山姆在清凉的夜色中漫步,两人都再度觉得有些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佛罗多突然觉得自己该是离开的时候了,他知道时机已经快要到来。
“山姆,你现在对于精灵的感觉如何?”他问。“我之前曾经问过一次同样的问题,现在看起来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你在那之后又见识过了许多事情。”
“的确!”山姆说:“我开始知道这世界上有各种不同的精灵,他们的确都是精灵,但性格大异其趣。这些精灵似乎不是四海为家的那一类型,和我们比较相像;他们似乎是属于这里的,像是哈比人属于夏尔一样。很难说到底是环境塑造他们,还是他们塑造环境。这里非常安静,似乎一切都停滞下来,没有事情在变动,也没有人想要事情变动。如果这里有魔法,那么就我看来,它其实是在事物的深处,不是我可以评断的地方。”
“你可以感应到魔法充斥在各处。”佛罗多说。
“这么说吧,”山姆说:“你没办法看见任何人在施展魔法,没有像是老甘道夫展现的烟火一样的东西,我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皇帝和女皇了。我推测她有心的话,应该可以做一些事情。佛罗多先生,我真的很想要看看精灵魔法!”
“我可不想,”佛罗多说:“我已经满意了,而且我可不怀念甘道夫的烟火,我怀念的是他的臭脾气、浓密的眉毛,和他的声音。”
“你说得对!”山姆说:“您可别认为我在挑毛病,我常想要看看远古传说中的魔法,但我从来没听过比这里更美丽的地方。这里像是人同时在家中,又遇上了假期一样,我不想要离开。但是,我又开始觉得最好赶快离开这里,把一切结束。”
“永不开始的工作会耗费最久的时间,我老爸常常这样说。我也不认为这些人能够帮助我们什么,不管他们有没有魔法。我想,当我们离开这里以后,我们才会开始真正的想念甘道夫。”
“恐怕你说的太正确了,山姆,”佛罗多说:“但是我希望在我们离开之前,可以再看看精灵女皇的尊容。”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彷佛回应他的要求一般,凯兰崔尔女皇就这么走了过来。她穿着白袍的美丽身影在树下走着,她没有开口,只是对他们比了比手势。
她转过身领着两人走到卡拉斯加拉顿南坡上,通过一个绿色的围篱,进入一个隐密的花园。那里没有生长任何的树木,是敝开在天空下的。夜间的星辰已经升起,照耀着西方的森林。女皇走上一连串的楼梯,来到深绿色的山谷,这里有着从花园外喷泉流出的潺潺小溪。在旁边,有一个雕刻的如同小树一般的台座,上面有着一个银盆,又宽又浅,旁边则是另一个银色的水罐。
凯兰崔尔利用小溪中的泉水将银盆装满,对它吹了口气。当水面的涟漪停止下来之后,她开口了:“这就是凯兰崔尔之镜,”她说:“我带你来就是为了让你观看这面镜子,如果你愿意的话。”
气氛变得凝滞,谷地变得相当黑暗,精灵女子的身影高大而苍白。“我们要找什么,又会看到什么?”佛罗多充满敬畏地说。
“我可以命令镜子显示出许多不同的事物,”她回答道:“对于某些人,我可以让他们看见想看的东西,但是这面镜子也会显示出意料之外的事物。如果你放任镜子自己寻找任何事物,我就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因为它所显示的是过去、现在,和未来可能的情况。但即使是最睿智的人,也无法确定他究竟看见了些什么。你想要看看吗?”
佛罗多没有回答。
“你呢?”她转过身面对山姆:“因为我相信,这就是你们同胞所谓的魔法,不过,其实我不太明白他们究竟是指些什么,如果你愿意的话,这就是凯兰崔尔的魔法。你刚刚不是说想要看看精灵魔法吗?”
“的确是,”山姆有些颤抖,但也有些害怕和好奇:“女士,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要看看。”
“我也不介意看看家里到底变成怎样,”他瞟了佛罗多一眼:“我已经离家很久了。不过,我可能也只会看见星星,或是什么我不了解的东西。”
“可能吧!”女皇慷慨地笑了:“不过,还是来吧,你愿意看什么就看什么,别碰那个水!”
