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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云

_5 倪匡(当代)
我所说的关于大蜜蜂的事。
我们僵持了几分钟,杰克突然一个转身,大踏步地向外走了出去。
我叫道:“中校,我可是已经自由了?”
可是他的回答,只是“砰”地一声,重重地将门关上而已。
我连忙赶到门旁,一旋门钮,门竟应手而开,我心中大喜,可是开门处,那个胖胖
的上校,却已经站在我的面前了。他的面上,破例地没有了笑容。
他一见到了我,便连连道:“你使我们为难了,你使我们为难了!”
我摊了摊双手,道:“笑话,你们无缘无故地将我拘了来,说我是甚么组织的特工
人员,你们这是在自寻烦恼,干我甚么事?”
上校连连搓手,道:“我们将你的口供,报告了情报本部,情报本部说我们所拘留
的人,一定是一个疯子。”我忙道:“好啊,那么请你将我放走。”
上校的答覆,十分爽气,他立即点头,道:“可以,但是我们的医生,要替你进行
全身检查,看看你是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我问道:“在接受一次检查之后,我就可以恢复自由了么?”
上校点头道:“不错,不论检查的结果如何,你都可以立即成为自由的人了。”
我心中不禁暗自狐疑,上校的话,大有自相矛盾之处,他先说医生要检查我是不是
疯子,又说在检查之后,不论结果如何,我都可以恢复自由。由此可知,他们早已知道
我不是个疯子,检查是另有目的的。
我正在想,一个医生模样的中年人,已经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还跟著两个彪形
大汉。那两个大汉直到我的面前,将我按在沙发上。我怒道:“这算甚么?”
上校一扬手,他手中已握了一柄连发手枪,道:“先要替你进行麻醉,这是为了避
免你的反抗。”
我身子猛地一旋,双足一瞪,按住了我身上的两个大汉,怪叫一声,被我瞪了出去
,我身子站直,已经向上校扑去。
可是我只扑出了一步,上校则兀立不动。他兀立不动的姿势,使我以为他真的要放
枪,我也不禁停了一停,也就在那一刹间,我突然听得背后,响起了“扑”地一声响,
我立时转过身来,可是已经迟了。
我的腰际一麻,我低头看去,只见有一枝针,已经插进了我的腰际,那枝针,连著
一根管子,管子的一端,连在一柄和枪差不多的东西上,而那柄特殊的枪,则还抓住在
那医生的手上。
我身子一侧,想要大声喝骂,然而就在那几秒钟之间,我的舌根已经麻木不灵,我
已讲不出话来了。
紧接著,我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像是在乱飞乱舞一样,站在我面前的人,则由一个
变成两个,由两个变成四个,四个变成八个,终于变成一片模糊,甚么也看不见为止。
那时候,我唯一的知觉,便是我的身子在向下倒去,撞在地上。
接著,我便甚么也不知道了。
在昏迷之中发生了一些甚么事,我是直到事情整个了结之后才知道的,当时我一无
所知。而在我渐渐又有了知觉之际,我只觉得出奇地口渴。我大叫了一声,居然有声音
发了出来,我叫道:“水!”
立时有一个人扶起了我,将一杯清凉的液体,送到了我的唇边,我大口大口地将之
吞了下去,一面吞,一面睁开眼来。
我看到扶著我的,正是那位胖上校。
我推开了杯子“哼”地一声,道:“你们究竟在弄些甚么把戏?”
上校笑道:“你昏迷了三小时,对你的全身检查,已经完毕了。”
我翻身而起,道:“那么,我是疯子么?”
上校滑头滑脑的道:“在如今这样的世界上,有多少人能不是疯子呢?”
我又问道:“如今我自由了么?”
上校在我的肩头上拍了拍,道:“朋友,你比我自由得多了,请离开这里吧!”
我实在猜不透他们究竟在闹些什么玄虚。我直觉地感到,他们对我的疑虑绝未消灭
,而他们对我所讲的话,也可以说绝不相信。
那么为甚么他们将我放走了呢?
