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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疑)巫童-暗杀1905

_12 巫童(当代)
此时站在光绪对面的梁铁君,心中却是另外一番想法。他耗费了如此多的心血,筹划了这次掩耳盗铃的行动,表面上刺杀慈禧,暗地里营救光绪,眼看就要成功,岂能因光绪自身的原因而失败?这么长时间的费心费力,连带上了好几位友人的性命,焉能付诸东流?
梁铁君犹豫了。
他站在原地,最终,做出了他自己的决定。
皇帝不走,那就只有强迫皇帝走!
“皇上,请恕我等冒犯!”梁铁君斩钉截铁地说完这句话,命令几个心腹,将光绪架了起来。光绪没有反抗,只是无奈地摇头,在心中暗暗叹息。梁铁君拉开涵元殿的殿门,指挥几个心腹架着光绪,向北面的木桥赶去。
这一切都被暗处的白孜墨和索克鲁瞧在眼里。
“阻止他们。”索克鲁低语道。
白孜墨的身上被胡客击伤多处,索克鲁腿脚不便,要阻止梁铁君等人救走光绪,只有招来候在丰泽园中的捕者。
白孜墨掏出一个黑色瓷埙,吹响了代表紧急讯号的呜鸣声。
梁铁君等人听见了暗处传来的埙声,虽不知是什么事,但也赶紧加快脚步,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瀛台。
御捕门的几十个捕者岂是善类?只要丰泽园的一众捕者赶过来,这区区几个保皇党人,又岂是对手?白孜墨这样想,索克鲁也这样想。
然而意外出现了,呜鸣声传了出去,丰泽园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白孜墨连吹数声,仍没有一个捕者赶过来。
索克鲁当机立断,让白孜墨设法拖住保皇党人,他亲自去丰泽园里叫人。
白孜墨带着浑身的伤,向梁铁君等人追赶而去。
索克鲁则飞快地推动木轮,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丰泽园,然而丰泽园内的场景,却令他悚然一惊!
数十个捕者都在园内,然而每个人都已经躺倒在了地上,数十个人犹如杂草一般,横七竖八地摆满了一地!
瞬间,索克鲁头皮发麻,震惊和恐惧的感觉,像电流一般袭击了他的全身。是什么人,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地杀尽几十个训练有素的御捕门捕者?!
索克鲁探了几个捕者的鼻息,发现气若游丝。这些捕者并没有死。索克鲁试图弄醒几个捕者,然而各种努力都是徒劳。这些捕者像是中了毒般昏迷不醒。
“难道是刺客道毒门的人?”¨贼吧Zei8。COM电子书 贼吧ZEi8。COm电子书 贼吧Zei8。COM电子书 贼吧Zei8。COM电子书¨这个念头在索克鲁的脑袋中闪过。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索克鲁从身上掏出一盒火柴,擦亮了火光,凑近细看一位捕者的脸色。
白里带紫,紫中透青,青内藏黑,黑中还有乳白色的小斑点!这显然是中毒的迹象!
索克鲁右手忽地一抖,火柴棒掉在地上熄灭了。他的脑海里如同划过了一道闪电,一个名字在漆黑的夜空中被照亮了。
“是她?!”索克鲁的心头猛地一颤,“她……她怎么会来瀛台?”
第三节 阳解阴毒
索克鲁急忙环顾四周,偌大的丰泽园,完全被夜幕所笼罩,各处角落都是死一般的沉寂,看不见任何活物。
“她好几年没有现过身,为什么今晚会出现在这里?”索克鲁迷惑不解,“兴许不是她,是别人……可是……可是放眼天下,这种毒的配方只有她有,除了她,还能有谁?”
