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柏拉图对话录-申辩篇

_33 柏拉图(希腊)
,普罗狄科老是用这个词来责备我,而我在赞扬你或其
人却说保持美德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么他一定非常愚蠢。”
这时候我又说: “我们真是幸运极了,因为我们的朋友普罗狄
科能参加这场讨论。我总是认为他拥有的智慧属于那个古老的和
神赐的部门,始于西摩尼得时代,或者更早。你的学问涵盖许多方
面,但似乎不包括这种智慧。我通过成为普罗狄科的学生而熟悉
了它,而你并不熟悉。所以我现在并不认为你明白西摩尼得使用
‘难’这个词和你使用这个词的意思不一样。这个词的意思很像
‘可怕的’
他人的时候也会说‘普罗泰戈拉是一个极为能干的人’。普罗狄科
说,所谓可怕的就是坏的。没有人会说‘可怕的富裕’或‘可怕的和
平’,而会说‘可怕的疾病’、‘可怕的战争’、‘可怕的贫困’。凯安人
和西摩尼得当时也许把‘难’这个词理解为坏,或者理解为你不知
道的其他意思。让我们问一问普罗狄科才对,他懂得西摩尼得的
方言。普罗狄科,西摩尼得说的‘难’是什么意思?”
“坏,”他答道。
“这就是他要责备庇塔库斯说‘做一个高尚的人很难’的原因,
因为在他听来庇塔库斯说这句话的意思就等于说做一个高尚的人
是坏的。”
“你认为西摩尼得还能有别的什么意思吗?”普罗狄科说, “他
正在责备庇塔库斯不懂得如何恰当区分意义,庇塔库斯作为一名
列斯堡人,但却在野蛮人的方言中长大。”
“你听到了吗,普罗泰戈拉?”我说道, “对此你还有什么可说
吗?”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普罗泰戈拉说。“我非常明白西摩尼得
厉害的,俚语中有极好的、了不起的等含义。
,中①此处英译文为文释义为可怕的、极度的、极坏的、很糟的、
第 465 页
说的‘难’的意思与我们的用法是一样的,不是‘坏’,而是不容易,
只有通过许多努力才能完成。”
我本人相信这是西摩尼得的意思,”我说道, “我也肯定普罗
狄科明白这一点。不过他刚才是在开玩笑,想要考验一下你们坚持
自己观点的能力。实际上,有句话提供了充分的证据,表明西摩尼
得并没有把‘难’和‘坏’等同。西摩尼得在说了上面那些话后继续
说,‘只有神能拥有这种特权’,他可能并没有先说‘做一个高尚的
人是坏的’,然后再说只有神能够做到,而是把做一个高尚的人当
做一种完全神圣的特权。这就意味着普罗狄科把西摩尼得视为无
教养的,不是真正的凯安人。然而,如果你愿意考验一下我在诗学
方面的技艺,这是你说过的,那么我打算谈谈自己对西摩尼得这首
诗含义的看法,但若你不愿意,那么我愿意听你说。”
普罗泰戈拉听了我的话就说: “如果想说,你就说吧。”普罗狄
科、希庇亚以及其他人也都竭力怂恿我说。
“那么好吧,”我说, “我会试着把我的看法告诉你们。在希腊
人中,最古老、最多产的哲学之家是克里特和斯巴达,那里的智者
多于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但是他们像普罗泰戈拉所说的智者一
样把自己的智慧隐藏起来,装作傻瓜,因此人们不知道他们在智慧
上比其他希腊人优越,反而认为他们的长处在于打仗和勇敢。他
们的想法是,如果他们真正的优点变得众所周知,那么每个人都会
努力变成聪明人。为了伪装自己,那时候的斯巴达人派出一些人
去其他城邦,仿效那些城邦的人穿上短褂、绑着皮带去参加体育训
练和竞赛,打得鼻青脸肿,结果使人们留下这样的印象,认为这样
