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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疑)中雨-黑案私探社

_3 中雨(当代)
  说到这,我注意到莎姐眼睛居然红了,似乎勾起了某些伤心的事来。刘司令垂着脑袋,也满腹心事的模样。依稀间,我的感觉在告诉我:刘科、莎姐、建雄、刘司令之间,肯定是有啥不可告人,又错综复杂的关系。那么,会不会就是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能让刘科的死和建伟哥的死联系上呢?
  我没吭声,自顾自地想着,建雄和莎姐、刘司令也陷入了沉默。半晌,我站了起来,说:“我先去何队他们现场看看,看有没有啥线索。”
  建雄点头,说:“邵波,处理这个事要花钱什么的,给你莎姐说一下就是了,莎姐会拿给你的。”
  我嗯了声,往外走去。快走到门口了,刘司令居然叫我:“邵波,还有个事给你说一下。”
  我扭头,说:“啥事?”
  刘司令看了一眼莎姐,然后对我说:“邵波,我和莎姐是亲兄妹。”
  我愣在那里,尽管这情况对咱这案子没任何瓜葛,但这意外来得倒是相当地震撼。形象气质佳的少妇莎姐,和给人感觉愚笨老土的刘司令,怎么样都联系不到一起。并且之前在场子里也没见过他们走得太近。
  建雄见我一愣,便苦笑了笑,说:“邵波,这事你知道就是了,所以有啥事,我不在,莎姐、刘司令都会尽最大能力帮你的。”
  我点点头,说:“那我先出去咯!”
  转身,我出了房间门,心里更加是一团麻了。自己安慰自己道:或者瘦猴在医院里抢救过来,一干真相直接拨开云雾,那才甚好!
多言
  作为一名刑警,总有一种对手越强,自己也越膨胀的潜在能力,尤其体现在与已经被捕的二进宫、三进宫的斗智斗勇上。比如这个瘦猴,就可以肯定是个几进宫。先不说有啥反侦察的意识,但审讯起来,就是属于比较困难的典型。冲他瞪眼,他会说自己有乙肝甲肝,心脏不好,受了刺激就会魂归故里;冲他和颜开导,他会灵活地瞅着你桌上的香烟,到抽完了半包烟,审讯记录上发现还只登记到性别一栏。
  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一个罪犯,一辈子又能与几个公安干警斗智斗勇呢?罪犯的工作就是危害社会,危害群众,从而得到利益,并不是与正义较劲。而咱刑警的职责呢?一身警服披上,穷其一生与罪犯斗争。所以,无论面对的是初犯还是惯犯,正义之剑,始终所向披靡。
第六章 “抵掉”!一定要“低掉”!
第26节
  出门,何队正站在走廊边望着窗外,叼着烟发呆。见我走到身边,便递了支烟给我。两人一口一口地吸着烟,没有说话。等到香烟和空气融为一体时,何队冲我点点头,便去招呼最后一个见到建伟哥的人——也就是刘司令,做笔录去了。
  我望着窗外的小月牙,思维也跟着缺胳膊少腿般。西瓜冷不丁地站到了我旁边,说:“邵波,要不要找梅子聊几句,那小丫头录完笔录出来了。”
  我缓过神来,往吧台走去。吧台里梅子居然坐那在哭,好像死的是她啥亲人一般。见我过来,忙擦了擦眼泪,站起来说:“邵波哥,有啥事吗?”
  我点点头,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梅子,把你最后见到建伟哥的情况说一下吧。”
  梅子“嗯”了一声。
  当时一点半左右,梅子正坐在吧台犯瞌睡,楼梯上动静就大了起来,站起来一看,是建雄被莎姐扶着,建伟被刘司令背着,醉醺醺地上了楼。莎姐要梅子开了两个房间,各自把自己肩负的那一两百斤冰冻肉扶进了房间。没招呼梅子做啥,都各自关了门。梅子也落个清闲,回到吧台。
  刚坐下没十分钟,就听见刘司令在喊:“梅子!下去拿条热毛巾上来。”
  梅子应了,下楼拿了个热毛巾去到建伟哥房间。刘司令在门口接着,进去给建伟擦脸去了。小丫头在门口站了半分钟吧,便见刘司令走了出来,说:“让建伟哥好好睡一觉,这酒喝得太凶了。”然后出了门,房间里的建伟哥睡得应该很死,梅子清晰地听见建伟迷迷糊糊中,还出了一口长长的气,最后以嘴唇在鼾声结尾的那一记“嘟嘟”声后收工。
  刘司令冲梅子嘿嘿笑笑,说:“建伟哥这呼噜也怪恐怖的。”
  两人一起笑笑,各自回了各自的岗位。
  整个经过也就这么简单。然后梅子很肯定地说:在建伟哥睡了后,一直到我们一起发现建伟哥尸体的四点出头,中间的这两三个小时里,绝对没有任何人在走廊上走动。們因为两个老板都在五楼的客房里过夜,小丫头梅子不敢偷懒,一直很清醒地坐在吧台里,玩游戏机俄罗斯方块,整个五楼都风平浪静,没有一点点响动。
  听完梅子的话,我心里暗暗想了想:一点半到四点,这中间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又或者说:一点半到我们逮到瘦猴的两点半,这中间又是否是瘦猴作案的时间呢?
  天蒙蒙亮,建伟哥的尸体便搬上了楼下的车。伤口只有心脏位置的那一刀致命,和刘科的死法相同,只是这次没有留下那柄凶器。我们场子里几个人,包括建雄哥,一起目送着建伟哥的肉体被何队、黑猫他们带走。
  然后回到房间补个觉,八戒和小军他们也回来了。哥几个挤挤睡下,可能连着死了两个大活人的缘故吧,难得的是咱这群荷尔蒙旺盛的家伙,没有东扯一句西扯一句。我脑子里也乱乱的,天马行空地想了一会,没有个中心点,最后在八戒快乐的鼾声中,也昏昏睡去!
第27节
  睡到下午起来,火龙城外的世界依然风和日丽,并没有因为建伟哥的离开人世而阴雨绵绵。哥几个的心情也并没有变得沉重。
  沉重的是建雄,明显地憔悴了很多。下午快四点时,建雄哥要服务员叫我下楼,我出了火龙城大门,就看见他靠着建伟的皇冠车,正望着天。见我下来,便说:“邵波,有人叫我过去一趟,你跟我一起过去聊聊呗!”
  我点了头,没有问是去见谁,跟着他上了本属于建伟哥的皇冠。建雄哥比较高大,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把座位往后面狠狠地一移,然后说:“去海都水汇。”
  海都水汇是我们某城最高档的桑拿城,所谓的最高档,就是说你安安稳稳地洗个澡,也是三百多一个人,这在1993、1994年,属于天价的消费,咱场子里的服务员一个月忙死忙活端茶倒水,赚那么两三百的工资,还不够去那洗个澡。建雄哥一直没吭声,我也没敢提建伟的案子,到车停到水汇楼下,我正要下车,建雄哥才开腔:“邵波,你觉得我哥走了,我能帮他打理好这个摊子吗?”
  我说:“场子已经进入正轨了,再说场子里本来就是你管着,不存在接不接班吧?”
  建伟哥叹了口气,说:“一个火龙城叫什么摊子,我怕接的是火龙城背后的这一个摊子。”说完下了车。
  我跟在建雄后面往水汇二楼走去。看着建雄的背影,我发现之前每天像打着鸡血一般、昂首挺胸的汉子,今天变得苍老了很多,或者说,那个锋芒外露的中年人,终于内敛了很多。心情便也跟着沉重起来。
  我突然想到个问题:建伟哥的离奇死亡,最大的受益人,不就是我面前这个高大的汉子,为了利益,父子相残的案例我们都见过不少,亲兄弟呢?
  想到这里,我有点发毛起来,面前的背影似乎陌生了很多。但自己又转念:不太可能,建雄哥和建伟虽然都四十几了,但经济上却是一直没分家的,这一点我早就知道,那么,建雄完全没必要害建伟。
  或者,是我太过敏感吧。
  我俩直接进了水汇,没有换衣服,建雄就带着我往三楼的包房走去。
  我们进的是海都水汇最豪华的V168房,建雄小心翼翼地敲了两下门,里面一个女孩子喊道:“谁啊?”
