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水晶瓶塞》

_5 莫里斯·勒布朗(法国)
“人们只知道德珀勒克同她纠缠了好几天,除此之外,便一无所知了。谁也无法证
实普拉斯威尔不在家时,有什么人去过他的家,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什么都没留下。”
“可普拉斯威尔就善罢甘休了?……”
“普拉斯威尔,还有我们,都很清楚这里面的缘故。德珀勒克想把这个女人诱骗走,
他可能强迫她,动了武。当两个人互相厮打时,他可能兽性大发,丧失了理智,掐住了
她的脖子,把她给扼死了。可这一切并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因此,德珀勒克也就根本没
遇到一点麻烦。”
“打那以后,他又做了些什么呢?”
“他销声匿迹了好多年,没有听到他的一点消息。我们只听说他赌钱破了产,到美
洲闯荡去了。我也就慢慢地忘掉了他当初的怨恨和威胁,而且还以为他早已放弃了对我
的爱,所以不再想报仇的事了。那时,我完全沉醉在幸福之中,除了我的爱情、幸福,
除了我丈夫的政治地位和我儿子安托瓦纳健康之外,我脑子里什么都不再去想。”
“安托瓦纳?”
“对,是吉尔贝的真名。这个不幸的孩子总算没有暴露他的真实身份。”
罗平又问道:
“用吉尔贝……是打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我也说不清。吉尔贝,我宁愿这样叫他,不愿再用他真正的名字。他小时候也
跟现在一样聪明可受,为人热情,讨人喜欢,可就是有些懒惰,不大守纪律。
他13岁时,我们送他到巴黎郊外的一所中学去读书,想让他离我们远一些。可是,
两年以后,学校把他开除了。”
“为什么?”
“他表现不好。学校发现他经常夜不归宿。有时,一连好几个星期,他都说是在我
们身边,实际上他不知到哪儿去了。”
“他究竟干什么去了?”
“他到处闲逛,去赛马场逛咖啡厅,到公共舞场。”
“他有钱吗?”
“有。”
“谁给他的钱?”
“那个教唆他的人。那人要他瞒着父母离开学校、使他走上歧途,腐蚀他,把他从
我们身边夺走,教他说谎、放荡和偷窃。”
“那人是德珀勒克吗?”
“就是德珀勒克。”
克拉瑞丝·梅尔奇双手蒙住脸,接着又软弱无力地说下去:
“德珀勒克终于报仇了。就在我丈夫把我那可怜的孩子赶出家门的第二天,德珀勒
克写给我一封信,在这封极为厚颜无耻的信中,透露了他的卑劣行径以及他诱使我们的
孩子堕落所要弄的阴谋手段。他的信中最后这样写道:
他马上要送进教养院……接着就是被判刑……最后,我们等着他上断头台吧。”
罗平惊讶地叫道:
“该死的家伙!难道现在这件事也是德珀勒克刻意策划的阴谋吗?”
“那倒不是,这一次纯是偶然的。他那卑鄙的预言不过是他的妄想而已。可这事却
一直令我十分担忧。当时,我正在生病,我的小儿子亚克刚刚出生不久,可几乎每天都
传来消息说吉尔贝又犯下了新的罪行:伪造签名、诈骗行窃……等等,以至于我们不得
不向周围的人谎称他出国了,然后又说他已经死了。那时候,我们的生活是十分不幸的,
后来又发生那件夺去我丈夫性命的政治风波,往后的生活就变得更加悲惨了。”
“政治风波?”
“我一说您就会明白:我丈夫的名字被列在那27人的名单里。”
“原来是这样!”
