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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火

_7 倪匡(当代)
,钻进了我的鼻孔,我首先为之一愣。
因为我和张小娟在一起许多次,从来也未曾觉察过她曾用过什么化妆品,如今,她
应该从霍华德扣押下释放,更不应该搽著发出那么浓香的香水来。
就在那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内,我已经知道事情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了!
果然,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两件意料之外的东西,那两件东西,一件可
爱之极,而另一件,则可怕之极。
那可爱的,乃是一张宜嗔宜喜,吹弹得破,白里透红的美人脸宠,当然,不止是脸
儿美丽,水蛇般的身材,也使人一见便想入非非。
然而,大煞风景的是,就只那样一个罕见的美丽的女子,手中却持著一柄杀伤性能
最大德国制点四五口径的手枪。而且,枪口对准了我!
我猛地一震,但立即恢复镇静。
我使自己的眼光,留在她美丽的脸庞上,这的确是一个罕见的美女,我甚至不得不
承认,她的美丽,在我所爱著的白素之上。
她看来像东方人,但是却又有西方人的情调,我肯定她是混血儿。
那女子一进来之后,嘴角还带著微笑,她虽然穿著高跟鞋,而且,像在美亚美海滩
,竞选世界小姐似地站著,但是从她握枪的姿态来看,一望而知,她是受过极其严格训
练的人!
第十部:再度失手
我不出声,只是望著她,她四面一望,以纯正的英语道:“游戏结束了!”
我猛地一愣,面色也不禁为之一变,但是她却“格格”一笑,道:“原来大名鼎鼎
的卫斯理竟经不起一吓,有人要见你,你跟我走吧。”
我竭力使自己僵硬的面部肌肉,现出一个笑容来。但是我深信,我现出来的那个笑
容,一定难看到了极点,因为在那女子的面上,我发现了一个女人看到了死老鼠似的神
情。
我吸了一口气,道:“到甚么地方去?”
她笑了笑,道:“多嘴的人甚么也得不到,反倒是沉默可以了解一切。”
她说的是一句谚语,我立即想起,这样的谚语,流行在南美州一带,难怪这个女子
有著东西方混合的美丽,原来她也是来自南美的。
我在枪口的威胁下,不得不站了起来。
而我一站起,她便向后退了开去,和我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本来,我的确想是趁站
起身来的机会,向她扑了过去的。
但是她的动作,这样机警,倒也令得我不敢轻易尝试。那女子吩咐道:“你走在前
面,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为了性命,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个好演员的。”
我转过身去,走到书房的门口。
在那两步路中,我心念电转,不知想了多少念头,我决定来到楼梯口,便开始逃脱
她的掌握。当然,我不会沿著楼梯滚下去那样笨,因为如果这样做的话,不等我滚到了
一半,我就没命了。
我之所以有把握一到楼梯口就能逃脱,那是因为我平日的生活,颇多冒险之处,所
以,就在楼梯日上,我自己设计,弄了一道活门。
那扇活门上,平时铺著一小方地毡,根本看不出来,按钮就在楼梯的扶手上,一按
之下,活门打开,我人便可以跌下去,落在地窖中。
当然,跌下四公尺,并不是甚么好玩的事情,但却比被一个美丽的女子用枪指住好
得多了。
我因为有了逃脱的把握,所以心情也轻松了起来,心中暗忖,不知道为甚么,在惊
险侦探小说中,美丽的女子,总和手枪有著不可分隔的关系,如今才知道事实上的确有
这样的情形。
我计划得很好,如果不是那一阵惊心动魄的门铃声,五秒钟之后,我已经可以置身
地窖之中,从后门逃出去了!
那一阵电铃声,使得我和那女子,都停了下来,那女子一侧身,便到了门后,沉声
道:“要知道,我仍然在你的背后,别动!”