  建雄答:“是我啊,建雄。”
  门开了,开门的是古倩。我们那天在海都水汇见面时,我依然还是和整个某城人民一样,抬着头称呼她为古大小姐——因为她是古市长唯一的女儿。古大小姐有一米七二的身高,以前读书时是搞体育的,项目是划橡皮艇,参加过某年的大学生运动会,得了个奖杯,还拿了个国家二级运动员的小本本。
  古大小姐看到建雄的第一句话就是:“建雄哥!建伟哥那事是真的?”
  建雄“嗯”了一声,带着我进到房间里。古市长穿着水汇发的短衣短裤,正坐在窗户边上发呆,见我们进到房间,冲我们点点头,然后问我:“你就是邵波吧?大邵的儿子?”
  我说:“是!古伯伯你好。”
  古牧——某市市长,另外一个身份便是我们火龙城的股东。
  古市长递了两支烟给我俩,招呼我们坐下,冲建雄说:“建雄啊!人死不能复生,该难过的要难过,但一个男人,该肩负的东西,还是要肩负的。”
  建雄忙点头,说:“以后还要古市长多多教诲。”
  古市长叹了口气,说:“唉!建伟和我这么多年的好兄弟,上午胡秘书告诉我这事,我一下就懵了,咱兄弟俩的这一大摊子,以后就全得指望你打理了。”
  建雄把手里的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再狠狠地点了下头,说:“古市长你放心,我哥以前能给您老张罗好的事,建雄我也一样会张罗得好好的。”
  古市长点点头,然后转过头来对我说:“邵波,以前大邵是咱市刑侦第一好手,啥案子都能破掉,现在建伟这案子,就交给你了!”
  我苦笑道:“古伯伯,不是有钟大队他们在紧锣密鼓地破吗?人也逮到了啊。”
  古市长说:“如果是那个贼干的,自然是结案了,可又是谁指示那小鬼害的建伟呢?邵波,我觉得应该没那么简单吧。再说,由钟大队他们插手这个案子,刘科又是公务员,建伟和我的关系你也知道,似乎不太好让他们大张旗鼓地破案吧。”
  我只能点点头,说:“古伯伯,我尽量吧。”
  一直没吭声的建雄插上一句:“邵波,把这个案子给破了,后面的人你给我挖出来,建雄哥我拿十万出来,算给你的感谢!”
  我忙说:“不用不用,我一定尽力!”
  古市长接话道:“我看就这样定了吧,那十万,算我们火龙城的拿出真相,给建伟建雄你们兄弟俩出了这口怨气。”
  我只能应了。然后,古市长对着古倩使了个眼色,古倩忙站起来叫我跟她去外面修脚。我忙跟着橡皮艇女郎往外走。
第28节
  出了包间,古倩眼睛便发亮起来,和在她爸面前那规规矩矩的模样判若两人。先是对我很是官方地握手,然后眼睛闪啊闪的,说:“嘿!咱一中的校草,今儿个咱算正式认识了。”
  我自嘲地笑笑,说:“那都是一群孩子吵着玩的。”
  两个人便去到大厅里,躺在沙发上,叫了两个足疗的丫头过来。古倩便开始要我讲前一晚的那些破事。市长千金发话,自然只能详细地说来。说到八戒卡在空调洞里那一段,古大小姐笑得快岔过气去,说:“这胖子还挺逗哦!”然后非得要我晚上叫上八戒和小军一起吃饭,要结识这两位大英雄。
  修完脚,古倩便去房间给她爹说了声,还拿出了建雄哥的车钥匙。我载着大小姐一车开到火龙城斜对面的饭店,开了个包房,给八戒打了个呼机,要他和小军过来吃饭。
  八戒和小军还没进屋,就听见他俩在走廊上拌嘴。小军在狠骂:“死胖子!”
  进到房间,一见到古倩,八戒就来劲了,说:“嘿!咱邵波哥一下午工夫,就给咱在哪拣了个这么如花似玉的嫂子过来。”
  小军认识古倩,忙对着八戒说:“少胡说,这是古大小姐。你再胡说,小心古大小姐安排几个武警,今晚就带你去祭天。”
  古倩便乐了,似乎这两人很对她胃口般,说:“祭天倒不用,弄个空调洞把你塞进去倒还是可以。”
  大家都哈哈笑了,仿佛前一晚发生的案子,和我们的世界完全无关一般。大家一起嘻嘻哈哈,说着一些没有边际的话。说到得意处,古倩居然抓着我胳膊,笑得前仰后翻的,而抓我胳膊的手,还真有把力气。
  吃完饭,古倩的电话响了,古倩抱着那硕大的大哥大,又变得很是严肃起来,说:“行!行!我一会就回来。”
  接完电话,古倩抢着买了单,然后说要回去,她单位领导——国土局的邓局长要她去开个小会。我问:“要不要我开建雄的车送你?”
  古倩说:“不用!邓局长派了司机过来接我!”
  四个人一起下了楼,车很快就过来了。临上车那一会,古倩居然把我拉到旁边,贼眉鼠眼地冲我说:“晚上等我爸妈他们睡了,咱去海边游泳呗!”
  我也笑笑说:“行,反正到时候你过来找我就是了!”
  古小姐上车,绝尘而去。八戒一愣一愣地对我说:“不错啊!邵波,这丫头这架势是看上你了!”
  我笑笑,说:“少来!”然后一扭头问小军:“你真的不准备回去了?还耗在我们这。”
  小军说:“我下午回去了一趟啊!和我爸吵了一架,东西都收拾了一麻袋出来,放在五楼房间里。”
  八戒说:“小军还说要辞职,加盟我们火龙城内保部,为维护世界和平献出短暂的一生。”
  我笑着说:“小军,你真来咱火龙城,我立马要小妹姐给你安排个副职,你去当个妈咪助理,也不枉你这么多年来学到的一身武艺。”
  八戒说:“就是就是,小军你就当咱火龙城的慰安夫就是了。”
  三个人嘻嘻哈哈她到了大门口才安静下来,毕竟火龙城出了这么大个事,太嬉皮笑脸也不好。在一楼我没看到刘司令,便问当班的保安:“你们司令呢?”
  保安说:“他刚吃完饭,说要回宿舍补个觉。”
  我要八戒和小军先上去,独自往宿舍走去。说实话,我还是希望能把这案子给破了,不管是为了建雄也好,为了古市长也好。又或者,是为了那十万块奖励。
第29节
  进到刘司令在宿舍三楼那个单间时,刘司令躺在那张乱糟糟的床上,右手食指正在鼻孔里探索着什么。这孙子也是搞笑,躺在床上,还戴着那顶橘黄色的保安帽。见我进来,忙爬起来,哭丧着脸说:“邵波,你咋过来了?”
  我说:“过来看看,和你聊聊昨晚的事。”
  刘司令站起来,说:“我先给你倒杯水吧!”说完便往一楼跑。
  我自顾自找了个凳子坐下。这是一个8平方不到的单间,墙上很不协调地贴着一张当时还大红大紫的伊能静的相片。床上被子和床单错综复杂地纠结在一起。一旁的床头柜上,放了七八本破旧的小说,封面上都是刀光剑影,这一切都可以看出,它们的主人是个豪爽的汉子。
  唯一和房间的凌乱不相称的是,我凳子一旁的地上,很规矩地摆着一个很新的笔记本,上面一支钢笔也摆得很是端正。我好奇地拿起笔记本,翻到第一页,只见上面潦草地写着几个字。
  “低掉!一定要低掉!”
  丫的,连刘司令都知道做人要低调……
  我笑了笑,翻到第二页看里面都写了些啥!居然都是摘抄的一排排价格表:龙风宝剑——98元;青龙偃月刀——168元;五郎八卦棍——128元……看第一页还只能说为刘司令的另类爱好感到诡异,到第二页时见有几个武器,就看得为刘司令的智商担忧起来:血滴子——58元;梅花镖——18元;玄铁软甲——388元……
  每隔两三页,还有摘抄了汇款账户的资料与地址。这些兵器谱邮购在当年的著名杂志——故事会上,基本上每一期都有黑压压的几页,也难得刘司令这种忠实的粉丝会这么用心地捧场。
  正自个在乐着,翻到第七八页,猛地看到其中一行字的后面画了个五角星:峨眉刺——48元一对!看到这,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忙把本子往后迅速翻了翻,在后面还看到有一个武器后面画了五角星,居然是流星锤——68元。
  正看着,楼梯上传来刘司令上楼的脚步声,我忙把本子放到地上。
  刘司令端着两个冒着热气的大茶缸进了屋,递了一杯到我手上,另外一杯自己端着。他很是激动地对我说:“邵波!你说那瘦猴咋就这么狠,这几天跑到我们火龙城连杀两人,不就想偷点东西啊?有必要下这么狠的手吗?”