山姆走到台座旁边,低头看着水盆。水看起来十分清澈、黑暗,里面倒映着许多的星辰。
“果然,正如同我猜测的一样,里面只有星星。”山姆吃了一惊,因为星辰开始消隐。彷佛揭开了一面黑暗的面纱一般,上面的东西渐渐隐匿,变得灰色,随即又变得澄清,里面有着太阳照耀的大地,还有摇曳的树木。在山姆来得及下定决心之前,画面又突然改变了。里面的人物变成了脸色死白,躺在黑暗悬崖上的佛罗多。而他似乎正不停的爬着永无止尽的楼梯。他突然之间发现自己的影像正急着寻找什么东西,但是他一时之间不能够确定自己要找些什么。彷佛如梦一般,他又看到了那些树木;但是这次变得更近,他这才看清楚那些树不是在摇曳,而是被砍倒,跌落在地面。
“哇!”山姆愤怒地大喊:“那是磨坊主人在砍树!这些树不应该砍的啊,那些是替临水路遮荫的树木。我希望我可以抓到那家伙,狠狠地揍他!”
不过,现在山姆又注意到老磨坊已经消失了,一个巨大的红砖建筑代之而起,很多人正忙碌的工作。附近有一个庞大的烟囱,黑烟似乎弥漫了整个水面。
“夏尔一定出什么问题了,”他说:“当爱隆想要派梅里回去的时候一定出状况了。”突然间,山姆跳了开来,惊呼失声:“我不能留在这里了!”他忙乱地说:“我一定得回家。他们挖掉了袋边路,可怜的老爸用独轮车把他的东西一路送下小山,我一定得回家!”
“你不能够单独回家,”女皇说:“在你看到镜中的景象之前,你不想要放下主人回家,但你那时就知道夏尔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请记得,这面镜子会显示很多东西,很多事情可能还没有发生。除非看见它的人放弃原先的道路,转而想要阻止它;否则有些事情永远不会发生。这面镜子并不是很好的向导。”
山姆坐在地上,捧着头说:“我真希望我永远没有来这里,我不想要再看什么魔法了。”他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他沙哑地说,彷佛正努力的和眼泪搏斗。“不,我要回家就要和佛罗多先生一起回家,否则干脆不回去。”他哽咽地说:“但是,我希望有一天我真的能够回家,看看这些事情是不是都发生了?如果是真的,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
“佛罗多,你现在想要看看吗?”凯兰崔尔女王说:“你之前并不想要观看精灵魔法。”
“你建议我看吗?”佛罗多问。
“不,”她说:“我不能够建议你任何事情,我不是你的顾问。你可能会知道一些事情,也可能会看到好事或是坏事,这是完全说不准的,旁观本来就是有风险的事情。但是,佛罗多,我认为你拥有足够的勇气进行这场冒险,否则我就不会带你来了,你自己决定吧!”
“我愿意看!”佛罗多走到台座旁边,低头向着水盆内看去。镜子立刻变得清晰,让他看见了一块微明的土地,远方的山脉衬在黑色的天空之下,一条长长的灰色小径延伸出视线之外,极远的地方有个人影缓缓的走来;一开始人影很小,但慢慢地变大变清楚,突然间,佛罗多发现这让他想到甘道夫。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又发现对方穿的不是灰袍,而是白袍,是种在黑暗中会闪闪发光的质料;而且,他手上还拿着一柄白色的手杖。他的头非常低,从画面上根本看不清楚长相。接着他转了个弯,就消失在镜子中。佛罗多心中开始忐忑不安,这显示的究竟是甘道夫在许多年前的旅程,还是萨鲁曼?
