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临界-爵迹》

_15 郭敬明(当代)
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影子。
只有不知道来处的,看不见、摸不着的,清晰骇人的森然恐怖感扑面而来。
银尘和格兰仕的脸色死一样的苍白。
东赫激荡起魂力,身后的湖面上突然蹿起无数的水柱,哗啦啦凝固为锋利的冰箭,疾速射向前方浓厚的黑暗里。但是,所有的冰箭仿佛石沉大海一样,没有任何的声响,如同被黑暗里一个无形的怪兽轻易吞没。
突然,一阵轻轻的笑声幽幽地从前方黑暗里飘来,仿佛一个幽灵。
一个女幽灵。
一团模糊幽暗的白光,从黑暗里隐隐地浮动出来。渐渐地越来越清晰,一步,一步,一个穿着雾气般浮动的纯白纱裙的妖艳女人,从黑暗里缓慢地朝银尘他们三个走来。
银尘迅速地放出阵法,草地上旋转的光芒还没来得及释放,就突然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吞没了,仿佛被大地吸进了土壤深处。
东赫双手用力一举,身后的湖面突然爆炸出巨响,几股双臂环抱粗细的水柱突然破水而出,仿佛锋利的冰龙一般刺向那个女人,同时,格兰仕双手朝地上一按,无数从地表“刷刷刷”刺穿土壤的冰剑,从格兰仕的手下,一路朝那个女人疯狂地刺去。

然而,所有的攻击在接触到那个女人的身体的时候,都突然消失不见了,仿佛被她那些如同雾气般翻飞的白色长裙吞噬了一般,消失得寂静无声。
她脸上始终弥漫着诡异而妖艳的笑容,她赤着双脚踩在草地上,一步一步轻盈地朝他们靠近,仿佛一个黑暗里缓慢走来的鬼魅。
“这……这不可能……”东赫内心的恐惧像是疯狂生长的藤蔓般将他的心脏缠绕窒息。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丝毫也不能动弹,他抬起头,那个白色长裙笼罩下的女鬼,此刻突然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还以为,天底下所有的使徒,都像我家的那位一样厉害呢,”她轻轻地抬起白皙的手,掩住嘴角,妩媚而诡异地笑着, “没想到,一度王爵的使徒,竟然这么弱啊……”
东赫突然感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女人的一只手已经放到了自己尾椎爵印的位置,东赫还没来得及张口,突然两眼一黑,仿佛一块石头般,轰然倒下了。
“你是谁……”格兰仕忍着眼眶的热泪,咬着牙问。
妖艳的女人抬起脚,踩在死去的东赫的脸上,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银尘和格兰仕,脸上弥漫着诡谲的笑容,她用一双白色雾气翻滚汹涌的瞳孔,看着他们,笑盈盈地说: “哎呀,我真是太没礼貌了,忘记告诉你们我的名字了,你们一定要记得我哦,我叫特蕾娅。我今天来,负责杀死你们呢。”
【四年前】
【西之亚斯蓝帝国?深渊回廊?北之森】
片刻之前,当他们刚刚踏进现在的这片范围的时候,远处混沌的风雪里,几条红色舌头般软绵绵的巨大肉状藤蔓,带着巨大的刺鼻腥气,在顷刻之间,就以闪电的速度,从风雪深处朝着三人暴射而来,费雷尔还没来得及举起盾牌释放魂力,就突然被一条血红的肉状藤蔓“啪”的一声,拍在盾牌上,他整个人被震得凌空飞起,往后摔出十几米的距离,口中的鲜血在空中喷洒出一道弧线来,他浑身铠甲的沉重躯体将一棵巨大的银杉拦腰撞断后,仿佛一块巨石般轰然落地。
幽冥和伊莲娜翻倒在身旁的雪地里,千钧一发地避了过去,但幽冥的右肩膀依然被肉藤上密密麻麻的倒刺儿刮去了一大块皮肤,几缕刮下的皮肉仿佛残破的布块一样,血淋淋地挂在肩膀上,鲜血沿着他的胳膊往下流,滴滴答答地从他的五指指尖滴到雪地上,打出一个一个黑色的窟窿。
“怎么会这样……”伊莲娜颤抖的眼眶里,滚烫的眼泪翻涌而出,从未有过的恐惧让她突然挪不动步伐,她仿佛感觉到前方混沌的风雪里,是一个自己无法抗衡的死神。“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你理智一点儿!不想死就照我说的做!”幽冥伸出左手,将残留在右肩膀上的几块被刮下来的皮肉一把撕下来,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直接走到伊莲娜面前,说, “等一下,当宽恕再一次攻击我们的时候,你用最大的力气去控制它,虽然不能百分之百地催眠,但是,我相信不会一点儿作用都没有,你要知道你是这个大陆上的王爵,你是魂力最杰出的七个人之一。你只管用全力牵制它的攻击,剩下的,就交给我。”
伊莲娜抬起头,面前的幽冥长发被风吹起,脸上笼罩着腾腾的杀气,风吹开他的漆黑战袍,将他结实的胸膛暴露在空气里,凛冽的寒风将他结实而充满性欲象征的裸露躯体,吹出古铜色的光芒来。他拢紧的锋利眉毛下,是一双毫不惧怕的眸子。伊莲娜不由自主地被他的气势感染了,迟疑地点了点头。
幽冥转过身去,他浑身的金色刻纹浮现出来,发出耀眼的光芒,仿佛要冲破他的皮肤飞出来一样。他被肉藤刮去的那块伤口,在强大翻涌的魂力下,迅速地愈合重生,迅速变得光滑起来。
“你的魂力足够催眠多大范围内的魂兽?”幽冥双眼凝视着前方危机四伏的暴雪,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不知道……但是,刚刚宽恕和自由都大幅度地觉醒了一下,几乎将周围所有的魂兽都撕成了粉碎,吸收了它们所有的魂力。”伊莲娜看着幽冥,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但是,就算我能将远处的魂兽催眠过来,也没有任何的作用啊,它们在宽恕面前几乎什么都不是啊……”
“我并不指望用那些魂兽去对抗宽恕,我只是想……你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现在,你将周围所有能调集到的魂兽,全部驱赶到这里来。”
伊莲娜收敛心神,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她闭上双眼,在脚下绵延万里的雪地上,悄然无声地释放了她的【驭兽之阵】来,仿佛一圈金色的涟漪一样,在雪地上轻轻地扩散开来,飞快地传递开去。
隐隐地,大地传来仿佛地震般的轰鸣,紧接着,远处无数只巨大的独角雪犀雷霆万钧地冲撞过来,同时,脚下的大地瞬间高高地隆起,厚厚的冰层咔嚓咔嚓地裂开深深的地缝,成百上千只巨大的仿佛铁铠般坚硬的甲壳类昆虫,从地缝里嘶叫着爬出地面,它们甩动着仿佛鞭子般的触须,拳头大小的赤红眼球转动不停,翅膀在甲壳下震动着,发出类似铁片般哗啦啦的声响。
幽冥喉咙里发出一声仿佛野兽般的怒吼,他脚下的地面突然旋转出一个崭新的黄金之阵,空气里四射着刺眼的光芒,在这个阵的范围里的雪犀和各种奇形怪状的昆虫身上,都突然浮现出发亮的金黄色魂印来,幽冥整个身体突然朝后弯曲,悬浮在空中,他双臂张开,一瞬间,上百个魂印爆炸成碎片,无数金黄色的碎片仿佛被黑洞吸纳着一般,朝他掌心源源不断地旋转过去,幽冥野性而英俊的面容上,此刻呈现着一种撕心裂肺的迷幻般的快感,他的瞳孔涣散成一片闪动的绚丽光芒,嘴角邪恶的笑意让人毛骨悚然。
伊莲娜看得呆住了,她从来不知道幽冥的天赋是如此可怕而邪恶,这个新近诞生的杀戮王爵一直都保持着神秘的行踪,平时从来不会见到他的身影,只要他出现,就必定会带来王爵或者使徒的死亡。
幽冥的目光重新凝聚起来,他缓慢地降落在雪地上,看了看周围爆炸散落的魂兽尸块,和雪地上凝结起来的大大小小的血泊,神色凝重地说: “你准备好了么?”
