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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中案

_2 (当代)
幸好待在一边的伴当知趣,当下做好做歹、连哄带骗终是把闵二小姐哄下楼去了。
一时之间,楼上雅阁内是寂静无比。
“猫儿,”过了半晌,白玉堂呐呐的开了口:“小孩子家胡说八道,你别放在心上。”
“白兄言重了。”展昭见他这般模样,心知他是窘到了极处,已开不得玩笑。
“不知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千金?”
“是我大嫂的妹子。”见眼前的人神色如常,白玉堂暗暗松了一口气:“因她一直想上京城来瞧瞧,故此我便带她来了,一路上难缠的紧。不过终究是个小孩子,适才听到鬼故事的时候,倒是吓的魂都快没了。猫儿,你相信这世上真有鬼么?”
鬼神之说,展昭素来是不信的。因着这一点,在听完吟风园的古怪事后,他的见解倒是与白玉堂一致。
“由此看来,侍郎府内的人的确大有嫌疑。”
白玉堂正翻来覆去的看着那封字不成字、句不成句的匿名信,忽听展昭斩钉截铁的说了这么一句,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猫儿,这小二说的话,你是尽信了?”
“倒也不全是因此,”展昭轻叹了一声:“在小公子内室的窗纸上有一个指头大小的破损处,展某当时以为是歹人由此吹入了迷香之类的药物,使得房内众人皆昏睡不醒,以致于小公子被人劫走。但在细察之下,却又发现这破损的边缘处微微向室外凸出,这…”
“怎么?”白玉堂眸色一寒:“如此说来,这窗纸并非是歹人自外捅破的,反倒是从房内由外刺穿的,那么…”
“不错,展某当时也是迷惑不解,及至听了白兄转述的小二之言,这才明白。”展昭沉声道:“房内众人皆睡的迷迷糊糊,是因为在当晚的饭菜中被人投了药之故,为了掩盖这一点,在劫走小公子之后,又故意的弄破窗纸,让人误以为是外人所为。”
“这般想来倒也是顺理成章,只是那吟风园的鬼火不知又是什么古怪?”
“我曾四下查看过,”展昭搁下手中的酒杯,用筷子沾了些酒水,在桌上比划起来:“侍郎府唯有两个出口,正门朝东,向着宣定街。后门则开在吟风园的外墙上,对着一条小巷。歹人定是提着灯笼从吟风园的后门出府而去,偏巧被巡逻的刘五瞧见了,便牵扯出这许多闲话来。至于这灯火为何是绿色的,难道白兄想不明白?”
吓,这点小事也来考白五爷?斜着一双凤眸瞪了展昭一眼,白玉堂冷笑道:“想必是将灯笼外包着的纸换成了绿色的,既能照路又能唬人,倒是好算计。”
说到此处,又在那封信上重重的敲了一下:“为了这区区五百两,还真是机关算尽。现下,你打算如何呢?”
还能如何呢?展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展某已在李府埋下了人手,只待消息。想来不久就会有回报。”
“还有呢?”
“还有什么?”展昭不明所以的看了白玉堂一眼。
“少装糊涂!”白玉堂的右手一直伸到了展昭面前:“猫儿,你在庙里发现的东西,难道还想瞒过五爷不成?”
这个人的眼睛倒真是尖,展昭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袖中的金簪取了出来。
“并非展某有意隐瞒,只是此物来历不明,尚不能断定它与本案有关,所以没有提及。待回到开封府后,展某自会派人去城中各家金楼与首饰铺查个清楚。”
查个清楚?白玉堂长笑了一声:“猫儿,你聪明一世,怎的今儿个这般糊涂?这做生意的都讲究和气生财,最怕的就是惹了官非。你想,见了开封府衙的人上门来问东问西,有哪家不怕吃上官司,又有哪家肯说实话?”
“这…”展昭怔了一下,他倒的确未曾想到这一点。
“依白兄之见,又当怎样呢?”