罗平眼前的迷雾突然消散了。在这突然一闪的亮光中,原本隐藏在黑暗的秘密就昭
然若揭了。
克拉瑞丝·梅尔奇把声音略略提高了一些,接着说道:
“是的,他的名字也在名单上面。但这都是因为别人的误会,是别人的失误使他成
了这个事件的牺牲品。在负责调查法国两海运河问题委员会的成员中,就有威克多里安
·梅尔奇,在投票支持那家公司的人当中,也有他一个。他甚至还拿了钱——是的,我
必须强调这一点,并说明钱的具本数字——拿到15000法郎。不过,这笔钱他是替别人
拿的,具体地说,是替他的一个政界朋友拿的。他充分相信那个人,因而不知不觉地充
当了那人的工具。他自以为是在做一件好事,到头来却毁了自己。自从那家公司接连发
生经理自杀、司库失踪的事件之后,运河事件中的舞弊行为以及其它见不得人的勾当,
就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直到这时,我丈夫才知道他的好几个同事都接受了贿赂,
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跟那伙人一道,跟那些议员、政党领袖和有影响的国会会员的名字
一样,都被写在神秘的名单上,而这张名单随即成为众人议论的话题。噢!打那以后,
日子可真难熬啊!名单会不会被公开出来?别人会不会把他的名字说出来?我们处在最
难以忍受的折磨中!您一定会记得当时议会乱作一团的情景,人人都处在自危的恐怖之
中。那张名单究竟落入何人之手?谁也说不上。人们只知道存在这样一张名单,其他的
就都是谜了。有两个人在这场风暴中栽了跟头,可是大家自
始至终不知告密人是谁,也不知告密材料掌握在谁手里。”
“一定是在德珀勒克手里。”罗平说。
“不,不是!”梅尔奇夫人提高了声音,“那时德珀勒克还未露面呢。不是他……
您回忆一下……当时人们是突然从掌握那张名单的人那里了解到事实真相的,那就是原
司法部长,运河公司经理的表兄弟詹米诺。他当时身患结核,病得要死,临死前,他给
警察局长写信,准备交出名单。信中表示,在他死后,人们可以从他房间里的一个保险
箱中找到这张名单。于是,警察包围了他的住房。警察局长亲自守候在病床前。可是,
詹米诺死后,人们打开保险箱寻找,发现那份名单已经不翼而飞了。”
“这次想必是德珀勒克干的。”罗平肯定地说。
“说得对,就是德珀勒克。”梅尔奇夫人大声说道。她情绪越来越激动,“阿列克
西·德珀勒克自半年多前就化了妆,躲过了人们的视线,悄悄给詹米诺当了秘书。他究
竟打哪儿知道这张名单在詹米诺手里呢,我们先不去了解。总之他是在詹米诺去世的前
一夜,撬开了保险箱,因为调查结果证明了这一点,而且还查明了德珀勒克的真实身
份。”
“可当时警察局并没有抓他啊?”
“抓他又有什么用!大家都清楚,他一定把名单藏到更可靠的地方去了。把他抓起
来,那就意味着又要重新掀起一场波澜,那桩臭名昭彰、千方百计要平息下去的丑闻,
就会再一次张扬开来。”
“那如何是好呢?”
“有关人员同他进行了谈判。”
罗平笑了起来:
“跟德珀勒克谈判,无异与虎谋皮!”
“是的,非常可笑。”梅尔奇夫人语气激烈地说,“而德珀勒克却在这时加强了活
动,他行动快速明确,态度厚颜无耻。偷到那张名单后的第8天,他跑到众议院找我丈
夫,蛮横地要我丈夫在24小时内交给他3万法郎,不然的话,他就要把丑闻声张出去,
我丈夫马上就会名誉扫地。我丈夫十分了解这个人的本性,知道他心狠手辣,对自己一
直怀着嫉恨心理,因此是决不会让步的。我丈夫一下子失去了理智,自杀了。”
“他真是太卑鄙无耻了!”罗平骂道,“德珀勒克手里的名单有27个人的名字,如
果他打算揭发其中某个人,并且希望因此捞取一些好处的话,他就不能不公布这张名单,
或者至少公布这张名单的复印件。这就意味着他将放弃这张名单的所有权。他这样做,
的确可以造成轰动效应,但他以后就不可能再搞什么活动和进行讹诈了。”
“基本上是这样,但也不完全如此。”她说。
“您是怎么了解到的呢?”
