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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_8 尼采(德)

耽欲:对于一切穿着马毛衬衣的肉体的蔑视者是一种毒刺,是一种燔型柱;被一切遁世
者诅咒如同“这世界!”因为耽欲嘲笑而愚弄了一切混沌和诡伪的说教者。
耽欲:对于贱氓是煎烤的温火;对于朽木和发臭的破布是炽热的火焰。
耽欲:对于自由的心是自由而无邪,是地上的花园之快乐;是未来对于现在的满溢的感
谢。
耽欲:仅仅对于衰败者是一种甜的鸩毒;对于有狮心的人却是一种大慰藉。是谨慎存储
着的醇酒。
耽欲:是最崇高的幸福和最崇高的希望之幸福的范本。因为对于许多人结婚和超于结婚
是许可的。
——对于许多人比之于男人和女人更不相知:——男女之互不相知更没有人能够充分明
白!
耽欲:——但我要以我的藩篱防护了我的思想,甚至于防护了我的用语:恐猪仔和浪子
突破了我的花园!
求权力之热狂:这最是铁心者的灼热的鞭子;最残酷者为残酷者保留着的痛苦;这是焚
尸场的阴沉的火焰。
求权力之热狂:攒聚在最重荣的民族身上的可恶的牛蝇;一切动摇的道德之叱骂者;它
骑在一切马匹和一切矜骄之上。
求权力之热狂:这破坏且粉碎了一切凋残而空廊者的地震;这白色棺椁的破坏者;这反
对未成熟的答案的发光的疑问。
求权力之热狂:在它的炯眼之前,人类爬行,卑辱,和怨怼,且变得比猪和蛇还卑
下:——直到最后他心中叫出了无上的蔑视。
求权力之热狂:无上蔑视的可怖的说教者,它在一切的城池和帝王的面前宣讲:“滚你
的!”——直到一种回声从他们叫出来“滚我的!”
求权力之热狂:它甚至于甘甜地超升到纯洁,到孤独,到自足的高度,炽热如同大爱之
涂绘紫色的幸福于地上的天国。
求权力之热狂:当最高迈者渴望屈服于权力,谁还称它为狂热呢?真的,在这样的渴望
和卑辱之中没有病或不健全!
孤独的高迈不会永远仍然孤独和自足;高山可以下降到峡谷,高风可以吹临到平原!
唷,谁能知道这种渴望的适当的名字和称号呢?查拉斯图拉从前称这不可命名者为——
“赠贻的道德”。
其后发生了这事,——真的,那是第一次发生!——他称自私为可祝福,那从强力的灵
魂流出的卫生的健康的自私:——
从完全的,美丽的,胜利的,创造的肉体所附属的强力的灵魂,在它的周围,一切都成
为一面明镜。
这柔韧动人的肉体,这跳舞者,它的标本和象征便是自己享乐的灵魂。这样肉体和这样
灵魂的自己享乐自称为“道德”。
这样的享乐以善恶之言自己屏障如同圣化的丛林;以自己的幸福之名从自己放逐了一切
可侮蔑的。
也从自己放逐了一切怯懦的;它说:怯懦——那便是恶!在它看来,那永远悲愁者,叹
息者,不幸者,贪小利者都是可污蔑的。
它也蔑视了一切在不幸中凝视的智慧:真的,也有着在黑暗中开花的智慧,一种黯黑的
智慧,它永远叹息:“一切皆虚空!”
它以羞怯的怀疑为可鄙,它以那些认誓不认人的人为可鄙:它也以过度怀疑的智慧为可
鄙,因为这就是怯懦的灵魂的道路。
它以阿谀的、狗样的、降伏的、乐天安命的人为卑下;也以有着降服的、狗样的、虔信
的、和阿谀的、乐天安命的智慧为卑下。
它憎恨而厌恶,那永不自卫的人,那吞咽了有毒的唾沫和恶视的人,那太忍耐的人,那
长久受苦的人和太柔顺的人:
因为这便是奴隶的态度。
这可祝福的自私,它吐弃一切种类的奴隶:无论他们是在诸神和神圣的步武之前卑躬,
或在人类,在无智的人类舆论之前屈膝!
一切卑辱的,一切屈膝的,那有着不自由的,眼的和缩压的心的,那虚伪的,归顺的种
类,那以大而怯懦的嘴唇亲吻的,它都叫作恶。
一切奴隶和衰老而倦怠的人们的机智;尤其是说教者全部恶劣的,狂妄的,大过伶俐的
愚昧,自私都称之假冒的智慧!
但这假冒有哲人,这说教者,厌世者,和生性是阴柔是奴性的人民——唉,他们如何地
误用了自私!
他们还把误用自私认为是道德,并名为道德!因此一切厌世者和怯弱者和十字架上的蜘
蛛们,他们以充足的理由如是愿望着“无私”!
但对于那些人们,这时候现在来到了,这大转变,这裁判之剑,这伟大的日午:这时许
多事情常被启示出来!
真的,那宣讲着我是健全而神圣的,并祝福了自私的人,这预言者,他也宣讲着他所知
道的:“看哪,那时候到了,那已逼近了,这伟大的日午!”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重力之精灵一