画面现在又改变了,他看见比尔博在房间内不安地踱步,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件,雨点打在窗户上。
然后,突然间一切都停了下来,紧接着出现了一大串连续的画面,佛罗多下意识的知道这是自己所卷入的大历史中的一部分。迷雾散去之后,他看见了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景象,却立刻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海。黑暗落下,大海遭逢到巨大的风暴,然后他又看见太阳血红的落到云朵之后,一艘破烂的巨舰从西方航出,然后是一条巨大的河流穿越过一个大都市,然后是个拥有七层高塔的要塞,然后又是一艘拥有黑帆的船只。但现在又是早晨了,海面上反射着金光,阳光照着一面白色圣树在太阳下茁壮的徽记之旗帜。一阵预警着战争的狼烟升起,太阳又以血红的面貌再度落入灰色的迷雾中,一艘小船航进这迷雾中,上面点缀着许多的***,它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了。佛罗多叹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开。
但突然间镜子变得一片漆黑,彷佛有一个黑洞在他面前开启了,佛罗多瞪视着这一片虚无。在那无底深渊中出现了一只慢慢变大的独眼,直到它几乎充满了整个水盆。佛罗多害怕地不能动弹,既无法移开视线,也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那只眼睛笼罩在火焰之中,本身也散发着如同妖猫一样的黄色光芒,仔细地凝视一切。而在瞳孔的地方则是一个深洞,通向无尽的虚无。
然后,那只眼睛开始转动,四下搜寻着;佛罗多很确切的知道自己绝对是目标之一。但他也知道,除非他起了这念头,否则对方是看不见他的。戴在他脖子上的魔戒变得十分沉重,远远比一块大石头还要重,他的头开始被拉向前。魔镜似乎开始***,阵阵青烟冒起……他快要滑进水中了。
“别碰水!”凯兰崔尔女皇柔声说。那影像消失了,佛罗多发现自己眼前的景象又变成银盆中的星辰,他浑身发抖地后退,看着凯兰崔尔女皇。
“我知道你最后看见了什么,”她说:“因为那也出现在我的意念中。别害怕!但也别以为罗斯洛立安对抗魔王的唯一防卫,就是森林间的歌声和纤细的箭矢。佛罗多,即使在我和你说话的时候,我也能够知道黑暗魔君的思想,或者至少是他所有顾及到精灵的思想。而他照旧使尽全力想要看见我、知道我的想法,但那门户依旧是关闭着的!”
她举起洁白的玉臂,朝向东方作出排斥和拒绝的手势。埃兰迪尔,精灵最钟爱的暮星闪动着明亮的光芒,炽烈的星光甚至让精灵女皇的身体,在地上投下了淡淡的影子。那光芒照着她手指上的一枚戒指,那枚戒指看起来像是黄金外面包着银光,而中央则嵌着一枚如同暮星一般闪亮的白色宝石。佛罗多敬畏地看着那枚戒指,因为他突然间明白了一切。
“是的,”她知道了他的想法。“这是封印的知识,连爱隆也不能够透露。但是,对于曾经看过魔眼的魔戒持有者来说,这是无法隐藏的秘密。精灵三戒其中的一戒,正是隐藏在罗瑞安的土地上,戴在凯兰崔尔的手指上--这是南雅,钻石魔戒,我是它的持有者!”
“他的确怀疑这戒指在我这边,但他还不能够确认。你应该明白,为什么你们的到来如同末日的号角一般?因为如果你们失败了,我们就会曝露在魔王的魔掌之下。但,如果你们成功了,我们的力量将会减弱,罗斯洛立安将会消逝,历史的洪流将会把此地给冲刷殆尽。我们必须要遁入西方,否则就会成为居住在山洞或是谷地中的民族,遗忘一切,也被一切所遗忘。”
佛罗多低下头。“您想要怎么做?”他最后终于说。
“我们不能干涉历史的定数,”她回答道:“精灵对于土地和自己所创建功业的挚爱,比大海还要深,但是,我们宁愿舍弃一切也不愿向索伦低头。因为,我们知道索伦的真面目。你不需要为了罗斯洛立安的命运负责,只需要为自己任务的成败负责。但是,虽然没有多大用处,我只能希望,至尊魔戒当年没有被创造出来,或者永远没有被人发现。”
“凯兰崔尔女皇,你果然睿智、无畏而又美丽,”佛罗多说:“只要你开口,我就可以把至尊魔戒交给你,这对我来说是太沉重的责任了。”
凯兰崔尔突然间笑了。“或许凯兰崔尔是很睿智,”她说:“但眼前的这位并不逊色啊!阁下温柔地回报了我初次见面时对你们的试炼,你的心思十分细密。我并不否认我真的非常想接受你的提议,我曾经为此思考了很多年:如果有一天,统御之戒到了我的手上,我会怎么做?现在它就在我的眼前,不管索伦成功或是失败,当年铸造它的邪恶之力都没有丝毫的放松。如果我用暴力、或是恐惧的力量强夺走客人的宝物,这岂不正是向魔戒低头的行为?”