“德珀勒克亲自对我说的。德珀勒克这个无赖,他来找我,歹毒地向我述说了他如
何找到我丈夫以及同他谈话的内容。而且,他不仅掌握着有关那件丑闻的名单,其中还
有司库记录的受贿人的姓名和所得钱数,以及公司经理的签名证据,还有很多当事人都
不了解的、不太确切的证据,如像公司经理和司库之间以及经理与他的律师之间的往来
信件等等。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写在小纸头上的那张名单。这张名单的原件是惟一不容
否认的证据,抄写或复印都是毫无用处的,因为有关方面会对这张名单进行极为严格的
鉴定,以确认其真实性。除此之外,其它证据也十分重要,它们已经造成了两个议员的
毁灭,而德珀勒克决不会放弃继续巧妙地利用它们。他写信去恐吓他的猎物,以将要发
生的丑闻来威胁他们,让他们服服帖帖,不得不按他的要求如数掏出钱来,要么像我丈
夫那样自杀。这些,您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罗平说。
在随后的一阵沉默中,罗平脑海里翻动着德珀勒克的狰狞形象,仿佛看到,德珀勒
克成了名单的主宰,他挥动着它,在冥冥之中
作威作福。他肆意挥霍从猎物手中勒索来的金钱,还要迫使政界任命他为总顾问和
议员。他为所欲为,却从未受到惩罚。谁都无可奈何,没人能动他一根毫毛。
政府部门对他胆战心惊,言听计从,不敢向他开刀,各种权力机构也对他毕恭毕敬,
他无形中成了权力无边的太上皇。后来,有关方面只好任命普拉斯威尔为警察局秘书长,
从而对他进行制约;因为人们都知道普拉斯威尔与他曾经是一对死敌。
“您后来又同德珀勒克见过面吗?”罗平问道。
“见过。我不能不去见他。我丈夫虽自杀身亡,但他的名誉并没有受到损害,还没
有人怀疑到他死亡的真正原因。为了保卫他留给我这个姓名的清白,我不得不接受了德
珀莱克的第一次邀请。”
“第一次?这么说还有另外几次?”
“以后还有很多次,”她情绪很激动,“是的,还有许多次……有时在剧院…
…有时晚上在昂吉安……或在巴黎……都是在夜间……因为我觉得去见这个人真是
一种莫大耻辱。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可我必须这样做……有一个至高无上的使命在驱
使着我……这就是我要为我丈夫报仇……”
她冲着罗平声音颤抖地说:
“是的,现在我的行动的惟一指导思想就是报仇,这是我的终生宿愿。我要为我的
丈夫,为我那个被他毁掉的儿子报仇,为我自己报仇,为他使我遭受的苦难报仇。我的
一生再也不会有其它奢望,其它目的。我惟一的愿望,就是亲眼看到他彻底灭亡,看到
他遭报应,看到他痛哭流涕,看到他乞求饶命,看到他痛不欲生……”
“看到他死亡。”罗平接过她的话,头脑中不由得映出在德珀勒克书房里她与德珀
勒克的那场拼搏。
“不,我不要他死。我常常会有这个念头——甚至已经向他动手——可是,这又有
什么用呢?他必定早已采取了预防措施。就说他死了,那张名单还继续存在。
再说,杀了他并不等于报了仇……我对他的仇恨是不能用他的死来消除的……我要
让他声名狼藉,臭不可闻。达到这个目的惟一办法,就是抽掉他的王牌。一旦失去了那
张使他强大无比的小纸片,他德珀勒克就如同一个草包。他会立即陷入灭顶之灾,而且
将会是极其可悲的下场!这就是我正在追求的目标。”
“可是德珀勒克会不会误解您的动机呢?”