他们是想跟踪我,看我是不是跟那个甚么G先生接头么?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了。
我站了起来,还有些头重脚轻之感,到了门前,上校代我开门,道:“可要我们送
你一程?”我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我向外直走了出去,所有的人都只是冷冷地望著我,直到我出了那幢花园洋房的大
门口,我才算松了一口气。我走出了一百多码,在一个公共汽车站前停了下来,心中迅
速地盘算著。
杰克中校既然肯放我出来,不管他们的用意何在,在短期内总不会再来找我麻烦的
了,而殷嘉丽方面,由于双重化装的关系,他们早已失去了我的踪迹。我可以说是一个
自由人了。
我可以到任何地方去,做任何事情。但是我问自己:我应该作甚么呢?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车子来了,我上了车子,心想为了使警方彻底相信我的无辜
,我当然要设法去捉一只大蜜蜂来。
我已经见过一次这样的大蜜蜂,当然还可以见第二次的,我要去准备一些工具。
车子驶到了市区,我拣离我家最近的一个站停了下来。下车之后,我四面看了一看
,似乎绝没有人在跟踪我。杰克中校竟也放弃了对我的跟踪,这的确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的事情。
当我用钥匙开了门走进去的时候,老蔡恰好从厨房出来,他以十分诧异的眼光望著
我,我道:“唉,老蔡,你连我也不认识了么?”
老蔡大叫了起来,道:“唉,你出了甚么事?这几天,屋子附近全是人,直到今天
早上,才一个也不见了。”
我知道老蔡口中的“人”,是指杰克中校派出监视我的人而言的。
我心中又不禁想:杰克中校为甚么不再对我进行监视了呢?
我笑了笑,道:“老蔡,你跟我上来,我要你去买一些东西,再去请一位朋友来和
我晤面,我没有事的,你放心好了。”
老蔡口中还在咕咕哝哝,对我表示不满,他是我们家的老佣人,当然是为了我好,
不想我涉险。我虽然喜欢冒险,可是这次的事情,却是突如其来,我想推也推不掉的!
我和老蔡一齐进了书房,我开了一张单子,那是要买的东西,其中包括剑击时用的
铜丝面罩,采捕标本的大网等等。同时,我写了一封信,给我一位生物学家的朋友,邀
他前来。
我不和那位朋友通电话,而派老蔡送信去,那是表示事情十分严重之故。
做完了一切,我企图洗去脸上的化装,但是洗来洗去,却无法达到目的。我索性不
再理会,倒头睡觉。这几天来,我实是疲倦得运气都喘不过来,但是神经又极其紧张,
所以上床之后,好久还未曾睡著,而正当蒙矓睡去,依稀之间,像是有无数巨型的蜜蜂
在向我攻击之际,我却被人推醒了。
我睁开眼来一看,符强生  他就是我那个学生物的朋友  已经站在床前。他“
哈哈”笑著,道:“我是踰墙而入的,你睡得那么熟,只怕整间屋子给人偷了去,也未
必知道!”
我揉了揉眼睛,转过身来。当我转过身,面向著他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就像是
突然见到了一具僵尸一样,愉快的笑容,如同石刻似的在他的面上僵结,他的手指著我
,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在一刹那间,我也几乎难以明白,何以他会如此之恐怖,我叫道:“强生,你来了
,来得正好。”
符强生后退了一步,手指仍指在我的面上,道:“老天,你究竟在弄些甚么花样?
你……可是卫斯理?我没有走错地方?”
他一面说,一面摇头四顾。我恍然大悟,在自己的脸上摸了摸,道:“强生,你怎
么啦,这只不过是极其精巧的化装而已。”
符强生脸上惊愕的神情,这才渐渐褪去。他交叠著双手,道:“你特地派人送信要
我来,难道就是想用你的惊奇的化装,来吓我一跳么?”