我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因为这一次在按门铃的,一定是张小娟了!我只得呆呆地站著不动,老蔡走到了门
前,将门打开来,张小娟几乎是冲了进来。
我连忙道:“张小姐!”张小娟抬起头来,面上满是怒容地望著我,道:“好,好
!”她一连说了两个“好”字,也不知道她是甚么意思,便蹬蹬蹬地走了上来。
我身后的那个女子道:“请她进来,不要让她知道在你身后有人!”
在那片刻之间,我也没有善策,只得眼看张小娟来到了我的面前。张小娟在我面前
站定,双手插腰,叫道:“卫斯理!”
我应道:“有!”张小娟“哼”地一声,道:“我问你,你为甚么派人将我押了起
来?”
我不禁一愣,道:“小姐,这话从何说起?”
张小娟冷笑道:“若不是你做的好事,何以你在我失踪期间,敢以如此肯定地向我
父亲保证,我能够安全归来?”我连忙道:“张小姐,这事情说来话长,你还是快回去
吧,再迟,便要有麻烦了!”
张小娟面色一沉,道:“我不走,我要你承认,一切坏事,全是你的主使!”
我大声道:“你再在这儿无理取闹,我可不客气了,滚!”
我一面说,一面手向楼梯下一指,我只求张小姐快快离去,免遭毒手,至于会不会
因此而得罪她,那我却也顾不得了!
张小娟冷笑了一声,道:“你这个无赖  ”她骂了我一句,顿了一顿,胸口急速
地起伏著,显得她的心中十分愤怒。
我相信,她骂我是“无赖”,可能是她一生之中所说最粗暴的话了。
顿了一顿之后,她续道:“你想这样子就将我支走,可没有那么容易,我有话要和
你说!”我心中实是急到了极点!张小娟不知好歹地在发小姐脾气,但是在我的书房中
,却有一个最危险的人物,以枪口对准著我。我想了一想,老实不客气,一伸手,便已
经握住了她的手臂。
大概是我当时所现出来的神情,实在太过凶狠了吧,所以张小娟脸都白了,她挣扎
著,道:“你……你要干甚么?”
事情已到了这一地步,实在已没有我多作考虑的余地,我用力一扯,将张小娟扯近
我的身子来,张小娟更是大惊失色,但是我随即一松手,向前轻轻地推了一堆,张小娟
踉跄跌出,差点滚下楼梯去,我“哈哈”大笑,道:“快滚吧!”
张小娟勉力站定了身子,她面上所现出的那种被侮辱之后的愤怒的神情,表示出她
如果有能力的话,简直会将我活吞下去!
她望了我约有半分钟,我只觉得这半分钟不知有多少长,这才听得她狠狠地道:“
好,我们以后,再也不能合作了,你休想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正当我在想著,张小娟这最后一句话是甚么意思之际,张小娟已一个转身,几乎像
冲下去一样,冲出了我的大门。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立即听得背后传来一声娇笑,道:“这样对付一个美丽小姐,
不是太过份些了么?”我回过头去,先看到那可怕的枪管,再见到那美丽的脸庞,我笑
道:“等一会我对付你的时候,你才知道甚么叫作过份!”
那女子柳眉一扬,作了一个十分调皮的表情,道:“是么?”
我不再多说甚么,只是道:“我们怎么样。”那女子道:“还是一样,走。”我耸
了耸肩,向前走去,那女子跟在后面。
我来到了楼梯口,略停了一停,伸手按在楼梯的扶手上,转过头来。我一转过头,
那女子便极警觉地向后退出了两步,我正是要她后退,我右手立即按在那个暗掣上,楼
板一松,我已向下落去!
在我向下落去之际,我听到那女子发出一声惊叫!
我心中暗暗好笑,身子一缩,已经落在一堆不知甚么杂物上面。那暗门自从做好以
来,还是第一次使用,我心中在暗忖,在地窖中应该张一张网,那么便不会落在杂物的
上面,像如今那样,将自己的背脊碰得十分疼痛了。
我一跃而起,在黑暗中想像著那女子在发现我突然堕下时的惊讶的神态,忍不住笑
出声来。我不是自负,但甚么人要将我制住,那倒也不是容易的事!