的训练使斯巴达人成为希腊的伟大力量;而斯巴达人自己,当他们
厌倦了必须秘密会见他们的聪明人的方式,想要恢复与聪明人的
自由来往时,他们就把所有外邦居民全都驱逐出去,而无论这些人
对斯巴达人的生活方式认同与否,这样一来他们就能与那些外邦
第 466 页

人所不知道的智者交谈了。相反,他们不允许自己的任何青年去
外国,担心他们会忘记在国内所学的东西。克里特人的做法也一
样。在这些城邦里,不仅是男人,还有妇女,都为自己的理智和文
化感到自豪。
“你们现在该知道我说的是真话了,斯巴达人在哲学和讲演方
面受到的教育是最好的。如果你们与最地道的斯巴达人交谈,你
们会发现在大部分时候他都不那么引人注目。而一旦进到谈话的
关键时刻,他就会像一名优秀的弓箭手那样一箭中的。他的用语
是简洁的、准确的,而与他谈话的人在这种时候都像是无助的婴
儿。
“有许多人无视这一事实,过去有这样的人,现在也有,斯巴达
人在理智方面的爱好胜过体育方面的爱好,因为这些人明白,如果
承认这一点也就意味着斯巴达人的文化是最高等的文化。传说中
的七贤有米利都的泰勒斯、米提利尼的庇塔库斯、普里耶涅的彼亚
斯、我们自己的梭伦、林杜斯的克莱俄布卢斯、泽恩的密松,第七位
就是斯巴达的喀隆。他们全都是斯巴达文化的仿效者、崇拜者和
学生,他们的智慧可以说都属于同一类型,由他们各自说出的精辟
的格言和警句组成。他们还聚集在德尔斐神庙里,把他们智慧的
第一批果实奉献给阿波罗神,把人人皆知的那些话语,‘认识你自
己’、‘万勿过度’,铭刻在那里。
“我提到这些事实是为了指出,在古人中,拉科尼亚式的简
是哲学表达的特点。尤其是庇塔库斯的这句格言‘做一个高
尚的人很难’,在私下里广为流传,也赢得了聪明人的普遍赞同。
因此,有着哲学野心的西摩尼得认为,如果能够成功地驳斥和推翻
讲话简洁明了,后世遂将拉科尼亚式的讲话作为简洁、精练的代名词。
)①拉科尼亚( 是希腊伯罗奔尼撒半岛上的一个城邦。该地人
第 467 页
这句流行的格言,那么他自己就能成为那个时代的名人。在我看
来,西摩尼得整首诗的宗旨在于反对庇塔库斯的这句格言,他竭尽
全力想要诋毁庇塔库斯的名声。
“现在让我们一起来考察这首诗,看我说的是否正确。在这首
诗的开头,如果作者希望说的意思是‘变成一个好人是很难的’,而
他又在句中加上‘一方面’这几个字,那么这样做就有点不可思议
了。插入的这几个字似乎毫无意义,除非我们假定西摩尼得正在
用这首诗反对庇塔库斯的格言。庇塔库斯说,‘做一个高尚的人很
难’,而西摩尼得对此进行反驳,回答说,‘不,要变成一个好人才是
真正困难的’。请注意,他在这里说的不是‘变成一个真正的好
人’,‘真正’这个词不是用来修饰好人的,就好像有些人是真正的
好人,有些人是好人,但不是真正的好人。如果这样理解的话,那
么会给人留下愚蠢的印象,不像是西摩尼得要说的意思。我们必
须调换一下‘真正’这个词在诗中的位置,使之与庇塔库斯以前说
过的话相称,就好像是他先说,然后西摩尼得回答。因此整个意思
是这样的,庇塔库斯说,‘噢,天哪,要做一个高尚的人很难。’西摩
尼得答道,‘此话不对,庇塔库斯,不是做一个好人难,而是变成一
个好人难,一方面他的手脚和心灵都得循规蹈矩,而他的成长也要
不受指责,这才是真正困难的。’
“按照这种理解,我们发现诗中有‘一方面’这几个字是合理
的,而‘真正’这个词也在句尾找到了它的恰当位置。后续的诗句
都表明我的这种理解是正确的。我们对每一行诗都可以作许多评
价,考察它的创作优点。这首诗确实写得很优雅,构思缜密,但要
作这样详细地讨论,我们得花费很长的时间。但无论如何,我们已
经可以看出它的一般特点和意向,创作这首诗的目的无疑是为了
驳斥庇塔库斯的格言。