索克鲁正被各种念头纠缠不清的时候,远处忽有脚步声传来。
索克鲁急忙将车轮一转,躲到一片花石之后。
两道人影从丰泽园的西门走了进来,快步从园中穿过。地上躺了几十个捕者,两人却视而不见,只管往前走,从东门而出,向涵元殿的方向走去。
索克鲁正打算跟上去瞧个究竟,忽然又有一道人影,从西门入园,穿园而过,看样子是在悄悄尾随前面的两人。
索克鲁眼尖,轻喊了一声:“贺谦。”
那人正走到丰泽园的东门,立刻收住脚,转回头来,目光在黑暗中搜寻。索克鲁从花石后转出。那人问一声:“总捕头?”嗓音清朗,正是进入瀛台后便消失不见的贺谦。
贺谦之所以消失不见,是因为他踏上瀛台后,很快发现了两个行踪诡秘的人。他认出了其中一个是姻婵,另一个也是个女人,但没照过面,想来应该是从曹彬手中劫走姻婵的人。贺谦选择了主动出击。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劫走姻婵的女人,身手竟厉害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堂堂御捕门的天字号捕头,贺谦在她的手下,竟然走不过十招,也难怪曹彬加上两个捕者,都不是她的对手了。贺谦知道敌不过,为了不把性命枉送在这里,他当即知难而退。那女人也没有追击,任贺谦逃了。
贺谦隐身暗处,等两人走远了,才悄悄地尾随上去。他发现那女人抓着姻婵,在瀛台的各处建筑间穿行。那女人每到一处建筑,便让姻婵四处细瞧,姻婵瞧完后,总是摇头,然后那女人又抓住姻婵,拉着她往下一处建筑走去。
贺谦跟着瞧了几处地方,最终认定那女人该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似乎那女人只知道东西藏在瀛台上,却不知藏于哪处建筑内,因此才用最原始的办法,一处处地寻找。
在贺谦跟踪两人到瀛台的西南面时,索克鲁带领捕者上了瀛台,赶到了涵元殿。两方所处的方位不一,正好错过。索克鲁命捕者退入丰泽园,恰好那女人也带着姻婵赶来丰泽园。那女人种了毒,毒气随风而走,众捕者吸入毒气,纷纷倒地。姻婵在丰泽园中查找片刻,仍是摇头,那女人便抓着姻婵赶往海晏堂。在海晏堂中仍无发现,整个瀛台水岛上,便只剩下了涵元殿一处地方没有查找过。
那女人抓着姻婵往涵元殿走去,又从丰泽园中经过。贺谦尾随在后,正好碰上了藏在花石背后的索克鲁。
“那女人不知是什么来路,身手竟如此厉害,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贺谦摇头叹言,言语中满是佩服。
索克鲁心想:“她数年没在江湖上走动过,身手多么厉害,你当然是不知道了。”他叫贺谦迅速赶去北面的木桥,援助白孜墨,阻止保皇党人带走光绪。“至于那两个女人,交给我来处理吧。”索克鲁说。
“那这么多门下的兄弟呢?”贺谦指着躺满园中的几十个捕者说。
“我自有办法。”索克鲁说完,滑动轮椅,头也不回地朝涵元殿方向而去。
索克鲁虽是御捕门的总捕头,可双腿残疾已有二十一年,如何是那厉害女人的对手?贺谦放心不下,想跟着索克鲁,好歹可以保护一下他,哪知却被索克鲁喝止。贺谦不知道总捕头心中究竟是什么打算,见其无比坚决,无奈之下,只好朝北面的木桥赶去,寻找白孜墨和保皇党人的踪影。
※※※
索克鲁赶回涵元殿外时,殿内已经亮起了火光。
在涵元殿的后殿里,姻婵正沉下心来,研究殿内的布置。
“瞧出什么眉目了吗?”问话声来在姻婵身后站着的那个女人。那女人穿着一身鸦青色的衣服,容貌看起来有些苍老,估摸年龄在四十来岁,可头发却已白了不少。
“你不要出声,行吗?你一说话,就打断我的思路,原本能瞧出来的,怕也瞧不出来了。”姻婵没好气地嘟囔。她被别人控制,心里自然百般的不爽。
那女人冷笑着说:“若瞧不出来,含剑、藏血等人是什么下场,你是知道的。”
她言语间提到的含剑和藏血,都是刺客道颇具声名的青者,前者隶属于是兵门,后者隶属于是毒门,两人分别在半年前和四个月前,被人杀死在安徽宁国府和山西汾州府,死状残忍。
此话一出,姻婵便已猜到,背后这个女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个专杀刺客道青者、行踪诡秘、出没无常的刺客猎人!