“不怎样?”白玉堂笑了笑,将金簪收入了怀中:“猫儿,五爷包你明日就见分晓。”
“白兄,你…”展昭还待说些什么,突听得一声叫唤:“五哥。”
两人同时扭头看去,只见闵家的二小姐连蹦带跳的又从楼梯口上来了。
“衙门里的两个差人要找这位蓝衣哥哥。”
在她身后,站着开封府内的两名衙役,展昭认得正是他留在侍郎府的人。
“莫非歹人又有信来?”
其中的一个衙差上前了一步,躬身道:“展大人,是包大人有急事召你回府。”
想必还是为了李侍郎的事情吧,展昭依稀记起,公孙先生曾经说过,李家与包大人有着世交之谊,这回出了这么大的事,包大人定然也是着急的。
“白兄,展某有事,先行一步了。”
白玉堂站起身来,绷着脸高叫道:“恭送展大人。”
“白兄!”展昭正有些着恼,忽见眼前之人脸虽板着,可眼角却含着笑意,便知他是在打趣自己,当下便也微微一笑。
“猫儿,这九月初九的菊花赛事,你可会去看?”
临走前,白玉堂突的又问了这一句。
“此次开封府也有份参与,展某自然会去。”
口中虽是这般说,可心里却实在是没有底。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总是说要去、要去的,可到了末了,也只余四字:公事繁忙。
这般想着,心里又有些许诧异,眼前这人不是最厌这等热闹的么,怎的又想起这事来?说到底,这赛事也并非很要紧,不过是讨个吉利罢了。正在暗自琢磨,展昭心中突的一凛,他终于想起,查案时李家给他的怪异之感由何而来了。
此时重阳节近,这汴京城中几乎家家都备了几盆菊花来应景,怎的这李侍郎家却连一盆也看不见?
汴京城的九月原是一年中难得的好时节,冬寒尚早、暑热却已渐渐消退。城中各家各户的庭院里,正值时令的各色花朵正悄悄的绽放,阵阵幽香随着扑面清凉的微风散入了大街小巷,令人神清气爽、通体舒泰。
只是这节气虽是这般的宜人,但是对于白府的管事白安而言却是比炎炎夏日还要难熬。自昨日起,他便接着了陷空岛飞鸽传来的家书,道是五爷明日即将抵京,因此上便忙忙碌碌的闹腾了一宵,直待天色大亮方才万事妥当。
原想着今番定能合了五爷的心意,一大清早的便赶到门前候着,不想眼见着晌午都过了,日头也渐渐偏西,直等的他连脖子也长了二寸,却是迟迟不见陷空岛五当家的踪影。正自心焦意烦,原地团团乱转之际,忽听得身旁小厮的一声欢呼:“来了,来了!”
冷不防的被惊了一跳,白安瞪了那小厮一眼:“什么来了?这般大呼小叫?”见着管事的脸色不善,小厮不敢多言,只把手往巷口处指着,白安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白衣胜雪的人带着个小哥儿,正悠悠然的走进来,身后拉里拉杂的跟着一串挑担提箱的,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不是来了么。
当下三步并做二步的迎了上去,殷殷勤勤的道:“五爷这一路上可安好?教小的悬了这半日的心。”
话犹未了,脑门上已挨了一记不轻不重的折扇。
“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有甚事好担心的?”白玉堂瞪了他一眼。
说的倒也是,自家的这位爷,别人不清楚,他白安还会不明白么,从来都是个不怕事的主。知趣的摸了摸头,正待招呼下人过来帮忙,又瞥见了站在一边的小哥儿。
“这位小公子是…?”