伊莲娜点点头,全身的金色刻纹也浮现了出来。
幽冥突然举起右手,朝着远处的空气里一挥,一道透明的涟漪划破空气,雷霆般地朝前旋转而去,往前飞出几十米之后,透明的涟漪渐渐凝结成了一道闪电般的旋转冰刃,速度越来越快,转眼消失在混沌的风雪里。
如同石沉大海一般,远处空旷的苍茫白色里,安静得仿佛一座坟墓,除了周围嘶吼的风雪声之外,伊莲娜只听得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突然,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两道血红色的闪电就朝着幽冥和自己激射过来,伊莲娜下意识地想要躲,但是突然想起刚刚幽冥的告诫,于是两眼一闭,抱着必死的心,瞬间释放出自己最大限度的驭兽能力。
空气里一声仿佛断弦般的破空声,两道红色的闪电在伊莲娜强大的天赋之下,动作停滞了那么几秒,仿佛慢镜头一般,在空气里缓慢下来,而对幽冥来说,几秒钟就够了。
他的身形一动,如同一个幽灵般蹿到伊莲娜的面前,伸出双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抓住了快要刺穿伊莲娜身体的两条血淋淋的树干般粗细的肉状藤蔓,幽冥两眼瞬间闪过刀锋般的光芒,他一声低吼,双手突然爆炸出排山倒海的魂力,一瞬间,两条血淋淋的藤蔓沿着幽冥的双手咔嚓咔嚓地全部冻结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坚冰,无数冰块哗啦啦地凝结在藤蔓表面,朝着混沌风雪深处的宽恕游蹿而去,如同两条白蛇,幽冥两眼放出血红的光芒,双手一抖,哗啦啦啦的一阵脆响,两条血淋淋的藤蔓,瞬间碎成无数的冰碴,掉落在地上。
远处的混沌风雪里,传来一声沉闷而巨大的痛苦嘶吼。
幽冥的脸上弥漫着杀戮的邪气,嘴角的笑容在惨白的雪光下显得狰狞而诡异。
伊莲娜看着面前的幽冥,他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恐惧的压倒性力量。伊莲娜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裸露着上身的男人,如同另外一种怪物一样,让人恐惧。
幽冥看着自己面前脸色苍白的伊莲娜,喉咙里发出怪异的笑声来,但是,他的笑声很快凝结,他看见伊莲娜的瞳孔里,倒映出无数密密麻麻的红点。
他转过身,还没来得及看见铺天盖地迎面射来的上百条血淋淋的倒刺藤蔓,就两眼一花,在全身几乎快要被撕裂般的痛苦里,昏了过去,他的肉体被高高地甩了出去,坠落在雪地上。
伊莲娜呆若木鸡地瘫倒在原地,看着自己面前朝天空肆意疯狂摆动摇曳着的红色巨蟒般的肉状藤蔓,浑身颤抖着,被恐惧抓紧了心脏,没有一丝力气挪动自己的身体。
她面如土色地看着天空里无数条沉重的血红巨蟒,朝自己疯狂地蹿动下来,她闭上双眼,等待着自己的身体被撕成粉碎。
“退到后面去,漆拉,你先保护幽冥和伊莲娜。”耳边突然传来一个低沉却温柔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一种帝王的尊贵,同时又充满了诱人的磁性。
伊莲娜睁开双眼,自己已经远离了刚刚死亡阴影的笼罩,身边依然躺着昏迷不醒的幽冥,不远处,七度王爵费雷尔勉强从地上挣扎起来,朝她走过来。
伊莲娜回过头,往远处看去,目光的尽头,漆拉翻飞的黑色魂术长袍,仿佛黑色的莲花一样妖冶诡异,和远处风雪里隐隐露出轮廓的巨莲极其相似。而此刻站在他身边的,是闪耀着金色光芒的亚斯蓝的魂术巅峰——一度王爵吉尔伽美什。
“你知道你们惹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么……”吉尔伽美什望着前方成百上千根朝着天空蠕动摇曳的红色巨蟒般的血红肉藤,低声说道。
“这些血淋淋的红色藤蔓,应该是巨莲的花蕊吧?而它纯白色的花瓣应该还没有觉醒。如果我们趁早出手的话,还有胜算吗?”漆拉看着吉尔伽美什,尽量控制着自己声音里因为紧张而产生的颤抖。
“我说的怪物啊,可不是面前这个哦……面前这个宽恕虽然棘手,但是勉强拼到极限的话,至少还有活着逃出去的可能……我说的怪物,可是这朵巨莲背后,远处那个正一步一步朝我们走过来的小家伙呢,”吉尔伽美什的眼神像是结冰般又冷又锋利,“如果它不参战的话,也许我们还能活着离开吧。”
吉尔伽美什回头看着一脸苍白、沉默不语的漆拉,继续说道: “这四头几乎接近恐怖级别的怪物,是亚斯蓝领域上魂兽实力的巅峰,其他的魂兽魂力和它们几乎是天壤之别,但是这四头魂兽,实力也分强弱,从最弱的诸神黄昏,到祝福,再到宽恕,而处于金字塔最顶端的,就是远处现在还暂时没有参战欲望的自由。”
“自由比宽恕厉害很多么?”漆拉问。
吉尔伽美什转过头,帝王般的容颜在风雪里透着一种肆虐的吸引力,仿佛冰雕玉砌般的五官发出柔亮的白光, “自由和宽恕的差距,就像是……我和你的差距。”