姻婵已经见识了这个女人的身手。在她被押解前往西华门的途中,曹彬和两个捕者遭遇了来自夜幕深处的袭击。两个捕者当场身亡,曹彬遭受重创,姻婵则被人劫走,而劫走她的人,却是兵门的屠夫!
在九龙道上逃过一死后,黑衣人赶回了南方,也将胡客的话一字不漏地带回了刺客道。随即,一项艰巨的任务从天层传下,通过串人的传递,交到了身在北方的屠夫的手中:抓住姻婵,以姻婵为饵,诱杀叛逆胡客!
屠夫劫走姻婵后,打算经西安门出皇城。然而在连接瀛台的木桥附近,他却遭遇了同样来自夜幕深处的伏击。
螳螂捕蝉,焉知黄雀在后?屠夫偷袭曹彬等人的时候,哪里知道,有一双凛冽的眼睛,正在暗处死死地盯着他!
屠夫反应极快,遭遇伏击后,立刻抽出剔骨尖刀反击,哪知竟不是敌手。屠夫知道遇上了极为罕见的狠角色。在被击伤后,屠夫果断选择了放弃。再勉力斗下去,必死无疑。屠夫的刀功了得,逃遁的功夫同样了得。更为重要的是,偷袭他的人意在姻婵,对他没有赶尽杀绝。所以屠夫得以顺利逃脱。
偷袭屠夫的,不是什么身手矫捷的壮汉,而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将姻婵抓入了瀛台,命姻婵在各处建筑中查看有无毒门的阵法。
身为毒门的青者,姻婵最擅长的是用毒,然而此时此刻,她的身上没有任何毒药。她亲眼目睹了这个女人的身手,知道自己完全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所以没有作任何反抗,便束手就擒,并且按照这个女人的要求去做事。
姻婵已经瞧出,涵元殿后殿内的四面墙上,悬挂着的七幅字画颇有门道。这七幅长短大小都不相同的字画,是按照文王卦的方位排列的,离、震、兑、乾、巽、坤、艮七个卦位上各悬一幅,唯有坎卦位上空空荡荡。在刺客道的毒门中,这种排布的方法,又有一个特殊的称谓,叫阳解阴毒阵。阳解阴毒这个词,出自李贽的《答来书》,是表面和解背后下毒手的意思。所以毒门的阳解阴毒阵,有“七面皆玲珑,其毒出阴位”的说法。文王卦中,正南为阳,正北为阴,阳解阴毒阵的关键点便在于正北方向。殿中的这七幅字画,悬挂在七个卦位上,唯独正北方的坎卦位上没有。所以姻婵料定,正北方的墙面有问题。
“你这么费尽心思,到底想要找什么东西?”姻婵忽然开口问身后的女人。她不想这么快就把想到的东西,告诉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你不必知道。”女人的说话声冰冷无情,“有什么发现?”
“这里面什么也没有,”姻婵撒了个谎,“你要找的东西,看起来不在这座岛上。”
“那你就没有用处了。”女人的口吻淡得如同一杯白水。
兵刃出鞘的金属声,在姻婵的背后响起。
姻婵没想到这个女人做事竟如此狠绝。“北面的墙壁!”她急忙说。
女人冷冷一笑,来到北面的墙壁前,先用手按了按墙面,然后拔出腰间的短刀,小心翼翼地剥去墙皮。
在女人忙活的时候,姻婵一边看着她,一边心想,这七幅字画按照长短和大小的不同,排布成阳解阴毒阵的布局,这显然只有刺客道毒门的人才能做出来。悬挂这七幅字画的始作俑者,会不会是毒门的某位青者?瀛台是皇家重地,这个青者竟敢跑来此地,不知是为了藏匿什么重要的东西?