我连忙道:“当然不,你得听我讲一连串的事。在我未讲之前,我必须先声明,以
我们两人的友谊作保证,我所讲的全是真话,如果有一句是假的,那便是孙子王八蛋!
龟儿子免崽子。”
我和强生是从小的朋友,两人之间,打过架,吵过嘴,自然也开过许多不大不小的
玩笑。我即将向他说出的事情,他只怕是难以接受的,所以我便如同小时候说真话而他
不信之际一样,罚誓在先。
符强生举起右手,道:“好,我一定相信你。”
我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道:“事情是从我住到了陈天远教授的住宅之后而起
的。”
我才讲了一句,符强生便“啊”地一声,叫了起来,道:“陈教授,他是我最崇拜
的人之一,他东来之后,我曾和他联络过许多次,最近因为他实验工作太忙,所以我才
不去打扰他,而只和他的助手联络。”
我点了点头,道:“一位美丽动人的小姐。”
符张生忽然红了脸,端了端眼镜,望了我半晌,道:“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我心中暗暗奇怪,符强生是一个书呆子,我们两人都已到了应该成家的年龄了,我
因为浪迹江湖而未成家,他却沉缅书本而误了佳期,难道他对于双重身份的殷嘉丽竟大
有意思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在知道了殷嘉丽的另一重身份之后,一定要伤心欲绝的了

本来,我之请他来,只不过是向他请教,在生物学而言,是不是真的可能有这样的
大蜜蜂,我还准备和他一起去捉那巨型的蜜蜂。我并没有想到他和殷嘉丽也是相识的,
而且看情形,他对殷嘉丽的感情,还十分之不寻常。
我也望了他半晌,才缓缓地道:“我的意思是说,陈教授的女助手殷嘉丽,是一位
十分美丽的小姐,正像一朵玫瑰,美丽而多刺。”
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自然只好这样隐约地提醒他,好使他知道殷嘉丽绝不是甚
么善男信女。
可是符强生听了之后,却是大皱眉头。
符强生道:“卫斯理,听说你近年来不断地在写小说,但是我发现你连形容一位可
爱的女子的能力都没有,你的小说一定是无法卒读的了,是不是?”
常言说得好:文章是自己的好。他说我的小说不堪卒读,我心中也不禁生气,道:
“不错,我是形容得不恰当。她不是玫瑰,而是罂粟,比玫瑰更美丽,但却是有毒的。

符强生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好一会才恢复了常态,我听得他喃喃地自言自语,道
:“这也好,他总不会和我争夺了。”
我走过去,在他的肩头上拍了两下,道:“让我们言归正传吧。首先,你可相信世
界上有一种蜜蜂,它的身子和鸽子一样大?”
符强生摇了摇头,道:“这是没有可能的事,已经发现的各种‘激素’使生物的个
体反常地生长,但是却不能使蜜蜂大到那样。”
我挥了挥手,道:“可是,我看见过这样巨型的蜜蜂,而且,这样巨型的蜜蜂,已
经杀死了六个人,它们可能继续肆虐,他们的尾刺,比牛肉刀更锋锐,更坚硬,可以直
刺进人的头骨。”
我唯恐符强生斥我荒谬、无稽,所以我一口气不断地讲著,不让他有插口的机会,
而且越讲越是加重语气,务必令到他相信为止。
符强生听了我的话之后,他的反应,令我十分惊讶。
只见他坐著,面色在突然之间,变得十分苍白,而且双目之中,射出了近乎梦幻也
似的神采来,双手紧紧地握著拳,直到指节发白。
他像是想讲话,可是口唇哆嗦著,却又无法讲得出话来。照他的这种情形看来,他
像是兴奋到了极点,以致神经紧张到这种地步。
我连声问他道:“喂,你做甚么?你可是在吓人么?”
符强生像是根本未曾听到我的话,他陡地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双拳重重地击
在墙壁上,嚷道:“他成功了,他真的成功了!”
我满腹疑云,道:“谁成功了,成功了甚么?”