漆拉倒吸一日冷气,转头望着远处混沌的风雪,宽恕巨大摇摆的触须,释放着巨大而混乱的魂力,因此,漆拉完全无法感知到宽恕背后的自由的魂力状态,而且刚刚吉尔伽美什说,自由此刻还没有参战欲望,那么它的魂力也就还没有释放,只是处于隐藏状态……而吉尔伽美什的天赋并不是精准的魂力感知,但是他却依然可以清晰地透过面前混乱暴走的宽恕的魂力屏障,而了解到远处此刻处于隐藏状态下的微弱魂力。
真不知道,吉尔伽美什到底是一个多么深不可测的怪物。这也许就是和众多王爵都不一样的亚斯蓝魂力巅峰一度王爵的压倒性实力吧。
“漆拉,我再和你确认一次,捕获宽恕成为我的第一魂兽,真的是白银祭司的命令么?”吉尔伽美什问。
“是的。”
“好,那你做一枚棋子,让我可以在不触怒宽恕的情况下绕到它的身后去,我先要去解决自由,否则,就算捕获到了宽恕,我可没有力气再对付一个那样的家伙。”
“那宽恕怎么办?”漆拉问。
吉尔伽美什转过头看着漆拉,脸上是迷人的微笑,他低沉而动人的声音像冬日里的暖阳,他抬起手,抚摸了一下漆拉英挺的眉毛,说: “如果说要你战胜宽恕,确实不太容易,但是如果只是想躲避宽恕的攻击,保护好自己的话,漆拉,你比谁都厉害啊。就连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杀得死你呢。”他嘴角轻轻扬起,笑容高贵迷人, “你等我吧,我一会儿就回来。在我回来之前,就麻烦你照顾好他们几个了。”
【四年前】
【西之亚斯蓝帝国?雾隐绿岛】
月光下,东赫的尸体直挺挺地倒在湖边,他的身躯在寒冷的夜色里迅速地僵硬了。
银尘的眼泪涌在眼眶边缘,恐惧混合着愤怒,让他的眼睛放出野兽般的红光。站在他身边的格兰仕,双手拿着两把狭长而锋利的刺刃,作为地之使徒,他是三个使徒里第一个拿到魂器的人。这两片狭长锋利的刺刀样的兵器,以一种比玄铁还要坚硬的物质锻造而成,至为坚硬至为轻盈,使用起来没有任何负担,格兰仕本身就以闪电般的速度和雷霆般的力量见长,所以,他双手挥舞起双刃的时候,就像是两股灰色的闪电,所过之处,轻易地斩杀一切。
格兰仕轻轻地将银尘拉到他的身后,他的个子本来就比银尘高,身材也壮,此刻站在银尘面前就像是他的守护神一样。银尘心里涌起一阵难过,虽然在一起的日子里,格兰仕永远像一个长不大的野孩子一样,整天不务正业,也爱拿自己寻开心,但是,在任何有危险的时候,他永远都站在自己的前面。
一年前,在沙漠里寻找【阿卡时黄气宝石】的时候,突然遇到成群铁蝎,在干涸的沙漠里,擅长元素攻击的银尘,找不到任何的水源,战斗力大幅度下降,那时也是擅长物理攻击的格兰仕挡在他前面保护的他。暴烈的阳光下,格兰仕健壮的胸膛被巨大的铁蝎划出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鲜血洒在滚烫的黄沙之上,仿佛一朵朵鲜红的罂粟花。
两年前,在【幽碧峡谷】,自己和格兰仕同时摔下山谷,那个时候是格兰仕紧紧抓住自己,死也不肯放手,虽然最后两个人一起摔了下去,如果不是东赫驾驭着【雪雁】及时飞来营救,两个人都会死在长满【紫色人面裂齿长藤】的山谷底部。
还有两年半以前,在【雾女沼泽】,当他和格兰仕一起被脚下突然出现的活物般择人而噬的绿色腐烂沼泽扯住的时候,也是格兰仕,举起银尘,扔出沼泽的范围,而全然不管因为用力而更加下陷的自己……
无数的回忆涌上银尘的心头,他的喉咙像被滚烫的沙子堵满了一样,发不出声音来。生平第一次,他真正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越过格兰仕宽阔的肩膀,远处那个诡异微笑着的白裙翻飞的女人,此刻正目光怪异地看着他们两个,像是看着两个将死之人。挡在自己面前的格兰仕,身躯高大挺拔,浑身的肌肉此刻正翻涌着无数的魂力,他的肌肤被泛滥发光的金黄刻纹映照出一片古铜光芒,他的头发扎在脑后,肆意地飞扬在风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从当初印象里那个男孩,变成了这样一副伟岸的男人样子。
空气里一声蜂鸣,银尘眼前一花,格兰仕的人影已经闪电般地朝特蕾娅冲了过去,他的身影在这种极高的速度之下,拉动成灰色的光芒,只有他两只手中疯狂震动翻卷的两把狭长薄锋,震动出无数的幻影,在空气里划出一道一道闪电般的透明光亮来。
但是,站在远处的特蕾娅,只是轻轻地移动着自己的脚步,看起来非常缓慢,毫不费力地,就能躲开格兰仕雷霆般的攻击,仿佛每一次格兰仕的攻击,她都能提前知道方位和力量大小一样,她的脸上始终带着那种扭曲而诡异的笑意,两只眼睛此刻正绽放出骇人的白光,似乎她的瞳孔里此刻正卷动着漫天的暴风雪。
“这不可能……”格兰仕重新回到银尘身边,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喘息,浑身蒸腾着金黄色的热气,银尘伸出手,轻轻地放在格兰仕的尾椎上,手里源源不断的金黄色魂力涌动出来,会合进格兰仕的身体里,补充着他刚刚那超高速度消耗的魂力。
“看起来她对魂力的流动感知非常精准,我难以接近她的身边,”格兰仕转过头,在银尘耳边小声说道, “看来,只能采用远距离攻击了,银尘,你比较擅长元素使用,我来协助你。”
银尘点点头,看着格兰仕大汗淋漓的面容,有点儿担心地问: “你使用这种速度,魂力消耗会很大的,还吃得消么?”