“肯定不会。所以,您可以想象我们之间的那种奇特的会面。一方面,我对他不断
地进行窥探,竭力从他的话中猜测他那暗藏的秘密……而另一方面,他呢……
他呢……”
罗平接着把克拉瑞丝·梅尔奇心里的话说完:
“他呢,一直在垂涎这个令他欲壑难填的猎获物……这个他一直受着的……至今仍
然想得到的女人……这个让他使尽浑身解数、疯狂地追求的女人……”
她低下了头,只说了一个词:
“是的。”
的确,这两个水火不相容的人之间的决斗是一种很奇特的行动,德珀勒克必定有极
其疯狂的占有欲,不然他不会如此心甘情愿,始终冒着生命危险,去把这个被自己毁掉
了一切的女人请到身边来。可是另一方面,他必定是感到绝对完全可靠才去这样做的。
“那么,您在调查中都……得到了一些什么呢?”罗平问。
“好长一段时间,我的调查一无所获。”她说,“像您现在所使用的搜查手段,还
有警察局的那帮人所用的一套办法,我早在几年前就使用过,可是毫无所获。就在我已
经感到绝望的时候,有一天我到昂吉安德珀勒克的寓所去时,在他旧书底下的纸篓里一
堆乱纸当中,发现了被他揉烂的一封信。这封信是他用半通不通的英文写的,上面写着:
请将这块水晶玻璃内部挖空,但又不致引起别人的怀疑。”
“要不是当时德珀勒克突然从花园里跑进来,并且慌慌张张地在纸篓里翻来翻去的
话,我可能不会过于看重这句话。他怀疑地看着我,说道:
“看到那里面……一封信……”
“我假装没有听懂他的话,他就不再追问了。不过,他当时的神态却引起了我的注
意。于是,我极力想弄清这里面的奥秘。一个月后,在他壁炉的灰烬里,我发现烧剩下
的半张英文收据,上面写有斯杜布里齐城的玻璃工匠约翰·霍瓦得按照样品为德珀勒克
议员仿制了一个水晶瓶塞。‘水晶’一词引起我的注意。我立即动身前往斯杜布里齐,
买通了那家玻璃器皿的工头,从他口中得知,加工的那个水晶瓶塞完全符合订货单上的
要求:中间挖空,又不易被人发觉。”
罗平评论道:
“这些线索还算清楚。可我总觉得,即使在瓶塞的金口下面有一点空间……但在那
里面藏东西,也太狭小了。”
“小虽小,但也足够了。”她说。
“您是如何得知的呢?”。
“通过普拉斯威尔。”
“您同他有联系吗?”
“打那以后开始有了联系。而在那之前,由于产生了一些怀疑,我和我丈夫同他断
绝了一切往来。普拉斯威尔的品德是不可靠的,他是一个不择手段的野心家,在两海运
河事件中很可能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他是否受了贿?可能性很大。而我当时正需要帮
助,因此也顾不上这些了。他当时刚被任命为警察局的秘书长,所以我不得不去找他。”
“他知道您儿子吉尔贝的情况吗?”罗平问。
“不知道。想到他身处那样的地位,于是我格外小心。像对其他朋友说的一样,我
也对他说吉尔贝早已离家出走,后来死在外面。关于我丈夫自杀的原因以及我要报仇的
打算,我对他如实说了。我述说了在德珀勒克那里发现的情况后,他非常高兴。我看出
他对德珀勒克的仇恨丝毫未减。我们谈了很久。从他那里,我得知那张名单是写在一张
薄薄的绵纸上,如果把它卷成一个小球,的确可以放进一个非常狭小的地方。他也跟我
一样,打消了犹豫不决的心清。既然我们都已经知道名单藏在什么地方,所以便约定各
自采取行动,并暗中互相通气。我让他与拉马丁街心那个看门女人克莱梦斯取得联系。
那个女人对我忠心耿耿……”
“不过,她对普拉斯威尔可并不那么靠得住。我可以证明,她出卖了他。”
“现在可能,但一开始不大可能,而且那阵子警察局搜查得非常频繁。就是在那个
时候,至今约有1O个月了,吉尔贝又出现了。母亲对儿子的爱永远都那么强烈,何况吉
尔贝是那么招人喜爱!……您是了解他的。他哭着拥抱了他的弟弟,我的小亚克……于
是,我就原谅了他。”
她垂下眼睛,轻声地接着说道:
“愿上帝宽恕我,我本应早该原谅他的!噢,如果时光能倒转多好啊!我们当时怎
么那样狠心地把他赶出了家门呢?我可怜的儿子,是我把他毁掉的啊!……”
接着,她又若有所思地说:
“如果他真的像我认为的那样,终日只是吃喝玩乐,不务正业,那我还是会非常恨
他的……可是,他虽面貌上变得让人难以相认,然而从另一方面,怎么说呢,他在精神
方面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是您的鼓励,令他重新振作起来。因此,虽然他的生活习性
让我厌恶……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保持了某种美好的东西……表现出一种藏在内心深
处的诚实……他性格豪爽,不知忧愁,终日……他同我谈起您时,总是充满了深深的敬
重!”