符强生转过身来道:“傻瓜,你还看不出来么?”
我心中大是没好气,道:“你才是傻瓜,我能从你发羊吊也似的动作中,看出些甚
么来?”
符强生紧握著拳头,冲到我的面前,他向我扬著拳头,当然他不是想打我,只不过
是想加重他所说的话的力量而已。
他大声道:“陈天远教授成功了,他竟在实验室中培养出了别的天体的生物,这种
充满了新的激素,和地球上生物的发展、生长方式完全不同的新生物,将影响整个地球
上的一切生物,使地球上的传统生长方式毁灭,这将会要改变整个地球,人类的历史,
从此改观了。”
我望著他,一言不发,他的话,转来像是梦呓一样,使我无从置喙。
他四面望著,双目之中那种近乎梦幻的色彩更加严重。
符强生一面仍不断地道:“或者可以创造一切,使人类的发展跨入新的一步,或者
毁灭一切,使人类从此在地球上消灭,而人类在地球上经营数万年,所留下来的一切,
将化为尘烟,哈哈,卫斯理,你可想得到,你这幢美丽舒适的房子,在不久的将来,可
能因为两只猫在附近打架,而变成一堆废墟么?”
我冷冷地道:“你这是甚么意思?”
符强生道:“蜜蜂的原来大小是多少?你说你见到和鸽子一样大的大蜜蜂,它的体
积增长了多少倍?同样的增长,若是发生在猫的身上,一头普通的猫,会比恐龙还大,
你的房子,被他们的尾巴一扫,便完全不存在了!”
我皱著双眉,道:“我仍不明白  ”
我的话还未曾讲完,符强生竟已不再理我,一个转身,向外走去,我连忙跳了过去
,一把将他拉住,道:“你上哪里去?”
符强生道:“我去看陈教授,他可能已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但可能也毁灭了一切
,无论如何,这总是值得祝贺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道:“迟了,陈教授失踪了。”
符强生一呆,道:“胡说,几天前的一个夜晚,他还打电话给我,说他成功了,他
所培养的东西出现了,那是一种以奇异的、地球人所难以想像的一种方式成长的生物,
来自别的天体,我在听了他叙述的那种生长方式之后,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我的心中陡地一亮!
那天晚上,我在陈教授实验室中显微镜下看到的情形,又在我脑中重现:一个看来
像是单细胞生物似的东西,在分裂著、吞噬著,体积迅速地增大著。
而在我脑中重现的,不止是这一个现象,还有我在那山洞之中所看到的蜜蜂互相吞
噬,迅速长大的情景。
我在山洞之中的时候,便觉得那种情景似曾相识,直到此时,我才想了起来,那是
曾在陈天远教授的实验室中看到过的!
我已经隐隐地觉得整个事情,现出了一丝光明,使我不至于完全在黑暗之中摸索了

我的心中也起了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因为我开始觉得,符强生刚才的一番话,绝
不是梦呓,而是真的事实了!我竭力使我的声音镇定,接著符强生的话道:“当然,那
种自身分裂,又再吞噬的循环生长方式,实在是使人难以想像的。”
我的话才一出口,符强生猛地一怔,道:“你……你怎么知道这种生长方式的?”
我的回答十分简单,道:“我见过。”
符强生的呼吸急促,道:“你见过,你见过甚么?”
我道:“第一次,我是在显微镜下见到的,那就是陈教授和你通电话的那晚……”
我将那晚所见,和在山洞中的所见,一起向符强生简单地讲了一遍。
符强生呆了半晌,才道:“陈教授呢,你说他失踪了,他到哪里去了?”
我没有把殷嘉丽所属的特务机构将他软禁一事说出来,只是道:“他被一个特务机
构软禁了,我不明白为甚么特务机构要看中他,他的发现,有甚么价值?”