我的舌头——是人民的舌头:我太粗糙地,坦率地为安歌拉的兔子们讲话:对于一切墨
水之鱼与笔头之狐狸,我的话仍然更新奇。
我的手——是呆子之手:悲哉,一切桌子和墙壁和供呆子描画和涂鸦的地方!
我的足——是奔马之足;因此我在木石上践踏而驰骤,在田地里来往,我是爱急走的一
个魔鬼。
我的胃——确是一种鹰之胃吗?因它喜食小羔羊的肉。真的,它是一种鹰的胃。
我现在是:食着天真的东西,并切望奋飞,我到一切之外;能说这本质中没有鹰的本质
么!
尤其是我是重力之精灵的一个敌人,那便是鹰之本质:真的,决死的敌人,大的敌人,
先天的敌人!唷,我的敌意不是无所不至了吗?
因此我能歌唱一首歌——也愿意歌唱:虽然单我一人在空屋子里,我必须唱给我自己听。
真的,有着别的歌者,只是屋子里充满了人的时候,他们的嗓音柔软,手指有表情,他
们的眼光闪动,心情清醒;但我不是他们的同类。

教人飞腾的人有一天将移去了一切的界标;一切的界标将会飞腾;大地将从他重新受
洗,命名为轻灵者。
驼鸟急驰,速于奔马,但他也用力地插入它的头在沉重的地里:不能飞腾的人也是如此。
重力之精灵如是意欲:大地和生命对于他是沉重的。但我如是教人,凡能如同鸟一样成
为轻灵的人必须自爱。
真的,不与病者和染疫者之爱同在。与他们同在,甚至于自爱也发恶臭!
我如是教人:自己必须学习以卫生而健康的爱爱自己:自己才会动心忍性,而不会神不
守舍。
这里神不守舍自命为“自己的邻人爱”。自古以来这样的话是最甚的谎话和欺诈,尤其
在那些觉得世界是沉重的人们中间。
真的,学习自爱,这不只是为今天和明天而有的戒律。这宁是一切技艺中最精最巧,最
新,和最坚忍者。
这便是重力之精灵的工作:使一切财宝对于他的占有者严密隐藏,在一切金银窖中唯自
己的财宝最后挖出。
差不多还在摇篮里面他们即给我以沉重的言语和评价。他们称这礼物为“善”和
“恶”。因为它,我们的生被饶怒了。
这便是重力之精灵的工作:将小孩子们叫拢来,禁止他们自爱。
我们——我们忠心地在辛苦的两肩,背着所给与我们的重负,走过了崎岖的群山!假使
我们流汗,我们就被告诉:
“是呀,生命是难于负荷!”
只有人类自身才是难于负荷,因为他背了太多的不相干的言语和评价在自己的两肩。他
如同骆驼一样跪下,让他自己好好驮上重载。
尤其是能负荷重载的最强毅的人,脑中充满了威严。他背负了太多的不相干的言语和评
价在自己的两肩:现在生命对于他好像是一堆沙土。
真的!甚至于属于我们自己的也是难于负荷!人类心中的许多内在的东西也是如同海蚌
一样,——可厌恶,滑腻,不易把捉——
所以必须有珠光美丽的壳为那些东西辩护。甚至于也必须学习这种技艺:有一个壳,一
种可爱的外表,和巧黠的愚昧!
再者,在人类心中有着许多的欺诈,许多壳还显得微小,无用,太是一个壳了。
很多隐藏的慈爱和权力永远没有被人测透;最精选的美味觅不到赏味者?
唯女人中之卓绝者知道这:少许的肥和少许的瘦——唷,在这少许之上悬挂着多少命运
啊!
这便是重力之精灵的工作:使人不易发见,在一切人中尤不易发见了自己;精神常常欺
蒙了灵魂。
但发见了自己的人说:这是我的善与恶:因此他使妄谈”一切皆善,一切皆恶”的鼹鼠
和侏儒沉默了。
真的、我不喜欢那称一切为善,称这世界为至善的人们。
我叫他们为“一切之满足者”。
“一切之满足”,赏味一切,但不是赏味最佳之味!我敬重曾经学会说:“我”和
“是”和“否”的倔强而固执的舌头和胃腑。
咀嚼而消化一切的东西——那正是猪的本质!只有驴子和驴子一类的生物永远知道说着
“是呀!”——
我的赏味要求这:深黄和火红——那混合了血液和一切颜色。但洗洁了他的屋子的人也
向我泄露了一个洗洁了的灵魂。
有些人爱僵尸,有些人爱幽灵;两者都是血和肉的敌人。
唔,两者都如何地违反了我的赏味!因为我爱血!
我不愿居住在人人吐唾和厌弃的地方;这便是我的赏味。宁肯生活在强盗和伪证者中
间。无人在自己的嘴里衔着金子。