“现在,这机会终于来了。你愿意将魔戒送给我!你打倒了黑暗魔君,让女皇登基。而我将不会陷入黑暗之中,我将会美丽、伟大,如同晨曦和暮色一般!如同海洋、如同太阳、如同群峰间的白雪!像是暴风和闪电一样的恐怖!比大地还要坚牢!万民万物都将敬畏、尊敬我……”
她举起手,从她所戴着的魔戒上投射下一道光柱,让所有的一切陷入黑暗中,只剩光柱中的光芒。她站在佛罗多面前,身形高大得难以描述,美丽得超越生物极限,恐怖而又崇高。然后她放下手,让光芒消逝,突然间她又笑了,咻地一声,她缩小了,恢复成原来那名纤瘦的精灵女子,穿着简单的白袍,声音带着温柔与感伤。
“我通过了试炼,”她说:“我愿意随历史消逝,遁入西方,继续保有凯兰崔尔的名号。”
他们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女皇终于再度开口:“我们走吧!”她说:“你们明天一早就必须出发,因为我们刚刚已经做出了选择,命运的巨轮又再度开始运转。”
“在我们离开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佛罗多说:“我在瑞文戴尔一直想要问甘道夫的问题,我获得配戴至尊魔戒的资格:为什么我不能看见、了解所有其他魔戒持有者的心思和身份?”
“那是因为你没有试过,”她说:“自从你继承魔戒之后,你只有戴过它三次。千万别贸然尝试!这会毁了你的。难道甘道夫没有告诉过你,魔戒赐与的力量是随着拥有者而改变的吗?在你可以使用魔戒前,你必须要变得更强大,磨练自己的意志去操控他人。但即使没有这样,由于你戴过魔戒,你的所有感官能力都变得更为锐利,你比许多智者都要更清楚我内心的想法,你看到了控制九戒和七戒的魔王之眼。你不也是一眼就发现、认出了我手上的戒指吗?你看得见我的戒指吗?”她转过身面对山姆。
“不,女皇,”他回答道:“说实话,我一直搞不清楚你们在说些什么,我看到有颗星辰停留在您的手上。但如果您容许我发言的话,我想说,我觉得我的主人说得对,我也希望您接下他的魔戒。你会导正一切的。你会阻止他们赶走我老爸,不会让他四处流浪,你会让那些犯错的人们付出代价!”
“我会的!”她说:“一开始都是这样的。但并不会以此做结束,唉!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个话题了。我们走吧!”
第二十节 再会罗瑞安 上
那天晚上,远征队的成员再度被传唤到塞勒鹏的大厅中,皇帝和女皇用客气的话语欢迎他们。最后,塞勒鹏终于提到了他们该离开了消息。
“时候到了,”她说:“那些希望继续旅程的人们必须硬下心肠,离开这里,不想要继续的人暂时可以留在这里。不管他们走或不走,没有人可以确认会有和平的未来,因为我们已经来到了末日的边缘。愿意留在这里的可以一直停留到那时候,直到世界的命运改变,或者是我们召唤他们前来协助罗瑞安最后的需求。然后,他们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土地上,或者是回到战死英魂的英灵殿中。”周围一阵沉寂。“他们都决定继续向前,”凯兰崔尔看着每个人的眼睛说道。
“至于我,”波罗莫说:“我回家的路还在前方,不能后退。”
“的确,”塞勒鹏说:“不过,所有的远征队成员都会和你去米那斯提力斯吗?”
“我们还没决定未来的旅程,”亚拉冈说:“在罗斯洛立安之后,我不知道甘道夫想要怎么做?我想他当初可能也没构思得很清楚。”
“或许吧,”塞勒鹏说:“不过,当你离开这里之后,大河安都因将是你唯一的选择。你们之中有些人应该知道,除非有船,否则旅人是没办法背着行李从刚铎来到罗瑞安的。而且,奥斯吉力亚斯的大桥不也已经被摧毁,所有的土地都落入魔王的势力范围了吗?”
“你们究竟要去那个地方?前往米那斯提力斯的方向是在河这边,沿着西方前进;但任务的目标则是在河东边,沿着黑暗的河岸前进。你们要走哪边的河岸?”