她挑选着字眼,说话有些拘谨,她不愿在罗平面前过分责备吉尔贝的行为,也不能
对它加以赞扬。
“后来呢?”罗平问道。
“后来,我就能经常见到他了。他偷偷跑来看我,有时我去找他。我们一起在野外
散步。慢慢地,我把家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了。他听后咬牙发誓要为父亲报仇,还要
为他自己所受的德珀勒克之害报仇,并且定要把那个水晶瓶塞偷到手。他首先就想到了
您,找您商量,关于这个问题,我可以发誓,他是始终如一的。”
“那就应该……”罗平说。
“是的,我很清楚……我当时也是这么打算的。然而可惜的是,我那可怜的吉尔贝,
他性格太软弱,您知道,受了一个伙伴的影响。”
“是沃什勒,对吗?”
“对,是沃什勒。这个人心地阴暗,好嫉妒,又野心勃勃,对我儿子影响很大。
吉尔贝不该向他吐露真情并征求他的意见,事情坏在这上面。沃什勒首先说服了他,
后来又说服了我,让我们相信这件事最好由我们自己来干。关于整个事件,他作了筹划,
得到领导权。最后亲自布置了对昂吉安的行动,但又让您指挥对玛丽一特列斯别墅的盗
窃行动。由于仆人勒阿内尔的警惕性极高,普拉斯威尔及其手下的一伙人过去未能对这
座别墅作深入的搜查。这次行动搞得十分糟糕,他们本该依靠您的丰富经验,或干脆不
让您参加,队免造成这种种不幸的误会或产生意见不一的情形。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沃什勒操纵了我们。我答应了同德珀勒克在剧院见面。在此
期间,昂吉安事件开始进行。等我午夜返回家中,才知道事情弄到了如此可怕的结局:
勒阿内尔被杀害,我儿子被捕。我马上意识到后果将极其糟糕:德珀勒克那可怕的预言
即将变成事实,吉尔贝将面临审讯和判决。而一切都是由于我的过错造成的。正是我,
吉尔贝的母亲,亲手把儿子推向火坑,任凭谁都不能把他从里面拉出来了。”
克拉瑞丝痛苦地绞着双手,身子颤抖不已。这是一个为儿子命运担忧的慈母的痛苦,
世上有哪一种痛苦能同它相比呢?罗平心中的同情感油然而生。他鼓励道:
“别担心,我会同你一起去拯救他,但我还必须先把这件事再弄清楚一些。所以,
请您把话说完……您那天夜里究竟是从哪儿知道昂吉安事件的结果呢?”
她抑制住自己的悲伤,回答道:
“就是通过您的两个伙伴知道的,确切地说是沃什勒的两个伙伴。他俩对他言听计
从,是他专门挑选来划船的。”
“就是这会儿守在外面的那两个人,格罗内尔和勒巴努?”
“不错。当您冲出别墅,摆脱了警察局长的追捕,离开湖岸,向汽车走去时,曾向
他们透露了一点当时发生的事情。他们听后慌了手脚,紧忙跑到我家,将可怕的消息告
诉了我。吉尔贝被抓走了!噢!那一夜是多么难熬啊!我可怎么办呢?去找您吗?我应
该去找您,去求得您的帮助。可我到哪儿去找您呢?直到那个节骨眼,被形势所迫,格
罗内尔和勒巴努才下决心向我道出那个沃什勒所扮演的角色,以及他的野心和酝酿已久
的阴谋……”
“想把我甩掉,对吗?”罗平嘲讽地问。
“是的,他知道吉尔贝是您绝对信任的人,因此就暗中监视着吉尔贝,并由此了解
到您的所有住处。过不了几天,一旦将那水晶瓶塞弄到手,他就将成为27人名单的主人,
成为德珀勒克至高无上权力的继承人。到那时他们就要将您出卖给警察局,而又不使您
的组织受到任何连累。”
“这个恶棍!”罗平不禁骂道,“……凭他这种无能鼠辈!”