“没关系,雾隐绿岛上黄金魂雾浓度非常高,恢复起来很快的。你自己当心。”格兰仕看着银尘,目光滚烫发光,仿佛一个年轻的战神。
银尘慢慢走到前面,他全身的金黄刻纹浮现出来,甚至脖子上都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如果论魂力的驾驭能力和元素的使用熟练度的话,银尘是三个使徒里天赋最高的,他似乎与生俱来就对元素有着出类拔萃的驾驭能力。在格兰仕还不能将水以冰的状态悬浮在空中的时候,银尘已经可以将水以液体的原态在空中自由游动旋转了——而谁都知道,不改变元素的形态直接操纵,是比以冰雪等固体形态操纵要困难得多的事情。当然,格兰仕在力量和速度上的天赋,也让银尘望尘莫及。所以,在雾隐绿岛这样被水源环绕着的区域,银尘的战斗力自然远超其他靠速度或力量取胜的王爵使徒。
“哎呀,怎么了?换人了啊?”特蕾娅目光清澈起来,显得更加胸有成竹,她甚至轻轻地在草地上一块光滑的大石上坐下来,蜷缩着双腿,月光下,她的双腿修长结实,从长裙开衩的地方诱人地伸出来。她的长裙与其说是包裹住她的全身,不如说仅仅仿佛是浮动的云絮一样,轻拢着她曲线玲珑的躯体,她雪白而高耸的胸脯,盈盈一握的腰肢,都肆意地散发着勾魂夺魄的蛊惑力。
银尘和格兰仕的脸微微一红。
“来啊,小伙子。”特蕾娅抬起手,掩着嘴轻轻地笑着。
“锵——”
“锵——”
空气里两声巨大的金属摩擦声,两道又薄又锋利的兵刃仿佛神鬼出没般,突然从空气里显形,快得甚至都让人看不到它们的存在,只能听到它们急速地划破空气的声音。两道巨大的薄刃闪电般地划向特蕾娅,在靠近她的身体范围内的时候,突然消失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银尘脸色苍白,刚刚他在空气里凝结出的两片刀刃,仿佛消失在了特蕾娅周围的空气里。他收敛心神,双手一张,身后的湖泊水面突然高高隆起一个圆弧,如同湖底有一个巨大的怪兽即将破水而出;下一个瞬间,巨大的爆炸声快要将每个人的耳膜都撕裂了,爆炸之后的湖面,突然蹿出无数条仿佛巨龙般的冰柱,它们高高地冲天而起,然后以雷霆般的威力轰然朝特蕾娅砸落,同时,格兰仕人影闪动,仿佛一条灰色的闪电刺向特蕾娅。
无数股力量会聚到一起,轰然炸裂,银尘被迎面而来的气浪冲得不得不往后倒跃出去,跌落在草坪的边缘,差点儿掉进湖里。
四散爆炸的泥土、草屑、冰碴,将空气搅动得一片混沌。银尘努力地在周围急速流动的空气里睁开眼睛,他看着面前的景象,内心的恐惧如同汪洋般将他吞噬干净。迎面走来的特蕾娅,此刻,她全身的纯白色纱裙,仿佛有生命力的巨大海草一样,肆意地朝天空生长着,迎风缓慢摇曳,说不出的恐怖和怪异,她的瞳孔一片苍白的迷茫,嘴角笑意盈盈,仿佛一个艳丽的女鬼准备择人而噬,无数冰碴碎片只要一进入她白裙的范围,都瞬间消失不见,如同石沉大海。格兰仕背靠着远处一棵大树,跌坐在地上,胸前的衣衫上是大块的血迹。
“呵呵……你们听没听说过……有一样东西,叫做女神的裙摆?”特蕾娅笑盈盈地停下来,像是一只猫玩弄着面前挣扎着的老鼠一样,并不急于吃掉它, “那是在防御属性的武器里,最顶级的一面‘盾牌’呢,所有的间接攻击包括元素攻击和魂兽攻击,都在它面前没有任何效果……”
特蕾娅抚摸着她迎风飞扬的雪白裙摆, “正好,我穿在身上的这件白色纱裙,就叫这个名字呢,呵呵,你们说,这该怎么办呀?”
银尘的瞳孔急剧缩小着,他曾经听吉尔伽美什提起过,女神的裙摆是上古的神器,在魂器里属于非常罕见的,他从来没有想过,一面盾牌,竟然会是穿在女人身上的纱裙。
“哦,还有忘记告诉你们了呢,我呀,是现在的四度王爵,不巧的是呢,我的天赋是对魂力的精准感知,如果你们对我直接攻击的话,比如格兰仕的那两把速度极快、对别人来说几乎没办法抵挡的闪电刀刃,他在靠近我之前,我早就能知道他进攻的方位甚至方式了,躲开进攻对我来说,就像在花园散步一样,”特蕾娅仿佛有点儿难过地叹息了一下, “直接进攻没办法,而银尘你擅长的魂术水元素进攻又属于间接攻击,在女神的裙摆的防御范围之内,你们说,怎么办呀?可能你们就没有办法可以杀死我了呢。”
话音刚落,特蕾娅全身的金黄刻纹暴涨开来,无数金黄色的光芒四处流窜,她的目光杀机重重,寒光四射,“但是,我却能轻松地杀死你们!”
