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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叶集

_6 惠特曼(美)

南风的夜——硕大的疏星的夜呀!
静静的低着头的夜,——疯狂的裸体的夏天的夜呀!
啊,喷着清凉气息的妖烧的大地,微笑吧!
长着沉睡的宁静的树林的大地呀!
夕阳已没的大地,——载着云雾萦绕的山头的大地呀!
浮着刚染上淡蓝色的皎月的光辉的大地呀!
背负着闪着各种光彩的河川的大地呀!
带着因我而更显得光辉明净的灰色云彩的大地呀!
无远弗届的大地——充满了苹果花的大地呀!
微笑吧,你的情人现在已来到了。
纵情者哟,你曾赠我以爱情,——我因此也以爱情报你!
啊,这不可言说的热烈的爱情。
22
你,大海哟!我也委身于你吧——我能猜透你的心意,
我从海岸上看见你的伸出弯曲的手指召请我,
我相信你不触摸到我就不愿退回,
我们必须互相扭抱,我脱下衣服,远离开大地了
软软地托着我吧,大浪摇簸得我昏昏欲睡,
请以多情的海潮向我冲击,我定能够以同样的热爱报答你。
浪涛延伸到陆地上来的大海哟,
呼吸粗犷而又阵阵喘息的大海哟,
供人以生命的盐水而又随时给人准备下无需挖掘的坟墓的大海哟,
叱咤风云,任性而又风雅的大海哟,
我和你合为一体,我也是既简单又多样。
我分享你的盈虚,我赞颂仇恨与调和,
我赞颂爱侣和那些彼此拥抱着睡眠的人,
我处处为同情心作证,
(我将清点房子里的东西,而把安放这些东西的房子漏掉么?)
我不单是善的诗人,我也并不拒绝作一个恶的诗人。
那些关于道德和罪恶的空谈是什么呢?
邪恶推动我,改邪归正推动我,我完全无所谓,
我的步法并不是苛求者或反对者的步法,
我滋润一切生长物的根芽。
你曾经害怕那长期坚硬的妊娠会是某种瘰疬病么?
你曾经猜想到天国的法律还需要重新制定和修正么?

我看到了一切处于均衡状态,相对的一边也处于均衡状态,
软弱的教义也如同坚强的教义一样是一种可靠的帮助,
现在的思想和行为震醒我们使我们及早动身前进。
我现在的这一分钟是经过了过去无数亿万分钟才出现的,
世上再没有比这一分钟和现在更好。
过去的美好的行为,或者现在的美好的行为都不是什么奇迹,
永远使人感到惊奇的是怎么会有一个卑鄙的人或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出
现。
23
无数年代有无尽的语言流露!
我的语言乃是现代人的一个字,“全体”。
这个字代表着一种永不消失的信仰,
现在或此后它对于我都一样,我绝对地接受“时间”。
只有它完整无缺,只有它使一切圆满,完成,
只有那种神秘的不可理解的奇迹使一切完成。
我承认“现实”,不敢对它发生疑问,
唯物主义自始至终贯穿在一切之中。
为实用科学欢呼呀!为精确的论证高呼万岁!
把跟松杉和丁香花的枝叶混合在一起的万年草拿来吧!
这是辞典编纂家,这是化学家,这告诉你古文字的语法,
这些水手们曾驶着船通过了危险的不知名的大海,
这是地质学家,这是在作着解剖工作,这是一个数学家。
绅士们哟!最大的尊敬永远归于你们!
你们的事实是有用的,但它们并不是我的住所,
我只是通过它们走进我的住所所在的一块场地
我的语言涉及已经说过的物的属性比较少,
而是更多地涉及没有说出的生命、自由和解脱,
所贬的是中性的或被阉割的东西,所褒的是充分发育的男人和女人,
它为反叛活动呜锣助威,与流亡者和图谋叛逆的人厮守在一起。
24
瓦尔特惠特曼,一个宇宙,曼哈顿的儿子,
粗暴、肥壮、多欲、吃着、喝着、生殖着,