“如果大家接受我的建议,我们将会沿着西岸前往米那斯提力斯。”波罗莫回答:“但在下并非远征队的队长。”其他人一言不发,亚拉冈看起来犹豫不决。
“我看得出来你不知道该怎么做,”塞勒鹏说:“我没有立场替你作出选择,但我可以尽量提供帮助。你们之中有些人会划船,勒苟拉斯的同胞对于森林中的河流十分熟悉;还有刚铎来的波罗莫、漫游各地的亚拉冈。”
“还有一名哈比人!”梅里说:“可不是每个哈比人都把船当作洪水猛兽来看,我们家人就住在烈酒河旁边。”
“很好,”塞勒鹏说:“那么我将送给诸位足够的小舟。你们的交通工具必须够轻、够小,因为如果你们走水路,有些地方将必须扛起小舟才能前进。你们将会遇到萨恩盖宝一带的激流,或者最后会来到拉洛斯瀑布。不只如此,路上还有其他的险阻。小舟至少可以让你们的危险暂时降低,最后你们必须舍弃小舟,往西--或是往东走。”
亚拉冈对塞勒鹏连连道谢。这项礼物暂时解决了他的问题,不只加快了旅行的脚步,更让他短时间内不需要考虑前进的方向。其他人看起来也放心多了。因为不管前途有多少险阻,顺着河流乘舟而下,总比弯腰驼背面对危险要来得轻松多了。只有山姆抱持着怀疑的态度,他还是认为船就像洪水猛兽一般可;就算他之前经历这么多恐怖的事情,对船只的感觉还是没有好到哪里去。
“一切都会在明天中午前,在港口边为你们准备好。”塞勒鹏说:“我明天一早就会派人去协助你们做好准备。现在,祝各位有个无梦的好眠。”
“晚安,朋友们!”凯兰崔尔说:“好好睡!不要为了明天的旅程太过烦心。或许你们每个人的方向都已经在你们面前展开,只是你们没发现而已。晚安!”
远征队的成员告退之后就回到帐棚内。勒苟拉斯这次和他们一起行动,因为这是他们在罗斯洛立安的最后一晚,即使有凯兰崔尔女王的保证,他们还是希望能够先开一次会讨论一下未来的行程。
他们为了未来要怎么走争论了很久,因为这趟旅程还必须要完成他们携带魔戒千里迢迢前来的目的,但众人最后还是无法做出决定。很明显的,大多数人都希望先去米那斯提力斯,至少暂时可以躲开魔王的紧追不舍。他们其实也愿意跟随队长一起进入魔多的邪异土地上,但佛罗多没有表示意见,而亚拉冈则还在内心挣扎着。
当甘道夫还在队伍中的时候,他的原始计划是和波罗莫一起走,带着圣剑去援救刚铎。因为,他相信那场梦境就是故土对他的召唤,伊兰迪尔的子嗣终于有机会得以洗刷污名,击垮索伦的邪恶计划。但是,在甘道夫于摩瑞亚牺牲之后,带领队伍的重责大任就落到他身上。他知道,如果佛罗多拒绝和波罗莫一起走,他也不能够舍弃魔戒。可是,他和队友们除了陪伴着佛罗多一同盲目的走进黑暗中之外,还能提供什么样的帮助呢?
“即使只有我一个人,我也必须要回去米那斯提力斯,因为这是我的职责,”波罗莫说。在那之后,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眼睛看着佛罗多,彷佛试着了解对方在想些什么。最后,他终于开口了,低沉得彷佛在和自己辩论一般:“如果你想要摧毁魔戒,”他说:“那么武器和战争都没办法帮上你的忙,米那斯提力斯的人们也无法协助你。但是,如果你想要摧毁黑暗大军,那么,你在没有后援的状况下进入魔多只能算是愚勇,而丢弃它更是种愚行。”他突然间停了下来,彷佛意识到自己不经意之间竟然说出了心底的话:“我是说,舍弃自己的性命是种愚行。”他连忙补充道:“这是在守卫坚强的要塞和迎向死亡之间做出选择,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佛罗多从波罗莫的眼光中看到了新的、奇怪的情绪起伏,他用力的瞪着波罗莫。很明显,波罗莫最后一句话是违心之论。丢弃它是种愚行,“它”是什么?力量之戒吗?他在会议中也曾经说出类似的话,但当时接受了爱隆的更正。佛罗多看着亚拉冈,但对方似乎陷入了沉思,没有注意到波罗莫的话语,因此,他们的辩论就此终结。梅里和皮聘已经睡着了,而山姆也开始打瞌睡,当他们结束辩论的时候已经深夜了。
到了早上,当他们正开始打包行李的时候,会说通用语的精灵来到他们的帐棚中,并且带来了许多食物和衣物。食物大多数是一种薄薄的蛋糕,外层烤成淡褐色,内层则是奶油的颜色。金雳拿起一块蛋糕,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它。
“干粮,”他压低声音,露出厌恶的表情。同时,他悄悄捏下一角烤的脆脆的蛋糕,小心翼翼地试咬几口。随即,他的表情变了,并且狼吞虎咽地把那块蛋糕整个吃掉。
“别再吃了!别吃了!”精灵们哈哈大笑着阻止他:“你吃的已经够你走一整天的路了!”