“接下去,西摩尼得似乎想要提出这样一个论证,尽管变成一
第 468 页
,由于年纪、灾难、疾病或其他事故而被剥夺
个好人真的很难,然而还是可能的,至少在短时间内是可能的,‘但
是变成好人以后要保持这种状态,做一个好人’那是不可能的和超
越人性的,而你们刚才把这个论证说成是庇塔库斯的看法。只有
神才能做到这一点,而‘人只能是坏的,一旦不可改变的厄运降临,
他就会被抛弃。’假定不可改变的厄运降临在一艘船上,谁会被抛
弃?显然不是乘客,因为乘客一上船就已经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
船主。你无法把一个已经躺在地上的人打倒,而只能把站着的人
打倒,让他躺在地上。同理,不可改变的厄运可以把那些足智多谋
的人抛弃,而不能把始终无所依靠的人抛弃。狂风暴雨可以使舵
手变得无依无靠,坏的季节可以使农夫一无所获,医生也会遇到同
样的厄运。好人可以变坏,这是另一位诗人证明了的,他说:‘好人
有时候是坏的,有时候是高尚的’,但是坏人不能够变成坏的,因为
这样做是不必要的。因此足智多谋的人、聪明人、好人,当不可改
变的厄运使他们一无所有时,他们只能是坏的。
“西摩尼得继续说道,庇塔库斯,你说‘要做一个高尚的人很
难’,而在我看来,变成一个高尚的人虽然困难,但却是可能的,要
做一个高尚的人则是不可能的。‘因为如果他进展顺利,那么每个
人都是好的,如果他进展不顺利,那么每个人都是坏的。’那么从字
面上说,什么是进展顺利呢?什么事情能使人成为好人呢?显然
是通过学习。怎样才能进展顺利,使人成为一名好医生呢?显然
是学会如何治疗疾病。成为一名坏医生的又是谁呢?显然是一名
医生或者一名好医生。而我们这些对医学一知半解的人决不会通
过进展顺利而变成医生,或成为建筑师和其他专家,不能通过进展
不顺利而成为医生的人显然不能成为一名坏医生。即便如此,好
人也可以轻易地变坏
知识,这才是真正的进展不顺利。但是不可能使坏人变成坏人,因
为他一直是坏人。如果要使他变成坏的,首先得使他变成好的。
第 469 页
诗歌的这一部分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做一个好人并继续保持这种
状态是不可能的,但是一个人可以变成好人,同一个人也可以变成
坏人,诸神喜爱的是那些做好人时间最长的人。
“所有这些都是针对庇塔库斯而言,接下去就讲得更清楚了。
西摩尼得继续写道:‘在短促的人生中进行无望的探索,寻求一件
不可能的事情,但我决不会陡然放弃。我想要在那些采摘大地成
熟果实的人中间找到一位不受任何指责的人。等我一发现,我就
会告诉你。’你们瞧,这些话有多么激烈!在整首诗中,西摩尼得都
在攻击庇塔库斯的格言。他说:‘我赞扬和热爱所有那些自愿不作
恶的人。诸神本身也在努力反抗必然的命运。’西摩尼得说这些话
全都是为了同样的目的。他不至于愚蠢到要说他赞扬一切自愿不
作恶的人,就好像有人自愿作恶似的。我本人确信无疑,没有一个
聪明人会相信有人自愿犯罪,或自愿作恶,或实施任何邪恶的行
为。他们非常明白,一切恶行都是不自愿地犯下的。所以西摩尼
得在这里不是说他赞扬自愿不作恶的人。‘自愿’这个词在这里的
真实含义是自己。他的看法是,好人经常迫使自己去爱和赞扬,就
好比当某人的父母或祖国对他不关心,他仍旧要去爱他们和赞扬
他们。当这些人发现自己处在这样的境况下时,如果他们接受这
个事实,揭露和批判他的父母或祖国不对的地方,并从此放弃自己
对他们负有的责任,不顾由此可能引起的他人的责备或批评,那么
这样做是不妥当的。这些人甚至有可能对那些爱莫能助的人夸大