不是一个感伤主义者,不高高站在男人和女人的上面,或远离他们,
不谦逊也不放肆。
打开大门上的锁!
从门柱上撬开大门!
任何人贬损别人也就是贬损我,
一切人的一言一行最后都归结到我。
灵性通过我汹涌起伏,潮流和指标通过我得到表露。
我说出最原始的一句口令,我发出民主的信号,
上帝哟!如非全体人在同样条件下所能得到的东西,我决不接受。
由于我,许多长久缄默的人发声了:
无穷的世代的罪人与奴隶的呼声,
疾病和失望者,盗贼和佛儒的呼声,
准备和生长的循环不己的呼声,
连接群星之线、子宫和种子的呼声,
被践踏的人要求权利的呼声,
残废人、无价值的人、愚人、呆子、被蔑视的人的呼声,
空中的云雾、转着粪九的甲虫的呼声。
通过我而发出的被禁制的呼声:
性的和肉欲的呼声,原来隐在幕后现被我所揭露的呼声,
被我明朗化和纯洁化了的淫亵的呼声。
我并不将我的手指横压在我的嘴上,
我对于腹部同对于头部和心胸一样地保持高尚,
认为欢媾并不比死更粗恶。
我赞赏食欲和色欲,
视觉、听觉、感觉都是神奇的,我的每一部分及附属于我的一切也都是
奇迹。
我里外都是神圣的,我使触着我或被我所触的一切也都成为神圣的东
西,
这腋下的芬芳气息比祈祷还美,
这头脸比神堂,圣经,和一切教条的意义更多。
假使我对事物的崇拜也有高低之别,那我最崇拜的就是我自己的横陈的
身体,或它的任何一部分,
你是我的半透明的模型!
你是我的荫蔽着的棚架和休息处!

你是坚固的男性的犁头!
凡有助于我的耕种栽培的,一切也全赖你!
你是我的丰富的血液!你那乳色的流质,是我的
生命的白色的液浆!
你是那紧压在别人胸脯上的胸脯!
我的脑子,那应当是你的奥秘的回旋处!
你是那洗濯过的白菖蒲的根芽、胆怯的水鹬、守
卫着双生鸟卵的小巢!
你是那须发肌肉混合扭结在一处的干草!
你是那枫树的滴流着的液汁,成长着的麦秆!
你是那慷慨的太阳!
你是那使我的脸面时明时暗的蒸汽!
你是那辛劳的溪流和露水!
你是那用柔软的下体抚摩着我的和风!
你是那宽阔的田野、活着的橡树的树枝、我的曲折小道上的游荡者!
你是一切我所握过的手、我所吻过的脸、我所接触到的生物!
我溺爱我自己,这一切都是我,一切都这样的甘甜,
每一瞬间,和任何时候发生的事情都使我因快
乐而微颤,
我不能说出我的脚踝如何地弯曲,也不能说出
我的最微弱的愿望来自何处,
我不能说出我放射出的友情的根由,也不能说出我重新取得的友情的根
由。
我走上我的台阶,我停下来想它是否是真实的,
一道照在我窗子上晨间的紫霞比书里面的哲理更使我感到满意。
看看甫曙的黎明!
一线微光便使那无边的透明的暗影凋零,
空气的味道对我是那样地甘美。
移动着的世界的大部分在天真的欢跃中默默地升上来了,放射出一片清
新,
倾斜地一起一伏地急进。
我不能看见的某种东西高举起它的色具。
一片汪洋的透明的液汁喷泼遍天上。
大地端庄地呆在天的旁边,它们的结合一天一天更为密切,
那时在我头上的东方发出的挑战语,
嘲弄和威吓,“那么看吧,看你是否能主宰一切!”
25