在姻婵暗自疑惑的时候,那女人已经剥落墙皮,从墙壁里抠下了一个细长的木匣。木匣上没有挂锁,那女人轻而易举便打开了木匣。
姻婵离那女人有一丈多的距离,只是远远地朝木匣中望了一眼,便惊讶不已。因为姻婵看见,匣中放置的,是一幅卷轴,用一把双头的鬼头锁扣住,鬼头锁的锁面上有一片红色,似乎是几个刻字。姻婵之所以惊讶,是因为这幅卷轴无论是尺寸,还是质地,竟然和她从日月庄封刀楼内盗出然后存放在长沙府十四号当铺里的那幅卷轴完全一样。姻婵心想,莫非有人去过十四号当铺,想办法取出了那幅卷轴,藏到了涵元殿的墙壁里?可是细看周围的墙壁,显然是多年前修葺而成,没有任何修补过的痕迹,如果这卷轴是最近才被人藏入墙壁里的,墙壁上总该留下修补过的痕迹才是。
那女人看过匣内的卷轴后,便合上了木匣。她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她抓住姻婵,往殿门走去。
姻婵说:“我已经帮你找到了东西,你该放我走了吧。”
“你当真以为,我抓你,只是这么简单?”
姻婵情不自禁地一愣。
“另外一幅卷轴呢?”那女人忽然停下了向前走的脚步。姻婵被她反箍着右手,也只好跟着停了下来。
“什么另外一幅?”姻婵知道那女人说的是什么,却故作不知。
“日月庄,封刀楼。”那女人手腕用劲,姻婵的右手顿时被疼痛包裹。
“我没有去过什么日月庄,什么封刀楼,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那幅卷轴是姻婵的任务,她若说了出来,让那女人夺去了卷轴,她的这次任务便宣告失败。
“日月庄的四兄弟,临死前说的话,又岂会有假?”
“他们死了?”姻婵脱口而出。
那女人冷冷地一笑。姻婵说出“他们”二字,就等于变相地承认自己去过日月庄,与那四兄弟打过交道。
“是我杀的。”那女人说。
“你北上的途中,想必是将卷轴存放在了某号当铺之中。”那女人用右手死死地制住姻婵,让她无法反抗,随即将左手中的木匣放在地上,空出左手来,在姻婵的怀中、衣袋里翻找。姻婵被御捕门囚禁了一段时间,身上携带的匕首等器物,早已被御捕门搜走,她的身上只留下了一些没有威胁的东西。那女人从姻婵的身上搜出了一串项链和几个小盒子,并将小盒子一一打开,里面都是上品的胭脂。
“当铺的暗码纸呢?”那女人问。
“哪有什么暗码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姻婵已经铁了心,无论如何,决不说出卷轴的下落。
那女人还待逼问,忽然瀛台的北面传来了枪声。
皇城之内,巡逻的禁军和侍卫是不准携带枪械的,这是出于对皇室人员安全的考虑,以防有不臣之人袭杀皇室人员,但若皇城内发生急变,经上谕批准后,皇城内的禁军和侍卫可由武械库配发枪支和弹药。此刻瀛台北面响枪,寥寥数声,不像是大批禁军所为。那女人虽不知是保皇党人正朝贺谦和白孜墨开枪,但料想瀛台有了枪响,不用多久,必会有大批的禁军和侍卫赶来瀛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那女人制住姻婵,携带木匣,拉开了涵元殿的殿门。
殿门一开,只见门外停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人,正是静候了多时的索克鲁。
那女人和索克鲁面对面地看着对方,神情都是微微一愣。
此时此刻,时间仿若凝结。
“当真是你?”片刻后,索克鲁用难以置信的语气,打破了这相对无言的沉默。
女人没有说话,推着姻婵从索克鲁的身边走过。
错身而过的瞬间,索克鲁问,小声而又谨慎:“你……这些年可好?”
