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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的笑忘书

_8 夏七夕(当代)
即使坐上了高考这趟列车,我又可以去哪里?哪里才是我的终点?
坐在考场里,我面前依旧浮现出叶紫说的话,她兴奋地说,凌蓝,你高考完我便去看你,从南方,到北国。一千公里的距离。
叶紫,你终于要来了。暗夜里曾与我温暖相惜的女孩儿。我们曾说是对方的双生花。
高考之后,我在考场门口抽了一支烟,过往的男生女生都惊异地看着我,有同学认出了我是X中的凌蓝,对我指指点点。
我不在乎,最后我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狠狠的碾灭,然后回到教室,把所有的书都抱到七楼。
那一天,X中所有的同学恐怕都不会忘记。我在顶楼把所有的教科书,习题书,撕成碎片,然后丢下去。顺着风,碎纸片像雪花一般飘满了整个校园。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像我一样,抱着书跑到顶楼来,撕裂那些埋灭我们青春,禁锢我们灵魂的书。
看着校长和政教处主任,以及所有的教科老师,站在楼下,惊愕地抬头看着我们。我不由自主地放声笑了起来,像一个妖孽。
我的高中,拜拜,拜拜,再也不会回来。
我的远方,亲爱,亲爱,等我到来。

暑假里,填了志愿后,我便整日地待在家里,等着叶紫到来。
我在“迷途”论坛发帖灌水,跟你讲那天我做的壮观的事儿,你笑着说,凌蓝,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问你考去了哪里,你说,和你一样。我填的是南方的一个城市。你说,你要陪伴我一起。我为我们的相见忐忑而期待。我终于有了足够的理由逃离这个城市。
就像叶紫从南方一路北上,匆匆而来一样。
只不过,她先到的是你的城市。那天,去接她时,你在QQ上问我,凌蓝,我和叶紫,谁在你心里的分量更重?
我本在笑着胡闹,但在你问我这个问题的那一刻,我安静了下来,我想了想,在键盘上打,易禾,这次相见后,如果我们两个在一起会让叶紫伤心,那我一定放弃。
你没有回话,过了一会儿,头像便暗了下去。
你再上线时,从你那里的视频,我看到的是你和叶紫亲密的脸。她的手搭在你的肩上,你捏她的鼻子。你们当着我的面,亲昵得打闹。
十六岁时,最不懂的事是什么?除了忍让,宽容,还有控制不了自己霸道、嫉妒的心。
我多日以来的不确定,以及对叶紫的愧疚,都在这一刻,付之一炬。
你们的亲昵像一团火一样点燃在我的胸口,叶紫在视频里对我做着鬼脸笑,凌蓝,你什么时候过来看我啊?
我笑着说,等你来看我。
可是关了视频,我坐在电脑前,心脏却绞痛起来。
喜欢我的男孩儿,和我最好的女孩儿,他们在我心上剜了一刀。
我无处质问,像一只困兽一样被困在房间,抽很多很多的烟,整夜整夜的失眠。
写了很多乐评贴在论坛里,每句都充满失去和伤痛的字眼。我知道你们都看不到,因为你们开心的行走在你的城市里。
城市旁边的教堂里,举行着一场婚礼,这样前卫的人很少,所以惹来了许多人的围观。我站在人群中,望着他们交换戒指,许下誓言。
仿佛看到了叶紫和你。

叶紫来看我时,手指上真的戴着一枚戒指。她谈笑风生得对我说,是你送给她的。
她幸福满溢的神情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巨大的笑话。她穿着大红色的宽大T恤,锁骨上文着一只蝴蝶,她烟视魅行的模样像一朵开的艳丽的玫瑰。
她在我这里待了三天,三天里,我带她去看了信里向她提到的小教堂,我撕书的楼顶,还有我给他打电话的电话亭。剩下的时间我们两个就边抽烟边在这个城市的街道上游荡,或者是坐在网吧里。叶紫也偏爱红双喜。她细长的手指夹着烟身,潇洒的打掉烟灰,然后把烟叼在嘴里,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与你聊天。
我在旁边,无聊的看网页,听歌,写乐评。自从叶紫去看了你以后,我们便像两个陌生人,你没有做任何解释,我也没问。我想起你最后问我的那个问题。
你说,凌蓝,我和叶紫,谁在你心中的分量更重?