巨大的冰刃仿佛是土壤里破土而出的怪兽一般,张大着森然獠牙的血盆大口,咔嚓咔嚓地朝银尘和格兰仕撕咬过去,沿路掀翻的泥土散发着剧烈的腥气,就在那些疯狂蹿出的冰刃快要到达银尘和格兰仕的位置的时候,突然,两团巨大的火焰从银尘和格兰仕脚下的泥土里蹿动升起,无数的火光仿佛蟒蛇般瞬间将冰刃融化成水,火光游动着,如同温柔的守护神一样,保护着银尘和格兰仕。
“这……这不可能……”特蕾娅的脸色苍白一片, “你们怎么可能会使用‘火’的元素……你们到底是谁……”
银尘慢慢地站起来,走到格兰仕身边,他扶起格兰仕,两人并肩站立着。特蕾娅看着他们,眼里是仇恨的目光,她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咬牙切齿地说: “……好,真好……原来白银祭司给了你们这么变态的天赋,我一直以为,【四象极限】只是传说中的天赋,它不可能真实地存在在王爵的体内,原来,吉尔伽美什,再加上你们天、地、海三使徒,天下已经有四个人拥有了这样可以使用所有元素的天赋……好……非常好……怪不得白银祭司要杀你们……”
“因为你们确实该死!”一瞬间,特蕾娅的面容扭曲狰狞,她全身仿佛爆炸开无数的气浪,巨大的白色纱裙膨胀翻滚,仿佛遇风则生一样,瞬间变得巨大无比,铺天盖地的白色云浪,将周围的空间遮蔽包裹,银尘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卷裹而来的白色丝绸蚕茧般裹紧了全身,下一个瞬间,如同千斤巨石压身,白色丝绸像一条条巨蟒般勒紧了自己的身体,胸膛上巨大的压力让银尘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洒而出,银尘听见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
四处翻涌的气流,空气里不时发出雷鸣般的爆炸声,泥土在暴风里旋转飞舞,遮天蔽日,银尘的意识在不断勒紧的白色绸缎里,渐渐消失,特蕾娅看着面前两个被全身包裹着无法呼吸、不停挣扎的一度使徒,脸上是狰狞不断的笑容,“这样的天赋,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你们都去死吧!”
“咔嚓——”
“咔嚓——”
一枚薄薄的刀刃从丝绸的卷裹里刺了出来,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连续不断的刀刃哗啦啦地将层层丝绸划开,仿佛白色的蚕茧里,有什么怪物正在迅速地膨胀、挣扎,呼之欲出……
特蕾娅的心仿佛被一根钢丝勒紧了……“这不可能……这……”她看着不断疯狂地从丝绸里刺出来的巨大刀刃,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突然诡异地笑了, “哈哈……哈哈哈……你竟然使用了黑暗状态,一个使徒竟然不自量力地使用了哪怕是高位王爵都不敢轻易使用的禁忌魂术,哈哈……太好了,我不杀你,你这么努力地要活下去,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特蕾娅白色的瞳孔里放射着兴奋到扭曲的光芒, “我今天就要好好看着你,怎么变成一个怪物!”
天地间突然绽放出的黑色光芒,将白色的丝绸撕成碎片,轰隆隆的声响,仿佛大地都在颤动,银尘的意识缓慢地恢复过来,当他的视线聚拢来的时候,他惊呆了,矗立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匹人马一样的巨大怪兽,他的双臂和背部,长满了巨大的仿佛翅膀一样的剑刃,每一根羽毛,都是锐利坚硬的刀锋,无数刀刃彼此摩擦、旋转,哗啦啦地发出金属的蜂鸣,巨大的马身,高高地仰起它的前蹄,它的马尾不是无数的鬃毛,而是一根仿佛鱼骨般一节一节的巨大鞭子,上面长满了锋利的刀片,随着马尾的甩动,无数参天大树轰然倒下,而在马身之上,是格兰仕健壮的躯体,他的面容狰狞扭曲,身体变得巨大,他的目光含混不清,仿佛阴冷的地狱恶魔般放射着青光,他低沉地嘶吼着,巨大的魂力咆哮翻滚,随着每一声嘶吼,扩散出震碎一切的力量。
银尘的胸口被这样的嘶吼震得如同千钧重压,大口大口地吐着血。
而远处,特蕾娅脸色苍白,她浑身的纱裙已经肆意翻滚扩张到了极限,但是,却完全抵挡不住【暗化】后的格兰仕的一次次简单的攻击,直接而又迅速,没有任何的技巧,没有任何的元素驾驭,仅仅就是单纯的物理性的一击,特蕾娅就仿佛一只断线的风筝一样,从空中高高地抛出去,在半空里洒下无数的鲜血。
.
银尘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攻击太迅速、太强烈,已经超越了人类速度和力量的极限,所以,就算特蕾娅提前预知到了,她也来不及躲开。
银尘看着面前的格兰仕,心如刀割,他的眼泪滚滚地漫出眼眶,他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大声地嘶吼着: “格兰仕!你快恢复正常状态啊!再不恢复过来,你就被【黑暗】吞噬了啊!”
格兰仕听见银尘的声音,他转过身,两只巨大的瞳孔放射着恐怖的青光,他挪动着四条兽腿,缓慢而沉重地走过来,巨大的铁蹄仿佛千斤巨石一样,一步一步地砸向大地,每一步都踩出一个坍塌的坑洞,他的身躯此刻有一座小山那么高,参天的大树在他的身边,仿佛低矮的花丛一样,他弯下身体,巨大而狰狞的面容靠近躺在地上的银尘。
银尘看着居高临下俯瞰自己的巨大怪物,泪水流满了他的脸,他哽咽而撕心裂肺地喊着:“格兰仕……你听我说……我是银尘,我是银尘!你不要变成怪物……你不要变成怪物!你快回来!你快回来啊!!”