但一切吮痰者更使我厌恶;我所知道的在人类中最可厌恶的生物,名为谀佞:他不意欲
爱,但愿寄生于爱。
我名仅有一种选择的人为不幸福:不成为恶兽,便成为恶家畜。我不愿和他们建立了我
的神龛。
我也名那些必须永远期待的人为不幸福,——他们都违反我的赏味——所有税吏,小贩
子,帝王,和一切地主和商人们。
真的,我也学会了期待,学会了彻底地期待,——但只期待我自己。我也学会了在一切
之上站立,行走,奔跑,跳跃,攀登,和跳舞。
这就是我的教言:愿意有一天能够飞腾的人必须首先学会站立,行走,奔跑,攀登和跳
舞:——因为人不能由飞腾学习飞腾!
我学会了踏着绳梯达到许多窗子,以敏捷的两腿攀登到一切的高桅:坐在知识的高桅上
对于我好像是不小的幸福!——
在高桅上暴鸣如同小火焰:真的,一种小的光辉,但对于遭难的水手与船破落水的人
们,却是一种伟大的安慰!
从不同的道路和方式我达到了我的真理;我不是仅有一种梯阶登到我游目骋望的高处。
我不愿向别人问着我的路,——那总是违反我的赏味!
我宁肯问着并试炼着道路的本身。
所有我的途程都是一种探求,是一种试炼:真的自己必须学习回答了这样的探问!这便
是我的赏味:
——非善,非恶,只是我的赏味而已,关于那,无所用其羞愧和隐秘。
这里是我的路——你的路在何处呢?我如是回答了那些问我这道路的人们。因为这道路
并不存在!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第七卷
旧榜和新榜

我坐在这里期待,在破碎的旧榜和半写就的新榜之中。我的时刻何时来到呢?
我下降的时刻,我毁灭的时刻:我愿意再走向人类去。
我现在期待着那时刻:最初必是我的时刻的征兆来到——这征兆是与鸽子之群同在欢笑
的狮子。
同时我自言自语如同闲适的人。没有人告我以新的事物,所以我对我自己说起我自己。

当我到了人们那里,我看出他们高踞在古代的傲慢之上,他们都想着他们久已知道了什
么是人类的善和恶。
在他们看来一切关于道德的谈论好像是一种古老而陈腐的事情;愿意安睡的人,就寝之
先讲谈着善恶。
我搅扰了这种昏睡,当我教人无人知道何为善恶:——
除掉了创造者!
但创造者是创造人类的目标并给大地以意义和未来的人:只有他能建立了善和恶。
我吩咐他们推倒了他们的讲坛,一切古代的傲慢所踞坐的交椅;我吩咐他们嘲笑他们的
伟大的道德家,他们的圣哲,他们的诗人,他们的救世主。
我吩咐他们嘲笑他们的阴郁的哲人,嘲笑那些踞坐如黑色幽灵的人,使他们离了生命树。
我坐在他们的伟人们的墓道上,甚至于在死尸和鹫鸟的旁边——我嘲笑一切他们的过
去,和过去的腐烂而残败的光荣。
真的,我如同忏悔的说教者,如同傻子,我暴怒而破坏了一切他们的伟大的和渺小的!
他们的至善也如此渺小,极恶也如此渺小!因此我发笑了。
因此我的诞生于山头的“智慧的渴望”,连笑带吼。真的,一种粗犷的智慧——一种有
着猛冲的健翮的渴望。
她常常带着我飞腾向上,在大笑之中心!于是我扶摇直上,如同沉醉于太阳之欢喜的一
枝箭!
我飞到了梦想不到的未来,到艺术家所想像不到的更炎热的南方;那里诸神裸体跳舞,
以一切的衣饰为可耻。
(我如是以比喻和隐语木讷而言如同诗人:真的,我惭愧于我仍然不能不是一个诗人!)
那里,在我看来,一切的生成好像是诸神的踏舞,是诸神的嬉戏,世界自由而无限制,
一切都归真返朴。
那里,好像是无量神祇一种永久的自己解放,和自己归真;好像是无量神祇的一种可祝
福的自己冲突,自己和解,自己再造。
那里,在我看来,一切的时间,好像是瞬间之可祝福的嘲弄;那里自由是必然,幸福地
戏弄着自由的毒螫。——
那里,我也发见了我古代的魔鬼和巨敌,那重力之精灵,和他的创造品:强迫和戒律,
必须和结果,目的和意志,善和恶。
在那里,跳舞者能跳舞于它之上,超越于它之外,不是必然的么?在那里为轻捷为美丽
的原故,鼹鼠和蠢拙的侏儒不是必要的吗?