我认真的告诉你,如果叶紫伤心,我便放弃你。
那么现在这样的结果,又何尝不是我想要的,愿意退让的?
我听FAYE的《夜会》,原谅你和你的无名指,你让我相信,还真有感情这回事,怀念都太奢侈,只好羡慕谁年少无知。2月13号,到此为止……
8月13号,易禾,到此为止。
叶紫走了。她在临走前的那个晚上抱了抱我。她说,亲爱的,好好照顾自己。
第二天晚上我醒来,小旅馆里,只剩桌子上那张字条,我站在窗前,就着光亮,看到叶紫留给我的信。
她说,凌蓝,这个世上,最廉价的爱,不是自作多情。而是所爱之人,并非良人。
叶紫的话仿佛扇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可是,那时,我只是以为,叶紫在讽刺我的自作多情,却不甚理解后面的那句话。
叶子走后,你又出现在QQ上。你还跟我打电话。你说,凌蓝,对不起,原谅我。我不忍心刺激叶紫,她来时,忧郁症已加深。
你还说,凌蓝,你来看看我吧,见过叶紫后,我反倒更想念你。这几天我都快被闷疯了,凌蓝,在我们去念大学之前,我多想见你一面。
你说话就像诗歌一样好听。可是我的心却冷了。
我曾经与你海誓山盟,情深意重。可是,叶紫走后,我突然发现,那场虚幻的感情随着她的离开,灰飞烟灭。
我不愿见你,不愿念你。更重要的是,在小旅馆和叶紫住的夜里,我听到她晚上不停地叫你的名字。
她曾说你是她的曙光。我不愿再打破。
可是,你却不愿意半年的感情付之流水。你来了。你来看我。
你如视频里和照片里一样,眉目干净。我看过无数次,也狠心拒绝过无数次,可是当你真人站在我面前时,我还是有那么一刻的眩晕。
在那个与叶紫住过的旅馆里,床单洁白,你说,凌蓝,让我抱抱你。
我便像着了魔般,走进了你怀里。

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因为在我衣服掉落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浑身发冷。我迅速地捡起衣服套上,然后夺门而出。
走在暗夜的街道上,我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我始终无法摆脱掉心结,我始终无法忘记十五岁那年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叶紫曾问过我,没有爱过,为何那么忧伤。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去讲十五岁那年的往事。
那个男孩儿与我表白之后,我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他站在楼顶上说,凌蓝,你不爱我,我就去死。
因为年少气盛,所以我口不择言,我说,你跳啊,你要不跳我就看不起你。
于是,他便真的纵身一跃。他在空中大喊,凌蓝,此后不管你与谁谈恋爱,我都在身边缠着你。
我知道这世间有一种爱,决绝,不留任何余地。可我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决绝,像一场噩梦,死死地像海藻一样缠住我,让我无法呼吸。我灿烂的十五岁,结束在这场血淋淋的噩梦里。
从那以后,我每夜每夜都不敢合眼,我怕看到那张血肉模糊张着大嘴的脸。我怕听到男孩儿说,“这辈子都缠着你”的声音。
父母为我转了学,我怕他们担心,永远都是一副乖巧的模样,我没有告诉他们,每天晚上,我都会揪着一颗心,闭不上眼。
这也是我经常混迹网吧通宵的原因。
在这个夜里,衣服掉落的那一瞬间,我又想起男孩儿的脸,所以,易禾,原谅我的逃离。那些痛苦我从未与你讲出口过。
我回小旅馆后,你已经熟睡。望着你睡梦里洁白的脸,我安静地躺在你身旁。
第二天,你便回去了。临走前,你闷闷不乐,没有看我一眼。而我踮脚亲吻你的脸,你也是对我客气地微笑。
那天下着小雨,离叶紫离开不过一周的时间。
我站在车站,看着列车呼啸而去,无法平静。

这次的相聚,并没有使我们更加亲密,反而疏离。
你很久都没有泡论坛,也没有跟我聊天。叶紫也很久没有与我联系。
转眼到9月,开学,我打点了行李,去南方的城市。我在QQ上与你留言,我说,易禾,我们又要相见了。我想,这次相见,我定要免除心结,将自己交给你。
但是,我没有再见到你。你是个骗子,你并没有与我考到同一个城市。
这是两个月后我才不得不相信的事实。
因为,叶紫在QQ上联系到我。她说,凌蓝,我怀孕了。
在新的城市,我依旧特立独行,不与任何人交往。所以叶紫的话,让我迅速呆住。我问她,你在哪里?