耀眼而猛烈的朝阳会如何迅速地把我杀死,
假使我不能在现在并且永久地把朝阳从我心中送出,
我们也是同太阳一样耀眼而猛烈地上升。
啊,我的灵魂哟,我们在黎明的安静和凉爽中找到了我们自己。
我的呼声能达到我的眼光所不能达到的地方,
由于我的喉舌的转动,我绕遍了无数大千世界。
语言是我的视觉的挛生弟兄,语言不能用语言衡量,
它永远刺激我,它讥讽他说着,
“瓦尔特,你藏在心头的东西不少,那么为什么你不把它拿出来呢?”
得了吧,我不会受你的诱惑,你太注重发出的声音了,
啊,语言哟,你不知道在你下面的花苞是怎样地含而未放么?
在黑暗中期待着,被霜雪掩盖着。
泥土在我的预言般的叫喊中剥落了,
我是一切现象的起因,最后使它们平衡,
我的知识,是我的身体活着的部分,它和万物的意义符合一致,
幸福,(无论谁听到了我说幸福,让他或她就在今天出发去寻求它吧。)
我不给你我的最终的价值,我不能把真我从我抛出去,
回绕大千世界,但永不要想来回绕着我,
我只要向你观望着就能引出你最光泽的和最优美的一切。
写和说并不能证明我,
一切证明及别的一些东西我都摆在脸上,
我的嘴唇缄默着的时候,我将使一切怀疑者完全困惑。
26
现在我除了静听以外什么也不做了,
我将我所听到的一切放进这诗歌,要让各种声音使它更为丰富。
我听到了鸟雀的歌曲、生长着的麦穗的喧闹火焰的絮语、烹煮着饭食的
柴棍的爆炸,
我听到了我所爱的声音、人的语言的音响,
我听到一切声音流汇在一起,配合、融混或彼此追随,
城市的声音、郊外的声音、白天和黑夜的声音,
健谈的青年人们对那些喜爱他们的人的谈话、劳动者吃饭时候的高声谈
笑,
友情破裂的人的嗔怨的低诉、疾病者的微弱的呻吟、
双手紧按在桌子上的法官从苍白嘴唇中宣告的死刑判决,

码头旁边卸货的船夫们的吭唷歌、起锚工人的有节奏的合唱,
警铃的鸣叫、火警的叫喊、铃声震耳灯光灿烂的飞驰着的机车和水龙皮
带车的急响,
汽笛的鸣叫、进站列车的沉重的隆隆声,
双人行列前面吹奏着的低缓的进行曲,
(他们是出来送葬的,旗杆顶上缠着一块黑纱。)
我听到了提琴的低奏,(那是青年人内心深处的哀怨,)
我听到了有着活塞的喇叭的吹奏,它的声音很快地滑进我的耳里,
他在我的胸腹间激起一种快活的震动。
我听到合唱队,那是一出宏伟的歌剧,
啊,这是真的音乐,——这很合我的心意。
一个与世界同样广阔而清新的男高音充满了我,
他的圆形的口唇所吐出来的歌声丰盈地充满了我。
我听到一种极有训练的女高音,(她这是在作什么呢?)
乐队的歌曲使我在比天王星的历程还要更广阔的圈子里旋转,
它在我心中激起了一种我从不知道自己具有的热情,
它浮载着我,我以被悠缓的音波舐抚着的赤裸的足尖行进,
我被惨厉而猛烈的冰雹所阻,我几乎停止了呼吸,
我浸沉在蜜糖般的醉人的毒汁之中,我的气管受到了死的窒息,
最后我又被放开来,重又感触到这谜中之谜,
而那便是我们所谓的生。
27
可以以任何形式存在的东西,那是什么呢?
(我们迂回循环地走着,但所有的我们,却永远会归回到原处,)
假使万物没有发展,那么在硬壳中的蛤蜊当是最满足的。
我身外却不是结实的硬壳,
无论我或行或止,我周身都有着感觉迅速的传导体,
它们把握住每一件物体,并引导它无害地通过我。
我只要动一动,抚摩一下,用手指感触到一点什么,我就觉得很幸福了,
使我的人身和别人的人身接触,这对我就是最快乐的事。
28
那么这便是一种接触么?使我震颤着成为另一个人。
火焰和以太向我的血管里奔流,
背叛我的我自己的肢体都拥挤着来给它们帮助,