白玉堂低头一瞧,眼中便带了些笑意:“这位是大夫人的妹子,闵家的二小姐,先前你在岛上时,也是见过的。”
怪不得有些眼熟,白安心中暗自嘀咕着,恍惚中记得这位闵二小姐也是个淘气的,当下不敢懈怠,一招手便唤了两个伶伶俐俐的婢女过来,带着二小姐去梳洗换装。
“白安,这里就交给你了,办完事后到后厅来见我。”
“小的明白。”白府的大管事正忙着张罗堆在门口的家什箱笼,突听得白玉堂的这声吩咐,便抬头应了一声,却只见着了翩然入门的白色背影。
五爷这次回来,倒象是有着心事啊。瞧着那远去的身影,很没来由的,白安就这么觉得了。
不知道侍会又有什么吩咐?这样想着,白府管事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很是有些惴惴不安。唉,没办法,谁叫自家的这位爷为人行事都不在常人里头算呢?
* * * * * * * * *
白府的后厅朝向正南,门外的一道长廊边密密的种了一排湘妃竹,显得幽雅寂静,这一点很中白玉堂的意,若是他不出门的时节,往往就会在这厅里看书绘画,消磨些时光,是以白安在得知五爷要回来的消息后,对这厅的布置修葺是很费了番心思,样样都是往白玉堂的喜好上靠。
果然他这一番苦心倒也没白费,这回一进后厅就只见白玉堂负手打量着四周,一脸平和满意的神色。
“白安,这些时日五爷不在家,凡事都辛苦你了。不过眼下有桩急事,倒还是要你跑一趟腿。”
“五爷说的哪里话来,有事尽管吩咐。”
返身坐在花梨木的交椅上,白玉堂凝神又想了一会,方道:“拿我的贴子,去请瑞扶祥的钱掌柜,有要事商议。”
呃?白安搔了搔头,瑞扶祥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金银首饰铺子,五爷要找钱掌柜,莫不是想订做些簪环珠串?果真如此,去铺子里不是说得更明白,何必要钱掌柜上门呢?
虽是有着满肚子的疑问,但是脑门上这会子还在隐隐做痛,这话是无论如何不敢问出口的。再说了,横竖五爷自有道理,不用自己来操心。当下便应了一声,一溜小跑的去了。
眼见着白安领命去了,白玉堂方自袖中取出那枚金簪来,边细细的打量着,边回想起适才在聚丰楼上展昭说的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起初乍听这件事时,他也以为是常见的绑票案,但越往深处想就越觉得此事大有蹊跷。
若是只为求财,这城中有名有姓、有家有业的富户不知凡几,随便挑一个也比在刑部侍郎的头上动土强。若说是府中人自家下的手,有这绑孩子的胆,倒还真不如直接在府里偷些财物来得方便。虽说这侍郎府中的库房牢固非常,但是还有那些个金银器皿不是么,拼拼凑凑的只怕还不止五百两,何必担了这天大的干系,做下这要掉脑袋的勾当。
况且听那猫儿的话,这侍郎府中的丫环下人皆是入府多年的,素日里都是些安份守已的人,若是其中混了一、二个歹人,也不用熬了这些年,能动手早就动手了。
然而话又说回来,这小公子的确失踪的离奇,如若无有内应,光靠外人实难这般轻易得手。又或者说,如此行事并非为了财物,可不为了财,绑架这么个孩子,又是为了什么呢?这李侍郎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位居三品的刑部侍郎,并非是位高权重之臣,也不是手握兵权的边关大员,他有什么东西值得别人这般希图呢?
况且那封勒索信上写的明白,要白银五百两,若是别有它图,写这些做什么?但是,这封信也古怪的紧,总觉得好像缺了什么似的。
这般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的左思右想了半天,还是不得要领,白玉堂索性摊开纸墨,把那封信上的内容重新写了一遍,放在眼前仔细的推敲起来。
“小心你儿子,我要白银五百两,城西土地庙中。”
十八个字,三句话,一行一句,语气颇为粗鄙,显是为不通文墨之人所写。白玉堂托着下巴,正在沉吟间,忽有一个清脆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五哥,你在看什么?”
扭头看去,只见闵家的二小姐已换回了女儿装,穿着一身浅黄色的衫子,蹬着一双葱绿色的绣花鞋,正笑嘻嘻的看着他。
“没看什么?”白玉堂支吾道:“二丫头,这一路颠簸也够你累的,有这会子空闲还不好好的睡上一觉?”