自己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并陡添极大的敌意。而好人就不一样
了,他们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反而会努力赞扬他们的父母和祖国,
即使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他们也会克制愤怒,心平气和地寻求和
解,强迫自己去热爱和赞扬他们的亲友。西摩尼得无疑在心底里
明白自己经常赞扬僭主一类的人,不是出于他的自由意志,而是出
于被迫。
第 470 页
“由于这个原因,西摩尼得下面的话尤其是针对庇塔库斯而
言,就好像在说,庇塔库斯,我之所以要责备你,不是因为我喜欢挑
剔,而是因为,‘在我看来,那个人既不是坏的,又不是虚弱的,而是
心灵健全的,知道公义的,而公义是国家的幸福。我在他身上找不
到缺点。’西摩尼得说,我不是一个爱挑剔的人,‘因为过分就是愚
蠢。’他说这话的意思是,如果有人以挑剔为乐,那么就让他们挑个
够吧。他还说:‘任何人都不愿与傻瓜为伍。’他说这句话的意思不
是‘白的不能与黑的混淆’,这在许多场合下都是不对的,而是指在
他看来,他愿意不受指责地接受中等状态。他说过:‘我想要在那
些采摘大地成熟的果实的人中间找到一位不受任何指责的人。等
我一发现,我就会告诉你。’如果我在等待十全十美的人出现,那么
我就不会赞扬任何人了。他认为,在我看来,一个人只要达到中等
程度,不作恶也就可以了,因为他说‘我赞扬和热爱所有人??’,
请注意,他在这里用的是列斯堡方言,因为他在对庇塔库斯讲话,
‘我赞扬和热爱所有自愿不作恶的人’,这才是‘自愿’这个词应该
放的位置,哪怕有些人是我违心地加以赞扬和热爱的。庇塔库斯,
如果你以一种合理的、真实的、中庸的方式讲话,那么我决不会责
备你。但由于你对这个极为重要的问题发表了完全错误的观点,
而且被人们当作是真理,所以我不得不责备你。
“先生们,”我最后小结道, “这就是我对西摩尼得写这首诗歌
时的心境所作的解释。”
“你的这番解释,”希庇亚说, “在我看来具有很高的价值。而
我自己也曾就这首诗写过一篇论文,如果你愿意,我想讲给你听。”
“很好,不过还是换个时间吧,”阿尔基比亚德说道, “现在苏格
拉底和普罗泰戈拉必须达成一致。如果普罗泰戈拉还有问题要
问,那么就让苏格拉底回答,如果普罗泰戈拉愿意回答问题,那么
就让苏格拉底提问。”
第 471 页
“我把这一点留给普罗泰戈拉去决定,”我说道, “如果他同意,
我建议把这个有关诗歌的主题搁下,因为我乐意就我一开始向普
罗泰戈拉提出的那个问题与普罗泰戈拉共同探索,以求得结论。
谈论诗歌使我联想起许多第二流的、普通人的宴饮。这些人没什
么教养,靠喝酒聊天来娱乐,还会花大钱请来女乐师,和着笛子的
声音唱歌,在柔和的颤音中寻求乐趣。但在高尚的、有文化的人参
加的宴饮中,你找不到女笛手、女琴师和跳舞的姑娘。能和与自己
一样的人相伴,他们就能享受到乐趣,而无需那些肤浅的胡说八
道。他们会用自己的嗓子参加严肃的讨论,每个人或是说话,或是
聆听,哪怕喝着酒也是如此。我们的集会也一样,如果参加集会的
人都像我们自己声称的那样,那么我们并不需要新异的声音,哪怕
是诗人的声音也不需要。没有人能够解释清楚诗人在说些什么,
在许多场合,只要一讨论起诗歌来,有些人会说诗人是这个意思,
有些人会说诗人是那个意思,根本无法对诗歌的主题做出总结性
的论证。优秀的人会避免这样的讨论,而乐意使用他们自己的语
言,鼓足勇气把自己的观点亮出来。我认为应当追随这样的人,把
诗人扔在一边,用我们自己的语言来进行讨论。我们要加以检验