  我喝了口茶,说:“你怎么认定建伟也是这瘦猴杀的呢?”
  刘司令目瞪口呆,半晌回过神来,说:“不是他是谁啊?现场都被你们哥几个逮到了!”
  我摇头,说:“应该没这么简单,建伟哥死的房间,这瘦猴怎么能进去呢?”
  刘司令露出比较高深的表情,很是神秘地对我说:“这不明摆着吗?二楼一号房外面有水管,那条水管一直通到楼顶,建伟哥死的五楼一号房,不正好也是在那位置。”
  我说:“司令啊!二楼一号房是有个空调洞在水管旁边,五楼的一号房,那水管旁边可是没有窗户的哦。”
  刘司令严肃起来,用很权威的语气对我说:“邵波,虽然你是警察出身,可是有些江湖上的事,你就没有老哥我懂了!轻功你听说过没有?”
  见我摇头,刘司令又继续不厌其烦地说到:“那飞檐走壁的飞贼你总听说过呗,人家那是从小就练过的,这瘦猴应该还只是江湖上的小人物,从水管飞到侧墙上的功夫却应该还是有的,如果真正的高手来了,不要说只是飞这么几米远,就算是直接从一楼跳到五楼的窗户边上,都应该不是难事。”
  听到这,我开始为刘司令这迷迷糊糊的下半生担心起来,可见他一副虔诚的模样,也不好打击他,只能随口问上一句:“司令你认识过这种高手?”
  刘司令左右看了看,然后凑近我小声地说:“当然认识了,以前我混江湖时,在火车上就遇到过一个白胡子老头,他私底下告诉我,他可以飞。凌波微步知道不?”
  见我还是摇头,刘司令又继续:“那老头就是凌波微步的第十八代传人,别说跳个五层楼了,在水面上慢悠悠地走路对他来说都是小卡斯。”
  司令顿了顿:“哦!小卡斯就是英文的小意思。”
  我只能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露出好学的表情问道:“那老头的功夫你亲眼见过?”
  刘司令叹了口气:“唉!当年我还年轻,不懂得珍惜机遇,当时那老头只要我掏五十块钱就收我为徒,我那时候傻,再说也没那么多钱,把机会错过了,现在回想起来后悔死了。”
  我凑过去:“你就不怕是个老骗子骗你钱的?”
  “去!去!”刘司令激动起来,“人家那么厉害的武林高手,会骗我五十块钱?人家随便飞到银行里,就可以提几十万的现钱来,人家要我拿钱出来,是看我是不是诚心的!邵波……你还年轻,有些东西你还不懂……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
  听刘司令胡说了一通,我脑袋被搅得像一麻袋糨糊一般。一看表,已经快八点了,忙站起来说:“好了好了,司令,不和你讨论你们圈子里的事了,还要去场子里看看,你继续睡会吧!”
  刘司令跟着我往外走,说:“我也要过去看看,你管内,我管外,火龙城没了建伟哥,还不是要靠我们兄弟维持好这秩序?”
  往场子里走时,一路上还给我说:“这练轻功,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要每天坚持,背个铲子在地上挖个坑,續然后跳进去,又跳出来,每一次跳进去,就拿铲子挖深一点,这样每天起码要上下跳三百次,坑便越挖越深,功夫也就越来越高,坚持个十年,这地球吸引力对咱就没啥用处了。”
  我不吱声地听着,暗地里骂道:连续挖个十年,地球都被你挖了个对开,你直接跳到月球上去,地球吸引力对你肯定没用咯。
  司令眉飞色舞,到了火龙城一楼还孜孜不倦,跟着我往楼上走,一边继续着他的轻功知识普及讲座。我只能提醒他一句:“司令,你不是还要去一楼看看吗?”
  刘司令才回过神来,说:“对对!我还要去一楼看看。”说完扭头往一楼走。
  我叫住他:“刘司令,还问你个你们武林中的事。你们那些高手用的宝剑啊!飞刀啊!都是在什么地方打造的?”
  刘司令愣了下,说:“都是些住在山里面的高人打造的啊!这些咱就不方便和你说了!毕竟你不是江湖上的人。”
  说完回过头,往一楼走去,也就是那回头的一瞬间,刘司令双眼真如武侠小说里描写的人物一般,闪出一道犀利来。
  刘司令……
  峨眉刺……
  会轻功的白胡子老头……
  江湖……
第30节
  场子里风调雨顺,客人们酒照喝,歌照唱……小妹姐带着一群群小姐们,依然愉快地穿梭在各个包房里。我手下的几个黑西装,也依然在KTV走廊与小姐房里四处乱串。我在小姐房找到八戒和小军,两个孙子一人叼根烟,正给阿童木她们几个丫头表演吐烟圈。到我进来那一会,八戒很是快乐地指着小军说:“咱吐的还不行!咱老大小军哥能吐出心形的的烟圈来,不信你让他脱了裤子,递根烟插他屁眼里,小军哥一提气,一放气,保证是个心形的烟圈。”
  群女笑得乱颤。
  小军先看到我,站起来说:“邵波,你去哪里了,这么久才上来。”
  我说:“我学轻功去了,赶明儿我学会了,带你们飞到银行去提现金。”
  然后我对八戒说:“把表哥和棒棒叫到五楼去,昨晚的事我还没给他俩算账!”
  八戒愉快地应着,出了门。我招呼小军跟我上五楼,小军依依不舍地看了群女一眼,跟我屁股后面往楼上走。
  我俩一人躺上一个床,叼上烟胡乱抽着。正聊着,还没聊到任何重点,门便开了,八戒和表哥、郑棒棒进来了。
  表哥和棒棒见我在房里躺着,忙嬉皮笑脸地掏出烟来,说:“邵波哥!你抽烟!”
  我故作严肃地说:“少来这一套,昨晚你俩闹的那一出,还挺风光吗!”】硪就àì掱機電子書棢【
  棒棒忙说:“哪里哪里!还不是多亏了小军哥给咱出头。”
  表哥也赶紧说:“就是啊!还不是多亏小军哥飞舞的菜刀?”
  一想到小军昨晚的菜刀模样,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边笑边骂道:“以后你俩再闯祸,别怪我不客气。”
  表哥给我把烟点上,说:“不会了!昨晚不是喝醉酒了才胡闹的吗?以后少喝,喝醉了我宁愿去爬水管,也不会找人打架了!”
  爬水管?小军一把坐起来,冲表哥说:“表哥!难道你也会瘦猴那绝活?”
  表哥愣了下,然后说:“开玩笑的,我会爬水管,那不跟着瘦猴去做贼了!还要来做啥内保啊?”
  我听着,没有吭声。低头又注意看表哥的鞋,前两天穿的那双皮鞋又已经换成了他习惯穿的黑色布鞋,鞋底雪白雪白的,应该是双新鞋,而且……是非常新,应该穿了不到两天。
  我心里留了个底,和哥几个胡乱说了几句玩笑话,然后招呼八戒和棒棒、小军去楼下看看,表哥也跟着往外走,我把他叫住,说:“表哥,你留下来,我给你说个事!”
  八戒他们出了门,表哥一屁股坐到我面前的沙发上,说:“邵波哥,有啥任务要安排?”
  我故意淡淡地笑着,说:“表哥,你鞋很新啊。”
  表哥立马变了脸色,但还是世故地笑着说:“是啊!昨天新买的,这鞋穿着晦气,昨晚又是挨打,又是进局子,又是碰到死人,明天就扔了,买双新的去。”
  我嗯了一声,说:“表哥,你觉得爬水管穿你这种布鞋能不能上?”
  表哥呼地站起来,结巴了起来:“邵波哥!你不能乱说啊!昨晚我和哥几个都是在一起的,你不会是怀疑我啥吧?”
