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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斜的复印

_4 松本清张(日)
  这是意想不到的事。
  “是的。崎山非常害怕沼田,于是提高了警惕,渐渐不上‘春香’来了。我有我自己的打算,他不来,我觉得很冷清。劝崎山跟沼田见一次面。起先崎山光骂他,不想见他,后来见我一再劝解,他终于同意了。也许他本人也考虑当面解决问题好,以免留下后患。他说,如果沼田答应见的话,那就见一见吧。是我给他俩搭的桥。”
  “于是您去找了沼田君,是吗?”
  “是的,仍然在他站在店门口的时候,”美失子说:“我劝沼田,既然崎山愿意见你,你也不要老是站在这儿了,见见他又何妨?沼田说,行,那就见见吧!这样,他俩见了面。”
  “是在‘春香’见面的吗?”
  “不。”美矢子摇摇头,“崎山说,在东京市内见面,人多眼杂,还不知道沼田这家伙会给他找些什么麻烦,还是找个不扎眼的地方。他们俩见面是在去年年底,是我打电话给沼田,又同崎山联系好。具体日子我忘了,可能是一月底,两人在深大寺会面。”
  “什么?一月底?”田原典太不由地睁大了跟睛。
  一月底,估计沼田嘉太郎就是在那时候被杀害的,同时崎山和野吉也从那时起不去‘春香’吃喝了。再说,约定在去年年底会面,沼田从今年起不到里欧酒吧间去了,这样在时间上对起头来了。
  此外,深大寺这地点也使田原吃了一惊。深大寺在东京郊外,住于离中央线三鹰车站数公里的偏僻的地方。
  深大寺是古寺,附近以荞麦面条出名。
  崎山为什么要约定在这样的地点?这地方不扎眼,还有其他许多方便之处。但选择这样交通不便的乡下,令人难以理解。
  第十章
  4
  “以后呢?”田原催促她说。
  “您也许已经猜到了,那时我和崎山已经建立了特殊关系。
  现在想来,崎山正是从那时起迷恋于我。”
  说到这里,堀越美矢子感到有点难为情,但她的眼神里告诉田原,她仍然怀念崎山。
  “深大寺旁边有一家荞麦面店,还有几家以荞麦面出名的茶馆。这一天不是星期天,人很少,我和崎山、野吉三人坐小型客车去的。”
  “沼田没来吗?”
  “沼田单独行动,考虑到一起坐汽车去不合适。不过既已约好,相信沼田准会去的。果然不出所料,沼田早在深大寺等我们了。”
  “那么崎山、野吉和沼田举行会谈锣?您在旁边伺候吗?”
  “不,崎山不让我跟他们一块进去,他只是把我带去在路上作个伴罢了。在荞麦面店的二楼有小吃部,崎山、野吉和先来的沼田三个人土了二楼。”
  “等一等。”田原典太制止她,“沼田是先来的,崎山和野吉是后来的,他俩见了沼田,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田原认为这很重要。
  “沼田在茶馆屋檐下的椅子上呆呆地坐着,我们的汽车一到,他才懒洋洋地站起来。崎山先下车,沼田蹬着眼睛朝这边看。
  他那眼神太可怕了,一直到现在我也忘不了。”
  “他的眼神怎么啦?”
  〃太可怕了。带着憎恨的表情,就象见了仇人似的。”美矢子想起那时的情景。
  “那么崎山和野吉都说些什么呢?”
  “两人一挥手说;‘你来了!’这时,崎山和野吉似乎是讨好沼田的态度。沼田连招呼也不打。于是野吉踱到沼田身旁,嬉皮笑脸地不知说了些什么。沼田绷着脸,总算随和了些,三人上了荞麦面店的二楼。”
  “那么你呢?”
  “崎山叫我在楼下等他,不让我上二楼。在楼下请我吃荞麦面。我很担心,因为沼田恨崎山,说不定会打起来。我竖起耳朵听,可是楼上没有动静,可能谈得不错,于是我便放心了。”
  “在二楼谈多长时间?”
  “有四十分钟。我吃完面条,看来用不着担忧了,到深大寺境内走了一圈,回来时,他们仨已从楼上下来了。”
  第十章
  5
  田原点点头。
  “从二楼下来时,他们仨是什么样表情?”
  “不怎么高兴。怎么说好呢?反正沼田嘴角上有点笑容。”
  “他俩呢?”
  “不象刚才那样嬉皮笑脸了,脸色不太好看,我估计他们谈话的结果并不很理想。”
  “以后呢?”
  “崎山说,我去送一送沼田,坐上了等在那儿的小客车。”
  “那么你和野吉呢?”