我一面想著,一面走到电灯开关前面,将灯打了开来。我本来是准备打开了灯后,
立即从地窖的门,走到街上去,等候那女子出门来,再将那女子制住的。
但是,在电灯一著之后,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四个满面横肉的汉子,正冷
冷地望著我,我立即要有所动作,而其中的一个道:“聪明点,别动!”
我听了他的话,因为我不是蠢人:那四个大汉子的手中,都有著杀伤力极强的德国
军用手枪。
那个向我讲话的大汉一侧头,向另一个道:“去看看,上面发生了甚么事?”一个
大汉应声由后门走了出去,不一会,便和那女子一起走了进来。那女子直向我的面,满
面怒容,来到了我的面前,纤手一扬,便向我的面上掴来,我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但是她的动作极快,左手立即又扬了起来,我连忙一侧首,面上仍是被她打了一下。
她厉声道:“放开我!”
我向那四个虎视眈眈的大汉望了一眼,手一松,将那女子放了开来,那女子退后了
几步,恶狠狠地道:“你会尝到戏弄我的后果的。”
我笑道:“我准备著。”
那女子又恶狠狠地望了我一眼,道:“我们走!”那四个大汉,一齐答应了一声,
都站了起来。那女子喝道:“还不走么?”
我弯了弯腰,道:“小姐先请!”
那女子扬了扬手枪,道:“你不走么?”
我尽量地使自己的态度轻松,以求寻找机会逃走,可是看来,那没有甚么希望,我
只好等到了他们要我去的目的地再说了。
我走出了门,那女子和四个大汉,跟在后面,只见后门停著一辆十分华丽的车子,
从车上,又跃下了两个大汉来,一共是七个人,将我拥上了车子,那个女子就紧紧地靠
著我而坐,车窗上被拉上了布帘,车子向前,飞驰而去!
我笑道:“小姐,我们这样坐法,应该是十分亲密的朋友了,但是我还不知小姐的
名字啦。”
坐在前面的一个大汉冷冷地道:“卫斯理,你如果想多吃苦头,便多得罪莎芭。要
是不想多吃苦头,还是闭上你的鸟嘴!”
我若无其事,丝毫不理会那大汉的威胁,道:“原来是莎芭小姐,失敬失敬。”我
一面说,一面故作轻眺地用手肘去碰碰她柔软的腰部,她愤怒地转过头来望我,我却以
闪电的动作,在她的樱唇上,“啧”地一声,偷吻了一下!
我看到我的动作,令得车中的几个大汉的面色,为之大变。
莎芭眼中,射出了火一样的光芒,她望了我一会,才以葡萄牙语道:“你们看到发
生了甚么事情没有?”那六个大汉齐声道:“没有,我们甚么也没有看到。”莎芭道:
“说得对,这个人,我要留著,慢慢地,由我自己来收拾他。”
她在说那两句话的时候,面上的神情,像是一条眼镜蛇在盘旋一样。我听得他们以
葡萄牙语来交谈,便可以肯定,他们是来自巴西的了。
我见到那几个大汉对待莎芭的那种战战兢兢的神色,也知道莎芭不仅是以她的美丽
胁服著众人的,她在她的那个集团中,一定还有著极高的地位。
我仍然保持著轻松的态度,不断地取笑著,大胆地挨靠著莎芭的身子。莎芭则一声
不出。车子驶了约莫半个小时,才停了下来。
莎芭和那几个大汉,又将我拨出了车子。
我出了车子一看,只见车子是停在一个十分僻静的海滩上,有一艘快艇,正泊在海
边,莎芭直到这时,才又开口道:“上艇去。”
我笑著道:“要放逐我么?”莎芭并不出声,我向艇走去,到了水边,我一跃上艇
,但是我却并不落脚在艇上,而是落在小艇尾部的马达上。
在落脚之际,我用力重重地一踏,我听得马达的内部,发出了“格”地一声。我那
一踏,力道十分大,那格地一声,无疑地是说,马达的内部,已经有了损坏,那也正是
我的目的。
我立即身形一缩,到了艇身中。这次,我真的不是自负了,我相信我的破坏行动,
未曾为他们发现。
那六个大汉陆续上艇来,小艇挤得很,莎芭则在船首,不再靠著我。一个大汉,用
力发动著马达,但是他足足花了十来分钟,马达仍是不动。
莎芭不耐烦道:“蠢才,怎么回事?”