他一向不太会应付孩子,眼下又在动着别的心思,越发没精神去理会这丫头了,只希望她能乖乖听话才好。
谁知这闵二小姐偏生不接他的荏,反倒打蛇随棍上的缠了过来:“五哥,我不累。你陪我去京城逛逛吧。”
这丫头!白玉堂开始觉得有些头痛了,偏偏说话又重不得,只得好声好气道:“适才不是才带你逛过城西吗?连酒楼都去过了,想来你是嫌那里冷清。这样罢,改日五哥带你去宣德街走走,那儿热闹的紧,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有。”
“可不是吗。”闵二小姐眨巴着大眼睛:“在老家时,光听说京城是如何的好了,好容易来一趟,总要亲眼见见才行。”
说到这里,又似想起来什么,小脸上登时亮堂起来:“五哥,方才在酒楼上,那个笑起来顶好看的哥哥是谁呀?他能陪我们一起去吗?”
乍听了这句话,江湖上声名赫赫的白五爷手中的笔险些落下来,想来闵伯父医术精堪,是个饱学之士。大嫂虽是泼辣了些,说话行事却也是有礼有节,怎的这丫头竟是这般语不惊人死不休,男人能用好看两个字来形容吗,又不是女孩儿家。
可是这般想着想着,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那人唇角轻勾,淡然一笑的模样,心下模模糊糊的觉得说他笑起来好看倒也极相称,若要换两个字来说,一时竟想不出。
闵二小姐见他怔怔的不语,便自偏着头去瞧那纸上的字,一瞧便吃了一惊,摇着白玉堂的手道:“五哥,你这是要写给谁呀?”
“不写给谁。”她这一打岔倒让白玉堂回过神来,笑了笑道:“五哥随手写的,练练字罢了。”
“这就好。”二丫头长嘘了一口气,显是信了他的话,又笑嘻嘻的道:“五哥若真是写给别人的,只怕也要不到那五百两。”
“这话怎么说?”
二丫头伸出一根手指在纸上划了一道,笑道:“这封信上只写了在什么地方交银子,却不曾写个时辰,叫别人怎生是好?”
此言一出,白玉堂心下大震,当即跳了起来,在酒楼上初看到那封信时,只见信纸一边平整,一边却是高低不平、参次不齐,便觉得有些不妥,一时间却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妥,现下自是全然明白了,原来那只是半封信。只因信上的语句读来倒也通顺,他与展昭竟是未曾察觉,倒是这丫头旁观者清,一语惊醒了梦中人。
“五哥…”二丫头见白玉堂突的站起身来,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不禁有些害怕了,用力的扯了扯他的衣袖:“你怎么了?”
“没什么?”白玉堂此时心情大好,摸了摸她的头,温言笑道:“二丫头,五哥在路上教你的剑法练熟了没有,若是练熟了,五哥明日就教新的。”
仔细看看,这丫头倒也招人疼的紧。
“五哥,我还有一招有些手生,这会子就去练。”二丫头得了这句话,顿时把方才的事全抛到了脑后,当下便兴兴头头的往后院去了。
只余了白玉堂坐在当地,继续苦思冥想。
江湖上都只道他锦毛鼠武艺高强、风流天下,多畏他桀骜不驯、手段狠辣,却甚少有人知晓他文才也是惊人的好。
一字可杀人,一字也可活人,这文字里头的讲究,白玉堂自是深知,眼下这封信只余一半,断然已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了。
只是不知这封信原先本意是什么,究竟是谁撕了这半封信,却又是出于何种居心。回想起展昭的话,这猫儿只道这封信是个乞丐送来的,接信的下人便直接给了李侍郎,这当中再没经过其它人的手。这般说来,难道竟是李侍郎他…
不,不会。白玉堂摇了摇头,丢失的是李侍郎的亲子,这骨肉亲情如何舍得。难不成,这半路又曾杀出过程交金?