她说,你有电话吗?
我迅速地发了号码过去。叶紫的话让我握着电话的手都是颤抖的。
她说,凌蓝,救我。
我安排叶紫坐车到我所在的城市,然后到处联系你。
可是我在QQ上喊你时,那边却问,你是哪位?
我说,我是凌蓝啊。
那边说,不认识。
我说,是易禾吗?
那边说,他是我男朋友。
这句话使我的世界一片兵荒马乱。我迅速地下了线,没有再说话。我拿出身上的所有积蓄,借了同学的钱,送叶紫到医院。
叶紫不如我第一次见的那般艳丽,她的头发枯黄,眼窝深陷。如果不是她锁骨上的蝴蝶,我恐怕都认不出她了。我看到她的那一刻,莫名地,泪如雨下。
如果当初,我像她一样。那今天这般田地的,会不会是我?我心酸地扶住她,她对我苍白孱弱地笑。
那天晚上,我们好像回到了一年前,躺在一起亲密地说着悄悄话。
叶紫说,凌蓝,你那时多傻,给我写的信里,经常会有眼泪落下。信纸都被你哭花了。我说,你还不是一样,总夹着花瓣,像个傻瓜。
我们互相嘲笑着对方,那段彼此温暖的时光就好象又回来了。最后,睡意朦胧中,我听到了叶紫说,凌蓝,你知道吗,我妈妈死了,我再也没有妈妈了……
叶紫的话使秋夜中的我猛然惊醒,我偏过头问她,你刚刚说什么?
叶紫瞪大眼睛看着我,像一只黑猫。她说,没说什么,快睡吧。
我不敢再问,我怕那一刻是我的错觉,问出口会让叶紫觉得我在诅咒她妈妈。她替我盖了毯子说,凌蓝,你一定要幸福。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了解叶紫,她比我多了一份勇气和凛冽。
可是,我没想到她比我还多了一份绝望。她再次不告而别,我给她凑的钱,她也没有带。
我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我想热锅上的蚂蚁般寻找她,可是她没有给我留过任何长久的联系方式。最后,我只得在QQ上喊你。
依旧是一个女孩儿,我说,麻烦帮我叫下易禾,我有急事找他,你告诉他我是凌蓝。
可是那边没有任何回音。网络是一张虚拟的网,像一潭泥沼,让我们深陷,无法自拔,最后直至窒息。
我疲软地躺在凳子上,静等叶紫的消息。
在第二天早上,我接到了电话。那是从北国的一个城市打来的。
电话里是叶紫熟悉的声音,她仿佛像我初次见她那般,灵活的声线使得她说话像是在唱歌,她说,凌蓝凌蓝,我来看他了。
叶紫的话让我心中的恐惧又加深了一些,我想起网络上,你的QQ上,那个女孩儿说,易禾是我男朋友的情景。我对着电话喊,叶紫,你回来好不好?