海边的风很大,天气很冷,但是那大汉却满面大汗,道:“坏了!”莎芭愣了一愣
,立即向我望来,我却若无其事地望著海面。
我心中十分佩服莎芭立即想到是我破坏了马达。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趁如今这个
机会逃走。马达不能发动,他们一定会用桨划小艇,那我便可以在划到水深的时候,泅
水而逃。
但如果我不逃的话,我便有机会见真正的敌人  我相信,莎芭要带我去见的,一
定便是我面对的真正敌人。
我在思索著的时候,小艇已经离开了海滩,不出我之所料,莎芭下令以船桨替代马
达,我也决定了不逃走,我要击败敌人,便绝不能怕危险。
而我既然在霍华德的口中,知道了张小龙的发明如此重要,那我实是非尽我的力量
,去凿毁那些掳劫了张小龙的野心家不可。
在六个大汉轮流划动之下,小艇很快地便划出了两三浬,莎芭四面望著,没有多久
,便道:“来了!”我循她所望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艘白色的游艇,正破浪而来,速度
奇快。
不一会,那游艇便到了小艇的旁边,停了下来,我又是第一个踏上游艇的人,莎芭
跟在我的后面,跟著我走进了船舱。
我一进船舱,就看到一个男子,背对著我,独自在玩著扑克牌。我和莎芭走了进去
,他仍然不停止他一个人的牌戏,祇是道:“卫先生来了么?”
莎芭代我答道:“是,他来了。”
那人道:“请他坐下。”我早已老实不客气地在他前面的一只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时候,我已经可以看清他的面容了。
他是一个中年人,面上有著一个疤痕,神情十分冷峻,他看来像是德国人,而且可
能还是德国的贵族,因为他脸上有著那种特徵。
我在他的面前坐了下来之后,他仍然在玩著牌戏,我足足等了五分钟,他连看都不
向我看一眼,我心中不禁大怒,在莎芭的手枪威胁下,我身子不致乱动,但是我也是有
办法惩戒他的,我鼓足了气,一口气“呼”地向桌面吹了出去。
我是有著相当深的中国武学根底的人,这一口气吹出,他面前的纸牌,全部疾扬了
起来,向他的面上击去,那人以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身法,向后退去,同时,以更快的手
法,拔出了手枪,“砰砰”两声过处,我祇觉得两边鬓际,一阵灼热。
我连忙回头看时,身后的窗玻璃,已经碎裂,我伸手摸了摸鬓际,头发都焦了一片

我不禁呆了半晌,枪法准,我自己也有这个本领,但是在那么快的拔枪手法之下,
几乎没有任何瞄准的时间,而射出两枪,却能不打死对方,而使子弹在射击目标的人的
发际擦过,这实是难以想像的绝技!
那人冷冷地望著我,缓缓地吹著从枪口冒出来的浓烟,道:“我不喜欢开玩笑。”
我也冷冷地道:“同样的,我也不喜欢开玩笑,你请我来这里作甚么?”那人以十
分优美高傲的姿态,将手枪放回衣袋,道:“有人要见你。”
我本来以为,那人大约是这个集团的首脑了。但如今听得他如此说法,他分明还不
是。
我立即问道:“甚么人?甚么人要见我?”