巨大而狰狞的怪兽脸上,此刻依然可以看见格兰仕英俊而野性的轮廓,他的眼眶膨胀了很多倍,高高地隆起,他的两枚瞳孔仿佛两轮巨大的月亮一样。它看着躺在地上渺小的银尘,狰狞的面容突然安静了下来,目光里缓慢地恢复着柔软的光芒,渐渐地,它的瞳孔清晰了起来,狰狞的青光散去,巨大的瞳孔里,是柔软的守护光芒。
银尘看得心都碎了。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它巨大而狰狞的脸,他的手抚摸过它獠牙边光滑的鬃毛,低声说道:“求你了,你快变回来……我不要你变成怪物……我知道你听得见……”
它巨大的瞳孔里,缓慢地流出了滚烫的眼泪,泪水沿着它的脸庞流下来,湿润了银尘的整个胳膊,它咧着巨大的嘴,锋利的牙齿颤抖着,像在哭泣。
随后,它身后巨大的双翅环绕过来,像是温柔的拥抱一样,抱紧了银尘。
无数锋利的刀刃哗啦啦地转动着,铿锵作响,银尘的喉咙里充满了黏稠的血浆,这使得他发出的痛苦呻吟模糊而又短促,他的躯体在无数刀刃哗啦啦地切割下,渐渐地变成了碎块,每一条血管每一根筋脉,都被无数温柔拥抱他的旋转刀刃,切割寸断。他的血从身体下面流出来,浸染了一整片草地。
他的意识渐渐消散,他望着离他的脸只有几寸距离的巨大金黄色瞳孔,他看见它滚烫的眼泪仿佛悲痛的大河,滚滚地流淌到自己脸上。
他充满滚烫鲜血的喉咙里,最后的一声模糊的声音是, “我不怪你……”
巨大的轰鸣声,一声,一声,仿佛沉重巨大的鼓点一样,随着巨大的铁蹄,消失在森林深处。锋利而巨大的鞭状马尾,所过之处,森林无声地成片倒塌。怪兽巨大的悲鸣,仿佛胸中无法诉说的悲痛,消失在月光的远处。
凄冷的月色下,银尘的尸体躺在湖边,鲜血顺着湖岸,流进碧绿的湖泊。
第十九章 猎神闪光
【四年前】
【西之亚斯蓝帝国?深渊回廊?北之森】
吉尔伽美什面前的地上,一枚精致的冰雪雕刻而成的莲花静静地绽放在满地的血浆里,通体剔透,仿佛水晶般萦绕着星辰的光芒,这是漆拉刚刚随手种下的棋子。
“你还挺幽默,”吉尔伽美什揉了揉额头,苦笑着说, “做了一朵【小宽恕】给我当棋子,真是,说不出的感谢啊。”
漆拉尴尬地笑了笑,一脸窘迫的神情, “我无意识地,随手就做了,结果可能下意识里在想着莲花,所以就成了这个样子……”
吉尔伽美什抬起手拂了拂肩膀上的碎雪,朝那枚水晶般的莲花走过去,“我没有回来之前,留在原地,不要对宽恕有任何的挑衅,它现在依然在吸收黄金魂雾的阶段,应该暂时不会发动大规模的攻击。但如果我之后没有回来的话……”吉尔伽美什轻轻地在那枚棋子旁边蹲下来,回过头,抬起他金黄浓密的睫毛笼罩下的眸子,他的笑容迷人而又充满了凌驾一切的尊贵,“你们估计也回不去了。”说完,他伸出手,拾起了那朵冰雪莲花。
空气里一阵轻微的波动,吉尔伽美什的身影就仿佛被风吹散了一般,消失在空气里。
远处,仿佛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般巨大的宽恕,此刻安静地轻轻摇曳着它巨大的白色花瓣,如同无数翻涌堆积的云片,层层遮蔽了视线的尽头。
刚刚一直昏迷的幽冥,此刻恢复了意识。他挣扎着走到漆拉的身边,望着吉尔伽美什已经消散的身影,他嘴角轻轻地往上一斜,邪气而英俊的笑容像一道黑色的光, “那我就先去‘那边’找她了哦。这里,交给你了。”他身上刚刚被撕裂的无数肌肉,此刻正在快速地愈合,包括胸口上那几个被红色血舌挖出的巨大血洞,现在也已经被新生的粉红色血肉填满,上面的肌肤正在愈合成最初丝缎般的光滑。他之所以能够仅次于吉尔伽美什,占据二度王爵的位置,就在于他除了拥有登峰造极的杀戮力量之外,愈合能力在王爵里也足以高居上位。
漆拉的面容如同山顶万古凝固的寂寞雪线一样,他凝重而缓慢地点了点头,目光里有什么东西翻涌着、挣扎着,但最后还是熄灭下去。他望着吉尔伽美什消失的尽头,眼眶里有些湿漉漉的光芒,仿佛春天阳光照射下,森林里积雪刚刚融化出的波光粼粼的溪涧。
【四年前】
【西之亚斯蓝帝国?雾隐绿岛】
破晓的曙光从浓厚的白云背后刺破而出,清澈的光束均匀地抚摸着雾隐绿岛上终年不散的绿色水汽。仿佛温玉般连绵不断的绿色树荫,衬托着沉睡翡翠般的湖光,整个天地都仿佛笼罩在这样的绿色光晕之下。
幽冥的脚步声很轻,他像一个不惧怕阳光的地狱鬼魂一样,裹着他的黑色长袍,一步一步走进这个亚斯蓝领域上,被所有人视为圣地而不敢轻越雷池的地方。因为他知道,这个地方的主人,甚至是随从,在这个黎明之后,都将不复存在,或者说,现在就已经不复存在了。他清楚特蕾娅的实力。
草坪上的露水将幽冥的靴子打湿了。他一路走过来,享受着笼罩整个天地的庞大寂静,就如同地狱的亡魂享受着地狱里永恒的黑暗死寂一样,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一道明媚的疤痕,装点在他英俊而肆虐的面容上。
但是,当他看见躺在草地上的特蕾娅的时候,他的笑容一点儿一点儿消失了。
巨大的草坪上,是无数条仿佛被巨刃劈开的千沟万壑,草坪上像是被砍开的血肉一样翻出一条一条黑色土壤的裂缝,远处的一块草坪上清晰而骇然地留着两块黑色烧焦的痕迹,空气里依然残留着某种东西燃烧后留下的焦灼气味。特蕾娅半躺着靠在一块石头上,脸色苍白得仿佛一块冰,她的瞳孔里是难以压抑的痛苦。花瓣般娇嫩的嘴唇,此刻微微张开着,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呼吸。仔细看就会发现,她身上雪白的纱裙已经被凝固的血液染红,身躯上被划出了无数条刀口,大部分正在缓慢而艰难地愈合着,还有一小部分保留着最初的创痕深度,每一刀都能看见血肉深处森然的白骨。
而不远处的湖边,躺着银尘冰冷僵硬的尸体。其实已经看不出是谁了,整个尸体在寒冷的清晨露水里,已经硬得像一块石头,身体已经四分五裂了,包括面容上,也已经被无数条刀痕弄得面目全非。整个尸体如同被绞碎了的一堆尸块,错乱地堆在湖边。
.