  我心里把表哥有问题的猜测肯定了下来,慢悠悠地说:“昨晚倒没啥,可刘科死的那晚呢?”
  表哥重重地坐了下去,低着头狠狠吸了几口烟。我也不吱声,看着他。半晌,表哥抬起头来,说:“邵波!表哥我大你几岁,但心里啥事都还是把你当个头在看。表哥我三十出头了,以前年轻时候也不懂事,年纪大了,有老有小的,一路走过来也不容易,有些事,今儿个我也给你明说吧!但你必须相信我,杀人我是怎么都做不出的,下面给你说的这事,句句都是实话。”
  我点点头,说:“兄弟,有啥你说得了,老弟我有分寸的。”
  原来,表哥年轻时居然也是个贼,而且也是个飞贼,翻墙爬粱,是个好手。刘科出事那晚,表哥和家里人喝了半斤白酒,喝得醉醺醺的,屁颠屁颠地往火龙城赶。因为走的是小路,便一路往火龙城后墙走了过去。到一楼,表哥抬头看着那条水管,当年做贼的灵感一下就上来了,也是借着酒劲,表哥从裤子上摘下皮带,三下两下就从水管往二楼爬去。
  目的吧!表哥是这么说的:压根就没有目的,就是看到那水管,瞅着那空调洞里黑糊糊的,应该没有客人在了,想来个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到二楼,给场子里的小姐和服务员上演个大变活人,然后胡吹几句:“我就刚刚进到一号房的啊!你们难道没看见?”
  表哥爬到了二楼,具体他用那一根皮带怎么把空调固定住再推了出去,他也没有细说,我也没问。只是到空调放到墙边,表哥往包房里一瞅,当时冷汗就出来了。只见刘科已经倒在血泊里,人应该还没断气,眼睛正对着表哥,胸口的血冒着泡泡往外淌,刘科的嘴巴努力想发出啥声响,却发不出来。
  表哥没有多想,立马把空调拖回了空调洞,然后迅速滑到一楼,往家里跑去。
  说完这些,表哥反而很坦然地望着我:“邵波!这些我知道说了你也不一定相信,但这却是表哥我那晚做的和看到的,咱也没别的办法证明啥!这么说吧!如果我所说的,有半句假话,让我老婆孩子,现在就一把火全部烧死。”
  我听着,没有吭声。表哥对他媳妇和那才一岁半的儿子,我所知道的,不只是爱,而完全是宁愿自己死,也要那娘俩过得快乐。再者,表哥也没有任何理由要杀刘科,杀建伟的手法和杀刘科的手法完全一样,而建伟哥死的那几个小时,表哥正在外面上演武斗。
  尽管如此,对表哥话的虚虚实实,我还是有一些怀疑。沉默了一会,我对表哥说:“表哥,这事我就先不过问了,你好好回忆下,当时你看到刘科时,还有啥发现没?”
  表哥听我这么一说,神情松懈了一点,又低着头想了想,然后说道:“发现倒没啥,只是我爬到二楼,准备移开空调时,好像听见隔间里那榻榻米响了一下,声音不大,但我也不能确定!你知道的啊,我好来上那么一口,喝迷糊了,啥感官都有点失调。”
  我应了一声,招呼表哥出去,然后立马拿起电话打到二楼,问:“八戒在不在小姐房?要他赶紧来接电话。”
  服务员忙叫八戒接了电话。我对八戒说:“表哥现在下来了,你给我看着这孙子,如果他往火龙城外面走,立马给我按到地上。”
  八戒胖归胖,但做事还是有一套,听我这么说,也没多问,在电话那头居然直接打着哈哈,说了一句:“没烟抽你继续忍忍,我要服务员给你买去。”
  我“嗯”了一声……表哥应该已经到了二楼,而那时,应该正好到了八戒身边……
第七章 钟大队与何队
第31节
  表哥并没有如我意料中的匆匆忙忙地离开火龙城,事实上,他并没有一点要离开火龙城的意向。那天晚上,据后来八戒说:“表哥从五楼下来,就一直坐在二楼吧台前的沙发上,叼着烟看人来人往,一直看到客人都散去。还拖着八戒说自己要戒酒,说这酒不是啥好东西!”
  对表哥的怀疑,便到此为止。其一,建伟哥被刺他没有作案时间;其二,杀刘科他没有任何作案动机,唯一有的可能是刘科看见他翻进场子,可也没必要杀人灭口,随便找个借口,就说是场子里检查空调,也可以忽悠刘科。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已经被我知道了刘科死的时候,他从后墙翻进了二楼。在被我知情后,他并没有立马离开火龙城远走高飞,这点完全证明了他的清白。
  尽管如此,对表哥这个人,我还是心里留了个底。再观察吧!毕竟我已经不是刑警了。我想要找出凶手,但不需要得到太多真相。
  快凌晨一点时,场子里也冷清下来。哥几个都上了五楼,这几天事太多,也难得一晚上风平浪静,都乖乖地去房间里看电视、讨论国家大事和场子里命案了。我叫上八戒和小军,说:“咱去一号房还看看吧。”
  两人跟我进了一号房。这一次我径直走到一号房隔间的榻榻米前。尽管表哥不能肯定当时听到的声响,但过去瞅瞅,总不会错。
  我用手在榻榻米的木板上敲了敲,可以肯定里面是空心!然后我拿出一片钥匙,插到木板之间的小缝里,把木板一块块往上挑。一块……两块……三块……挑到最左边倒数第三块木板时,木板真的被我挑得往上翘了起来。八戒和小军见状,忙上前用指甲抠住,往上一抬,那一长条木板居然被挑了起来,而再往左的另外两块木板,也直接被抬了起来。一个宽四十公分,长一米四五的黑洞显现了出来。
  三个人都愣在那里,看着那洞,陷入了沉默。榻榻米有近两尺高,通过这个洞,完全可以让一个成年男性钻进去,并在里面宽敞地躺下。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在刘科他们进入包房前,就躺在里面,再到客人都走了后,钻出来杀了刘科,重新又躲进洞里,完全有可能。并且,因为之前谁也没有注意榻榻米,那么,凶手在刘科尸体被抬走后,甚至在咱这种娱乐场所里最为清淡的次日上午,钻出来,瞅个机会,大摇大摆地离开火龙城,也完全有可能。
  想到这,我心里开始有点发毛,为这个洞的发现,并且可以肯定:凶手并不是从窗口进到房间的,而是事先就躲在包房里的。可又一个问题出现了——他是如何未卜先知地断定刘科会喝醉呢?又或者,就算事先有同伙故意灌醉刘科,可刘科会不会留在包房里休息,也并不是定数啊?
  我们互相看着对方,都没有说话。八戒和小军也表情严肃,估计脑子里也和我一样,想着同样的问题。
  三个人正互相瞪着,一号房门打开了,居然是古倩,嬉皮笑脸地冲了进来,说:“嘿!我上楼一问你们三位大哥在哪?全场子人都知道你们在这一号房里破案哦!”
  见古倩进来,八戒和小军忙伸手把那三条木板重新盖上。我也忙转过去迎着古倩,拦住她望向隔间的目光:“古大小姐,你还真这么半夜跑出来了?”
  古倩说:“可不!我等我家老爷子睡着了才跑出来的,谁让我们有死约定呢?”
  八戒从隔间里探出头来,说:“古大小姐,你不会真要这么大半夜去海边游泳吧?”
  古倩说:“去啊!要不我还提个袋子干吗?”
  八戒吐吐舌头,说:“古大小姐,您老真疯狂!”
  小军也从隔间里出来,说:“我和八戒就不当电灯泡了,你和邵波去鸳鸯戏水吧!”
  古倩脸就红了,对小军扬起了拳头,说:“别胡说,人家邵波是不是有女朋友咱都还不知道,让人家女朋友听着你这胡话,可就饶不了我了!”
  八戒说:“我可以证明!邵波没有女朋友,他除了和小妹姐关系好一点,也就没啥愿意说几句话的异性了!”