  “崎山说,你们俩坐最后一班公共汽车回去。”
  “公共汽车?”田原歪起了脑袋,“为什么你们俩不坐小客车一起回来呢?从深大寺出发,反正是顺路的。”
  “崎山说,他还要带沼田去别处。野吉也同意这样做。我当然愿意和崎山一块儿回去,但野吉劝我跟他一起坐公共汽车回去。”
  “沼田老老实实地跟崎山上了小客车?”
  。“是的。两人没多说话,也不争执,总之,绷着脸上了汽车。
  我后来担心,两人既然如此不对劲,又上哪儿去呢?”
  美矢子当然觉得奇怪,田原也感到不可理解。两人也没有说上哪儿去,甩下美矢子就走了。奇怪的是,看来两人并没有和解,为什么又坐在同一辆汽车里呢?
  “我问野吉,他俩上哪儿去了。野吉说,没事儿,可能另找一个地方喝酒去了。这明明是撒谎。既然是喝酒,为什么不带我们一起去?可是不管我怎么问他,野吉就是不说实话。”
  “后来你该见过崎山锣,崎山是怎么说的呢?”
  “崎山来‘春香’时,我问他了。他说,那天送沼田到多摩川河岸吃河鱼去了。这也是撒谎。这不可能。可是崎山就是不肯跟我说实话。”
  “唔。后来你见了沼田了吗?他又怎么说呢?”
  “不。”掘越美矢子矢口否认,“一次也没见过。打那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呃?那是最后一次?”田原凝视美矢子的脸。
  “是的,打那以后再也没见过他。过了两个月,刑警拿着沼田的照片来‘春香’,那是死后照的。”
  田原的心咚咚跳起来,问道:“你到深大寺是在哪一天?”
  “记不太清了。”
  这日子很关键。
  沼田嘉太郎打那以后失踪了。也许他就从此从地球上消失了。
  他和崎山坐汽车上哪儿去了呢?
  沼田嘉太郎的尸体是两个月以后发现的,他可能就活到那一天为止。
  “您想不起是哪一天了吗?”田原问美矢子,“比方说,那一天商店里有什么特殊的装饰,大街有什么活动。……”田原努力唤起美矢子的记忆。
  “是埃”美矢子低声嗫嚅道。忽然她抬起头来,睁大眼睛大声地说;“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吗?是哪一天?”田原趁势追问她。
  “我们在荞麦面店休息时,看见附近农村的孩子穿着新衣服。
  所以我想起来了。”
  “对,对,想得好,怎么?那一天有庙会吗?”
  “不,不是庙会,是旧历的新年。”
  “呵,原来如此!”
  深大寺虽属于东京都,但那一带还是泥土气息很浓厚的乡下,周围有很多农家,土地很广阔,还保留古老的风俗。
  旧历新年,那只要一查年历就明白了。
  “没记错吧?”这是个关键,田原又叮问了一句。
  “没错,我还问了那穿新衣服的小孩。”
  “那就可靠了。”
  田原高兴极了。崎山和沼田坐着汽车从此消声匿迹,只要查到在哪一天,由此着手进行调查,总会找到线索。
  沼田的尸体是在死后两个月被发现的。但不知道是哪一天被杀的,美矢子所说的事实是一大收获。
  这时,美矢子的脸上忽然显出不安的神情,“我这么说,并不是来向你揭发崎山对沼田怎么地了。……”美矢子也觉得崎山可能是凶犯。因为她虽恨崎山,但又不想让田原认为崎山是凶犯。田原了解她的心理。
  “那当然是。”田原肯定地答道,“我也并不认为崎山杀了沼田。但沼田又是被谁杀害的呢?现在还我不到凶犯,不过崎山带着沼田坐上汽车走了,这一事实早晚会搞清楚的。”
  美矢子仍然忐忑不安。她对自己说出的话忽然害怕起来。
  “你是不是要报告警察,还是登在报上?”
  “不,不,决不。”田原笑道,“我决不会这样轻率的。这些话都装在我心里,对谁也不说。”
  “是吗?”美矢子仍然不放心,但多少宽了宽心。“那就拜托了。我刚才对您这么说,是因为感到您对沼田的事很关心。”
  “谢谢!”田原向她道了谢,“您的心情我是十分理解的。崎山君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
  美矢子仍然低着头,眼睛里含着泪水。干女招待的人比普通女人容易掉泪。田原在咖啡馆和美矢子谈了很长时间,然后把美矢子送到有乐町车站。她的情绪比刚来时消沉多了,仿佛她兴奋地把心里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了,此刻再也无法收回,不由得后悔起来。
  “崎山君的事,你放心好了。”
  田原同情起美矢子来。她被男人遗弃,心里恨他,把不该说的话都对田原说了,说完,又后悔了。
  她走进检票口。她那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一点精神也没有,聋拉着肩膀。
  第十章
  6
  田原阅到报社。一进社会部编辑窒,见时枝伍一满脸汗津津地不知在写些什么。田原弯着腰凑到他的肩膀上。
  “喂,你忙吗?”