“那是哪个使徒?”幽冥皱着眉头,抬起手掩了掩鼻子,问道。
“天之使徒,银尘。”特蕾娅勉强提高了点儿音量,回答着幽冥。
“死得这么恶心,你下手挺狠的嘛。”幽冥的嘴角又露出那种仿佛对世间一切都不屑一顾的笑容,轻蔑却又充满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还没这个能耐。杀他的是地之使徒格兰仕。”特蕾娅闭上眼睛,加速着身体的恢复。
“哦?内战了?有意思啊。”幽冥呵呵地笑着,一边说,一边走到特蕾娅身边蹲下来,伸手握起特蕾娅的右手,将她雪白而纤细的手掌,轻轻地放到自己赤裸而结实的胸膛上,“别客气。”
特蕾娅咽了一口嘴里残留的淤血,闭上双眼,手指尖引动出几丝金色的光芒,接着,仿佛大海般汹涌澎湃的魂力源源不断地从她的手臂流进身体,全身翻开的刀口,哗啦啦地高速愈合着。幽冥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看着特蕾娅苍白的面容渐渐地浮现出血色,脸上的笑容邪气如旧,这让他看起来有一种孱弱的感觉。但谁都知道,他是亚斯蓝的杀戮恶魔,“孱弱”这样的字眼,永远都和他没有关系。他代表的,是永恒的杀戮和血腥。
特蕾娅放下手指,轻轻地站起来,经过了一晚上的愈合,再加上刚刚幽冥传递过来的巨大魂力,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身上的魂器,女神的裙摆如同雾气般翻涌旋转着,然后化成光缕,倏忽几声,回到她的身体里。她又恢复了她一身黑色袍子的性感模样。
她和幽冥站在银尘的尸体旁边,她说: “格兰仕在和我战斗的时候,不惜使用了黑暗状态,但你也知道,就连作为四度王爵的我,天赋就是对魂力的精准感知和应用,我都没办法百分之百保证可以熟练地驾驭这种挑战魂术师极限的禁忌魂术,他一个小小的使徒,才多大年纪,就这么自不量力……真令人费解。”她的面容艳丽但是冷峻,没有了平时看起来的轻佻和媚态。
“作为一度王爵的使徒,他们的实力早就等于低位的王爵了吧,他们身上有太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了,正因为如此,他才敢去碰黑暗状态吧。不过他们太低估这个禁忌魂术的力量和代价了。”幽冥看着银尘的尸体,若有所思。
“他们的秘密太多了。不过至少我知道了一个,他们的天赋。”特蕾娅咬着牙,缓慢地说道。
“是什么?”幽冥转过头来,脸上少了玩世不恭的不羁,换成了一副凝重的表情。
“四象极限。”特蕾娅一字一句地说道。
幽冥看着特蕾娅,没有说话,过了半晌,他转身沉默着朝远处走去,“那他们真的该死!”
【四年前】
【西之亚斯蓝帝国?深渊回廊?北之森】
吉尔伽美什从空气里显影出来,棋子已经将他从远处直接越过了庞大得如同山脉般的宽恕,来到了更靠近北之森边缘的北边,准确地说,应该是更靠近了此刻还没有明显宣战的亚斯蓝魂兽的巅峰——自由。
吉尔伽美什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山壁上,一朵新的冰晶莲花悄然绽放在那里。显然,是漆拉在自己刚刚从那边传递过来的瞬间里,也和自己一起瞬移了过来,并且在自己显影之前,为自己制作了一个回去的棋子,然后又返回了刚刚的地方。吉尔伽美什微微地笑了笑,他一点儿都不惊讶于漆拉的速度。他太了解漆拉了。这个这些年一直和他交手的男人,这个长着一张比女人都还要俊美的面孔,却有着接近极限速度的男人。只有自己,才清楚漆拉的实力,虽然排名仅仅是在三度而已,但是,如果真要打起来,一度的自己和二度的幽冥,绝对头痛。不过,对于幽冥的实力,吉尔伽美什也不了解。可能自己在雾隐绿岛隐居太久了,和银尘、东赫、格兰仕三个人整天过着隐士一般的生活,已经对这个国度上崭新崛起的王爵们不了解了。比如现在的二度王爵幽冥,和现在的四度王爵特蕾娅,自己都不熟悉,只是简单地知道些关于他们俩的事情。
吉尔伽美什慢慢地朝前面走去,他的笑容依然温暖如同春日里带着彩虹光晕的日光,脚步缓慢,镇定自若,仿佛在花园里散步般悠闲,但其实,在一步一步的前进中,吉尔伽美什已经开始一边调整着自己的身体姿势,一边调动起自己的魂力了。因为他已经在空气里捕捉到了前方传来的若隐若现的魂力。
那是来自几乎接近沉睡状态的自由的魂力,并且很明显是刻意隐藏之下的魂力,可能除了特蕾娅之外,一般的王爵都无法感知得到。但是,吉尔伽美什微笑着,皱了皱眉毛,有点儿苦笑着,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这下可麻烦大了。”
因为,吉尔伽美什捕捉到的那几丝仿佛空气里飘动着的蛛丝般微弱难寻的魂力,其精纯度完全超越了他的想象,仿佛最纯净的液态黄金丝一般,流动在空气里。如果自由全面觉醒的话……
想到这里,吉尔伽美什迈出去的一只脚突然停在了空气里,他像是突然静止凝固了一样,一只脚悬在空中,迟迟不肯踏下去。
此刻,他脚下的土壤里,轻轻地,仿佛破土嫩芽般温柔地,开出了一小束一小束的冰花,缓慢而轻盈地,在他的面前凝结出一条银白闪亮的线来。
他明白,这是自由的警告
“越过冰线者死。”
吉尔伽美什收回悬在空中的脚,站在原地不动,停在冰线的后面。他身处的地方,背后是狭窄的峡谷,往前仿佛是走入壶口、深入谷腹般越来越宽广,前方豁然开朗,一望无际的旷野,无数参天的大树高耸入云,高大的云杉、红松、冷松……一株一株地拔地而起,厚厚的积雪一团一团地堆积在森林中,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沉重的静谧,偶尔有零星的雪片,带着光晕从天空的树冠上飘落下来,仿佛羽毛般缓慢地飞舞在树与树的间隙。
吉尔伽美什微笑着,轻轻地弯腰鞠了一躬,他抬起头,目光望着森林深处,嘴角的笑意仿佛一片溪面上即将融化的薄冰,若有若无,他突然瞳孔一紧,身上的金色刻纹浮现出来,然后又一闪即逝,一缕同样不易察觉的魂力,从他的身上扩散出来,仿佛涟漪般朝森林的深处扩散开去。这同样是一股仿佛液态黄金般精纯的魂力,来自这个国度里王爵的巅峰。吉尔伽美什心里清楚,作为两股几乎同等级对峙的魂力,稍有不慎,就会是一场摧毁半个王国的灾难。他安静地站在原地,不卑不亢地等待着,他维持着礼貌的姿势,同时身上的王者霸气依然如同光环般笼罩着他。他散发出的这股魂力,类似于对自由的一种邀请,或者一种实力的证明。他用一种礼貌但同时毫不畏惧的方式,向自由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我不来宣战,但是,如果宣战的话,我也不会畏惧,你可以根据我的魂力,来判断是否与我对战。”