那人冷冷地道:“大概就是你正在寻找的人。”他一面说,一面挥了挥手,向莎芭
道:“开船!”莎芭答应了一声,向外走去。
不到两分钟,游艇已经疾驶而去,我向窗外望了一眼,游艇是向南驶出去,速度大
约是每小时二十浬,那男子不再和我说甚么,只是兀然地坐著,我也不和他交谈,过了
两个小时,我又听得一阵“轧轧”的机动声,自天上传了下来。
第十一部:海底基地见张小龙
我抬头看去,心中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一架小型的水上飞机,正越飞越低,不一会,便已经在水面上停了下来,而那
艘游艇,又正是向这架水上飞机驶去的。
游艇到了水上飞机旁边,停了下来。那人也站了起来,道:“走吧,要记得,你是
没有逃走的机会的。”我毫不示弱,道:“我根本不想逃走,要不然,根本我不用找甚
么机会!”
那人以冷峻的眼色,又向我望了一眼。
我和他一齐跨出游艇,从游艇到水上飞机,已搭了一块跳板,在跳板上的时候,我
又可以有一次逃走的机会的。我相信,如果我潜水而逃,立即潜向海底的话,逃走的可
能性,会有百分之八十。
但是我却只是想了一想,并没有行动。因为我在这时,绝不想逃走。我要看看这个
规模大到拥有水上飞机的集团,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组织。
我决定要会见这个组织的首脑,从而来寻找张小龙的下落,和消灭野心家的阴谋。
所以,我毫无抵抗地上了水上飞机。那人在我身后的座位上坐了下来。莎芭并没有
进机,机舱中,除了原来就在的四个大汉之外,就只有我和那个人了。
我们一上了飞机,飞机便立即发出轰轰的声音,在水面上滑行了一阵,向天空飞了
出去,我好整以暇地抽著烟。飞机是向南飞去的,向上望去,只是一片大海,和几个点
缀在海面的小岛。
我索性闭上了眼睛养神,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我感到飞机在渐渐地下降,我睁开
眼来,不禁心中暗暗称异。
我以为那一架水上飞机,一定会将我带到一个无人的荒岛之上。但实际上却并不是
,飞机已在盘旋下降,但是下面,仍然是一片汪洋。
直到飞机降落到一定程度时,我才看到,在海面上,有一艘长约六十呎的游艇,正
在缓缓地驶著,那艘游艇全身都是海蓝色,简直难以发现它的存在。
飞机在水面停住,那艘游艇,迅速地驶向前来,在飞机旁边停下,飞机和游艇之间
,又搭上了跳板。我不等敌人出身,便自己站了起来。
那四个大汉先走了出去,那面目冷峻的人,仍然跟在我的后面。
我看到那四个大汉,一踏上了游艇,面上便有战战兢兢的神色,笔也似直地站在船
舷之上。我和那人也相继踏上了那游艇。
我回头向那人看去,只见那人的面色,虽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他的眼神之中,却
流露著不可掩饰的妒羡之情。
我看了那人的这种眼神,心中不禁为之一动。
那毫无疑问,表示这个人的内心,有著非凡的野心,有著要取如今在游艇上等候我
的人的地位而代之的决心。我立即发现这可以供我利用。当然我当时绝不出声,只是将
这件事放在心中。
那人冷冷地道:“向前去。”我“啧”地一声,道:“好漂亮的游艇啊,比你的那
艘,可神气得多了,一看便知道是大人物所用的。”
我一面说,一面又留心著那人面上神情的变化,只见他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像
那人这种高傲、冷血的人,自然是不甘心有人在他之上的,我的话可能已深入他的心头
了。我走到了舱中,舱中的陈设和上等人家的客厅一样,那人走到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轻敌了几下。门内有声音道:“谁,汉克吗?”
那人应道:“是,那个中国人,我们已将他带来了。”直到这时候,我才知道那人
叫汉克。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德国人的名字。
我在沙发上坐下,只见汉克推开门走了进去,不一会,汉克便和一个人,一齐走了
出来。我老实不客气他用锐利的眼光打量著那个人。
那人约莫五十上下年纪,貌相十分平庸,就像是在一家商行中服务了三十年而没有
升级机会的小职员一样,腰微微地弯著,眼睛向上翻地看著人。
可是,那么高贵的汉克,虽然神情十分勉强,但却也不得不对那个中年人,装出十
分尊敬的样子来。那中年人在我面前,坐了下来,第一句话便道:“你知道我们是甚么
人?”