正在这思绪万千的当口,厅外传来了白安恭恭敬敬的通禀之声:“五爷,钱掌柜已请到。”
* * * * * * * * *
世上人都知道这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和气生财,却是没有一个人像钱掌柜那样能把和气二字长在脸上的。
原本他就是个长的极富泰的人,胖胖的身材圆滚滚的脸,逢人未开口就带了三分笑,说出话来更是客气到了十分。
“哎呀,五爷相邀,钱某真是三生有幸啊!”
“钱掌柜真是太谦了,实则是在下有事要请教一二,还望钱掌柜不吝指点。”
说话间,已有一个明眸善睐的小丫鬟奉上了茶。
白玉堂右手一反,那枚金簪已握在了掌心,但他却并未急着拿出来,只是微微笑道:“正宗的武夷大红袍,不知是否合钱掌柜的口味。”
钱掌柜浅浅尝了一口,当下连声称赞:“好极,好极。”
“钱掌柜若是喜欢,待会叫人送一包到府上去。”
“这可打扰了。说起来,倒是有些日子不见五爷了,想必是回乡与家人团圆过节去了。”
“正是。”白玉堂悠闲的端起了茶盏:“这茶原是从家嫂处得来,说到这,便有一事烦劳钱掌柜了。”
“五爷有事,钱某自当效命。”
“这话不敢当。”见话已入巷,白玉堂缓缓的摊开了手掌:“前些时日,在下从京城一小贩的手中购得了这枚金簪,不想家嫂十分喜欢,想再订做一枚一模一样的,不知钱掌柜可认得这是京城哪家铺子的手艺吗?”
钱掌柜伸手取过了金簪,眯起了眼睛仔细的看了又看,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五爷说,这枚金簪是从一小贩处购得?”
“不错。”
“这可怪了。”钱掌柜摇首道:“五爷要订做不难,这枚金簪原就是小店的匠人所制。只是…”
“只是什么?”不想头一柱香就烧到了真菩萨,白玉堂心中自是大喜,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只是这金簪如何会落入小贩之手,倒让钱某百思不得其解。”钱掌柜皱起了眉,沉吟道:“如果钱某所记不谬,这当是李侍郎之物。”
“李侍郎?”白玉堂一字一字的重复了一遍,读来似觉得有千斤之重。
“是啊。确是李侍郎的。”钱掌柜不知其中厉害,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说起来,这已是八年前的事了,那时李大人是新科状元,又与王大人家的小姐结了亲。这枚金簪还是李大人特地来小店订做的,说是送与新夫人的聘礼。”
“钱掌柜的记性倒真是好,八年前的事都记得这般清楚。”
钱掌柜嘿嘿笑道:“钱某的记性原是不差,不过也记不得这许多,只因这枚金簪有些与众不同之处,是以一入眼便知原委。”
说到这里,钱掌柜的手指划过了金簪两侧的菊花纹理。
“五爷可曾瞧见这花纹。平常富贵人家的簪子多为牡丹、腊梅等花样,唯有李大人的这枚是菊花式样,甚为罕见。当初钱某还曾问过李大人,为何要雕菊花之形。李大人言道,只因他未来的新婚娇妻酷爱菊花,是以才要如此做。”
“这般说来,李大人与夫人颇为恩爱?”
“那是自然。”钱掌柜来了精神,越发口若悬河起来:“婚后,李大人还专门为夫人造了一座吟风园,其中栽满了菊花,佳品名种,不可胜数。当时整个京城,人人都道这是神仙眷侣,天生的一对。可惜夫人命薄,一年后便去了,如今又…”
许是想到了今天听到的关于小公子失踪一事,钱掌柜的声音低了下去,带了些唏嘘叹息之意。
白玉堂的眼睛却亮了起来,顺手拿回了金簪,笑道:“多谢钱掌柜相告,这订做之事就有劳了。”
“不敢,不敢。钱某自当尽力。”
话说到此处便也是到了尽头,双方各自客套了几句,钱掌柜便拜别而去。
白安送走了客人后,又待折回后厅,却在转身间与自家的这位爷险些撞了个对面。
“咦,五爷,这天都快暗了,您还要去哪里?”