  “小妹姐是谁?”古倩一下紧张了起来。
  八戒说:“小妹姐就是咱小妹姐啊!你想认识下也可以,不过她年纪可以做邵波的妈罢了。”
第32节
  建雄哥的车钥匙还在我手上,我去到吧台,没有给建雄打电话,只打给了莎姐,问她建雄哥晚上还要不要用车,莎姐说:“不用,建雄哥都已经睡了!”然后叮嘱我,如果要把车开出去,别开远了,路上也小心点。
  我装上古倩、八戒和小军,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地在半夜快两点时往海滩开去。
  到海滩已经两点了。远处的灯塔闪啊闪的,偶尔经过的船憨厚地发出长鸣声。八戒和小军两个很是兴奋,先下了车,迅速地脱得剩条裤衩(那年代还不流行泳裤,都是一条底裤闯天下,女性也就穿个小背心,一条球裤之类的短裤下水,也就是说,那年月在海滩看到的风光,很是原生态。泳衣能拦住该拦住的东西不暴露,也坦然地暴露着该暴露的性感。而那年月女性游泳的小背心和球裤,却是时不时可以让你看到啥迷人的风光,甚至包括白色的背心湿了后的风光……),然后两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打闹着,如两个孩子般,奔向了大海。
  海风轻轻吹来,吹到我脸上,也吹过古倩的脸庞。古倩扭头看着我,微微笑着,说:“好舒服的海风啊!”
  我也扭头看向古倩,风把她的长发掠起,露出她雪白的颈子,我清楚地看到,她右边的耳垂下方,有一颗小小的黑痣。我也微微地笑,望着古倩的眼睛,说:“确实好舒服的风!”
  我俩靠着车门,并排站着,看着远处在海水里快活着的两条美男鱼。古侍对我说:“邵波,你知不知道很多人都羡慕你?”
  我便愣了,说:“我有啥好羡慕的啊?”
  古倩笑笑,望着远处的海,说:“市政府里那么多干部家庭的孩子,和你我年纪相仿的不少吧,也都进了政府部门上班。几年下来,一个个风华正茂的孩子,都被报纸和大茶杯给毒害得老去了,那种滋味,你应该懂吧!”
  我淡淡笑笑,说:“我还真不懂!至少,你们得到了安逸的生活啊?我没法和你们比的。”
  “安逸?”古倩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又望回远处的海,喃喃地说:“我们只是井底之蛙的安逸,而你,得到的是滚滚红尘的洒脱。”
  “洒脱吗?”我也扭过头去,望着侧面的古倩。
  古倩没有看我,继续喃喃地,如自言自语般说道:“我愿抛弃我那舒适的鸟笼,化为滚滚红尘中的一颗飞沙,随风……飘就飘吧!”
  说完,古倩扭头,古灵精怪地笑笑,说:“这是我写的小诗,不错吧!”
  我淡淡笑笑,说:“不错!”
  而我身边的古倩,居然一转身,站到我面前,脸和我的脸只隔上几十公分的距离,说:“要不,你带着我一起滚滚红尘吧!”
  我再次愣住。真正认识她,也就这么几个小时,而这丫头这举动,让我很是受宠一般。
  之前我们一干政府部门的子女,玩笑中时不时有一句话:想火箭速度往上走,待嫁的古大小姐在向你招手。
  而这时,很明显在对我示好的——这面前的古倩,却是这么真实地站在我面前。我甚至可以肯定,我只要一伸手,就能搂住她的腰,然后……
  很可怕的是,我居然脸红了;傻傻地,我把脸往古倩脸上蹭去,我的嘴唇对上了古倩的嘴唇,古倩嘴角往上扬着,闭上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海水中八戒一声大吼,让我俩从激情中冷静下来。只听见八戒在大喊道:“快看!快看!飞机!”
  他娘的,确实有飞机……
  观摩完飞机,古倩脱了白色的衬衣和短裙,里面居然已经是准备好了的小背心和球裤。我俩沿着八戒和小军的脚印,在他俩战斗过的海域,快乐地游着。
  说实话,年轻真好。那些年月里,人像上了发条的铁皮青蛙吧,精力多得用不完,一晚上不睡,第二天还能正常上班和耍玩。搁在现在——快二十年后的今天,就上周吧,我和小军、八戒以及另外一个朋友,打个扑克打到凌晨六点,胡子都长得像个野人且不说,一晚上红牛喝了差不多一箱,出茶馆看着太阳,居然还都犯起恶心来。身体已经不是当年那不用上油的齿轮了。
第33节
  我们快四点上的车,回到火龙城。上到五楼开了个房间,各自冲冲洗洗。
  这一晚上,古倩对我很好,或者说叫很暧昧。到她洗完澡,便也说要回去了,补个觉,还要上班。我送她到市委大院,临走时古倩把头凑到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和你在一起觉得很开心。”然后笑得像个疯婆子一样,似乎得到了啥天大的好处般,提着那湿漉漉的衣服,下车往自家楼跑了过去。
  开车回火龙城的路上,我居然也掩不住地,内心感觉似乎甜甜的起来,像个初尝爱果的小孩。
  那天睡到中午就被叫醒,建雄组织咱几个经理开了个会,无非是对于建伟哥的不幸进行了官方的宣布与通知,然后要大家不用人心惶惶,照常好好工作就是了。
  开完会建雄还叫我聊了一些,还是围绕建伟哥的死,胡乱说了些啥没中心的话。
  也就是这些没中心的话,让我从前晚的甜蜜印记中降落到了地面。下到二楼,我便给何队打了个传呼,想打听打听何队那边案子进展的情况。
  何队很快就回了电话,声音很是激动一般,听我问一句:“案子怎么样?”他就在电话那头火气大了起来,说:“还能怎么样?结案了啊!邵波,你说咱分局怎么能这样办案?那天抓的那瘦猴现在植物人了,居然就说这案子破了,罪犯畏罪自杀,今天就要咱交结案报告了!”
  我一听,也愣住了,追问道:“那钟大队怎么说?”
  何队还是嗓门大大的,震得我耳膜发颤:“他?他能怎么说?他和咱分局大老板还不是穿一条裤子,大老板找他聊了半个小时,他就火急火燎地要黑猫写结案报告。我和黑猫说这案子是不是还要再看看,你猜他怎么说?他说看什么看?要你们咋做就咋做!”
  我沉默下来,电话那头何队也没了声音,只是呼呼地喘着粗气。
  半晌,何队语气又平和了下来,说:“邵波,晚上我和钟大队、还有黑猫去老地方吃饭,你到时候也过去吧!看钟大队对咱一个什么说法!”
  我应了声。
  放下话筒,我再次径直往一号房走去,但那个下午,居然一号房里有客人在。
  我坐在一楼大堂里胡乱抽烟;胡乱想了想。看来,今晚还要在一号房里好好研究一二了。
  到晚饭时,何队给我发了我们常去的饭店包房号到我的传呼上,我出门叫了个摩托车。
  在饭店大门口我碰到了钟大队,钟大队说:“邵波你咋过来了?”
  我说:“何队要我过来的。”
  钟大队说:“过来一起聊下也好,也都清晰一下这结果。”
  俩人便进了包房,里面何队皱着眉,叼根烟看我们进房,便把头扭到一边,不看钟大队。
  钟大队报直白地对何队说:“老何,这案子结了就结了,咱也算尽力了,能这样交了这份差事,你还要怎么样呢?”
  何队才把脸转过来:“钟队,凶手是不是还在逍遥咱先不说,你就自己捧着良心说说,这案子推到医院里躺着的那位身上,是不是草率了点?”
  钟大队说:“谁说是推在他身上的啊?你去看看那瘦猴的档案,三进宫,盗窃、抢劫、故意伤害!出狱也才三个月,案发时间、地点都对得上,还逮了个现场。怎么能说是推到他身上呢?”
  何队声音大了起来:“那作案动机呢?”
  钟大队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作案动机你等他活过来自己去问就是了,入室盗窃被人发现,杀人灭口。”
  何队听了挥了挥手,直接喊起钟大队的名字来:場“钟宇!你都这样把案子定了下来,咱有啥好说的。我就想问问你,这样结案你对不对得起你进警队发的誓言,对不对得起你头上戴着的国徽!”