女人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只是短暂的一下。她仍没有回答一言一字。她扔回一个瓷瓶,准确地落在索克鲁的腿上,却连身子都没转。那是解救丰泽园中数十个捕者的解药。她押着姻婵,继续走向黑暗。
索克鲁望着那女人渐渐隐入夜色的背影,心情竟是多年未曾有过的平静。
第四节 三叠毒阵
离开涵元殿后,那女人没有选择走直接通往北面木桥的道路,因为又有枪声在那条路上响起了。女人带着姻婵朝西走,那是通往丰泽园的道路。从丰泽园绕一个圈子,可以避开枪响的地方,从而安全地抵达木桥。
再一次进入丰泽园内,再一次从几十个捕者的身体上跨过。然而这一次,走到园子的中央时,那女人忽然停了下来,警觉地回头,警觉地四顾。她已经预感到了潜伏在暗处的危险。
她取出了一条牛筋索,用无比熟练的手法,将姻婵反绑在一棵树上。这是为了防止姻婵逃跑。如此一来,她便腾出了双手。她抽出腰间的短刀。那短刀的把柄上拖着一截不长不短的铁链,乃是既可近身搏斗亦可远距离攻击的锁链刀。
女人左手托链,右手握刀,像一尊石像,静立于园中。
园内寂静无声,既无虫鸣,也无鸟啼,黑暗之中,唯有夜风吹得树叶子翻转,沙沙作响。
女人的左手忽然一拨,右手跟着一带,铁链带动短刀划出一道又扁又平的弧线,击向左前方!这一刀虽是出自一个女人之手,然而威风凛凛,霸道狠绝,甚至比一个壮汉使出来还要强劲有力。
一声金属脆响,火星四溅,黑暗中,竟有人挡住了这霸烈的一刀!
挡住这一刀的,不是别人,正是胡客!
进入瀛台后,胡客便一直潜伏在暗处,做了许久的看客,最后终于等到了姻婵的出现。为了救姻婵,他像一匹草原上独自作战的苍狼,在黑暗中隐藏自身,直到最好的时机来临。最终,他选择在草木生长的丰泽园中解决问题。
胡客原本是发动偷袭,他已经做到足够悄无声息,却还是被那女人准确地识破了方位。胡客硬生生地挡住了这霸烈的一刀。一刀之中,便见功力,胡客已经清楚对手的实力。他立即向斜后方退步,欲退入一片花石之后。
胡客退得快,那女人的锁链刀更快。刀口凌空劈落,胡客被迫又一次用问天抵挡,又是一次火星四溅!锁链刀与问天两次碰撞,竟然没有折断,足见锁链刀的质地也是相当的精纯。
那女人不愧是能击退屠夫的角色,一出手,便压制住了胡客。胡客即便躲于花石或树木之后,但锁链刀的铁链能在石棱或树干上一折,令短刀改变方向,绕击躲在后面的胡客。胡客不得已现身,从正面进行攻守。然而一到正面对敌时,胡客以短搏长,处处受制于锁链刀,竟无法挨近女人一分。无法近身,问天的勇绝阴狠之劲,便得不到分毫的发挥,是以胡客更加被动。只不过短短的十几个回合,胡客便接连遭遇了三次凶险,每次都是在毫厘之间挡住了锁链刀的刀锋,这才避免了负伤的厄难。
姻婵已经认出了与那女人对敌的人是谁。那样的身形,那样的身手,除了他,还能有别人吗?姻婵曾经是多么地渴望,在她被囚禁的一个多月里,渴望这个男人会突然出现在眼前,救她离开。然而当这个男人真正现身时,她却又多么地希望他不要出现。
“你不用管我!”姻婵万分希望胡客能够听从她一次,“你赶紧走啊!你斗不过她的!”
但胡客来了,就决不会抛下姻婵独自离开。
虽然面对的是生平从所未遇的强劲对手,虽然处处受到锁链刀的压制,但胡客决不轻言放弃。他明知山有虎,却偏要向虎山而行!
在极为不利的局面下,胡客强行发动了反击。他彻底舍弃了防守,顶着受伤的危险,向那女人逼近!他寸尺必争,在被锁链刀击伤了两次后,终于以不要命的攻势,逼得那女人向左侧退避了一步。
胡客终于逼出了一线机会!