时间在这样近乎凝滞的对峙里流逝着,吉尔伽美什仿佛站立在光线里的一座雕塑,一动不动,除了偶尔风吹动他金黄的发丝,他整个人像是静止在时间之外。
“嗡——”
“嗡——”
空气里轻轻地、缓慢地传来几声仿佛蜻蜒振翅般微弱的弦音。
终于来了。
吉尔伽美什抬起他低垂的眼眸,金黄色的睫毛在光线里闪烁出羽毛般的柔软质感,他的笑意温柔而高贵。
他看着前面,朝自己缓慢走来的亚斯蓝第一魂兽——自由。
它停在离自己几米开外的一株横倒下来的巨大红松树干上,天空垂直而下的几束光线,在它小小的身躯上,投出几个游弋的光斑,它全身雪白如同银丝般的皮毛,衬着周围洁白的积雪,看起来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这只小巧而又温柔的猫,此刻正趴在褐色的粗大树干上,用它温驯而乖巧的冰蓝色眸子轻轻地望着吉尔伽美什。
过了一会儿,它伸了个懒腰般站起来,用极其轻盈的步子,仿佛一个白色的精灵般缓慢地朝吉尔伽美什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它一直定定地望着吉尔伽美什,目光湿漉漉的,大大的冰蓝色眸子看起来温驯甜美,仿佛一个淘气的宠物,正在冲自己的主人撒娇。
但是,吉尔伽美什知道,在它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的过程里,它一直都在衡量着他的魂力水平,不过,对彼此而言,他们的魂力都像是深不见底的汪洋,所以,自由一步一步地靠近,但是也没有任何行动。
吉尔伽美什依然微笑着,低下头目光温柔地看着朝自己脚边走过来的自由。
当它停留在吉尔伽美什脚边的时候,整个天地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样。此刻的彼此,看起来都温柔安静,但是,平静的表象之下,谁都不知道是多么骇人的滔天巨浪。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都有可能导致一场天崩地裂的魂力爆炸。
终于,在彼此对峙了几乎一分钟之后,自由轻轻地眯起眼睛,仰起它毛茸茸的可爱的小脸,歪过头在吉尔伽美什的脚上蹭了蹭,然后继续朝前面走过去了。吉尔伽美什突然松了口气,他这才发现,自己的额头已经布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脸上凝重的僵硬微笑,此刻才真正仿佛春天的花瓣般舒展开来。他转过头,准备走回峡谷,既然自由已经选择了不参战,那么自己只需要专心对付宽恕就行了。
但是,当吉尔伽美什转过身的时候,他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的面容仿佛被寒冬的风吹割着一样,呈现着一种冻结的死灰色。
因为,前方离自己不远处的自由,此刻正站在返程棋子的那朵冰雕莲花旁边。它转过身来看着吉尔伽美什,大大的冰蓝色眼眸,此刻已经全部变为了金黄色。它瞳孔里一道金光轻轻一闪,下一刻,它身后峡谷的地面上,一道数米厚的冰墙,仿佛一座小山一般从地面轰然爆炸而出,瞬间耸立入云,把整个峡谷的人口完全封死,也同时,把那朵脆弱的棋子,隔绝在了冰墙的另外一边。
自由回过头来,温柔的眼神依然乖巧温驯,它张开嘴,仿佛撒娇一般轻轻地“喵”了一声,空气里几道快得几乎看不见的透明扭曲一闪而过。
远处,吉尔伽美什的身躯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高高抛起,朝着森林深处重重地摔落而去,凌空洒下几股滚烫的鲜血,落在雪地上,发出“吱吱”的声音,触目惊心的红。
自由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轻盈地朝他走过去。
【四年前】
【西之亚斯蓝帝国?雾隐绿岛】
日光下的雾隐绿岛,雾气渐渐散去。
光线赤裸而暴烈地垂直照耀在草坪上,湖面上,四处蒸腾的热度,让这个冬日仿佛夏天般炽热。
草坪上一道一道仿佛刀疤般的土壤裂缝,证明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刀光剑影。
而现在,仿佛人去楼空般,整个群岛空无一人,让人快要发疯的绝对死寂,笼罩在湖面的上空。遥远群岛深处偶尔传来的一声尖锐的鸟鸣撕破天空,仿佛划破锦缎的匕首,让这种恐怖的寂静更加摄人心魄。
银尘破碎的尸体,依然无人理睬地停留在湖边,湖泊里那一块被他的鲜血染红的区域,这时也已经扩散开去,湖面恢复了碧波荡漾的绿意盎然。
一两只苍蝇嗡嗡地围绕在他的尸体旁边。
空旷的天地间,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带着回音响起。
草坪上,一双镶嵌着白银装饰的白色靴子,此刻正一步一步地走向银尘冰冷的尸体。
明媚的阳光照在来人的脸上,英俊得让人窒息的面孔,精致的下巴上一层若隐若现的青色的胡楂,笼罩在金色羽毛般浓密睫毛下的琥珀般的双眼,此刻安静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破碎的银尘。无边无际的绿树的绿影,将柔和而温润的光芒投射到他高大而修长的身躯上,银白色的长袍,装饰着无数精致而昂贵的白银镶边。风吹起他的披风,仿佛一片缓慢浮动的云彩一样,充满了让人目眩神迷的美。
他抬起手,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动了动,银尘的尸体瞬间被一层剔透的冰块包裹起来,他抬起头,环顾了一下此刻周围死寂的绿岛,剔透的阳光抚摸着他英俊而尊贵的面容。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