  这话似乎刺痛了钟大队的神经,钟大队像个泄气的皮球一般,往凳子上狠狠靠了上去,然后语气温和下来,说:“老何,我进刑警队时就是跟的你,你是我师父,可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个副,我却已经早升了正科吗?还不是因为你这坏毛病,钻牛角尖,认死理。不止这一次,上次那碎尸的,那老婆都已经招了,你非得要较劲说她一个女人,怎么有力气把那个一两百斤的男人给碎了,结果呢?你查了半个月,拖着结不了案,最后得到的结论还不是那女人用了个锯条。老何,有时候把心放宽点,咱只是打份工,上个班,没必要较劲太多。”
  何队听了,脸色就变了,忽地站起来,冲着钟大队手一挥:“行了行了!姓钟的,你少废话了,昨天早上新来实习的那小伙,你给他说的那话,我真应该拿个录音机给你录下来,你冠冕堂皇地不是对人家说了吗——做刑警,就是要让每一个违反了法律的都绳之以法,让每一个守法的人,都不被罪犯们伤害到。反正,这案子有我何俊伦在的一天,我就要查到底。”
  钟大队脸色难看起来,狠狠地吸了几口烟,然后站起来往门口走,临到门口了扭过头来,对着何队和黑猫说:“还有个事忘记给你们说了,明天去云南抓毒贩刘伟明,分局派了我们三个过去,你俩今晚准备下,这趟差有点危险,明早我们就出发,火龙城这案子就给小马他们弄了。”
  钟大队又对着我点了点头,说:“邵波,你陪何队他们好好吃,老哥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了。”说完钟大队一转身,往包房外走去。
  看着钟大队往外去了,何队还是呼呼地生着气,自言自语一般说:“行!行!我何俊伦就是这么不懂变通,就是这么不会来事!明天去云南,等到我们从云南回来,这案子早到档案库了!”
  黑猫安慰道:“何队,钟大队也是有苦衷的啊!上头对这案子的意思,全局里都知道。”
  何队说:“有苦衷?有苦衷就不要穿这套警服!”
  说完一扭头,对我说:“邵波,今晚咱好好来一口,反正老哥我认死理,我不懂变通,今晚咱就好好变通一次,不喝醉就不走。”
第34节
  那晚是我最后一次看到钟大队和何队。写这个文字,虽然上了一些色彩,但每次打到“钟大队”和“何队”这几个字时,心里还是隐隐地难受。这个世界对英雄是如何定义,没有权威的条文,就算有,我也并不知晓。但在我脑海里,浩气长存的,却永远是钟大队和何队。
  钟大队一米八五,脸上坑坑洼洼,但仪表依然堂堂。回忆中,他昂首挺胸的模样,大踏步的步子,始终让我觉得,我只是他身后的小跟班。钟大队以前是邮电局保卫科的,30出头时调到市局,进了刑警队,从一个普通的小刑警,一直干到刑警队大队长。某市连坏抢劫杀人案的凶手刘大彪,就是他一个人徒手擒拿的。钟大队离开这个世界时,才41岁,从警刚好十年。
  何队一米七六,戴个眼镜,瘦瘦高高,篮球打得很棒。从民警做起,一直做到副大队长,在副职上一干就是7年。工作任劳任怨,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对得起良心,对得起金色盾牌,就算哪天死了,也终归坦荡过了。”
  两人的尸体是在云南火化的,黑猫和后来赶过去的一位副局,坐着火车,捧回两个骨灰盒。灵堂设在分局院里,所以我只能远远地瞻仰。我想象不出那么两个活生生的、大块头的汉子,那么小小的两个盒子怎么能够盛下。
  那趟云南之行,抓捕毒贩刘伟明,非常顺利。盯梢两天,确定了大毒贩的位置,协同当地公安,一网打尽。三人很是开心,开着车,带着唯一一个需要回某城结案的犯人,往回开。
  还没出昆明市,路边就遇到一起首饰店的劫案。钟大队和何队要黑猫在车里看着犯人,他俩拔出枪,下车冲入了现场。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何队是被一枪打中了头部,子弹从左眼穿了进去,后脑出来,遗物里那副黑边的眼镜,镜片是碎的,沾满了血。
  钟大队是被那六个劫匪活活打死的,大腿和右手各中了一枪,然后劫匪把钟大队拖进他们劫持了人质,和警方对峙的现场。劫匪对着外围的公安穷凶极恶地吼着:“不答应我们条件,我们就宰了这个干部。”
  话音没落,就听见钟大队大吼道:“直接冲进来干死他们就是了,人质已经死了,就我一个,你们不用管。”
  警方冲入现场看到钟大队时,只能依稀分辨出血泊中的那一身警服,钟大队鼻扎、耳朵、嘴里,都是血,送到医院抢救,却早已停止了呼吸。在场的包括云南公安厅的某些领导,全部都摘下大盖帽,对着钟大队的尸体敬礼。
  两人走的时候,钟大队是二级警督,工资三百二十七;何队是一级警督,工资三百八(何队工龄长)。那时候猪肉三块一斤,孩子的学杂费四十几块一学期。在外面下趟馆子。有个五六十,可以吃个大饱饭。两人被追封为烈士,家属一人体恤了三千五百块钱,和一个材质不过是个铁片的奖章。
  那年月的公安,没有很厚实的背景,没有捞外快的渠道。闲的时候,一周有三两天还能回家睡个葫芦觉,遇上有案子,半个月没进过家门。那般玩命,家底却始终是拮据的。当然,也有打趣的话是从来不用自己买衣服裤子和鞋,局里逢年过节也能发些米啊油的,公安家庭里的半大孩子,也早早地穿上的是警裤改的裤子,蹬着局里发的厚底皮鞋。
  钟大队的妻子后来过得很艰难。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1994年在单位下岗时,单位也没有考虑她的丈夫曾经为这个世界付出过什么。1997年郊区纳入市区时,钟大队的那一捧骨灰所埋葬的地方,也推为了平地。据说那年。嫂子带着两个才十六七岁的孩子,跪在分局门口嗷嗷大哭,分局大老板亲自下来,把他们扶进办公室。然后全局凑钱,给钟大队在市殡仪馆的后山上买了个小格子,树了块碑。
  一直到千禧年吧,嫂子家情况才好点。和我父亲有过节的那位。当时已经在省厅了,他并没有忘记钟大队,也没有忘记嫂子他们的艰难。那年他给嫂子打去电话,说:“你家大的我记得现在应该也快大学毕业了吧,毕业后让他拿着学校的介绍信直接来省厅找我。”
  至此,钟大队的家属才算得到了个好的结果,也算让九泉下的钟大队能够欣慰。
  而何队的妻子,在何队离开这个世界不到半年时,就风风光光地嫁给了市外贸局的某位——一个也是丧妻的公务员。何队的儿子,也从那以后,被改了姓。
  多希望,那孩子会永远记得自己的父亲,是一位真正的英雄也希望,那孩子在长大后,会骄傲地跟人说:我姓何!
第35节
  那晚回到火龙城已经九点多了,带着一身酒气,直接到房间里躺下,呼呼睡了几个小时,居然又是被人叫醒。我迷迷瞪瞪睁开跟睛,居然又是古倩,正趴在床边露出那副很是得意且天真的表情。她身后是八戒和小军,估摸是这两个坏胚把古倩带上楼的。见我醒了,使说:“得!人给你交了一个活的,咱俩就回避下,表哥他们还在宵夜摊上等我们喝酒呢!”
  说完笑得很贱的样子,往外走。
  我坐起来,冲着他俩喝道:“给我留下,现在几点了?”
  古倩说:“现在两点了,要不我怎么能跑出来?”
  我冲古倩笑笑,然后对八戒和小军说:“一号房没客人了吧?跟我进去办点正事!”
  古倩一听我说起一号房,便来了兴趣,说:“去找线索吗?也带我过去看看,见识见识吧!”
  我说:“你就在这看看一会电视吧!我们忙完正事了再过来陪你玩。”
  古倩就急了,说:“谁要你们陪了,你邵波觉得我过来找你就是为了要你们陪我玩?要陪我玩的人多了去了。”
  一听这话,我就有点来火了,冲她说:“古大小姐,那你找那多了去的人玩去,咱不稀罕你个啥!”
  古倩立马嘴角开始发颤,哆嗦了几下,似乎想说些啥,还没开口,眼睛居然就红了,忽地站起来,就往外面跑去。
  小军和八戒连忙拦住她,说:“邵波不是刚睡醒吗?迷迷糊糊的还不是很清醒,胡说了啥你这么计较干嘛呢?”