去哪里?白玉堂折扇一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又在白安的头上敲了一记。
“开封府。”
【鼠猫】 案中案 五 回复在十楼,各位大人请看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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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立秋一过,这白昼便一日短似一日,是以眼下虽然才交申时,天色却已昏暗下来,风中也带了些凉意。
若是换了别的地方,此时正值行人归去、合家团圆之际,大街之上定然冷清,只是这天子脚下到底与它处不同,入夜也有入夜的景致。
就在这兴德街一带,抛开高挑着各式灯笼、沿街一字排开的大商大铺不说,便是那些个提着篮子叫卖胭脂水粉、针线荷包、乃至于零嘴吃食的小贩们也一个个赛着喉咙,吆喝得起劲,时不时的还夹杂着与客人讨价还价、争多论少的喧闹之声,正是这汴梁百姓逛夜市的好去处。虽不能说是挥汗如雨,却也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若是二丫头见了这般热闹定然喜欢,改日得了空是必要带她出来逛逛的。”在这一派市井喧闹的情景里,白玉堂一边袖着手慢慢踱步,一边暗自思忖着。
虽说眼下这样的场景向来非他所喜,但因着钱掌柜的一席话,让他自觉摸索到了这案子的关节要紧之处,若能据此破了案,在那人的面前岂不是大大的长了脸。
想象着那猫儿瞪大了双眼,一脸又惊又佩的神情,白玉堂的胸中自是舒泰无比,快意之下只觉得眼前这喧哗吵闹的所在也颇有些趣味,当下便放缓了脚步,左顾右盼的欣赏起眼前这汴梁夜景来。
只因再过几日就是重阳佳节,在这一片喧闹声中的街市楼头也摆了些各式各样的菊花,虽无甚佳品,看着却也平添了几分节日的喜气。
一路行来,这一盆盆黄花翠枝的倒是触动了白玉堂的心思,让他想起了自陷空岛搬来的那盆瑶池落月。
原就是为了那个忙的脱不开身的人,才会不远千里的把大嫂的宝贝运到京城,可眼下已是万事俱备,白玉堂却有些踌躇起来,怎的才能顺理成章的叫那人过来赏花而又不让他知晓自己是为了他才动的这番干戈,却要好好的费一番思量。
其实那人素日里也是个有心的,自己在七月间说的话想必他也是记得的,如此一来,无论怎样做只怕都是着了痕迹。往日里,几位哥哥们常说自己是个七窍玲珑的人,却不知晓那人细心之时并不下于自己,只是他从不肯在自家身上多花些心思。
这般想着想着,白玉堂心下又有些恼起来,横竖自己只是想请他赏花罢了,弄的这般瞻前顾后的做什么?想他白五爷平日里行事讲究的就是一个干脆俐落,怎的一遇到那人就这样犹豫不决起来,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直说又何妨?
拿定了主意,陷空岛的五当家当下便眉目舒展起来,兴冲冲的直往开封府而去,行动间袍袖生风,竟是在不知不觉中用上了轻功。
如此一来,不过一刻钟的光景,已遥遥的望见了开封府衙的大门,恰好见着一个衙役正客客气气的送了两个人出来,彼此做揖告辞。
这开封府倒真是生意好,这早晚都有人来告状。
白玉堂起先原是这般想,随后又觉着不对,哪个告状的如此托大,竟会要府中的衙差送出门来,瞧这气色也不像是来喊冤诉苦的。
再观这两人的模样,其中一个肚大腰圆的,穿着打扮像是大门大户的管家,另一人青衣小帽的,分明是个下人。
难道是…
白玉堂心中一凛,当即便赶了过去,正好与那送客的衙差撞了个对面。
“白…白少侠?”那衙差刚一回首就乍见了一个白衣锦袍的人站在身后,不禁唬了一跳,定下神来一打量,方才认出是陷空岛的五当家,当下便松了一口气:“白少侠是来找展大人的吗?”