我也在那里从大道上拾起了超人这个字,也看出人是必须超越的一种东西。
也看出人是一个桥梁,而不是一个目标,那欢喜于自己的日午和黄昏的人,是把它当作
远到新的曙晓的进程——
欢喜于伟大日午的查拉斯图拉之道,欢喜于我高悬在人们之上如同紫色晚霞一样的教言。
真的,我也使他们看见了新的星辰在新的夜里;在白昼和黑夜和云影之上我张开了大笑
如同五色绚烂的华盖。
我教他们以我所有的梦想和热望:将人心中的碎片,和谜,和可怕的偶然组合而为一体:
如同,一个诗人,一个解谜者,一个偶然之救济者,我教他们创造未来,我教他们在这
样的创造之中救济了过去。救济人类的过去,改变了一切“它已如此”,直到意志说:
“但我愿意它如是!我将愿它如是!”
我称这个救济:我教他们只是称这为救济。
现在我期待着我的救济——那我可以最后一次走向人们去。
我愿意再走向人们去:我将在人们中间沉落和灭亡;我愿意给他们以我的最富裕的礼品!
我从下沉的太阳学习了这,那充裕博大的太阳哟!当它沉没的时候,它从自己的无尽藏
倾泻金光于大海!所以最贫乏的渔人,现在都摇荡着金桨:从前我看了这,我忍不住喜欢得
流泪了。
查拉斯图拉也将如同太阳一样的沉落:他现在坐在这里期待着,在破碎的旧榜和半写就
的新榜中间。

看哪,这里是一张新榜!但同我持着它到峡谷里,到人类之心的我的弟兄们在何处呢?
我对于遥远的人们的伟大的爱如是要求:“别姑息你们的邻人!人是要被超越的一种东
西。”
因此你看:有着这多超越之不同的道路和方式!但仅仅一个丑角知道:人也能被跃过!
甚至于在你的邻人中超越了你自己:有力量夺取的你不当忍受了给予,这便是你的权力!
你对人所做的无人能对你做。看哪,这里并没有报酬!
不能命令自己的人不当服从。许多人能命令自己,但于自己服从仍然差得很远。

高贵灵魂之族类如是愿望:他们愿意一切不白得,至少是生命。
流氓才愿望着白得的生命:在我们则生命已自给,我们永远想到什么是我们所能给予的
最高的还报!
真的,那是一句高贵的格言:“生命所期许的,我们愿意对于生命保持着那期许!”
自己不当在对于快乐没有贡献的地方愿望着享乐!自己不当愿望享乐!
因此寻求享乐和无垢是极可耻的事。两者都不愿被寻求。
自己当有着它们——但自己宁肯寻求罪恶和苦痛!