的是真理和我们的心灵。如果你想继续提问,我已经做好准备回
答;或者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作我的回答者,以便把我们中
途打断了的讨论引向结束,得出结论来。”
说完这些,我又说了一些起相同作用的话,但是普罗泰戈拉没
有明确表示他想怎么做。阿尔基比亚德看了卡里亚一眼,然后说:
“你仍旧赞同普罗泰戈拉的这种做法吗,既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
意做回答者?我可不这么认为。让他继续讨论,或者告诉我们他
不愿意,这样我们就能知道该怎么办了,苏格拉底可以去和其他人
谈话,或者我们中的某个人也能重起一个话题。”
阿尔基比亚德的这些话,再加上卡里亚以及其他所有人的请
第 472 页
‘两人一起行走,有一个人会先拿主意’
求,使普罗泰戈拉感到窘迫,或者说这是我的想法,而他并没有感
到羞耻,于是他吞吞吐吐地答应继续讨论。他说他愿意回答问题,
让我提问。
于是我开始提问了。我说: “普罗泰戈拉,除了探讨那些令我
长期困惑的问题,请你不要认为我有其他目的。我相信,当荷马说
的时候,他讲到了事情
的要害之处。然而,我们全都感觉得到,无论是在行动中,还是在
言语和思想上,若有人作伴就可以增强我们的力量。但荷马接着
又说,‘但若只有一个人拿主意’,这就促使我们思考,为什么这个
人要马上去寻找另一个人,对他说明自己的想法,从他那里得到确
认,而如果找不到这样的人,他的想法就得不到检验。这就是为什
么我宁可与你交谈,而不与其他人交谈,因为我认为你最有能力解
释一个好人会关注的问题,尤其是美德问题。我还有必要去找其
他人吗?如你自己所相信的那样,有许多好人自己很好,但却不能
把他们的好品质传给其他人,而你不仅是社会的一名优秀成员,而
且还有能力使其他人变好。带着这样的自信,尽管有些人把他们
的技艺当作一种秘密,而你则公开对希腊人宣称自己是智者,是文
化与美德的教师,并且第一个宣称提供这种服务是要收费的。因
此,我当然要请你帮我思考这些主题,请你回答我的问题。此外不
可能有别的方式。
“我现在要从头来过,重提我向你提出过的关于这个主题的第
一个问题。有些事我希望你能提醒我,有些事我想在你的帮助下
进行考察。如果我没搞错,这个问题是关于智慧、节制、勇敢、正义
和虔诚这五个术语的。它们是一个单一的实体,还是各自是一个
实体,有其自身分离的功能,相互之间也不同吗?你的回答是,它
①荷马:《伊利亚特》第卷,第行。
第 473 页
们不是同一事物的不同名称,而是不同分离实体的名称,但所有这
些东西都是美德的组成部分。它们不像一块金子的各个同质的组
成部分,而像一张脸的组成部分,各部分与整体不同,相互之间也
不同,各部分有不同的功能。如果你现在仍旧保持这种看法,那么
请你说一下,如果你已经改变看法,那么也请你说明自己的观点。
如果你现在表达了不同的看法,我一定不会抓住不放。你可以大
胆地讲,就好像你在对我进行考察一样。”
“不,”他说道, “我认为它们全都是美德的组成部分,其中有四
个组成部分相互之间非常相似,但是勇敢则与它们很不相同。我
的证据是,有许多人你可以发现他们是不正义、不虔诚、不节制、无
智慧的,然而却又是非常勇敢的。”
“请停一下,”我说道, “你说的这些话值得深究。你把勇敢视
为一种自信,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对,勇敢是一种自信,渴望面对那些大多数人都会怕得发抖
的危险。”
“你把美德视为高尚的,而正因为你假定美德是高尚的,所以
你要把它教给别人,对吗?”