  我也觉得自己那话说重了,可当着小军和八戒,又似乎拉不下这面子,见他俩在安慰古倩,便站起来说:“行了行了,带你一起去一号房看个小秘密总好了吧。”
  古倩破涕为笑,还对着八戒和小军做了个鬼脸,好像奸计得逞一般。
  一行四人,下楼往一号房走去。
  我们又把那三块木板移开,下面依然是黑乎乎的洞口。古倩站旁边也不多事,看着表情严肃的我们仨。
  八戒说:“我钻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吧。”
  我笑道:“就你这块头,咱还得再撬开三块板,我进去吧。”说完,我先是伸手进去,拿打火机照了照里面,里面除了有几颗老鼠屎外,空空荡荡的,而再往靠墙的里面就看不清了。
  我伸腿往里面跨,古倩却在后面拉着我胳膊说了句:“小心点!”
  我嗯了一声,弯腰钻了进去,往靠墙那一边爬了过去。基本上是刚往那边爬,也刚把打火机打开的一瞬间,进入我视线的,居然是墙上一个新糊上去的痕迹。我往里再爬了两步,便可以触摸到那块新的痕迹。我用手一抠,直接抠了一坨下来,一捏,那玩意在我手里便化为了粉末——这不是水泥,是新糊上去却又已经干了的面粉。
  这时火机灭了,再打也打不着,应该是烧化了里面的啥玩意。我冲外面的八戒他们喊道:“扔火机进来。”
  小军就在外面问:“有啥发现吗?”然后扔了个火机给我。
  我没有应他,把火机打着,然后对着那新糊上的面粉墙用力一掌推了上去,哗啦啦地,一个一肩宽的窟窿便显现在我面前。
  我吸了口冷气,把火机伸进去看了看,居然是从一楼可以一直通到楼顶的一个烟道。扑鼻而来的也是一股很恶心的油腻的气味。
  我忙爬出了榻榻米,狠狠地喘了两口气,给他们说了在里面的发现,他们也都探头往里面看,但黑糊糊的,看不出个究竟。
  八戒便跑出去找了个手电筒过来,照到了那个黑洞。洞不大,但一个不是很粗壮的人钻进去,再钻出来的大小还是够的。
  小军便脱衣服,说:“我下去看看吧!”
  我对他摇摇手,说:“还是我进去吧,你肩太宽,恐怕钻不进去。”
  小军对我露出个看大猩猩的表情,说:“我还觉得你肩比我宽呢!”
  一旁的古倩说话了:“要不我来试试?”
  八戒说:“那可不行,你古大小姐金枝玉叶,万一里面躲了七八个色狼,等你下去,一人摸上你一把,咱可担当不起。”
  古倩笑了,说:“死胖子,少来,好说歹说我也是省大学生橡皮艇队的运动员,国家二级呢!”
  说完便往里面钻。我也没拦,只是跟着她后面进去,说:“那你小心点。”
  古倩很是轻松地以腿先进洞,然后一点点往里爬,我在后面给她打着手电,到她两腿全部进到洞里,准备把腰也移进去时,我小声说了一句:“小心点。”
  古倩冲我笑笑,然后双肘撑地,继续把身子往里放。我跟着往前面移。估摸着古倩要整个身子往下跳了,却见她又停住在那里,然后冷不丁地、不合时宜地对我说:“邵波,我喜欢你。”说完,没等我反应过来,便从我手里接过手电,松手跳了下去。
  然后就听见古倩“哎呀”一声。我急了,三下两下也往那小洞里钻,居然也钻了进去,然后我用双腿探探左右,两条腿都可以够着两边,便用双腿顶着左右,身子一用力,整个人就进了烟道,并直接用双手左右支撑住,免得掉下去,压着古倩。
  还没往下移,下面手电便照了上来,古倩在下面笑着说:“看来你也还紧张我咯。”
  一听她还在笑着,我便松了口气,用手脚支撑替换者,往下慢慢移去。上面洞里就探出八戒巨大的脑袋,说:“没啥事吧?”
  那一会,我也到了地面,抬头看上面的八戒,手电筒照着那颗圆乎乎的脑袋,显得很是诡异和好笑。我应了声:“都没事!”
  八戒便笑得很是得意,说:“我看着你俩这么挤着站在这小黑格子里,感觉像两根在烟盒里的香烟一样,真好玩。”
  古倩也笑了,说:“要不你也下来挤挤?”
  八戒吐吐舌头。
  我把手电晃下来,看我们脚部的墙壁,果然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刚糊上去的洞。显现在我们脚底,我用鞋对着那洞踹去,洞上糊的面粉便开始摔落。我又连着踹了几脚,纏可很无奈的是,我和古倩两人挤在一起,脚踹不开,使不上劲。
  正郁闷中,上面的八戒又说话了:“喂!楼下的两位,要不我们玩个中奖游戏吧,我现在闭上眼睛吐口水,看吐中你们两个中的哪一个。”
  我和古倩扬着头骂八戒:“你试试!等咱出去了弄不死你。”
  八戒说:“你们还敢威胁我,得!我现在出去把小军灭了口,把这洞给你们糊上,你们就在里面冒充杨过和杨大姑妈得了!”
  古倩说:“行啊!我无所谓呢!反正我每天都像这样,关在这么个笼子里。”
  我又看了看下面,然后对八戒说:“你现在下到一楼,这位置应该是厨房,你看看在外面能不能把这洞给弄开。”
  八戒应了一声:“好嘞!”便灵活地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世界一下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古倩面对面地挤着。古倩脸上黑糊糊的一块烟灰,但还是很得意的衷情,说:“我们现在完完全全是相依为命了。”
  我笑笑,说:“算是吧。”
  然后古倩表情又认真了,说:“邵波,其实我刚和八戒随的是真的,我每天就像这样,生活在一个这么大的小格子里,手脚都伸不直,就这么压抑地过着。”
  “那你可以选择换个方式生活啊?”我说。
  “换个方式?”古倩的神色黯淡下柬,“邵波!就像你们经常叫我的——古大小姐,谁让我是古大小姐呢?”
  我不知道怎么应对,两人又都沉默了下来。
  烟道里还是很呛的气味,然后就是我身上的酒味,再然后就是古倩呼吸的味道,扑到我脸上。我终于没有忍住,伸出手,把面前的古倩给抱了个满怀,古倩顺从地也往我身上靠了上来,手电便掉到了地上。依稀感觉我胸前,古倩脸对着的位置,湿漉漉起来。我便扶起吉倩的脸,这丫头脸上黑糊糊的,居然还真挂了两行泪。我轻声喊了一声:“古倩!”
  古倩轻声地应了,然后我吻上了古倩的嘴唇!
  这时脚下稀稀拉拉地有了响动,八戒的声音在脚底那洞外传米:“好兄弟!好妹子!别害怕!八戒叔叔和小军哥救你们来咯!”
多言
  前段时间看电视,现场拍抓捕某个在家睡觉的危险分子。镜头前一马当先的是手持手枪的现场总指挥——某位副局,只见副局表情严肃地上了楼,双手持枪,对天上举着,然后在房门外的楼梯处,动作灵活地一把靠上了墙,貌似是给后面的战友让出道来,实际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危险!你们后面的上。
  年代似乎确实不同了,当年那些比歹徒更玩命的热血警察们,是不是也终于铅华逝去了呢?
  就像钟大队和何队的故事,搁在这个年代,是不是背后会被人骂傻呢?
  有时候我在想:当年踩着自行车上班的钟大队、何队,如果直活着,那么到今时今日,又是否还是那般伟岸的身影呢?
  崔健有首歌,歌词最后一句: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第八章 古倩
第36节
  脚边的洞通往厨房厕所。那孙子比较狡猾,洞是在厕所一个装一次性饭盒的木柜子后面。
  让我们觉得可惜的是:八戒和小军找前台拿了餐厅钥匙打开餐厅门时,发现一楼有一个窗户是洞开的。开始八戒和小军还以为是忘记关了。到发现厨房里厕所亮着灯,两人才回过神来,再跑到窗户往外看,外面鬼影都没有一个。而拦住洞的柜子是被移开了的,一桶已经调好的水泥,正端正地放在外面。
  我和古倩很是辛苦与狼狈地出了那洞,然后四个人对着那半桶水泥抽着冷气。很明显的是,凶手正准备把最后一道工序完成,毕竟面粉糊的,迟早会被发现。八戒就说了:“这孙子这些天也没消停啊,堵住这两个洞,和面都应该和了一身汗吧,今天来用水泥给外面再糊上,估计明天就应该来刷粉了。”
  我点点头。
  古倩指着移开的柜子下面露出一个角的黑糊糊的东西,说:“那啥啊?”