他又接着问道:
“这么说,那些门板……”
“也是按照他的吩咐干的,那是为他同您以及德珀勒克一旦发生较量时留下的手段。
他在德珀勒克家也搞了同样的勾当。他雇了一个玩杂耍的侏儒,奇瘦无比,那个小洞足
够他出入了。他可以把您的所有信件和秘密都偷出来。这些就是沃什勒的两个伙伴向我
透露的情况。他们的话启发了我,我立即产生一个念头:为了能救出我的儿子,我也可
以利用他的弟弟,我的小亚克,他又瘦又小,还非常聪明。于是,我们就在那一夜开始
了行动。在那两个家伙的帮助下,我在吉尔贝的住处找到您在马蒂街住所的钥匙,我们
估计您当夜会回那儿休息。一路上,格罗内尔和勒巴努又进一步说服我,让我不要再去
求您帮助,而只要从您手里拿回那个水晶瓶塞。我们当时想,如果在昂吉安已经找到了
瓶塞,它必定会落在您手里,我还真没猜错,我的小亚克钻进您的房间没几分钟,就把
瓶塞拿出来了。我们充满希望地离开了,自以为这下成了这个万能宝物的主人。有了它
而又不让普拉斯威尔知道,我就可以对德珀勒克随意支配,任意摆布,把他变成我的奴
隶,让他按照我的意图为救出吉尔贝四处努力,或者让吉尔贝越狱,这样至少可以让法
院暂时停止对他进行判决。这样一来,吉尔贝就有得救的希望了。”
“结果如何呢?”
克拉瑞丝猛地站起来,怀着沉重的语气对罗平说:
“什么也没有!那个水晶瓶塞是空的!您听明白了吗?一张纸片也没有,什么东西
也没有、昂吉安那次行动完全是一场空!勒阿内尔白白死了,我儿子被捕入狱也毫无意
义,我的一切努力都落了空!”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们从德珀勒克那里偷来的瓶塞,并不是后来制作的那个,而是送
去给斯杜布里齐市的玻璃工匠约翰·霍瓦得做样品的那个。”
要不是顾及梅尔奇夫人万分伤心的样子,罗平又忍不住要说几句俏皮话来嘲弄一下
这般倒霉的运气。
他埋怨地说;
“我们真是太笨了!这样反倒引起德珀勒克的警惕。”
“幸好没有。”她说,“第二天我立即赶往昂吉安。对那场行动,当时,甚至现在,
德珀勒克一直都认为是一次一般的盗窃,无非想偷他的古玩而已。由于您掺在其中,他
得出了一个错误的结论。”
“可总是少了个瓶塞……”
“他并不看重那个瓶塞,因为那不过是个样品而已。”
“您怎么知道这些的?”
“在这个瓶塞的下端有一道磨痕,上次我去英国时了解到这个细节。”
“就说是这样,那为什么放瓶塞的壁橱钥匙总是被仆人带在身上呢?而且后来,在
巴黎的时候,瓶塞又一直摆在德珀勒克的办公桌上呢?”
“当然也是因为德珀勒克对它比较重视,因为它毕竟是一件有价值的东西的样品。
考虑到这点,我趁他还没有发现瓶塞丢失以前,赶快把瓶塞放四壁橱。也为同样原因。
我又再一次让小亚克从您的大衣袋里取出瓶塞,又让看门女人将它放回原处。”
“这么说,他一点都没有疑心?”
“没有。他只知道大家都想找到那张名单,但未曾想到我和普拉斯威尔已经知道名
单藏在哪儿了。”
罗平站起来,一边思考一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走到克拉瑞丝·梅尔奇身边,突
然停下来:
“照这么说,自昂吉安事件以来。您什么都没有得到?”
“毫无所获。我每天瞎在瞎冲乱撞,有时跟着他们两人乱跑,有时领着他们东钻西
钻,就像没头苍蝇似的。”
“那么可以说,除了想从德珀勒克手里搞到那张27人名单之外,您再也没有别的打
算了?”他问。
“只能如此……找还能想出什么办法呢?再说,您的活动又总是与我撞车。我们很
快就发觉新来的厨娘是您的老奶娘维克朵娃,又从看门女仆的嘴里知道了维克朵娃让您
偷偷住进了她的房间,我对您的意图就更不放心了。”
“于是,您给我写信,让我退出这场争斗?”