“我以为这只是某种干粮,就像是谷地人类制作的,当作是在野外赶路时的食物替代品。”矮人说。
“这的确是啊!”他们回答道:“但我们称呼它为兰巴斯或是行路面包,=这滋补的效用比任何人类所制作的食物都要好,而且,味道也比干粮好多了。”
“的确,”金雳说:“天哪,这甚至超越了比翁一族的蜂蜜蛋糕。这可是相当诚心的夸奖啊,因为比翁人是我遇过最厉害的烘烤师傅;而且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也不太愿意把蛋糕送给旅行的人。你们可真是慷慨的主人!”
“不客气,但我们还是必须请你们尽量省着点吃,”他们说:“一次只吃一点,只在肚子饿的时候吃,因为这些东西是协助你们度过粮食断绝的情形用的。如果你不弄破外表,让它们像现在一样包在叶子里面,他们可以保持新鲜非常多天。只要一块,就够让一名旅者步行一整天,进行许多耗费体力的工作,即使他是米那斯提力斯的高壮人类也不例外。”
精灵们接下来,将送给每个队伍成员的衣物从包装中打开来,他们送给每个人一件完全量身订做的连帽斗篷,所用的材料是树民们平常编织衣物所用的轻盈保暖的丝缎。旁观者很难判断这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因为在树下的时候,它们看起来像是暮色一般灰噗噗的,但当斗篷在移动中,或者是处在光源下的时候,它们就化成如同树叶一般的绿色,在夜晚变成褐色大地般的色彩,在星光下则变成水波般的色泽。每件斗篷,都利用一枚绿叶镶着银边外型的领针别在身上。
“这些是魔法斗篷吗?”皮聘用惊讶的眼光看着这些衣服。
“我不知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为首的精灵说:“它们是非常好的衣物,手工也相当不错,都是在这块土地上制造的。如果你的问题是我所猜想的,那么答案是肯定的;这些的确是精灵所穿着的衣物:树叶和枝干、流水和岩石,它们拥有罗瑞安这块土地上,一切在夜色中景物的色泽,也都是我们钟爱的景致。当我们在编织的时候,我们把对这土地的思念和憧憬之情一针一线编进去;但是,它们依旧只是衣物,不是盔甲,无法阻挡箭矢或是刀剑。但对你们来说,它们应该相当实用;这些衣物穿起来很轻,必要的时候也很保暖或是凉爽,而且,它们很适合用来躲避那些不友善的眼光,不管你是走在岩石上还是森林中。诸位真的极受女皇的宠爱,因为这是她亲自和侍女们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而且在此之前,从未有外人穿过我们的衣物。”
用过早餐之后,远征队的成员在喷泉边向大家道别。他们的心情很沉重,因为这是个美丽的地方,对他们来说有家的感觉;即使他们根本不确定自己在这边过了多少天也一样。当他们看着阳光下的泉水时,哈尔达越过草地向他们走来。
“我从北方边界那边回来了,”那名精灵说:“现在又要再度担任诸位的向导,丁瑞尔河谷里面满是蒸汽和白烟,山脉似乎动汤不安,地底深处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喧闹着。如果你们想要回家,恐怕不能从那边走了。不过,诸位还是跟我来吧!你们现在的方向必须往南走。”
当他们穿越卡拉斯加拉顿的时候,道路上空无一人,但树上传来许多呢喃和吟唱的声音,他们自己则是一言不发。最后,哈尔达带着他们来到了山丘的南坡,他们又再度来到了挂满了油灯的大门,以及那座白色的桥。于是,他们就离开大路,进入一丛浓密的梅隆树中,继续沿着曲折的小径穿越绵延的森林,一直领着他们往南、往东走,朝着大河的河岸前进。
他们大概走了十哩,时间快到中午时,眼前出现一座绿色的高墙。在通过上面的一个开口之后,一行人突然间离开了树林。他们眼前是一连串反射着灿烂阳光的草地,上面点缀着金光闪闪的伊拉诺花。这块草地刚好界在两条河之间,右边是银光闪耀的银光河西行,左边则是大河宽广幽深的江水往东流。在更远处的河岸边,依旧有森林继续往南方延伸,但紧靠河边的位置都显得十分荒凉,在罗瑞安的土地之外没有任何的梅隆树生长。