  小军伸手拖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面居然是一件帆布雨衣,带帽子的那种,上面有很重的油烟味。
  小军看了看我,看了看八戒,说:“这案子也不复杂了啊?他娘的,我们直接冲进一楼,还可以和这凶手打个照面。”
  我冲他点点头,把柜子重新推回去。外面有脚步声传过来,回头一看,居然是门口的保安小菜皮,小菜皮冲我们说:“几位大哥这是在干吗啊?邵波哥你这一身黑的,维修厕所啊?”
  八戒瞪眼:“维修个屁,没你啥事,出去吧!”
  小菜皮见我们表情都挺严肃,便吐吐舌头,说:“那有啥需要咱的招呼一声,我和刘司令都在门口值班呢!”
  “刘司令也值夜班?”我一扭头。
  “可不是吗?”小菜皮说:“和我一班的闹肚子,今天刘司令给他替替,一直在外面的椅子上打盹呢!”
  我点点头,挥挥手要小菜皮出去了,然后对八戒说:“你在这把窗户关好,到处看看,小军你和我上五楼一号房去。”
  古倩掺和道:“那我呢?我做啥?”
  我冲她笑笑:“你跟我们上五楼,我开个房间给你洗澡去。”
  古倩暧昧地笑了,跟着我、小军上了五楼。
  我拿了我的一件体恤和短裤给她。要服务员开了个房间,安排她进去了。然后我和小军径直去往建伟哥死的五楼一号房。
  房间里的床已经搬走了,新床还没送过来,房间里显得阴森森也空荡荡的,我俩走到大概也是烟道的位置,居然是整整齐齐的一面墙,没有一丝有窟窿的痕迹。我和小军不死心,怕因为是光线暗,又拿手电对着墙上仔细看了个遍,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小军用手敲敲那墙,说:“邵波,里面是空的哦。”
  我说:“废话!可是没洞,也不能证明啥啊?”
  两人出了一号房,我脱了那件满是油烟味的T恤,和小军站在走廊上的窗户边抽烟。先都沉默了一会,貌似都在思考些啥。然后我一扭头问小军:“你这架势难道真的不准备上班了,天天在这耗着。”
  小军吐了一口烟,说:“邵波,和你直说吧,没出这事我就想停薪留职了,在机关上这班上得没有一点劲,看着那群看报纸的老男人,总想着难道自己一辈子就这个样了不成。”
  “那你出来了准备干些啥呢?真来我这里做内保?我这里都是些啥鸟你都看到了的。”
  小军叹口气,说:“都啥鸟呢?起码都是些痛快说笑,痛快骂人的人啊!再说,你不也一样是在这吗?”
  我摇摇头,说:“我不同,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有选择的话,我不会来过这种生活的。”
  小军扭过头来看着我眼睛,说:“邵波,其实我想去深圳,一个男人,在咱这年纪不闯荡一把,以后老了想英雄一把都没机会了。”
  我望向身边这汉子,他双眼里居然闪出的是我刚毕业,刚从警时的那种富有激情的眼光。小军继续道:“邵波,咱都是有过血性的男人,你现在过得很消极,我也看得出来,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为啥不搏一把,追求一把呢?”
  身后古倩走了过来,也插上一句:“就是啊,邵波,你已经没有那么多东西捆绑住你了,为咭就不干脆放开自己,好好搏一把呢?”
  我扭头看看古倩,又看看小军。就是在火龙城五楼这个夜晚,我突然豁达了一般:既然已经从警队出来了,那为何不放开包袱呢?塞翁失马,或者,这就是我命中的注定,注定我应该能轰烈一把呢?
第37节
  八戒愣头愣脑地跑上五楼,说:“邵波,烟道的事要不要现在跟建雄哥说一下。”
  我想了想,说:“先不说吧。”
  原因有二:第一,咱只是发现了凶手进入现场的路,也就是发现了另外一个犯罪现场,但凶手是谁,还完全没有端倪:另外一点是,我始终觉得刘科和建伟被杀,凶手的作案动机是有关联的,而这关联,链条上居然是有建雄的。
  我顿了顿,往给古倩开的那房间走了进去,他们仨也跟了进去,然后我点了支烟,对八戒说:“下午睡醒了,你去看看去大兴安岭旁边的一个叫五岭屯的地方怎么走,我们明天后天过那边去看看!”
  八戒问:“去这个地方看啥?”
  我觉得也没必要瞒他们几个了,咬咬牙,说:“刘科和咱场子唯一的关联就是,在那地方,他和建雄一起插过队。”
  小军露出很是惊讶的表情,说:“你的意思是建雄……”
  我摇摇头,说:“那倒应该不是,但有些东西,也不方便问某些当事人,问了,似乎也不太好吧!”
  古倩吐吐舌头,说:“我知道,这叫打草惊蛇!邵波,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呗!”
  我瞪眼,说:“咱是去办事,又不是过去玩!”
  小军说:“那我也去吧!”
  我又对小军瞪眼,说:“你那一个星期假不是要到了?就算你真要从单位出来,也办好手续再说。”
  小军便来气了,说:“不去拉倒,好像谁待见去一样。”
  八戒嬉皮笑脸地打圆场,说:“邵波的意思是去多了人不好查事!对吧!邵波,古大小姐不是说了吗?叫打草惊蛇。”
  小军说:“打你的头!”
  说完两人便扭头说睡觉去。我也跟着往外走,古倩穿着我的大T恤,大短裤,在我后面大傻妞一样,说:“邵波,你就把我一个人扔这?万一凶手冲进来把我也杀了怎么办?”
  小军和八戒听了,贼眉鼠跟地笑,抢先几步出门,把门关了,八戒肥大的脑袋,在门见缝的瞬间,还抛过来一个猥琐的微笑。
  我便顿住,转过身看着古倩。古倩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说:“你也一身的油烟,进去洗洗吧!”
  我“嗯”了一声,好像招呼我赶紧去洗掉一身臭汗的是自己媳妇一般,进了卫生间。我贪婪地吸着卫生间里古倩留下的香味,觉得男性荷尔蒙在蠢蠢欲动。把水调到冷水,我一头钻了进去。
  也是因为这冷水,把当时那风花雪月的感性打压了下去。我理性的思维在骨子里对我叫骂道:“邵波,你真当自己是个白马王子了不成,你只是一个管着几个流氓的公安队伍清退人员。”
  洗着洗着,我居然垂下了头来。不想承认却在那摆着的事实是:古大小姐,我配不上。
  没穿上衣,穿好牛仔裤,我开门走出去。古倩正坐在床上,千里抱着枕头,盘腿坐着,见我出来,对我微微笑笑。说实话,古倩长得确实不错,高高的鼻粱,浓浓的睫毛,整个人唯一的败笔就是肩稍微宽了点,平时她都是穿着职业装,还看不太出,这会穿着我那宽宽的体恤,反而明显了点。我必须承认,我报想走上前去,搂着这温暖的身体,就像在烟道里一样。这身体软软的,似乎无骨般,那呼吸的味道,有一种牛奶般的香味。
  只能说我的理性,再次把我打败。我冲古倩笑笑,说:“好了,澡也洗了,我回房间了!”
  一扭头,我扭开了门锁,身后古倩又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我一咬牙,大踏步出了门。
  这个世界满是美好,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利享用,如果说,为了得到这美好,就要剥夺本应该幸福的一切,那么,这不是对这份美好的呵护,而只能说是自私的霸占罢了。俗世里男男女女在花前月下,麻痹了他们的只是那一会的风花和雪月。为了那一会的快乐,何必呢?有些好,是要放在心里慢慢回想的;有些心,是不能随意装入自己怀里的。
  那天下午,吧台的小服务员递了个纸条给我,说:“这是昨晚你签单的那房间里的女孩子留给你的。”我拆开来,是古倩留下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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