可是,那边只有她轻轻的如花朵绽放的笑声,然后断了线。
很久很久,我都记得那个声音。记得那个女孩儿说,凌蓝,我走了,我陪妈妈一起走了。
我的眼前出现一个画面,女孩儿站在高楼上,她说她的锁骨上文着一只插翅难飞的蝴蝶,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像那只蝴蝶般,被禁锢。她有一天一定要找到自由。
她真的借着风,飞了起来。
在你学校的高楼上,红色的裙子。随风猎猎而下。然后一团血色覆盖了屏幕。
那是路人拍下的视频。是2005年轰动一时的一名女生怀孕,在某大学教学楼上跳楼事件。她投身跳楼的那个姿势,如十五岁那年,我遇到的那个男孩儿的跳楼姿势一样。我捂住双眼,抽泣起来。
十一
我是在一个深夜,登陆到叶紫另外的一个博客上的。
那是她跳楼前,发在我信箱的一个地址。博客的名字叫,暗地里的病孩子。
界面是大片大片的紫色,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浓郁得让人忧伤,里面是断断续续的记录。
2004年7月,叶紫在“迷途”论坛认识易禾。
2004年9月,叶紫在“迷途”论坛认识凌蓝。
叶紫说,他们都是上天送给我的天使。一个温暖我,一个陪伴我。
2004年12月,叶紫辍学,去南方打工。和易禾联系,得知凌蓝喜欢易禾的消息。易禾说,紫,我只喜欢你。
2005年3月,易禾说,凌蓝一直纠缠我,但是我心中只有你。
2005年8月,叶紫去看易禾,她喜欢这个男孩儿。可是,她顾及自己要好的朋友凌蓝,她指使易禾去买东西时,翻了他们的聊天记录。可是,那一刻她却发现,一直以来,都是易禾在主动,凌蓝一直处于被动的局面。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聊天记录,易禾骗了自己。
最后,她在键盘上敲着话,假装易禾,问凌蓝,我和叶紫,谁在你心里的分量更重?
在易禾城市待的三天里,她除了发现一直误会了凌蓝,还发现易禾有女朋友。可是那时,她已经将自己交给了他。她临走前对易禾说,为了我,你要断绝与凌蓝的一切往来。
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这个和她一样傻傻的女孩儿。
2005年8月,她还见了凌蓝,她看出她眼里的失落,可是她当作一无所知。她临走前嘲笑自己和另外一个叫凌蓝的傻女孩儿,所爱之人,并非良人。
2005年9月,她知道,易禾携其女友,去了同一所大学。
2005年10月,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想起在酒店的那个夜晚,易禾抱着她说,会给她幸福。她笑了。她自嘲地扯着嘴角嘲笑自己。一晌贪欢,抵不过半世安稳。
她明白,她和凌蓝,只是这个叫易禾的男孩儿的一场游戏。他只是一个巧舌如簧多情的骗子。
2005年10月31日,她在博客上写,凌蓝,再见。我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病孩子。你不是,我看到你,就明白,你还有锦绣生活。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2006年1月1日,她从易禾就读的大学的教学楼上跳下来。忘记了我们彼此温暖的岁月。她说,易禾只是一个贪玩的孩子,可是,他也是世上最狡诈的男子,他明白,白玫瑰如凌蓝,太孤傲。红玫瑰如叶紫,太妖冶。只有黄玫瑰,如自己身边的女友,才能安稳地常伴身边。
不是所有的南方都叫温暖
带着伤痛回到当初背叛的城市,唯一收容我的却是自己的影子——题记
〔1〕
我不喜欢岭南镇,并不是因为这里的矿山埋葬了我的父亲。而是讨厌这里沙尘,这里一年四季都刮着凛冽的风,吹起漫天沙尘,落得人灰头土脸。
哪个城市没有沙尘。杨琳说。
南方啊。南方四季如春,有湿润的空气和翠绿的树木。我矫情地形容。
得了吧,沈惊蛰,你是想去找你那水性扬花的妈吧。杨琳一针见血地接道。