  时枝回过头来;“不怎么忙。”
  田原见时枝汗流满面地用铅笔忙着写不等着急用的稿子,因为这时刻正好是截稿时间,谁都忙着,他也不能闲着没事。
  “那么你来一下,我有些话跟你说。”
  “行。”时枝放下铅笔。
  田原先来到报杜的食堂。这时不到开饭时间,食堂里很空。
  他选择靠窗户的角落坐下。不一会儿,时枝也来了。周围没有人,只有食堂里的姑娘们在柜台那边闹着玩。
  “什么事?”时枝的鼻尖上还冒着汗。
  “又有新的情况。”
  “呃?她又来了吗?”
  时枝指的是沼田曾经住过的公寓的房客的姑娘。
  “不,另外一位。这人你认识,是‘春香’的女招待。”
  “呵,是她!”时枝连连点头,“是不是那个叫阿夏的?”
  “是的,你的记性真不错。”
  “她的围裙上印着‘夏’字,所以留给我的印象很深。来跟你说些什么?”
  “事情是达样的---”田原把脸凑到时枝跟前,“我们猜得不错,她果然认识沼田。”
  “是吗?”时枝点点头。
  “她是这样说的---”田原把美矢子说的话一五一十详细地转述给时枝,时枝自始至终注意地听,鼻尖上的汗越来越多。
  “这事情很重要啊!”时枝兴奋地说。“等一等,我先打一个电话问一问调查室,旧历新年是哪一天。”
  时枝这人遇事很机灵,立刻借食堂的电话去问调查室。他回来将笔记本拿给闺原看,“一月三十日。”
  田原托腮沉思。过了一会,他说,
  “一月三十日崎山把沼田带到一个地方,从此以后,沼田就失踪了。”
  “那么说,沼田是在那一天被杀的。”时枝盯住自己写的“一月三十日”几个字看。
  “不,现在还不能马上作出判断,这是个重耍的日子。崎山用什么理由把沼田带走的呢?他们又上哪儿去呢。……”两入沉默了一会儿。时枝仰起头说;“深大寺倒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他嗫嚅道。这句话声音虽小,但传到田原的耳朵里宛如一声惊雷。他本来大大咧咧地,并不注意深大寺这地方,经时枝一说,倒提醒了他。
  田原抓住时枝的肩膀,说道,
  “喂!深大寺这地方很重要。”
  “呃?”时枝被田原弄得莫名其妙。
  “崎山的家不是在吉祥寺吗?离深大寺很近。从东京市中心去深大寺,坐中央线电车到吉祥寺下车,那儿离沼田被杀害的武藏境也不远。这三个地点几乎是一个等边三角形。”
  崎山法人税科科长的家在吉祥寺,沼田嘉太郎与崎山亮会谈的地点在深大寺,沼田尸体被发现的现场在离武藏境北二公里的麦田中,这三个地点几乎是个三角形。
  田原将自己的想法说给时枝听。
  “这倒挺有意思。”时枝赞同田原的发现,“深大寺与发现尸体的现场是三角形的底边,有意思。这样一看,崎山为么把沼田叫到深大寺就可以明白一半了。”
  “一半?什么意思?”田原注视时枝的脸。
  “总之,这是从地理上考虑才选择深大寺的。您的话使我注意到,崎山住在吉祥寺,把它比作一把扇子。正好占着个重要位置。深大寺和发现沼田尸体的武藏境现场就是扇子的两端。
  “唔。”田原听了他的说明,点点头。
  “这样看来,从地理上考虑,崎山选择深大寺有其必然性的。”
  “是的。从崎山家到以上两地点几乎是同等距离。”
  “不,我还没有考虑这么多。不过我总党得崎山选择深大寺有其理由。”
  田原在纸上画了一张草图,中央线在正中问,从东到西画上个○,再画上获洼、吉祥寺、三鹰、武藏境、武藏小金井,国分寺、立川方面的站名。在深大寺上画上个○。又在靠近武藏境的杀人现场画上个x。
  两人目不转睛地盯住这张草图看。
  “崎山对沼田说了些什么话,让他上了汽车带走了呢?”
  时枝抬起头来说。
  “这个。……现在还不知道。总之,崎山和沼田在深大荞莽麦面店的会谈进行得并不顺利。于是崎山只得甘拜下风,采取怀柔手段,把他领到另一个地方去。”
  “领到哪个地方呢?”