在银光河的岸边,距离两河汇流稍远之处,有一座由白色的石头和白色的木材所搭建成的码头,旁边停靠着许多船只和小艇。有些漆着十分鲜艳的色彩,闪耀着银色、金色和绿色的光芒,但大多数的船只都是简单的白色或是灰色的。三艘灰色的小舟是给一行人使用的,精灵们把大多数的行李放在其中,他们又替每艘船加上三捆绳索。这些绳索摸起来十分柔滑,看起来十分纤细,事实上却非常强韧,绳索的颜色就像精灵的斗篷一样灰噗噗的。
“这些是什么?”山姆打量着这几捆绳索。
“是绳子呀!”船上的精灵回答道:“出门一定要记得带绳索!而且还要强韧、够长、够轻的绳索。就像这些,在许多地方都派得上用场。”
“这可不需要你告诉我!”山姆说:“我来的时候就忘了带,让我一路担心得不得了。我自己也知道一些制造绳索的技巧,但实在看不出来这绳子是怎么做的。不过,这倒还算是绳子家族里面的菁英”他最后下了个评断。
“它们是用希斯蓝制作的,”精灵说,“不过,我们现在也没时间教导你详细的制作方式了。如果我们知道你想要学这东西,我们可以教你很多哪。真可惜,除非你将来会回到这里来,不然你现在就只能先将就着用啦。希望能帮上你们的忙!”
“来吧!”西尔达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快上船!刚上来的时候要小心!”
“注意啦!”其他的精灵说:“这些是非常轻的船只,它们精致的作工和其他种族的船只都不一样。不管你们怎么摇都不会翻,但如果操桨的技术不够好,很可能会走错方向的。你们最好先花点时间在码头上练习上下船的技巧,然后再出航。”
一行人这样安排座位:亚拉冈、佛罗多和山姆在一艘船上。波罗莫、梅里和皮聘在另一艘船上,第三艘船是成了莫逆之交的勒苟拉斯和金雳,最后一艘船存放着大部分的行李和补给品。这些船只是用短手把的桨操作的,尽头则是宽大、如同树叶形状的桨叶。在准备好一切之后,亚拉冈领着众人沿着银光河航行,水流很湍急,为了安全的缘故,他们刻意降低船速。山姆坐在船首,紧抓着船身,可怜兮兮的看着岸边。照在河面上的阳光让他觉得头晖目眩。当他们通过了汇流处的三角洲之后,河面上飘满了黄金色的树叶。空气十分的清新,除了云雀的啁啾声之外,四下一片宁静。
他们在河流上猛转了一个弯,一只巨大的天鹅出现在大河上,向他们航来。水面在它弯曲的胸口附近激起了许多水花。它的喙闪动着金光,双眼像是镶嵌在黄色宝石中的黑色煤块一样幽黑,巨大的白色翅翼张了开来。随着它越飘越近,音乐声越来越靠近,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它原来是艘精灵工匠发挥巧思,雕塑的如同飞鸟一般的船只。两名穿着白袍的精灵用黑色的船桨操控着船的方向。塞勒鹏和凯兰崔尔站在船中央,高大美丽的女皇戴着金色的花冠,手中拿着竖琴,吟唱着歌谣。在这凉爽、清澈的空气中,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甜美,又带着淡淡哀愁:
我歌颂着树叶,黄金的树叶,遍地生长的黄金色树叶:
我吟唱着微风,那吹过枝丫的微风,听着它轻抚树叶。
在月亮下,太阳之外,水花在海面上四溅,
在伊尔马林的河流旁,生长着黄金树的枝干,
在艾达马的暮星照耀下闪烁,
在艾达马旁,精灵的提理安城下闪烁。
黄金的树叶生长在华丽延伸的时光上,
但在分隔的大海外,精灵的眼泪落成行。
喔,罗瑞安!冬天已来,枯萎而无叶的岁月;
树叶落入水中,河流流入永夜。
喔,罗瑞安!我已在这三角洲上居住太久,
在褪色皇冠上黄金色的伊拉诺花缠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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