他一步跨过那个女人,问天的锋刃,闪电般从姻婵腰间的牛筋索上划过。
牛筋索瞬间绷断,姻婵身上的束缚得以解除。
然而胡客这一击,却将后背完全送给了对方。那女人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胡客刚割断牛筋索,后背上就抹过一缕深入骨髓的凉意。
姻婵大声尖叫了起来!胡客却将她一把推远,随即返转身去,又和那女人斗在一起。他的后背血如泉涌,却仍旧拼尽全力。他只喊了一个字,声音低沉而不可抗逆:“走!”他要用自己来拖住那女人,为姻婵赢得脱身的时间。
姻婵知道胡客的用意,可是她的双脚却像生了根一般,一寸一分都挪不动。
胡客又大吼了一声,两声,三声!他不停地嘶吼,不停地叫她走!
姻婵的心已经纠结到了极点。她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慌乱之中,她踉踉跄跄地退了两步,脚底下忽然绊到了什么,猛地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夜风吹来,姻婵忽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呛鼻的药味儿。在她的脚边,有一口箱子。就是这口箱子,绊倒了踉跄退步的姻婵,而这口箱子也顺势倾倒在地上,盖子摔开,掉出来好几个瓶瓶罐罐。
这是多么熟悉的味道!
姻婵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她像遇到什么宝贝似的扑向了这口箱子。在箱子里,她发现了许多药材和药瓶,其中有几味药,竟是极为名贵的珍品。她在箱子中准确地找到了散发出浓烈刺呛鼻气味的纸包——那是一包毒粉,带有剧毒!此外,她还找到了几个装有毒药的瓷瓶。
这口箱子的主人,乃是太医院的医士冷德全。冷德全随众捕者退入丰泽园,也遭到了暗算,吸入毒气,昏厥在地。此刻的他,正躺在这口药箱子的旁边。
这些本该是光绪“享用”的毒药,此刻却全落在了姻婵的手里。
这一个多月以来,姻婵先是被日月庄的人追杀,后遭御捕门的囚禁,接着又被那女人挟持。她任人摆布,全因身上没有任何毒药。毒门的青者,若没有毒在手,便和普通人几乎没有区别。现在手握几味霸烈的毒药,姻婵终于有了反戈一击的资本。
她趁着胡客赢来的宝贵时间,在园中左走右突,用尽这十二年来在毒门的所学,成功布下了物腐虫生阵、蓼虫忘辛圆和春华寒木圈交互相佐的三叠毒阵!
姻婵用布阵后剩余的毒药,连续朝那女人种毒,逼开那女人,为胡客赢得了撤退的时间。两个人趁机退出,将那女人留在了三叠毒阵中。
这个三叠毒阵,足以在短时间内困住那女人,尽管她也同样精于毒道。
就是这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极短的时间,让胡客和姻婵逃出了瀛台。胡客后背遭受重创,这拖慢了两个人逃离的速度。为了避免那女人追来,两人奔过瀛台北面的木桥后,找来树枝和蔓草,放了一把火,火势见风就长,很快将整座木桥吞噬。
远处传来了人声,那是赶来的巡逻禁军。瀛台的枪响,终因距离过于遥远,未能引起巡逻禁军的注意,然而这一把大火,在烧断出入瀛台的唯一道路的同时,也令附近的禁军和侍卫们趋之若鹜。这样一来,那女人即便冲出三叠毒阵,也难以轻松地逃离瀛台了。
在禁军赶到之前,胡客和姻婵悄然远离了这座囚禁天子的孤岛。
寻了一处僻静地,姻婵撕下一只衣袖,简单包扎了胡客背上的伤口,使鲜血不至于滴落在地而暴露行踪。两人躲避往来奔走的禁军和侍卫,悄悄出了西苑,由西安门溜出了皇城。
第九章 光复会秘密集结
第一节 奇怪的安徽会馆
夜已经很深了。
西安门外,街道交错纵横,却不见半点灯火。
背上的这道刀伤,需要胡客寻找一个不被打扰的地方静养一段时间才行。但客栈非安全的去处,官府一旦追查刺客,首先不会放过的就是供旅人居住的客栈;头号当铺也去不得,那里早已经被封了。
头脑里的念头旋转了一圈后,胡客想到了一个去处——安徽会馆。
当日吴樾、张榕和胡客一同进京,分别之时,吴樾曾告诉胡客,如果有什么差遣,只管去后孙公园胡同的安徽会馆寻他便是。
在同吴樾相处的几天里,吴樾知恩仗义的品性,令胡客颇为欣赏,只不过胡客性格深沉,平素少言,心中即便认定了某个人,也不会流露于形色之间。他对结为连理的姻婵尚且如此,何况是没有深交的吴樾?