哦,我的兄弟们哟,头胎儿子永远是被牺牲的。现在我们便是头胎儿子!
我们都在不可视见的圣坛上流血;我们都被烧烤去祭奠古代的偶像。
我们的最优良者仍是年青:这引动了年老者的食指。我们的肉体是温软的,我们的皮只
是羔羊的皮:我们如何不能引动了古老的偶像崇拜者的馋涎!
这古老的偶像崇拜者,仍然居住于我们自己的心中,他烧烤了我们的最优良者做成他的
宴筵。唉,我的兄弟们哟,头胎之子如何不被牺牲呢!
但我们的同辈如是意欲;并且我爱那些不想望保全自己的人们,我以我的全心的爱去爱
那些下降而死灭的人们:因为他们走向着超越。

要真实——少有人能真实!能真实的人仍然不愿真实!但至少善人是能真实的。
唷,那些善人们!善人们永不说出真理。因为如是修善便是心中的一种疾患。
那些善人们,他们退让,他们自己屈服;他们的心复述着自来所说过了的,他们的深处
的灵魂服从:但服从的人,并不听自己!
善人所谓的一切的恶必须汇拢来产出一种真理。哦,我的兄弟们哟,你们的恶足以产出
这种真理了吗?
勇敢的冒险,长久的怀疑,残酷的否定,厌恶,当机立断,一切这些都没有汇拢来!但
真理是从这样的种子产生的!
自来在坏良心的旁边生长出一切的知识!你们的求知者哟,粉碎,粉碎了这陈旧的榜!

当水面钉了木桩,巨流上搭起了浮桥,这时候,真的,说着“一切在流动”的人,是无
人相信的。
甚至于笨汉也反对他。“什么?”笨汉说,“一切流动吗?
本桩和浮桥静静地在巨流上面呢!”
“在巨流上面一切都是固定的,一切事物之评价,浮桥,概念,一切的‘善’和
‘恶’:这些都是固定的!”——
凛冽的冬天到了,巨流冻结了,这时即使最聪明的人也怀疑了。这时说这话的已不单是
笨汉了:“万物不是静静地停住吗?”
“万物根本是静静地停住”——那是一种适用的冬天的教理,一种不生产的时代的善,
冬眠者和炉火旁边的懒汉的优良的慰藉。
“万木根本是静静地停住”——但自来的春风,反对了这种教理。
春风是一只不知耕犁的牡牛——一只凶猛的牡牛,一个破坏者,它以它的暴怒的角破烈
了冰块!这冰块又冲破了浮桥!
哦!我的兄弟们哟,现在看吧,万物不是在流动了吗?一切栏板不是落到水里去了吗?
谁还固持着“善”和“恶”呢?“悲哉我们!快哉我们!春风猛吹着!”我的兄弟们哟,如
是宣讲遍及一切的大街小巷吧!

有一种古老的迷妄——那名为善和恶。自古以来,这迷妄之轨道,当在预言家和占星家
周围旋转。
从前的人信仰预言家和占星家;因此人相信“万物是命定的:你应当,因为你不能不!”
其后人类又怀疑了所有的预言家和占星家;因此他们相信,“万物是自由的:你能够,
因为你意欲!”
哦,我的兄弟哟,自来关于命数和未来,仅有着迷妄而不是真知;因此关于善恶也只是
迷妄而不是真知!