“是的。”
“也是您要求我别去沃得威尔剧院的?”
“是的。维克朵娃偷听德珀勒克给我打电话时被看门女仆发现,同时监视那座房子
的勒巴努已注意到您出门了,于是我猜测您一定想在晚上跟踪德珀勒克。”
“还有,那晚上来我这里的那个女子是谁?”
“也是我。当时我无计可施,很想来找您帮助。”
“这么说,又是您拿走了吉尔贝给我的信?”
“是的,我在信封上认出了他的笔迹。”
“您的小亚克当时并没有跟着您?”
“没有。他在外面,和勒巴努一起等候在汽车里。随后,我把他从客厅的窗口抱进
来,他再从门板上的小洞进入这个房间。”
“那封信上都说了些什么?”
“都是对您的谴责。吉尔贝说您把他忘掉了,并责备您搞这些活动纯粹是为了谋取
个人私利。总之,他的想法更使我认为您值得怀疑,我随后就溜走了。”
罗平无奈地耸耸肩,叹道:
“这么一来,我们浪费了多少宝贵的时间!咱们没有及早取得谅解,简直是在捉迷
藏真是命该如此啊……还彼此设下可笑的圈套,时间就这么一天天晃过去了…
…很多宝贵的时机也无影无踪地溜掉了。”
“看您,看您,”她挥身颤抖地说,“您自己是不是也在为前景而担忧!”
“不,我并不担忧。”罗平大声说道,“我觉得,假如我们早些合作,事情可能会
有很大的进展,我们也可以少犯很多错误,少干很多蠢事!我是在想,您昨晚去德珀勒
克房间搜他的衣服,结果也照样一无所获;而咱们之间的明争暗斗,闹得寓所里天翻地
覆,惊动了德珀勒克,他今后必定会更加警惕了。”
克拉瑞丝·梅尔奇摇摇头,说:
“我想,不会的,昨夜的吵闹声不会把德珀勒克惊醒。因为我们特意推迟了一天行
动,好让看门女仆有机会在他的酒里放进一种非常强的麻醉药。”说完,她又放慢语气
补充道:“再说,德珀勒克也不再需要为了什么而提高警惕。他的生活本身就构成一整
套防范措施,没有一点疏漏……何况他手中还握着最大的王牌?”
罗平靠近她,问道: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照您所说,从他这方面下手是此路不通了?我们再没有其它
办法了?”
“不,”她轻声地说,“还有办法,但也是惟一的办法……”
就在她用手蒙住脸之前的瞬间,罗平注意到她脸色变得异常苍白,而且全身都在颤
抖。
他似乎明白了她恐惧的原因,而且为她的痛苦深深感动了。于是,他倾身说道:
“请您如实回答我,这都是为了拯救吉尔贝,对吗?……这么说,迄今为止,虽然
司法部门还没识破吉尔贝的来历,还没有弄清沃什勒的这位同案犯的真实姓名,这是不
幸中的万幸。但有一个人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对吗?他就是德珀勒克,他知道吉尔贝
就是您的儿子安托丽纳,对吗?”
“对,对……”
“他答应帮您拯救吉尔贝,是吗?他答应让他获得自由,让他越狱,或者别的什么
方式……,您想刺杀他的那次,在他的书房里,他跟您谈的就是这件事,对吗?
……”
“对,对……是这样的。”
“他只提出一个条件,对吗?一个十分可恶的条件,一个只有他这个恶棍才想得出
来的条件,对吗?我猜得对吗?”