我的血和肉发射电火要击毁那几与我自己无法区别的一切,
四周淫欲的挑拨者僵硬了我的四肢,
从我的心里挤出它所要保留下的乳汁,
它们放肆地攻向我,不许我反抗,
好像故意要夺尽我的精华,
解开了我的衣扣,抱着我的赤裸的身体,
使我的困恼消失在阳光和牧野的恬静之中,
无礼地丢开其它的一切感觉,
它们以轻轻点触为贿以便于换取,并在我的边缘啃啮,
毫无顾虑,也不顾到我的已将耗竭的力量和嗔怒,
捉着了身边其余的牧群自己享受了一会,
然后一起结合起来站在一个岬上并且扰弄着我。
哨兵离开我的各部分了,
他们将我无助地委弃给一个血腥的掳掠者,
他们都来到岬地观望并相帮着反对我。
我被叛徒们出卖了,
我粗野地谈话,我失去了我的神志,最大的叛徒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我首先走到了呷地,是我自己的双手把我带到那里的。
你可恶的接触哟!你在做什么呢?我要窒息得喘不过气来了,
打开你的水闸吧,你实在使我受不了了。
29
盲目的热爱的扭结着的接触呀!盖覆着的尖牙利齿的接触呀!
离开了我,就会使你这样苦痛么?
分离之后是再来临,永久偿付着永久付不完的债款,
跟在大雨之后的是更大的收获。
幼芽愈积愈多,生气勃勃地站在路边,
投射出雄伟的,饱满的,和金色的风景。
30
一切的真理都在万物中期待着,
它们并不急躁,也不拒绝分娩,
它们并不需要外科医生的产钳,
别人认为微不足道的东西我却认为跟任何东西都一样巨大,
(什么比一次接触的意义更少或更多呢?)
逻辑和说教永远不能说服人,

夜的湿气能更深地浸入我的灵魂,
(只有每个男人和女人都感到是自明的东西才能说服人。
只有无人能否认的东西才有说服力。)
我的一刹那间的一点滴事物都能澄清我的头脑,
我相信潮湿的土块将变成爱人和灯光,
神圣中之神圣便是一个男人或女人的肉体,
一个高峰和花朵,它们彼此间亦存有感情,
它们从那一刻无限地分枝发展直到它主宰世界的一切,
直到一切都使我们欣喜,我们也使它们欣喜。
31
我相信一片草叶所需费的工程不会少于星星,
一只蚂蚁、一粒沙和一个鹪鹩的卵都是同样地完美,
雨蛙也是造物者的一种精工的制作,
藤蔓四延的黑毒可以装饰天堂里的华屋。
我手掌上一个极小的关节可以使所有的机器都显得渺小可怜!
母牛低头啮草的样子超越了任何的石像,
一个小鼠的神奇足够使千千万万的异教徒吃惊。
我看出我是和片麻石、煤、藓苔、水果、谷粒、可食的菜根混合在一起,
并且全身装饰着飞鸟和走兽,
虽然有很好的理由远离了过去的一切,
但需要的时候我又可以将任何东西召来。
逃跑或畏怯是徒然的,
火成岩喷出了千年的烈火来反对我接近是徒然的,
爬虫退缩到它的灰质的硬壳下面去是徒然的,
事物远离开我并显出各种不同的形状是徒然的,
海洋停留在岩洞中,大的怪物惬卧在低处是徒然的,
鹰雕背负着青天翱翔是徒然的,
蝮蛇在藤蔓和木材中间溜过是徒然的,
麋鹿居住在树林的深处是徒然的,
尖嘴的海燕向北飘浮到拉布多是徒然的,
我快速地跟随着,我升到了绝岩上的罅隙中的巢穴。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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