符强生又呆了半晌,像是为这个消息所震惊。接著,他便叹了一口气,道:“首先
,你得明白他在研究甚么。本来他是准备邀请我做他的助手的,但是我拒绝了他。”
我并不打断符强生的话,让他说下去。符强生续道:“他得到了一份海王星表面的
详细资料,经过研究分析,海王星表面的气压、空气、温度、岩石的成分等等,都可以
在地球上照样的布置出来,所以他便研究海王星生物发生之可能……”
符强生告诉我关于陈天远教授的一切,就是我在篇首所写的,此处不再重赘了。
而符强生在介绍完了陈天远研究的性质之后,又不由自主地长叹了一声。
我忍不住问道:“强生,这应该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工作,你为甚么拒绝参加呢?

符强生又叹了一口气道:“陈教授以接近生命的蛋白质置于实验室中,想创造地球
上从未曾出现过,别的天体上的生命,你知道,我是一个缺乏想像力的人,这种事在我
来说,是难以想像的……唉!却想不到他竟然真的成功了!”
我不去打断他的话头,听他继续讲下去。
符张生歇了片刻,才又道:“那天晚上,他告诉我他成功了,并且说在显微镜下,
那种原始的生命,是以一种奇异的分裂  吞噬  分裂的循环,来使身体庞大的,我
如同听到了一个人的梦呓一样,不能相信,但如今看来,他的话是真的了。”
我忙著说:“当然是真的,我曾亲眼见过  可是你仍未回答我的问题,那种大蜜
蜂是怎样来的?”
符强生搓著手,站了起来,心情激动,道:“我还不能十分肯定,但是陈教授去用
以培养新生命的蛋白质,在他的实验室那种海王星的环境之中,一定产生了一种新的‘
霉’,那严格来说,还并不是一个生命,但却是改变了生命,影响生命的一种‘激素’
,促进生命,我猜想可能是他不小心,使这种激素在无意中进入了蜜蜂的身体之内,所
以才使蜜蜂反常地生长  或者说,是按照海王星上生物生长的方式,正常地生长,使
它变得如此巨大!”
我霍地跳了起来,我以为符强生的解释,已经十分接近事实了!
我忙道:“张生,我已经准备了一切工具,我知道这种大蜜蜂出没的地点,我们一
起去捉这样的大蜜蜂,你可和我一起去。”
符强生像是未曾听到我的说话一样,他只是呆呆地站著,好一会才道:“卫斯理,
你想想,幸而这种‘霉’进入了蜜蜂的身中,如果是进入了一只猫的身中,那么一只猫
,身子突然长大了一千倍以上,那……还成为甚么世界?人类还有机会统治地球么?”
符强生的话,使我也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我这时已确实知道为甚么国际特务机构对于陈天远教授的研究如此瞩目了。当然是
由于他们也知道了这种新的发现,本来是属于另一天体的激素和这种激素所造成的生活
方式,是比任何武器更厉害的东西。
试想想,如果一个国家境内,本来是弱小的生物,譬如说老鼠,忽然之间,每一只
老鼠变得比牛远大,那么这个国家还能不灭亡么?
当然是,若任由这种新的“激素”所造成的分裂  吞噬生活方式蔓延下去,地球
上文明人的生存机会,是微乎其微的,结果是全人类的覆亡。
照理来说,热衷于取得这种新激素的特务组织的所在国家应该看到这一点的,但如
今世界上踞于高位的人,形同盲目的实在太多了。核武器发展的结果是毁灭全人类,但
是各国却在竞造核武器,更有以之为荣者,这就是一个例证。
殷嘉丽所属的特务组织,那个由情报本部来的上校,以及甚么G先生,只怕全是为
著那在试管底上,肉眼所看不到的新激素而在斗争著的。
我呆看著符强生,道:“强生,这种激素是不是能使每种地球上的生物都改变生活
方式,而迅速地长大呢?”
符强生摇了摇头,道:“我还不知道,我也无法知道,除非有这样的激素供我研究
。”
我又提出了我的计划,道:“我们去捕捉那样的大蜜蜂,捉到了之后,你就可以用
来研究了。”
符强生面色苍白,点头道:“好,能捉得到么?”