我身子一仰,道:“不知道。”
那人讲的是英语,但是却带有爱尔兰的口音,他对我的回答的反应是“哼”地一声
,立即又道:“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是人类之中最优秀的份子所组成的一个组织。

我点了点头,道:“除了一个字外,我同意你所说的全部的话,”那中年人像是微
感兴趣,道:“哪一个字?”我道:“你说最优秀的,我的意思,应该改为最卑下的!

那中年人一听,“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竟一点怒意也没有,我对那中年人的涵
养功夫,不禁十分佩服。那中年人笑了一会,道:“这是小意思,优秀也好,卑下也好
,都不成问题。”
他讲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望定了我。
我这时才发现,那人的相貌虽然十分普通,但是双眼之中,却有著极其决断的神色
,当然他是有过人之处,才成为这个组织中的首脑的。我想。
他望了我一会,才道:“我奉我们组织最高方面的命令,有一件任务,必要你完成
的。”
我听了之后,不禁吃了一惊。
原来眼前这个,经历了那么多曲折,方能以会见的神秘人物,仍然不是这个野心组
织的首脑。
我略想了一想,便说道:“任务?我有义务要去完成么?”
那中年人笑道:“你必须完成。”
我自然听得出他话中的威胁之意,我向艇外看了看,仍旧只有四条大汉守著,舱内
,就只是那中年人和汉克两个人。
我耸了耸肩,伸手指向那中年人,道:“你必须明白,你的话,对我没有丝毫的约
束力,也没有丝毫的威胁力,但是我仍愿意听听你所说的任务是甚么?”
那中年人轻轻地拨开了我的手指,道:“你错了,但我也不必与你争辩,你既然受
了张海龙的托咐,在寻找他的儿子,那我们就可以安排你和他儿子的见面,但是你却必
须说服张小龙,要为我们服务!”
我一听得那中年人讲出了这样的话来,心中不禁怦怦乱跳。张小龙的下落,直到这
时候才弄明白。从那中年人的话中,可以听得出,张小龙仍在世上。当然是他不肯屈服
,所以敌人方面,才会要人来说服他。
我被他们选中为说服他们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我是中国人,而且,我是他们的敌人
,他们如今将我扣了起来,当然是少了一个敌人了。
我想了片刻,自然不愿意放弃和张小龙见面的机会,所以我点了点头,道:“我可
以接受你的任务。”那中年人道:“好,痛快。我最喜欢痛快的人,你可以立即就与他
会面。”
我惊讶道:“他也在这游艇上么?”
那中年人道:“当然不。汉克,你带他去见张小龙。”汉克一听得那中年人叫他的
名字,立即站直了身子,等那中年人讲完,道:“先生,你忘了我没有资格进秘密库的
了么?”
那中年人笑了笑,道:“自然记得,因为你将卫斯理带到了此地,我和上峰通电,
你已升级了!”汉克的面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但随即消逝,又恢复了冷峻。
那中年人在袋中取出了一只如指甲大小,红色的襟章,交给了汉克,汉克连忙将他
原来扣在襟上的一只黄色襟章,除了下来。
我这时才注意到,那中年人的襟章,是紫色的。那当然是他们组织中,分别职位高
下的标志。
汉克佩上了红色的襟章,带著我向游艇的中部走去,到了游艇的中部,汉克一俯身
,揭起了一块圆形的铁盖来。那块铁盖一喝了开来,我便为之一呆。只见有一柄铁梯,
通向下面,汉克命令道:“下去!”我心中充满了疑惑,汉克冷冷地道:“你想不到吧
,刚才你见的,是十分重要的大人物,在游艇下,有潜艇护航,你如今,是通向潜艇去
的。”
我听了之后,心中也不禁吃惊。
当然,汉克的这番话,竭力地在抬高那中年人的地位,也就等于是为他自己吹嘘一
样。但是那组织如此严密,物资如此充沛,又掌握著这样新的科学技术,如果再加上张
小龙的新发明的话,那么这批人,不难成为世界的主宰,整个人类的历史,便曾在他们
手中转变了。
我如今所负的责任,是如此重大,令得我一想起来,便不意心跳气喘,我只有一个
人,就算和张小龙见了面,也不过两个人,能不能和这样一个完善的大组织作对抗呢?