  “问题就在这儿。”
  “‘春香’的阿夏怎么说的呢?她也不知道上哪儿吗?”
  “阿夏不知道,她和野吉在荞麦店门口送他俩走的。”
  “野吉为什么留下了呢?”
  “这可能有两种原因,一是光把阿夏留下,恐怕她不干,于是留下野吉稳住她,二是崎山和沼田去的地方没有必要让野吉知道。总之,崎山和沼田两人去了,就能达到目的。”
  “什么目的?”时枝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是不是直接杀害他,此刻还不敢肯定,至少这是让沼田接近死亡的一个重要步骤。”田原自言自语地说,“首先要查明这辆汽车去的目的地。”
  田原注视草图上的各个地点。
  深大寺前面的马路,一条向调布街道延伸,这条道路向北通三鹰、吉祥寺,另一条向南通甲州街道,再横断南下,连接从独江方面去多摩川畔的道路。从甲州街道再往西,可以去府中、立川,往东就到新宿。
  第十章
  7
  “阿夏是在去调布街道的途中上了车,因此她不知道车从哪儿来的。”
  “喂,我想起来了。”田原忽然大声说道,“我们得设法找到那辆车。”
  “那怎么找?过了这许多时候了,恐怕不好找。”时枝反问道。
  这辆车是崎山雇的,肯定是在他有面子的出租汽车公司。这些家伙们利用业主巧妙得很,不用自己掏腰包。所以要先找到崎山经常用的出租汽车公司。”
  “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你用什么方法去找那辆出租车呢?
  ”
  “阿夏不是说过了吗?他们到深大寺是在旧历新年,阳历一月三十一日薄西山。只要找到那一天的行车日志,就可找到去深大寺的车。”
  时枝拍手道,“对,对,这是好主意,赶紧动手去查。”
  “崎山有面子的出租汽车公司。这个问题不大,只要问一下崎山所在的税务署钓职员,立刻就可找到线索。不管它有多少家,一家一家的查;查到一月三十日的行车日志是哪辆车去的深大寺不就得了吗?”
  田原的手指指着地图,对时枝意味深长地微笑。
  田原和时枝分好工,分头去走访崎山经常租车的出租汽牵公司。
  首先到R税务署去问,很快就了解到一共有三家。田原猜想是那家较小的出租汽车公司。
  这家小公司分轿车部和小客车部。首先查小客车部,发现崎山经常用小客车请客,当然都是白坐的。
  “一月三十日?”职员翻阅了行车日志。
  田原递给他一张报社的名片,故意不提崎山的名字。找了个借口,就说为了调查某事件来的。
  “是深大寺吗?有了!”那职员把行车日志拿到窗口给田原看。
  “一月三十日,二时三十分由xN町出发一三时三十分到达深大寺,待客三十分,四时从深大寺出发一四时二十分到达三鹰车站。司机肯木良。”
  田原一看底下,用车者的名字明明白白写着“崎山亮久”的名字。
  “这位叫青木的司机在吗?”田原问道。
  “不知在不在,我去看一看。”
  那职员很客气,特地到司机住的地方去瞧了一下,立刻返回到窗口。
  “再过二十分钟就回来了。”
  “是吗?那么我们在这儿等他一会儿吧。”
  田原觉得老站在那里不象样子,便踱到出租汽车公司门外遛跶。
  天气晴朗,暖洋洋地,街上行人熙熙攘攘。
  不多久,营业所里有人叫他。
  “青木司机回来了。”
  职员把青木司机带到田原跟前。司机是一位二十三、四岁的青年,脸上有点儿惊讶,不知道为什么找他。
  “您是青木君吗?您正忙的时候来打扰您,对不起。”田原典太笑着对司机说,“您在一月三十日送R税务署的崎山料长去深大寺,是吗?”
  司机想了一下,答道;“是不是一月三十日记不太清了,总之在一月份我送崎山科长去过深大寺。”
  “你的行车日志上写的是一月三十日。”
  “那就没错了。”
  “野吉科长也一块儿去的吗?”
  “是的,野吉科长也一块儿去的。”司机大声地说。
  “根据日志,一月三十日那天,你在荞麦面店门口等了三十分钟,四点二十分抵达三鹰车站。是不是这样?”
  “是的。”
  “谢谢。那时你送崎山科长和另外一个客人到三鹰车站,是不是?”
  “是的。崎山科长和另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司机完全想起来了。
  “那个人有多大年纪?”
  “三十左右吧!”
  “两人在三鹰车站前下车的吗?”
  “是的。崎山科长叫我在三鹰车站的南口停车。”
  “从深大寺到芝鹰车站约行驶二十分钟,是不是?”