“正是,展昭可在?”
“展大人正在房中休息。”
白玉堂略略点了点头,这个衙差看着有些面熟,正是下午在酒楼见过的,听展昭管他叫傅七,只是那猫儿不是安排他留在侍郎府等候消息的么,怎的又回到开封府来了?莫非那绑匪已有了信来?
再想到方才那打从开封府出来的人,白玉堂这下倒是上了心,对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刚才出来的是什么人?”
“噢,那是李侍郎家的管事与门房。”
果然是李侍郎家的人。白玉堂不禁皱起了眉,大概是来问什么时候可以找到他家小少爷的吧,这也忒急了些,不是晌午才报的案么,哪有这般快的?
“是来催案子的么?”心里微微有些气,说话的口气便也差了。
不曾想,傅七的回话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不是,是来认嫌犯的。”
“嫌犯?”白玉堂乍然听了这句话,几乎怀疑是自个儿听错了。
“已经找到绑人的嫌犯了么?”
“找倒是找着了。”口中说是找着了,傅七的脸上却无半分欣喜之色,倒是越发的愁苦了:“可惜是个死人。”
“死人?”这般愈说愈奇的话,让白玉堂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好在傅七大约是为了此事闷了许久,此时一开了口倒是收不住了,顺嘴就把这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个齐全。
却原来自展昭去侍郎府后没多久,就有个里正来报,说是在城西的永定河里发现了一具男尸。且说这永定河虽窄却是甚深的,在往日里也多有深夜出行的人不慎掉下以致身亡的事。有了这些先例,派去查验的数名衙差起先并不在意,只以为又是一个走路没留心脚底下的路人。却不料到得现场后,竟从死者的身上搜出了一封写给李侍郎的勒索信。这下倒是谁也不敢怠慢了,立即兵分两路,一边先遣人回府禀报,一边将尸体运回了开封府。
当下开封府上下一干人等便是好一番折腾,末了大致弄清楚了两件事。先是,死者身上并无外伤且腹部高涨,确是溺水而亡,时辰约是在丑末寅初左右。其次,围观看热闹的人中有认识他的,原是城中一个泼皮无赖,素日里吃酒赌钱、东飘西荡的,没个安生处,具体的名姓倒也不详,都只听得旁人唤他沈六。却是谁也不曾料到他会如此胆大,竟敢犯下这般大罪,想来他昨晚安顿好侍郎府家的小公子后,便即匆匆行路,想趁着天色未明将勒索信送到李侍郎家。不料心急慌张之下,失足跌入了永定河中。
“为此,包大人便派人召展大人回府,商议着如何寻回被沈六绑去的李家小公子。不料,据展大人言道,那贼子在绑人之前已写过信给李大人了。拿着这两封信一对照,笔迹极为相似。因此上,便又找来了当初收到信的李府门房,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沈六就是三天前送信来的那个乞丐,这下倒是坐实了沈六的罪名。”说到这里,原本滔滔不绝的傅七低头长叹了一口气:“听说,前些日子他欠了城西一家赌场一笔银子。大概是被债主催逼的急了,才做下这没王法的事。现在倒好了,他这般失足淹死了,倒还是个干脆的死法,既不用还钱,也免去了大人的铡刀之刑。只是苦了我们,犯人既已死,想来这偌大的一个忭京城,却教大家伙到何处去寻那李家的少爷?找不到人,又如何向李侍郎交待?”
死也不拣个好时候。到了末了,傅七恨恨然的说了这句话。一半是气话,一半也是实话,在这紧要关头,嫌犯就这样撒手去了,的确不是个好时候。
“展大人在李府的人认完尸后,就径自回房去了。白少侠,你…”傅七正想再说些什么,一抬头却不见了白玉堂的身影。
刚刚人还在这的呀,怎的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呢?傅七暗自嘀咕着,不由得又起了钦佩之心,这个人倒真是好功夫,难怪当年能大闹东京城,让皇上也有了惜才之意。唉,不知道自个儿什么时候也能有这般本事就好了?