我道:“我想可以的,因为这样巨型的大蜜蜂不止一只,他们已经杀害了六个人之
多,我们是应该可以捉得到的。”
我拉著符强生下楼,老蔡已将我要他去买的东西,都买回来了。
我们刚准备出发,忽然有人按门铃,老蔡打开门,站在门口的两个人,一个是杰克
中校,另一个是上校,两人的面上神情,都十分严肃。
他们也不等我的邀请,便向前笔也似直地走了过来,直到我的面前。
那上校先向我伸出手来。我对于他们两人的来临,可以说绝不表欢迎,但是上校既
然伸出了手,我也就只能和他勉强握手。
上校握住了我的手不放,道:“卫先生,看来我们逼得要相信你的话了。”
上校的态度十分诚恳,但是我对他的敌意,却仍然未曾消除。
我冷冷地道:“信不信由你,我绝对无强迫你们相信的权利。”
上校点点头道:“不错,你的话本来是太荒诞不经,极难使人相信的,但是你和符
博士的对话,却使我们相信了你的话。”
我呆了一呆,怒道:“原来你们竟卑劣到伏在屋外用偷听器偷听?”
上校拍了拍我的肩头,道:“年轻人,不要出言伤人。当你们讲话的时候,我在离
你家很远处,但是当然我们仍可以听到你的讲话的,你摸摸你的喉间,看可有什么异样
?”
我陡地一呆,伸手向喉间摸去,却摸不出什么来。只觉得像是生了两个大暗疮,有
两粒米样的突出物,上校踏前一步,取出一只十分精巧的钳子,道:“你昂起头来,待
我将这东西取下来。”
我心中充满了疑惑,昂起了头,上校来到了我的身前,我只看到符强生惊讶得睁大
了眼睛,而颈际则有一种被人撕脱了一块皮也似的感觉,却又并不怎么疼痛。
等我低下头来时,我已看到在上校手中的那只钳子中,钳著一块和我的皮肤颜色完
全一样的一块皮肤,约有大指甲大小。
上校将那片皮肤翻了转来,我看到了许多比头发更细的白金丝,和几片薄膜,以及
两粒不会比米粒更大的东西,那分明是一具超小型的仪器。
不问可知,那当然是在我昏迷被“检查全身”时装在我身上的东西了,而我竟全然
不觉。
上校有些得意,因为他们总算也占了一次上风  我未曾发觉他们在我身上所做的
手脚。
上校扬了扬那片皮肤,道:“这是我们科学家的杰作,有这东西在你的喉上,我们
可以在两公里之内,收听到你所发音波的震荡,音波经过处理之后,我们可以清晰地听
到你讲的话。”
我耐著性子听上校讲完,心想这倒也好,这一来,他们已确实相信我是完全无辜的
了。
但是,我却有点看不惯那胖子上校这种得意非凡的样子,冷冷地道:“这和伏在门
外偷听实在没有甚么不同。并不见得高尚了些。”
胖上校“嘿嘿”地乾笑著,道:“卫先生,我们来,不单是为了取回这东西,和宣
布你完全的无辜,而且还有所图。”
我摊开了双手,道:“上校先生,你能在一个清白的平民手中,得到甚么?”
上校的回答,十足是外交官的口吻,他道:“我能得到正义的帮助。”
我耸了耸肩,上校已续道:“卫先生,我们已知道,能为你作化装的只有一个人,
而这个人,则是早已受雇于一个特务组织,受到我们注意跟踪的了,今天,我们逮捕了
那个人。”
我忙道:“上校,我相信他是无辜的。”
上校道:“不错,他可算是无辜的,他虽然得到巨大的报酬,但每一次都是在暴力
的胁迫之下完成他的工作,但是他却说出了一件事实,那便是他替你进行化装的时候,
你是在那个特务组织的一个据点之中!”