  “差不多。”
  “两人在汽车里有什么表现?”
  “这个。……”
  司机的眼神有点儿踌躇。他不明白新闻记者究竟有什么目的来打听这些事。
  “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把您的名字说出去,决不会给您找麻烦,我们和刑警不同,我们是来采访的。”
  司机点点头。
  “二十分钟是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怎么样?他俩亲密不亲密?”
  “不,并不怎么亲密。两人好象都没说话。”司机一点一点地说。
  “您是不是从返光镜里看到后座上的情景?”
  “是的。因为后座上没有动静,我看了一两次。”
  “那时候的情况怎么样?”
  “我看没有什么特殊情况,那位客人不大说话。”
  “两人的态度是不是很随便?”
  “不,两人都不很高兴,不说话。”
  田原点点头。
  “两个人不可能一句话都没说吧?”
  “当然不能。”司机歪起了脑袋,“因为我开着车,不能把客人的话一五一十地都听到。据我的记忆,说话的声音很小,听不清楚。”
  田原原以为只要找到司机就能打听到崎山和沼田在汽车中的谈话。然而,他们几乎没说话。这证明两人之间并不融洽;或者是怕司机听见,故意不说话。
  不管怎样,总该说些客套话。连这一点都没有,那证明在深大寺养麦厨店的会见是很险恶的。
  “在三鹰车站下车时,崎山科长对您说了些什么?”
  田原问道。
  “他说,他们从这儿坐电车走,你可以回去了。”
  “坐电车去?”一田原歪起脑袋想道,从东京市中心是坐汽车来的,回去为什么要坐电车呢?反正又不要他付车钱,不能设想,因为疼钱而改乘电车。
  两人从三鹰车站又上哪儿去呢?司机又没见他俩上电车。
  第十一章
  1
  田原回到报杜见了时枝,说道:
  “喂!我搞明白了。”
  田原把找到小客车司机的事告诉他。时枝听了后说:“从三鹰站上车,下站就是武藏境,离杀人现场最近了。”
  “那么,为什么不坐汽车,非得坐一站电车不可呢?”田原问道。
  “他怕司机知道目的地,所以不能从深大寺直接坐汽车到武藏境。从三鹰车站下来,再坐一站电车,倒是想得十分周到的。
  ”
  “是的,我也是这么考虑的。”
  “这样说来,他们在武藏境下车,崎山把沼田一直带到杀人现常这样说得通吗?”
  “是啊!这是个问题。是不是立刻带到现场呢?等一等,我们来计算一下时间。”
  田原想道,四时二十分到达三鹰车站,坐一站电车到武藏境下车,包括等电车时间在内,需十二、三分钟。
  从三鹰车站坐汽车至现场附近,包括步行时间在内,粗略一算也得到五点钟了。
  “五点钟的话一”,田原说,“一月三十日下午五时天全黑了。把沼田带到附近麦田里,那不会有人看见的。”
  “那么说,崎山杀害沼田的可能性最大了。”
  “那么,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呢?”
  “崎山把罪名都推给沼田,而自己却消遥法外,以后又不管他了,沼田对崎山非常痛恨,开始监视崎山的行动。”田原象背书似地说出自己的推理文章,“崎山从P税务署调到R税务署,仍然担任法人税科科长,依然做尽坏事。沼田想抓住崎山的把柄。崎山和业主的谈判场所是在’春香‘,沼田站在’春香‘门口监视崎山的行动。打算抓住证据揭露崎山。崎山感到沼田是个威胁,设法同他妥协,所以才有深大寺荞麦面店的会谈。”
  田原继续说,“然而,沼田态度强硬,拒绝妥协。他对崎山恨之入骨。崎山为了自身安全,不得不处置沼田。因为丧(家犬似的沼田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狭猾的崎山找了个借口诱骗沼田,从三鹰车站坐电车,到武藏境下车,在那广阔的武藏野的田野上杀害了他。一月底下午五时,天已全黑,没有人看见,崎山掩埋了沼田的尸体就回家了一”“说得有理”,听了田原的话,时枝拍拍额角,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倒是合情合理。不过沼田怎么会老老实实跟崎山到杀人现场呢?如果在深大寺的谈判达到了妥协,那还说得通;问题是谈判已经破裂,崎山用什么样的花言巧语把沼田带去的呢?