我耸了下肩,并不跟她计较。
对南方的向往,确实是从母亲的口里开始的,她喜欢南方,喜欢到在我十岁那年她义无反顾地跟着一个南方男人离开了岭南镇。
镇上人说其实那个男人是她的老相好,只因为当时母亲未婚先孕,男人没钱,便跑了,后来男人赚了钱。便回头打听她的消息,在一个深夜千方百计地把她接走了。他希望母亲帮他生一个儿子接管生意,所以,我这个拖油瓶便被遗弃了。
其实这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但是,我并不恨母亲,因为我一直坚信,她不会遗弃我这个她曾视若珍宝的女儿,她肯定是去南方等我了,等我长大去找她。她走的时候,也一定万般不舍,一步一回头,眼泪掉落。
当然,我不恨母亲,还有个重大的原因就是,我的父亲,他是个傻子。说话都说不清,只会咿咿呀呀地怪叫,他在岭南镇的山上砸石头,每个月只回家一次,赚取微薄的劳务费养家糊口。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是我的噩梦,经常会有小朋友在我身后起哄,傻子的女儿,傻子的女儿。即使我穿着妈妈给我缝制的漂亮的裙子,聪明伶俐,每次都考第一,却依旧不能摆脱这个名号。
所以,从小对于陌生并不亲近的他,我都有一种冷漠的隔我阂。
母亲跟人私奔后,我又落了一个新名号,野种。他们都说我不是父亲亲生的,不然怎么会这么聪慧,没有一点像父亲。
十岁的我已经不像当年一样好欺负了,我站在同龄人中尤其显个头,谁说我半句不好,我就会张牙舞爪地挥着拳头冲上去。
但在深夜里,我还是会从梦里惊醒,我问奶奶,我真的是野种吗?
奶奶一把把我搂到怀里,抹着眼泪,不停地重复,你是我们老沈家的孩子,使我们老沈家的,我们老沈家只有你这一个孩子。
同龄的杨琳显然比我成熟多了,她听了我的话,不屑地说,无事生非是那群长舌妇最大的本领。
杨琳是我在镇上唯一的朋友。她从小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长大后,便在镇上唯一一家舞厅当陪舞,天天为了一点微薄的薪水,对着那些把手伸进她柔软身躯企图占她便宜的无耻男人强颜欢笑。
但面对这个糜烂的小镇,杨琳早已学会了百毒不侵。她经常手指夹着烟,不在乎地说,老娘总有一天一定会走出这个破地方!如果让老娘一日龙抬头,定要将这江山水倒流!
我不知道杨琳是从哪个庸俗的古装剧里,学得这样一句烂俗的,她却自以为很有文化的台词。但她说这话时,总会抽一口烟,然后眼睛微眯,烟雾便成环状从她嘴里袅袅飘出,显得特别有气势。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十六岁的杨琳,已经有了风情万种的端倪。
或许这就是镇上那些女人不喜欢她的原因,她们老公经常会结伴去舞厅,很多时候,他们只为了同杨琳跳一支舞。她们在自己老公面前唯唯诺诺,便把怒气撒到杨琳的身上,她们骂杨琳是天生贱胚子,狐狸精。
有时候刻薄的语言,常常像把锋利的匕首,将我们的童年刺得鲜血直流。
一个野种,一个狐狸精。谁曾想过天真的孩子有什么错。
〔2〕
我想逃离这个无知的小镇。十六岁那年,我遇到了骆轻辰。
他是从南方大都市来的。转到班上的第一天,我便对他移不开眼,他站在那里像一棵挺拔的白杨树,带着南方丰润的颜色。我想到书本上的一句话,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放学时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小镇舞厅旁边的一排旧房子里找到杨琳。我说,杨琳,我遇到了爱情。十六岁的我青春是一页可笑的素白,却可以把爱情这两个字说得信誓旦旦。
屋子里昏暗模糊,有昏黄的夕阳投在襁糊的窗纸上。杨琳斜睨了我一眼,讽刺道,是小白脸吧。
我笑着捶打着她的肩膀,额头因为奔跑还有细微的汗水,却不管不顾大胆地对她说,我一定要跟他去南方。
这时,屋外有轻声的响动,我惊觉地问谁?