有了明确的目标,两人便拣正南方向而行。
姻婵一直关切地注视着胡客。胡客的脸色有些委顿,这令姻婵的心中翻涌起无尽的悔意。在逃离瀛台的时候,因为匆忙,姻婵竟忘了将那口药箱里的治伤药拿走。眼下虽时不时路过某家医馆,可一旦入内治伤,就等于留下了行踪,御捕门的捕者依此追查,很容易就能掌握两人的去向。
现在只有忍耐了。
胡客忍耐刀伤的疼,姻婵忍耐心头的痛。只有到了安徽会馆,安顿好了,再想办法治伤。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终于寻到了后孙公园胡同,也找到了位于胡同北侧的安徽会馆。
这座同治年间由李鸿章等安徽籍官员捐资修建的建筑,分为正院、东院和西院三个部分,内有夹道将三套院落分开,夹道间开的门又将三套院落连成一体。三套院落各自开有一道气宇轩昂的朱红大门,无论从哪一道大门进去,都能通达各处。
胡客和姻婵寻到的,是西院的大门。
敲门。
门刚一响,门内就传出了声音,似乎竟有人一直守候在门后:“谁?”
如此深的夜,竟还有人守在门后,且这一声“谁”,问得既谨慎又小心。这是极不正常的。胡客对各种异常情况十分敏感,哪怕是微小到极致的异常,尤其是在经历了这样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后。所以他没有应答。
“是谁在外面?”片刻后,门内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胡客仍然没有答话,并示意姻婵不要做声。
门内人长时间听不到回应,免不了好奇,轻轻地拔去门闩,启开一丝缝儿,想看一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门一开,胡客就不会再给他以关门的机会。
尽管背上受了重伤,但胡客的身手仍然足够迅速。他闪入门内,右手的五根指头,准确地扣在了开门人的咽喉上。先下手为强,这是胡客在练杀山中学到的第一课。不管对自己有没有害,只要情况异常,就必须先制住对方,如此方可保证己方的安全,尤其是姻婵的安全。
门里面本来是漆黑一片,胡客这一动手,周围立刻响起了咔嚓咔嚓的响声。
胡客和姻婵对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
那是好几支枪在争相上膛。
胡客本能反应,将开门人挡在自己和姻婵的身前。胡客向左右前三个方向观察,只见漆黑的夜色里,隐隐约约站了三个人。
没有人说话,这夜静得让人窒息。
一支火把忽然点亮了。
“把家伙收了,是自己人!”胡客的右侧忽然响起了一个急切的声音。
这声音十分耳熟。胡客识得,那是张榕。
站在右侧黑暗里的人,正是张榕。他点燃火把后,立刻认出了胡客。他从黑暗里冲了出来,拦在胡客的身前,避免了一场误会的发生。
胡客松开了手,开门人揉了揉脖子,扭过头来,凶狠地瞪了胡客一眼。
张榕将胡客和姻婵往会馆里面引。另外三人没有跟来,仍旧留守在大门后,看样子的确是在等候什么人。
“真没想到这个时候你会来!”张榕一边走,一边小声地解释,“刚才那些人,都是会里的兄弟。吴大哥,还有其他的兄弟们,都在西耳房里候着呢。”
安徽会馆里房舍很多,夹道极为复杂,行走其间,如同走入了一座不大不小的迷宫,若没有张榕的指引,要在会馆里找一个人,倒不是件容易的事。
来到西耳房外,张榕敲响了房门:“是我。”
“来了吗?”伴随开门的吱声,房中传出了吴樾的问话声。
“你看是谁来了!”张榕笑着说。
吴樾见到胡客和姻婵时,惊喜之情溢于言表。见到胡客是喜,见到姻婵则是惊。他还记得姻婵的样貌。当日假扮成狱卒的姻婵,和胡客一起,将他救出了八宝洲的秘密监狱,只不过当时他以为姻婵是个男人,如今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位容颜亮丽的女子。