  ”
  “是啊!”田原叉起了手臂,“我觉得这是个弱点。沼田怎么会唯唯诺诺跟崎山走呢?至少沼田没有感到有什么危险,才会跟视为仇敌的崎山走。”
  “崎山一定说了许多好听的话。”
  “这倒可以考虑。不过仅仅这一点也说不过去。沼田之所以老老实实跟崎山走,总会有原因的。现在不知道这原因是什么。
  ”
  两人面面相觑,沉默了。
  “怎么样?事到如今,就得下决心对崎山进行调查,”时枝抬起头来说。
  “是氨,田原考虑后说道,“稍一疏忽,就会使我们自己暴露在敌人面前。崎山此人手段高明不好对付,我们不作好充分准备是不能动手的。”
  时枝说,“这事情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很难取得旁证。不妨先试探一下,问问他本人。因为最后跟沼田一起的只有崎山,先问他这一点。”
  田原犹豫了一下说,“崎山是沼田最后在一起的人,此事谁也不知道,只有’春香'的女招待阿夏知道。要是我们一问,崎山就会立刻提高警惕。他存有戒心后,我们的工作更难做了。”
  “是埃”
  时枝对田原的意见也作了考虑。
  “是不是我一个人代替我们去打听崎山当时的行动?”
  “这是最好的方法。但税务暑员都不好接近,又不能马马虎虎托付给第三者。”
  “我想出了一个好主意。”田原忽然叫起来了。
  “怎么啦?”
  “我可找到一个合适的人。”田原独自笑道。
  “谁?”
  “就是给我讲税务署内幕的那个人。你别看他穷极潦倒,他对税务署的内部情况却了解得非常详细。”
  “到底是谁?”
  “我也不了解底细,他叫横井贞章,此人身居陋室,生活贫困,其貌不扬,可一说起话来,太有意思了。不知为什么,他没有家属,独自生活。”
  “你怎么认识他的?”
  “是赤星副主任介绍的。但他也不把横井贞章的底细告诉我。我认为他以前可能是税务署员,不知因何故落泊了。”
  田原典太把他如何会见横井贞章的始末说了一遍。
  “这太好了。弄巧的话,他可能认识崎山。”
  “我也是这样想的。”
  “倘若行的话,我们就委托这位横井贞章如何?他好喝酒,又穷,我们好好请他一顿,也许他会答应干的。”
  “我去试一试。”田原下了决心,“他即使拒绝了也算不了什么。可是我事先得了解一下横井的脾性。我去找一找赤星君。
  ”
  田原典太向赤星的办公桌走去,赤星和往常一样,拿着,红笔改稿件。
  “赤星君,我想再去找一下横井。”
  “什么事?”赤星未放下笔,随便问道。
  “这话比较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明白,耽误您十分钟,可以吗?”
  “真拿你没办法。行!”
  赤星放下笔,从椅子站起身来。他挺着大肚子,裤子往下掉,露出了衬衣的下摆。
  赤星坐到一张空桌边。田原将调查的情况作了详细汇报。
  “因此,我们急于了解崎山和沼田从三鹰车站又到哪儿去了。我们想直接去问崎山那只会使对方提高警惕。所以,我们想去委托横井君办。这个主意行不行?”
  赤星抽着香烟,“这个主意倒不错,不过横井是不是答应呢?”
  田原从椅子上探出身子,说,“横井答应不答应先不管他,我们想知道横井的底细,请您告诉我。此人实在太懂了。”
  “你说他吗?”赤星的脸色忽然暖昧起来。“我不愿意从我口中提到他的事。前些日子,你如此热情地想了解税务署的内幕,我才把他介绍给你的。”赤星慢吞吞地说,“他是我小学时代的同学。”
  “小学时代的同学?可是他的年龄和你相差甚大。横井君已经有了白发,看起来很老相。”
  “他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的,其实他的年龄同我相仿。
  ”
  “太令人吃惊了。他是小学时代的同学?他以前于什么?为什么对税务署的情况如此详细?他也是税务署出身?”
  “差不多吧!”
  赤星就是不愿意挑明,和他平时开朗的性格不符。
  “太奇妙了。”田原说。
  “得啦,忍耐一时吧!关于他的事,我不愿意对人多说。总之,你托付给他,准没错。到了一定时刻,我会把他的底细告诉你的,暂时先忍耐一下吧!”
  “好,我明白了。”田原说,“现在我就去找横井。”
  “好吧,替我向他问好。”
  第十一章
  2
  田原驱车前往横井贞章的陋室。
  上次来过,这回他认得门了,立刻我到了横井住的大杂院。
  “谁呀?”从里面传出横井的声音。
  “上次来拜访过的R报社的田原。”
  “进来吧!”