我不得不佩服上校的情报工作做得好,我点头道:“是,我是前去探查凶手,而被
他们捉住的。”
上校问道:“你以为他们肯放过你么?”
上校这一问,更是问得技巧之极,因为上校分明是要我帮助他们,但是却又不直接
说出来,而要逼我自己讲出来。我也反问道:“你的意思怎样呢?”
上校的回答更妙了,他不说要我一起去对付那个特务组织,却道:“我的意思是,
你应该和我们一齐,参加援救陈天远教授的工作,因为陈教授正被他们软禁著,可能有
生命危险!”
这是何等冠冕堂皇的理由啊!从特务集团的手中去救一个科学家,这种要求,我难
道能够拒绝么?我还未曾出声,符强生已大声道:“卫斯理,你还在考虑些甚么,快答
应啊!”
我笑了一笑,道:“我是在考虑,应不应该走进一个圈套之中!”
我在讲这话的时候,直视著上校。
上校不好意思地等著,杰克中校在这时候,面目严肃地向我走来,突然立正,向我
行了一个军礼,道:“卫斯理,我向你正式道歉。”
我呆了一呆,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只得叹了一口气,道:“好,我只好钻进你们的
圈套之中了。”
上校在我的肩头之上大拍,道:“我们的计划是,你再度进入那已被我们派人秘密
监视的据点去,探查陈教授的下落,务必将他救出,这东西  ”
他扬了扬手中的那片“皮肤”,续道:“仍然贴在你的喉间,使你可以和我们保持
联络。”
我摇头拒绝,道:“不行,如果有这玩意儿,我就拒绝参加。而且我的计划和你有
所不同,我准备先去捉一只巨型的蜜蜂。”
上校道:“我相信你不会成功,你看这个  ”
他自袋中取出了一卷软片来,那是飞机自动摄影机中的软片,他将之交了给我,我
向光亮之处一照,只见一连串的照片之中,全是蜜蜂,一共有四只,在蜜蜂之旁,则有
一架喷射式战斗机。
从飞机和蜜蜂的比例来看,这种蜜蜂,正是我要去捉捕的大蜜蜂!
上校解释道:“喷射战斗机第七中队,今天在例行的飞行中,到达一万四千呎高空
的时候,发现了这四只大蜜蜂,他们以为是空中的幻象,但是自动摄影机却清晰地拍下
了他们。”
我将软片递给了符强生,上校又道:“当时,那四只蜜蜂继续向上飞著,他们曾升
高三十呎去追踪,但因为飞机演习条例,他们不可能追到更高的高空去查看究竟,你准
备去捕捉她们,只怕没有可能了。”
第六部:人间最丑恶的一幕
符强生这时,也放下了软片,他喃喃地道:“陈教授,只有他才能解释一切。”
我转身向上校,道:“上校,你一定也知道陈教授的发现是如何地非凡,但是却也
是一种可怕之极的发现。你得向我保证,这种新激素如果还有残剩,你们得到了之后,
要将之毁灭,而不能保存!”
上校的面色十分严肃,道:“关于这一点,你大可不必耽心,我们情报本部已经向
几位著名的生物学家请教过,事情绝不是如你想像地有著一试管那样多的激素。”
上校又道:“事实上,陈教授所培养出来的,只不过是一个或两个而已,我想这其
中,已不存在甚么‘残剩’的问题了。”
我来回踱了几步,觉得上校的话,是可以被相信的。我吸了一口气,道:“好,我
将尽我的能力去搭救陈教授,你们同时也要设法,不让这种巨型的蜜蜂,再去作杀人的
凶手了。”
上校又伸手和我作紧紧的一握,道:“你真的不要我们作任何协助么?”
我十分肯定地道:“是。”
上校现出十分担心的神色来,道:“据我们所知,在软禁陈教授的特务机构中负责
的,是一个代号叫作‘G’的人,这人是十分神通广大的人物,而且,他们还有四个神
枪手!”