惊喜过后,便是忧急。耳房中点着两盏煤油灯,光线充足,胡客受伤的情况,被吴樾看得一清二楚。他急忙从床头的小木柜中扒拉出一个布裹,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药瓶药罐。他加入光复会,投身革命党,时常四处行走,少不了和大病小伤打交道,如果每次都去医馆求医,难免留下行迹。所以吴樾每到一地,都会购齐各类应急的药品,带在身边,随时取用,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揭开背上的衣服,胡客所受的刀伤完整地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那女人下手果然狠辣!这道刀伤斜着从胡客的背上划过,从右肩至左腋,又宽又深,连带血的肉都翻了出来,向外渗着鲜血。
耳房中除吴张二人外,还有六个人,每个人的脸上都闪过了惊恐的神色。即便是姻婵,在清楚看见这道触目惊心的刀伤后,也哑然心忧。
吴樾还未向房中的六个人介绍胡客,但受了这样一道刀伤却仍旧面不改色,足以让另外六人对胡客敬佩至极。
上药并重新包扎好后,吴樾扶胡客躺在床上休息。
“不必了。”胡客径直扶了一张椅子坐下。
“你还是躺下吧。”姻婵关切地说。
胡客却不以为意。比起被黑衣人用刑刃开胸肉的那一刀,如今的这道刀伤,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吴樾问起受伤的缘由,胡客却闭口不谈。胡客的种种行动,向来只对姻婵一个人说,从不在外人面前提起。他只是说明了来意,想在此暂避几日,只等伤势稍好一些,就和姻婵立即离开,绝不多做耽搁。
吴樾对胡客的性格和脾气多少有一些了解,胡客不肯说,他便不再问第二遍。
他转过头去,将另外六个人引见给胡客认识。
“这位是我们光复会的副会长陶成章,这位是我们的炸弹专家杨笃生,这位是陈独秀先生,这位是龚保铨,这是魏兰,这是马洪亮。”
六个人都是光复会的骨干级人物,胡客虽不认识,但早就在报纸上见过陶成章、杨笃生、陈独秀等人的名字。
“这一位,就是我向你们多次提起的义士!”吴樾迫不及待地向六人引见了胡客,接着又引见了姻婵。六个人纷纷抱拳致礼。直到此刻,吴樾还不知道胡客的真实姓名,只能以“义士”相称。胡客是刺客道的青者,在外人的面前,姓名向来不留。
相互引见后,吴樾就把话题转回到了正事上。他没有把胡客和姻婵当作外人。他直接问张榕说:“人还没有来吗?”
张榕摇了摇头:“还没到。”
坐在里侧的陶成章说:“今晚是电报里约定的最后日期,也许是路上有所耽搁。大家不用着急,再等等看。”
陶成章的话刚说完不久,耳房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杜先生到了。”一声传话声在门外响起。
陶成章、陈独秀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
只因该来的人,终于来了。
第二节 第一保镖
门开后,走入耳房的,是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
陶成章等人迎上去,抱拳说:“久仰杜先生的大名,始终缘悭一面,今日终于得见先生真容,幸会幸会。”
中年男人取下毡帽,抱拳回礼:“杜心五见过光复会的各位义士!”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每一字的发音,都让人觉得掷地有声。
听到来人自称是“杜心五”,胡客扬起的目光,不由停留在此人的身上。一袭灰色的长袍,个头不算高,短发,长须,从容貌来看,年龄不算大,尤其双眼炯炯有神,显得精神头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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