“你不当偷盗!你不当杀戮!”从前这样的诫命被称为神圣:在这诫命之前人类屈膝而
低头,并脱去了自己的鞋子。
但我向你们:在这世界上还没有比这神圣的诫命更凶的强盗和杀戮者吗?
在一切生命中没有强盗和杀戮者吗?称这样的诫命为神圣,因此他们不也是——杀戮了
真理了吗?
那反对和劝阻了生命而被称为神圣的,不是一种死之教言吗?哦,我的兄弟们哟,为我
粉碎,粉碎了这古旧的榜!
十一
这是我对于过去的同情,我看见它被弃了,——
被弃于每一新时代之怜恤,之精神,之放肆;新世代使一切已存在的作为自己的桥梁。
一种伟大的元宰会兴起来,一种巧黠的怪物,他以慈悲和敌意捩转和扭动一切过去;直
到它成为他的一座桥梁,一种先兆,和传令使,和雄鸡的晨鸣。
但也有着别的危险和别的同情:凡是贱氓,他的记忆是返于自己的祖先一,但时间已和
他的祖先绝缘。
过去如是被弃:因为总有一天流氓成为支配者,并沉溺一切时间在浅水里。
哦,我的兄弟们哟,因为总有一新的高贵还缺乏。那高贵当反对一切贱氓和一切暴君,
并将“高贵”这个字重新塑在新榜上。
要有一种新的高贵,许多高贵的人们,许多种高贵的人们还缺乏呢;或者如我从前在比
喻中所说的:“那正是神性;
有着诸神而没有上帝!”
十二
哦,我的兄弟哟,我圣化你们而指示你们一种新的高贵:
你们当成为未来的创造者,滋生者,和播种者:——
真的,你不能如同商人一样以金钱购买得高贵;有着卖价的都无价值。
因为你们的光荣不是你们从何处来,而是你们向何处去;让这是你们的新的光荣吧,—
—你们的意志和你们脚的意愿超越了你们!
真的,并不是你们供奉一个王子,——现在王子们算什么呢!——也不是你们为王子的
屏藩使他的地位更巩固。
也不是你们的族类在宫廷里面成为有礼貌,也不是你们都学会了华丽装饰,如同银色的
丹顶鹤一样,长久站立在浅沼里!(因为能够站立,在一般廷臣乃是一种特殊的恩典;至于
被许可坐下乃是他们死后才有的幸福!)
也不是被称为神圣的一种圣灵引导了你们的祖先到了我并不赞美的天国!(因为有着那
恶木——十字架——的地方,那里即无可赞美的东西。)
真的,无论在什么地方,这圣灵总如同临阵一样,引导着他的武士——山羊和母鹅。迷
信的人,和谬见的人总是走在最前面!
哦,我的兄弟们哟,你们的高贵不当向后流盼,乃是向前凝视!你们当是从一切父母之
邦,和祖先之国土被放逐!
你们当爱着你们的孩子们的国土:——在最遥远的海上没被探险过的国土!让这种爱是
你们的新的高贵吧!我吩咐你们向着那里扬帆前进!
为你们的孩子们,你们当矫正了你们是你们的祖先的孩子。你们当如是救济了所有的过
去!我将这种新榜高悬于你们之上!
十三
“为什么人要生活?一切都是虚空!生活——那是鞭打枯草;生活——那是自己燃烧了
自己而不能得到温暖。”——
这样古代的讹说仍然当作“智慧”传下来;因为它是陈旧而发霉,所以它更被尊重了。
发霉也就成为高贵了。
孩子们会如是说:因为火烧灼他们,所以他们怕火!在智慧之古书里,有着很多的孩子
气。
那永远鞭打枯草的人,如何敢来诽谤了鞭打!堵塞住这样愚人的嘴吧!
这样的人们坐在桌子旁边,什么也没有带来,甚至连优良的饥饿都没有带来:——于是
他们诽谤:“一切都是虚空!”
但我的弟兄们哟,饮食得很好确不是虚空的技艺!为我粉碎,粉碎了这永不快乐的人们
之榜!
十四
“在洁净者看来,万物皆洁净”——人民如是说。但我对你们说:“在猪仔看来,万物
皆猪仔气!”
因此恐怖的幻想者(他们的心已下垂了,)宣言:“世界之自身便是一个污脏的怪物。”
因为他们都是不净的心;尤其是那些遁世者,除非他们从背面观察了世界,不会有和平
或休息!
我当那些人面说,虽那声音很不快:世界如同人一样的有背面,——这是很真实的!
世界上有很多污脏:这里很真实的!但世界之自身不以此而是一个污脏的怪物;但那种
话语中间有许多智慧,即世界有着很多恶臭:甚至于憎恶也生出了翅膀,和空想的能力!
在最优良者之中也有着一些可憎恶的;最优良者也仍然是必须超越的一种东西!
哦,我的兄弟们哟,那种话语中也有许多智慧,即世界有着很多污脏!
十五
我听见虔信的遁世者对他们的良知反复说着这样的格言,真的,他们无过或无罪,——
虽说世界上没有比这更恶或更有罪的事了。
“让世界自成其为世界好了!别指摘它!”
“让愿意阻塞,和剜刺,和剐割,和剥削人民的人随他的便好了:别指摘它!由此他们
愿意学习放弃了这世界。”
“为你自己的理由——你应当阻塞和闷闭了你自己;为这世界的理由——因此你会学习
放弃了这世界。”
哦,我的兄弟们哟,击碎,击碎了那些虔信者之陈旧的榜!撕碎了这些愤世嫉俗者的格
言——
十六
现在人民在一切黑暗的小道上低语:“博学的人忘记了一切强烈的贪求。”
我看这新榜甚至于高悬于市场之上:“智慧使人倦怠,无物有一刻的价值,你不应欲
求!”
哦,我的兄弟们哟,为我粉碎,为我粉碎了那种新榜!厌世者和死之说教者和狱吏将它
高悬起来;因为看哪,它也是一种对于奴隶的箴言!
因为他们学得坏,不是学到好处,学习一切都太早也太急;他们吃得很坏:所以们他的
胃腑受伤了!他们的心便是一种损伤的胃:它劝造着死!真的,我的兄弟们哟,心便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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