我一面想,一面顺著铁梯,向下走,不一会,便到了一个密封的船舱之中,有两个
人迎了上来,以奇怪的眼光望著我,汉克接著下来,道:“我要将这人带到秘密库去。

那两人立即答应一声,以手打了打舱壁,发出了“当当”的声音来。
不一会,铜壁上“刷”地一声,露出一扇门来,伸出了一股钢轨,在钢轨上,滑出
了一辆犹如最小型的小汽车也似的东西来。那东西,还有一个最好的形容,那就是一看
便令人联想起一只巨大无比的大甲虫来。
我的见闻不能说不广,但那是甚么玩意儿,我却也说不上来。汉克像是看出了我面
上疑惑的神情,他得意地笑了笑,发出的声音,犹如狼群在晚膳一样,道:“想不到吧
?”我仍然不知他所指的何事,只是冷冷地道:“想不到甚么?”
汉克踏前一步,在那个“大甲虫”上的一个按钮上一按,只听得一阵金属摩擦的“
轧轧”声过处,那“大甲虫”的盖,打了开来。
我向“大甲虫”的内部看去,只见那里面,有两个车位,可供人屈膝而坐,在那两
个座位之前,是许多的仪表和操纵的仪器。
我仍然以怀疑的眼光望著汉克和那“大甲虫”,汉克又狼也似地笑了起来,道:“
子母潜艇,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是德国科学家在二次世界大战末期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在这艘大潜艇中,可以发射九艘这样的小型潜艇,而每一艘小潜艇中的固体燃料,可以
使小潜艇在海底下遨游一个月之久!”
我曾听得人说起过,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末期,德国科学家有许多战争工具上的新
发明。最著名的自然是“V2”飞弹(这是今日太空科学成就的雏形),而“子母潜艇
”,也是其中之一;大潜艇能将小潜艇像鱼雷也似地发射出去!
这些新发明,大都未能投入生产,便因柏林失守,希特勒下落不明而告终,我相信
,这艘子母潜艇是世上仅有的一艘,极可能是当年德国海军的试制品。
我在刹那间,心中又感到了新的恐怖。
因为如果我的料断不错的话,那么,在那个野心家集团的高层人物中,可能有著当
年的纳粹份子!这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当年,纳粹的野心,加上可以改变人类历史的
科学发明,那实是不能想像的恐怖事情。
我心中在发呆,汉克不知我在想甚么,还以为他的夸耀,使我震惊。
他又以十分狂妄的语意道:“德国的科学家,是第一流的科学家,德国人,是第一
流人!”
我厌恶地望了他一眼,这个纳粹的余孽!我老实不客气地道:“奇怪,我不知道张
小龙在甚么时候,已入了德国籍!”
汉克的面色,一直是十分冷峻,直到他听得我讲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面上的神色
,才为之一变,愤怒得连耳根子都红了!
我冷冷地道:“我们中国人,认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没有甚么第一流第二流之分
。但如果要说第一流的科学家,那么张小龙当之无愧,他是中国人!”
汉克的面色,更其难看,他想宣扬纳粹的那一套,却在我面前碰了一个大钉子。我
为了可能以后还有利用他之处,所以不想令他难堪,话一讲完,便道:“我们该走了?

汉克“哼”地一声,跨进了那小潜艇,我也跨了进去。
当我们两个人,坐定之后,那小潜艇又给我以太空舱的感觉。
汉克一按钮,盖子便“轧轧”地盖上。等到盖子盖上之后,我才发现,在小潜艇中
,我们不是甚么也看不到的,在前方,有著一块暗青色的玻璃。
那块玻璃,从外看来,和钢板一模一样,但是由里向外看去,却是一块透明度十分
强的玻璃,外面的一切,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坐定之后,汉克熟练地按动了几个掣,看了一盏小红灯,听得扩音器中,传来了一
个人的声音,道:“预备好了?”