* * * * * * * * *
“你儿子现已在老子手中,速备白银五百两。三日后,过西郊正阳桥,经紫竹林,于六角亭上相见,如若再敢爽约,仔细你儿子的性命不保。”
从展昭的手中接过这第二封勒索信,白玉堂反复看了几遍,又拿着第一封信比对了一下。
一模一样的纸张、同是歪歪扭扭、拙劣不堪的字迹,与李侍郎在三天前收到的第一封信相比,唯一的差别就是这封信的四边光滑,完整无缺。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欲盖弥彰吧。白玉堂冷笑了一声,想必是绑了人去却又怕开封府追究,便打算找个替罪羊来顶缸。横竖侍郎府的门房已经与沈六打过照面,留着他也是个祸害,索性灭口了事,然后把事情全推到沈六身上。嫌犯既已身亡,找不到李府的小公子也在情理之中,如此一来,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让官府结案了。
倒是打的好如意算盘,却不曾仔细的想一想,沈六只不过是一个市井无赖,凭什么能进出戒备森严的侍郎府如入无人之境,李侍郎的独子又岂止区区五百两之数?杀一个泼皮就妄想结案,未免把开封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小看了去,别的倒还罢了,单是那只猫,又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呢?
一念至此,白玉堂不由自主的向展昭那边瞧过去,却只见那人依然四平八稳的坐在桌边,神色平和的看着一叠案卷。
这人倒也是与众不同的,越是古怪的事情倒越是冷静,便是听到自己说第一封信曾被人动过手脚时,也只是挑了挑眉毛,说了句白兄高见,然后便自顾自的翻看那一叠案卷去了。
倒好象是早已知道了似的。
再仔细想想,这只猫向来是个心思细密的,想来那封残信的蹊跷之处终究是瞒不过他的眼去。
但是…
白玉堂伸手入怀,指尖在金簪上轻触了一下,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件事可大不一样了,任凭这猫儿再聪明,也绝猜不到这金簪的来历。自己要好好的想一想,如何吊吊这只猫的胃口。
话又说回来,自己在这里坐了快有半柱香的功夫了,这猫儿倒是好耐心,什么话也不问,只管低头看着那叠卷宗,莫非…
“白兄,你在想什么?”
呃?白玉堂怔了一下,抬眼看去,就只见展昭已合上了案卷,正向自己这边看过来。
他微微的侧着头,柔和的烛光映照着他左边的脸颊,倒是把他眼中的笑意衬得愈发明显。
白玉堂心里一动,不由得又想起了闵二小姐的话,那丫头虽是个口没遮拦的,说的话倒是不错,眼前这个人笑起来,的确是顶好看的,任是谁也比不上。
“白兄?”见白玉堂怔怔的出神,展昭当下便又叫了一声。
“啊?”白玉堂回过神来,见展昭正神色诧异的盯着自己,顿时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再回想起适才的念头,脸上一阵燥热,当下便支支吾吾的反问道:“猫儿,你是否早已知道那封信有古怪?”
展昭的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想什么疑难之事。
“展某在侍郎府看到第一封信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哪里不妥,待到在沈六身上发现第二封信时,这才让展某恍然大悟,两相比较,第一封信上只写了在什么地方,要多少银两,却没有个时辰,想来定是让人做了手脚去。说起来,白兄已先展某一步想通了此处疑点,展某佩服。”
白玉堂笑了笑,却不接口。若非是闵二小姐提点,他一时半会也未必想得到这要紧之处,只是这话在此时自然说不得。
“如此说来,猫儿,这可否算是英雄所见略同?”
看着白玉堂笑嘻嘻的模样,不知怎的,展昭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只躲在开封府厨房内偷吃菜油的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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