“美德是一切事物中最高尚的,除非我发了疯。”
“部分卑鄙部分高尚,还是全部高尚?”我问道。
“全部高尚,极为高尚。”
“你知道有什么人会无畏无惧地钻入水中?”
“我知道,潜水员。”
“那是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他们的工作,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他们的工作。”
“什么人在骑马时感到自信,训练有素的人还是未经训练的
人?”
“ 训练有素的人。”
第 474 页
“在使用轻盾作战时谁会感到自信,轻盾步兵还是其他人?”
“轻盾步兵。如果你要问的就是这些,那么一般说来都是这
样。拥有相关知识的人比那些不拥有相关知识的人更加自信,学
会某项工作的时候比没学会以前更加自信。”
“但是,”我说道, “难道你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他对某种
危险的工作一无所知,但仍旧自信地从事这项工作?”
“确实有这样的人,他们过于自信了。”
“他们的自信不也包含着勇敢吗?”
“不包含,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勇敢就会成为某种可耻的东
西了。这样的人是疯子。”
“那么你如何定义勇敢?你不是说勇敢就是自信吗?”
“是的,我仍旧这样看。”
“好吧,那些无知地自信的人表明他们自己不是勇敢,而是疯
狂,相反,在另一个例子中,最聪明的人也是最自信的人,因此也是
最勇敢的人,是吗?根据这个论证,他们的知识必定是勇敢。”
“不,苏格拉底,”他说道, “你没有正确地记住我的答复。你问
我勇敢是否自信,我说是,但是你并没有问我自信是否勇敢,如果
你现在问我这一点,那么我会说,‘并非全部自信都是勇敢’,因此,
通过揭示勇敢不是自信,你并不能否证我的观点。还有,当你论证
说学会某些知识的时候比没学会以前更加自信,也比那些没有知
识的人更加自信,由此得出结论说勇敢和智慧是一回事,那么你也
可以据此得出结论说体力就是知识。你可以一开始就问,强大是
否就是有力量,我会表示同意。接下去你就问我那些懂得如何摔
跤的人是否比那些不懂的人更加有力量,是否比他们学会摔跤以
前更加有力量,对此我仍旧得表示同意,这时候就可以随你说了,
你可以添加同样的证据,最后说我自己承认智慧就是体力。此时
我会再次承认有力量就是强大,但是仅当强大就是有力量时才会
第 475 页
这样。力量和体力不是一回事,力量可以从知识中得来,也可以从
疯狂或热情中得来,而体力是一种天然的构成和身体的培育。同
理,在我们现在的讨论中,我否认自信和勇敢是一回事,因为我说
过勇敢是自信,但并非一切自信都是勇敢。自信就像力量一样,可
以来自技艺,也可以来自疯狂或热情,但是勇敢是一种自然的事,
是灵魂的恰当培育。”
“那好吧,”我说道, “你说过有些人生活得好,有些人生活得
坏,是吗?”
他表示同意。
“那么你认为生活得好的人会在痛苦和烦恼中度过一生吗?”
“不会。”
“那么要是快乐地度过一生,你会把他算作生活得好吗?”
“是的。”
“那么快乐地生活就是好,痛苦地生活就是坏,对吗?”
“对,只要这种快乐是高尚的。”
“你在说什么,普罗泰戈拉?你肯定不知道流行的看法,有些
快乐是坏的,有些快乐是好的,对吗?我的意思是说,撒开它们可
能产生的任何后果不谈,就快乐本身而言,它们是好的吗?同理,
痛苦就其本身而言,是坏的吗?”
“苏格拉底,”他说道, “我不知道是否应当对你这个不恰当的
问题作出一个不恰当的回答,说一切快乐都是好的,一切痛苦都是
坏的。但我坚信,有些快乐不是好的,有些快乐不是坏的,另外我
们还得说有第三类不好不坏的快乐,这不仅是我现在的看法,而且
我会在我的一生中加以坚持。”
“快乐的意思不就是得到或给予快乐吗?”我说道。
“没错。”
“那么我的问题是,快乐之作为快乐是否好。我在问的实际上
第 476 页
是快乐本身是否是一样好事情。”
“让我们一起来考察这个问题,”他答道, “这是你在自我标榜
时喜欢说的话。如果我们正在考察的这个命题是合理的,快乐和
好可以等同,那么我们都会表示赞同。如果不是这样,那么我们应
当表示不同意见。”
“很好,”我说道, “由你来引导这项考察,还是由我来引导?”