克拉瑞丝没有回答,她似乎已被这场望不到尽头的斗争搞得身心极其疲惫了。
而在这场相持不下的争战中,敌人每天都在向她逼进,而她却在节节退让。
罗平似乎看到她没战上几个回合就要败下阵了,就要向胜利者的兽欲屈服了。
克拉瑞丝·梅尔奇,她曾是被德珀勒克杀害的梅尔奇的爱妻,她作为一位善良的慈
母,始终在为被德珀勒克诱入歧途的吉尔贝担忧,甚至想拼出性命从断头台上救出自己
的儿子。如今却要甩开一切,去向德珀勒克的兽欲屈服了!她将成为这个下流胚的情妇、
妻子和驯顺的奴隶!想到这里,罗平心里忍不住一阵剧痛。
罗平坐到她身边,怀着同情轻轻地扶起她的头,看着她的眼睛,坚定地说:
“听我说:我向您发誓,我定要救出您的儿子…我发誓……您的儿子决不会死的。
听到了吗?……只要我活一天,世上就不会有任何人胆敢碰您儿子的头颅一下。”
“我相信…我相信您。”
“请相信我的话,这是一个从不知失败的人说的话。我一定会胜利。但是,我也要
求您答应我一个决不能改变的条件。”
“什么条件?”
“您再也不能去见德珀勒克了。”
“我向您发誓!”
“您心里也决不能有丝毫同他妥协的想法……甚至也决不能再同他谈判……彻底抛
弃妥协的念头。”
“我向您发誓!”
她望着他,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安全感和对他的绝对信赖。在她的注视中,罗平心中
充溢着能为她献身而升起的愉快感,并产生了要为这个女人带来幸福的强烈愿望。至少
也要给她安宁,让她忘记过去的不幸,弥合她心灵上的创伤。
“我们说好了,”他站起来快活地说,“我想一切会很顺利的。还有两三个月,时
间是绰绰有余的……不过,我首先得有行动自由,因此,您一定要先退出这场恶斗。”
“为什么?”
“这是必要的,您需要隐匿一段时间,可以到乡下去住一阵。另外,准道您不想给
您的小亚克发发慈悲吗?再让他跟您干下去,会把他的神经摧垮的……而且,他立了大
功,也该给他一些奖励了……你说对不对,我们的大力士?”
第二天,经受了这么多打击,眼看快撑不下去的克拉瑞丝·梅尔奇带着小儿子借宿
到她的女友家。女友的家位于圣·日尔曼森林的边缘。此刻克拉瑞丝身体已极为虚弱,
那些可怕的事总是缠绕着她,使她稍受刺激神经就要发作。她在紧张疲惫和精神恍惚的
状态中度过了几天,尽力摆脱一切思绪,周围的人也把外界的一切消息都断绝了。
这天下午,罗平改变了手段,开始着手研究对德珀勒克议员采用绑架和监禁的办法。
而对格罗内尔和勒巴努两人,罗平答应只要事情取得成功就原谅他们的过失。
他们负责监视敌人的出入和活动。近几天的报纸,已经在纷纷报道亚森·罗平的两
个同伙均被指控犯了谋杀罪,即将出庭受审。这天下午4点钟左右,夏多布里安街罗平
的寓所突然响起了铃声,是电话铃声。
罗平拿起话筒:
“喂?”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她急匆匆地说:
“是密歇尔,您是哪位?……”
“快,快来我这里,梅尔奇夫人服毒了。”
罗平没再多问,他冲出屋子便钻进自己的汽车,吩咐司机开往圣·日尔曼森林。
克拉瑞丝的女友已经迎在门口。
“死了吗?”他问。
“没有,她服的量不足以致命。医生才走,他说可以担保她没有生命危险。”
“可她为何……”
“她的小儿子亚克失踪了。”
“被人绑架了?”
“是的,他正在森林边上玩耍,来了一辆汽车……从里面上来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后来,人们听到叫喊声。克拉瑞丝还没来得及呼救,就无力地倒下去了,只听她颤抖地
说:‘又是他干的……这个家伙……这下全都完了。’她当时就像疯了一样,突然拿起
一瓶药水,一口喝了下去。”
“后来呢?”
“后来,我和丈夫把她抬进了房间。她痛苦得要死。”
“谁告诉您我的地址和姓名呢?”
“医生给她处置时,她自己告诉我的。于是,我就立即给您打了电话。”
“还有别人知道这个情况吗?……”
“没有。我知道克拉瑞丝遭遇的烦恼事太多了,她不愿意再声张出去。”。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