  田原拉开非常难拉的门。最靠外面的房间,纸拉门上的纸都破了。从破洞中看见了横井贞章瘦削的脸,花白的头发。
  他今天穿着久未桨洗的和服,敞着胸怀,露出一根根肋骨。
  “请进来。”横井大声叫道。
  “打扰您了,”拉开纸门一看,横井贞章盘腿坐在破烂不堪的榻榻米上,今日仍和那天一样喝着酒。
  “上次承您许多帮助,谢谢。”
  “不,没什么,请到这边来。”横井向他招手。
  “怎么样?来一杯。”
  横井递给他一个缺了口的茶碗。
  “不,今日我有工作。”
  “那么就不勉强了。”
  横井又给自己斟上酒,逢自喝起来。
  “怎么样,上次跟你说的材料,有没有参考价值。”横井笑嘻嘻地对田原说。
  “参考价值太大了。”田原向他道了谢。
  “是吗?税务署都是小打小闹的,我再给你讲一个国税局恶吏的事,他们做的坏事比税务署大得多了。”
  “这个,以后再请教你。”田原微微点点头,“今天我还有别的事来拜托您。”
  “什么事?”
  “这话得从头说起。事情是这样的---”田原典太把R税务署员沼田嘉太郎被人杀害,二个月后的中央线武藏境以北二公里的麦田中发现尸体。此案看来与崎山法人税科科长有关,沼田生前与崎山及野吉间接税科科长因利害关系冲突,对崎山怀恨在心,在“春香”菜馆门前监视崎山的行动等情节详细说给横井贞章听。横井一边喝酒,一边听完了田原的话,眼珠子骨溜溜地注视着田原。
  “这事太有意恩了!”
  他用手掌擦了擦嘴角上的酒滴,“象沼田这样的事在税务署里是常有的。不过因此发生了杀人案,这事儿太过分了。”
  从横井贞章干瘦的脸上看出他对此事发生了兴趣。看他那憔悴的脸,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同赤星副主任的年龄相仿。
  “要让我干些什么呢?”横井问道。
  “那沼田被崎山、野吉叫到深大寺会面之后,崎山和沼田坐汽车到三鹰车站,从此沼田就失踪了。一句话,崎山是沼田最后的同行者。现在我们正在追究这一事件。因此必须和崎山谈一谈。然而,崎山是个很精明的人,倘若我们直接去问他,他当然不会如实告诉我们。反而会引起他的戒心,这样就糟了。所以我想请你去打听一下崎山当时的行动,不知行不行?”
  横井贞章面朝墙壁沉默了一会儿,张开双臂,向前弯腰,这样子令人想起古时候武士的形象。
  “好吧!试一试吧。”他的声音也象武士那样粗野。
  横井贞章如此干脆地答应去调查崎山的行动,反而使田原典太吃了一惊。
  “您真的答应了吗?”田原叮问了一句。
  “当然答应了。我只要答应了,就没问题。”
  横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依然保持那武士的姿态。
  “那么太谢谢了。拜托您了。”田原向他一鞠躬。
  “行了,行了。”横井点点头。
  这位横井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田原曾经二次问过赤星副主任,赤星就是不告诉他。横井对税务署钠情况熟悉,也许他也在税务署里工作过吧!”
  趁此机会,田原问横井。横井听了田原的提问,哈哈大笑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赤星副主任没有介绍你的详细情况。”田原补充道。
  “是吗?他这个人很讲仁义的。”
  “这是什么意思?”
  “不,不,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横井醉醺醺地摇摇头,“反正早晚你会了解的。”
  “是吗?”田原无法再问下去了。横井直盯盯地注视田原,“你真是好青年。”
  横井用手指甲擦了擦嘴角上的酒滴,“怎么样,怎么不喝酒呢?”
  田原眼前的那碗酒只下去一半。他倒并不是不想喝,倘若在酒店,他的酒量也是相当可以的。只是在这脏得要命的房间里,又见横井贞章用他肮脏的手指抓酒杯,觉得有点恶心。
  “不,我还有工作呢。”他寻找了一个理由。
  “得啦!什么工作不工作,反正你不回社也没有关系。要情绪痛快了,跑外效率更高。”
  田原听得横井贞章使用“跑外”这个词儿,这是报社的行话,难道此人以前在报社干过?
  可是,田原不敢再问他,怕破坏他的情绪。
  “我本想再喝一点,不过,我还去跑二三个地方,让人家闻到酒味,不合适。”
  “究竟是大报社出来的人。”横井嘟嚷了一声。
  田原典太一怔,听横井的话音,好象他以前在小报社干过。
  “那么拜托您了。”田原见事情已办完,向他告辞。
  “等一等。”横井制止他。
  他脸色发白,眼睛直瞪瞪地,怪吓人。在田原未到以前,他已经喝了不少了。
  “事情还没完了。”
  “呃---”
  “你托我的事一”
  “还有什么话耍说?”