汉克回答道:“已预备好了!”
这时候,扩音器中,已经在倒数著数字,从“十”开始,很快地,“四三  二 
 一  零”,一个“零”字才一入耳,眼前突然一黑,同时,耳际传来了一种刺耳已
极的声音。
不要说还有伴随而来的那惊人的震动,便是那刺耳的声音,神经不正常的人,也是
难以禁受!
但是这一切,却都只是极其短暂的时间内所发生的事。转眼之间,刺耳声听不见了
,震荡也停止了,从面前的玻璃中望出去,只见深蓝色的一片,我们已经到了海底了!
我觉出,小潜艇虽然十分平稳,但是前进的速度却十分快疾。这点我可以从游鱼的
迅速倒退上推测出来。
没有多久,我们已撞到了两只大海龟,一被小潜艇撞到,那大海龟便四分五裂,我
相信在小潜艇的艇首,还装置有十分厉害的武器。
我只知道这时候身在海底,至于那是甚么海域,我却无法知道。
因为我来到这个海底之前,经历了如许的曲折,汉克的那艘游艇停泊在何处,还可
以推想,而经过了水上飞机的载运之后,那中年人的游艇是停在甚么地方,我已经无法
知道了。
如今,小潜艇以这样高的速度,在海底前进,我自然更没有办法知道身在何处。
我平时也爱潜水打鱼,但是却难以像如今那样恣意地欣赏深海的那种迷人的景色。
只可惜我紧张的心情,使我没有情趣去欣赏悠哉游哉的游鱼,和色彩绚丽、摇曳生姿的
水藻。
我住过了十五分钟后,便忍不住道:“我们究竟到甚么地方去?”
汉克冷冷地道:“到人类科学的最尖端去。”他一讲完,便冷笑了几声,道:“愚
人以为人类的科学,近二十年来,在陆地上获得了高度的发展,却不料所有的尖端科学
,全在海底。”
我听了汉克的话后,心中不禁暗暗吃惊。
确切地说,我是了解到他话中的意思,但是却又无法相信。因为那只应该是科学幻
想小说中的话,实是无法和现实生活连结起来的。
汉克的眼中,又生出了异样的光采,道:“那一切,全是德国科学家的心血结晶 
 ”他本来可能还要吹嘘下去。但在那瞬间,他一定想到了刚才所碰的钉子,所以才立
即住口不言。
我从汉克的话中,听出他心中有著十分抑郁不平之慨,我试探著道:“但是,德国
科学家的心血结晶,却并不是操纵在德国人手中,是不是?”
我的话才一出口,汉克的双手,便紧紧地捏成了拳头,直到指头发白,他几乎是在
嚷叫,道:“一定会的,一定会由德国人来掌管的。”
我笑道:“照我看来,你倒是一个合适的人才!”
汉克在才一听得我这句话的时候,眼中光采闪耀,十分兴奋,但是转眼间,他面上
却又现出了十分恐怖的神色,苍白之极。
他虽然一声未出,但是他面上的神情,毫无疑问地告诉我,我的话,已说中了他心
坎,他心中的确有这样的企图。但是他却立即又感到了害怕,因为他这时,在这个集团
中的地位,并不是太高,他若不是因为绑到了我的话,甚至卑微到连带我去见张小龙的
资格都不够,他心中的秘密企图,如果被上司发觉了,自然只有死无生!所以他十分害
怕!
我从他面色变化上,看穿了他的心情之后,心中不禁十分高兴。因为汉克这个人,
成事或许不足,败事倒是有余的。我不必利用他去成事,我只消利用他去败事。便大有
可图了!
所以,我当时若无其事地道:“德国人的确有许多值得人钦佩的地方。最特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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