上校提到的那四个神枪手,我是已经见过的,一想起这四个人来,我心中就不禁感
到了一股寒意。但是我仍然坚持道:“我一个人去行事好了,别忘记,我绝不是与你们
合作,只不过是为了援救一个陷在国际特务斗争中的无辜科学家而已。”
上校望了我片刻,道:“那么你将如何进行,可以讲给我们听么?”
我摇了摇头,道:“不能,你们大可以再将我麻醉,再在我身上,装上超小型的传
音器和示踪仪器的。”
我的话大概讲得十分愤然,上校的脸色,红了起来,转身走了出去。符强生一等上
校他们出去,便立即转过身来,道:“卫斯理,你不能一个人去,我和你一起去救陈天
远教授。”
我望著符强生,向他温和地笑了笑,道:“你能够作甚么呢?博士。”
符强生睁大著眼睛,难以回答。
当然,符强生是一个十分有学问的人。也因为他是一个十分有学问的人,所以,在
和特务集团作斗争中,他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我看到他面上的那种难过的神色,心中不禁十分不忍,因为我出言太重,可能伤了
他的自尊心,我应该给他一点事情做做的。
当我一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的心中,陡地一亮,我忙问道:“你和殷嘉丽的关系
怎么样?”
符强生突然变得十分忸怩,道:“也没有怎样,不过常常见面而已。”
我忙道:“若是你去约她出来,她肯应约么?”
符强生道:“噢,那已不止一次了。”
我一手按在他的肩上,道:“好,那么,你就去设法约她在郊外相见,时间是明天
上午,你做得到么?”
符强生以十分怀疑的眼光看著我,我道:“你放心,我是绝不会和你争夺佳人的,
你约到了殷嘉丽之后,我再和你详细说,你要注意的是绝不能说你认识我并见过我,知
道了么?”
符强生摇头道:“我拒绝,你这样故作神秘,究竟是为了甚么?”
我只回答了一句:“为了救陈教授。”
我讲了一句话之后,便将符强生推出了门外,到了门口,我才松手,道:“你和殷
嘉丽约好了地方之后,再通知我好了。”
符强生在门口望著我,但我已“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我相信他不是傻子,他一
定多少会想到其中的一些原因,从而照著我的话去做的。
果然,四十分钟之后,符强生的电话来了。
符强生在电话中说,他已约了殷嘉丽,明天早上十时,在离市区不远的一个著名海
滩上相会。我便作了一些布置。我的布置主要是弄了一艘游艇,就在那个海滩附近停泊
著。而我则在那艘游艇上,过了十分安静的一夜。由于事情已经渐渐有些眉目了,我所
要做的事,已经只是去对付敌人,而不是要去解谜,所以我这一晚睡得很好。
早上,我醒过来之后,精力充沛,我划著一只小橡皮艇,来到了沙滩边上,才缓步
向沙滩上走去,我散步到九点五十五分左右,已看到符强生在东张西望地走了过来。
我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后,他一无所觉,一直到了一丛小竹前面,那里有一张长凳,
他才坐了下来。看来这里是他们两人时常晤面的地方。
我在竹子后面躲著,过了十分钟,殷嘉丽也来了。
她步伐轻盈,充满了朝气,一直来到符强生的身边坐了下来,掠了掠头发,道:“
好天气,强生,你怎么肯走出实验室,一早到这里来了?”
符强生的面色十分沉重,道:“陈教授失踪了,是不是?”
殷嘉丽一怔,道:“是的,警方叫我保守秘密,所以我不曾告诉任何人,你是怎么
知道的?”
符强生一开口便提到了陈天远,我心中便暗叫糟糕,这家伙,谁叫他说这些的,他
大可谈些风花雪月,或者谈他的本行:细胞分裂,生命发生,那么我便可以照预定的计
划行事了。
如今,他一上来便提到了陈天远,那必然引起殷嘉丽的疑心。
殷嘉丽一有了警惕,我要行事便难得多了,因为殷嘉丽本来就是一个十分机灵的人
,再加上警惕,她便可能先行对付符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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