  “我有个条件。”横井明确地说。
  是啊,太疏忽了。既然托人家办事,就得给酬谢。田原应该事先谈好调查费,不能光考虑自己,否则一疏忽,就会引起对方不快。
  “我忘了,对不起,关于调查费。……”话说到一半,横井贞章皱起眉头,眼睛变成了三角形。
  “你说些什么,我不是问你要钱。”
  “呃?”田原局促地不知所措,“对不起,那么我们适当考虑其他方式。”
  “我不是问你要报酬。我的条件是你我之间应该有个约定。
  ”
  “约定?”
  “你既然托付给我,就得一切听我的。不管多长时间,你们不得来催我。这是---”田原插嘴道,“等一等。我们可以不催您,但时间不能拖得太长,中间我们来问一问情况总可以吧?”
  “你怎么这样不懂事!报杜的工作我完全明白,不会拖得太长的。”
  “您只要懂得这一点就好了。”
  “我的意思是这工作得费点功夫,你们不要来催,一催,我心里就烦了。”
  “是。”
  田原不敢违背他。反正现在跟他说也没用,到时候看着办吧。
  “在事情没有眉目以前,你得让我放手地干,只要有了头绪,我会主动同你联系的。就这样一言为定了。”
  “拜托了。”
  “这个案子很复杂,不是普通的杀人案,你懂吗?”
  “我懂。”
  田原一一应承,不敢违背他。
  “问题根子很深,你束手无策,我也得费劲去‘探索’,因为不容易抓住对方的把柄。”
  田原心想,事实确是如此。横井贞章不用“调查”而用“探索”这个词儿,不禁使田原笑起米。这是江户时代侦探用的行话。
  听了横井贞章的话,感到他很有把握。田原问道:“横井君,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头绪。”
  “别说傻话了。”
  横井的喉节骨一蠕动,一口酒咽下去了。
  “哪有这么容易,我也得细细琢磨后再去调查。”横井说罢,看了田原一眼,“瞧你愁的,没事儿,给你一个期限吧。”
  “这太好了。”
  “一个星期吧,到时我一定会通知你的。”
  “一个星期?”
  这使田原典太感到意外。这么复杂的事件,一个星期能行吗?看来他相当有把握。
  “那么无论如何拜托了。”
  田原双手支在磨破了的榻榻米上向他一鞠躬,榻榻米上的刺刺痛了他的手。
  第十二章
  1
  三天过去了。
  田原等待横井的消息。横井约定打电话给他,或者寄明信片来。
  田原怕自己外出时恰好来电话,便嘱托时枝:“要是横井来电话,你接一下。”
  时枝点点头,“倘若我们两人都出去了,那怎么办?”
  “你要走时,你就托付给赤星君。”田原说。
  “这个。……说实话,看来赤星君不大愿意直接接触横井。
  你说是不是。”时枝答道。
  事实上确是如此。赤星虽然把横井贞章介绍给田原,但己并不想接触横井。
  “难道以前有过别扭?”
  “也许是吧。”
  两人的看法相同。
  如果赤星不很积极,那就不能把电话托付给他。
  “没有法子,只得告诉总机,要他五点来电话。那时刻都在社里。”
  “这倒是好主意。”
  下午五时,是早报的截稿时间,这时候一般都在社里。
  “横井说一星期就能有个眉目,看来他是很有把握的。”时枝说。
  “差不多吧!你别看他光喝酒,吊而郎当的,人倒是可靠的。”田原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听了你的话,我觉得也是这么回事。他好象是位陋巷中的隐士。”
  “隐士?太妙了。”田原笑道,“他就是个隐士,他独个住着破房子,喝喝酒,目得其乐,与现实世界是脱离的。”
  “这样的人往往有非凡的推理能力。你知道奥尔契夫人吗?
  ”时枝问道。
  “我好象听到过这个名字,是不是《红繁缕》的作者?”
  “是的。她在推理方面是很出名的。她写过一本题为“角落里的老人”的小说。那个老头子住在贫民窟里,成天晒太阳,把绳子打上结,又把它解开。主人公侦探在侦查上遇到了难题,就去找他。老头子听完活,快刀割乱麻似的,三言两语把案件推理得清清楚楚,这可是小说。可是听了你关于横井贞章的事儿,我想他在脱离尘世这一点上,很象这位老人。”
  “也许如此吧!”田原觉得时枝的话有几分道理,“我感到他的气质就象是古代的侠客,脑子好使,有点儿本领。他向我详细地介绍了税务署的内幕,这方面知识他特别丰富。我估计横井贞章以前干过税务方面的工作,后来因故辞退了,又到报社当过新闻记者。”
  “你认为象吗?”
  “从他的话音,我听出一点端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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