“你来引导,因为是你把这个主题引进来的。”
“我怀疑我们是否能够把这个问题说清楚,”我说道, “如果某
人正在尝试着根据外表判断别人的健康或身体的某些功能,他会
看对方的脸和手,还会说,‘让我看看你的胸膛和后背,这样才能得
到更加令人满意的检查。’为了我们当前的考察,我想提一些与此
相似的要求。为了能够观察到你对好和快乐的态度是否就像你自
己说的一样,我想这样做。把你的心灵的另一个部分敞开吧,普罗
泰戈拉。你对知识采取什么态度?你在这方面的观点和流行看法
一样吗?一般说来,大多数人认为知识并不是最强大的东西,也不
是占主导或统治地位的因素。他们并不这样看。他们认为支配人
的并不是知识,而是别的东西,有时候是情欲,有时候是快乐,有时
候是痛苦,有时候是爱情,人们经常提到的还有恐惧。他们把知识
只当做奴仆,受其他东西的役使。你也是这样看的吗?或者说,你
宁愿说知识是一样好东西,能够支配人,只要能够区分善恶,人就
不会被迫以知识所指示的以外的方式行事,因为智慧就是他所需
要的全部援兵。”
“这不仅是我的观点,”普罗泰戈拉答道, “而且我比其他任何
人都更加强调,把智慧和知识视为其他什么东西,而不视为人生最
重要的因素,是可耻的。”
“你的回答好极了,非常真实,”我说道, “但是我希望你知道大
多数人并不相信我们。他们坚持说,有许多人知道什么是最好的,
第 477 页

只是不愿意去获取它。做好事的大门对他们敞开着,但他们却去
做其他事。每当我问这是为什么,他们就回答说,以这种方式行事
的人被快乐、痛苦或其他我刚才提到的事情征服了。”
“苏格拉底,民众说错话是司空见惯的事,有什么可惊讶的。”
“那么就试着和我一起来说服他们,告诉他们所谓被快乐征服
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尽管他们知道什么是好事,但却不愿意去做好
事。如果我们只是简单地说,‘你们错了,你们说的话是错的’,那
么他们会问,‘如果不是被快乐所征服,那又是什么呢?你们两个
说的出来吗?告诉我们吧。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去理会那些普通人的观点,他们说话从来
不经过思考?”
“我相信这样做能帮助我们发现勇敢如何与美德的其他部分
相连,”我答道, “所以,如果你乐意继续遵守我们的决定,由我来引
导讨论,而无论我朝着什么方向努力,只要我认为有助于解决问
题,那么就请你跟随我。否则,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只好中断谈
话。”
“不,你说得对,”他说道, “请继续说吧。”
“那么我就接着说。如果他们问我们,‘你们用什么名称指称
那些被我们叫做由于快乐而变坏了的事情?’我会回答说,‘听着,
普罗泰戈拉和我会向你们解释的。你们说的无非就是你们经历过
的事情,比如你们被饮食男女之类的欲望所征服,食物、饮料、性是
快乐的事情,尽管你们知道它们是恶的,但却沉迷于其中。’对此他
们会表示同意。然后我们得问,‘在哪方面你们称之为恶?因为它
们所提供的快乐,还是因为它们会引起疾病或贫困一类的后果?
如果不会引发这些后果,而只是产生纯粹的快乐,那么它们无论怎
样提供快乐,它们仍旧是恶的吗?’也就是说,依据它们所产生的真
实的、当下的快乐,它们不是恶的,而依据它们带来的后果,比如疾
第 478 页
吗?”
病等等,它们是恶的,除此之外,我们还能期待有别的什么回答
吗?”
“我相信他们会这样回答,”普罗泰戈拉说。
“‘那么,引起疾病和贫困就是引起痛苦。’我想他们会同意这
点的。”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