周嘉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不看我,径自把目光投向杨琳,面无表情地说,吃饭了,晚上还有加班。说完,转身就走了。
周嘉北是舞厅老板的儿子,听说他老爹是镇上的暴发户,有点黑白通吃的味道。所以才有资本开这样一家靡靡舞厅。而周嘉北,或许因为出生在一个不错的家庭,所以他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每天上课不是顶撞老师,就是睡觉。要么纠集一群男生惹是生非。放假就看到他拿着他爸的钱出去旅行。回来后便和班上的女生讲路途见闻,惹得那些女生恨不得对他顶礼膜拜。这就是导致即使他不学习,每次考试依旧能够过关,因为给他传字条的女生前赴后继。
我不喜欢周嘉北,因为他每次看到我都一副冷冷的样子。杨琳说其实周嘉北是个挺好的人。
我嬉笑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杨琳说,懒得跟你鬼扯,老娘的志向不在这个镇上。说完她慵懒地起身,洗脸刷牙,坐在屋里抽了一支烟,边唱着“啊,有谁能够了解,做舞女的悲哀,暗暗流着眼泪,也要对人笑嘻嘻”,一边披上衣服和我一起走出去。
骆轻辰有本很漂亮的相册,里面是他在南方城市拍的照片,被班上女生爱不释手地传看着。却惟独没有传到我手上。我不屑这种排挤。有一天,我会去亲眼看那些漂亮的城市,美丽的阳光和海岸,笑容明媚的男女,人流如织的街道,华丽精致的建筑。
只是不久后这本相册在班上掀起了滔天大波,因为不知道传到谁手里,便再也没有传回来了。骆轻辰说算了,不过是一些照片。
可是班上女生却不依,毕竟里面有骆轻辰的私房照,她们愤怒地猜想着,是谁独吞了心中王子的照片。所以那天放学,她们还自发组织了一个调查小组,在班门口挨个检查书包,然后等同学走光了,再搜查同学们的桌洞。
我帮奶奶去医院拿药,第一个检查完便早早地冲走了
第二天早上到班上,却发现我的课桌上贴着一张大大的纸,上面写着两个醒目的字,小偷。我冷笑地问,谁贴的?
没人吭声,我再问,谁贴的?
这时,昨天调查小组中的一个女生站起来说,敢做就不要不敢承认。
我挑眉,你有什么证据?
昨天大家从你桌洞里搜出相册,你还狡辩?
周围很多调查小组的女生在旁边依言附和。
我一把抓起桌上的纸,揉碎扔到女生脸上,我没碰过那本相册。
骆轻辰说,我相信不是沈惊蛰。至少她不会这么傻。
全班女生哗然,议论纷纷。虽然习惯了被排挤被误解,但是当有个人突然站在你身边肯定那你,认可你时,还是会有一种温暖在周身流转。
[3]
放学时,我飞快地经过骆轻辰的身边,低声说,谢谢你。
他耳尖听清楚了,抬起头微笑道,不客气呢。、
然后突然拉住了我的衣袖,喂,沈惊蛰。
啊?我意外地回过头。
你能陪我去岭南山上吗?他摸了摸鼻梁,不好意思地问。
原来骆轻辰想去山上摘杏子,又不认识山路。
夕阳西下,晚霞染红半边天,山的棱角显得格外柔和。走在狭窄曲折的山路上,心情轻松起来。我笑问他,你怎么那么相信我呢,说不定是我偷的。
他拽了根路边的狗尾巴草咬在嘴里说,因为你的眼神很直接,不像做暗事的人呢。
那…你为什么不找她们来陪你呀?我又小心翼翼地问。
他为难地皱了皱眉,因为她们都是一群,我不知道叫哪个,只有你是独来独往的。
……
那天晚上我去等杨琳下班,坐在舞厅旁边的凳子上,舞厅吊顶的霓虹灯转啊转,我的脑海里不停放映岭南山上的场景。
骆轻辰怕衣服弄脏回家被叔叔骂,就把白衬衫丢在了下面的书包上。手长脚长的他爬到树上,在上面边摘杏子边喊,喂,惊蛰,接住啦。放到书包里。
我仰起头,杏树的枝丫遮住了点点光亮,他的脸逆着光看不清楚什么模样,只有他的手不停地丢杏子下来,那个动作,就好像是伸出手,牵引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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