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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火

_5 倪匡(当代)
情,都推在那外国胖子身上,不提你半句。”
刘森道:“恩同再造,恩同再造!”
我又缓缓地道:“如果你不肯合作的话,我就……”我话还没有讲完,他便道:“
一定,一定。”我见得他害怕成这样,心知这次“失手被擒”,反倒使我有了极大的收
获!
刘森战战兢兢地在我对面,坐了下来,面上这才开始,有点人色,我问道:“这个
外国胖子是甚么人?”刘森侧耳听了听,细声道:“卫先生,我明天到府上来,和你详
谈。”
我点了点头,这里既是那走私集团的总部,各种科学上的装置,自然应有尽有,刘
森不敢在此详谈,可能有他的道理。
我等了没有多久,大只古便气急败坏地奔了进来,一进来,不待我说话,便给了刘
森两巴掌!刘森捱了两巴掌,眼泪汪汪地望著我,我道:“不关他事,是那个外国胖子
!”
大只古虽然做了“名流”,他那件衬衫的所值,在二十年前,便可以使得他去拼命
了,但是,满脸横肉,不是金钱所能消灭的。
他转过头来,顿足骂道:“那贼胖子,他是我过去……事业上的一个朋友,这次来
,说是有重要的事,最好由我派给他一个助手,借给他一点地方,我便答应了他,怎知
他弄出这样的事来!这家伙,听说他在巴西也是第一流富豪了,不知竟还充军到这里来
干甚么!”
关于那胖子的详细身份,我明天尽可以问刘森,我只是急于离去,因此我挥手道:
“别说了,你管你去吧。”
大只古道:“老兄,你……不见怪吧?”
我笑道:“我知道有一家办得很好的中学,因为没有经费,快要停办了,如果你肯
化一笔钱,维持下去,那我就不见怪了!”
大只古忙道:“一定,一定!”
我笑道:“我会通知那家中学的负责人去找你的。”
大只古道:“是,我去赶走那贼胖子!”
刘森道:“老板,觉度士先生和他的女秘书,一知道卫先生认识你,他就走了!”
大只古连声道:“走了最好,走了最好!”
他命令刘森,送我出去,又匆匆地走了。
刘森带著我,走出了这间密室,经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那走廊高低不平,叫人在
感觉上,像是走在石块上一样,然后,才从一扇门中,走了出来。那一扇门,通出来之
后,便是旷野了,再回头看那扇门时,那门由外面看来,和石块一模一样,门一关上,
绝不知道山壁上有这样的一道暗门。
我出来之后,便道:“你立即送我到顿士泼道去!”因为我还急于要弄明白罗勃杨
的秘密,所以我仍要连夜到那边去。
刘森答应了一声,我们在旷野中步行了大约十分钟,便到了一辆汽车的旁边。那一
辆汽车,就是将我从顿士泼道载来此处的那辆。
我上了车,觉得有刘森在身边,行动反而不方便,因此便挥了挥手,道:“你去吧
,明天上午十时,你到我寓所来见我,如果我不在,你可以等。”
刘森点了点头。在那一瞬间,他面上忽现出了一丝忧郁的神色来,嘴唇掀动,像是
想对我讲些甚么,但是随即又苦笑一下,道:“好。”
我虽然看出他有些话要对我说而未曾说出来,心中疑惑了一下。
但这时我因为急于要赶到顿士泼道去,所以并没有在意,见他已答应了,我便驶著
车子,向前疾驰了开去。等到我将车子,停在顿士泼道口上时,我看了看手表,已是清
晨两时了。
我下了车,一直来到了六十九号的门口,上了电梯,不到五分钟,我便站在那所空
屋的门前了。我心中转念著,如果我用百合钥匙,开门进去,那是十分容易的事情。但
是这幢房子,我已经进去过一次了,那是一间空屋子而已。
我不是需要再去查空屋了,我是要见到罗勃杨其人!因此,我按动了电铃。
电铃不断地响著,足足响了七八分钟之久,还没有人来应门。是没有人么?我可以
肯定不是,因为,当我一站在门口之际,便看到门缝处有亮光隐隐地透露出来,可知这
幢空屋之中有人,虽然那人未必一定是罗勃杨,但总应该有人来应门的。
我继续地按著门铃,又持续了近五分钟。门内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知道一定有了甚么蹊跷,贴耳在门上,仔细地听了一会,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的百合钥匙,轻轻地打开了门锁,慢慢地推了大门。
然而,我才推开了五六寸,便听得门内“砰”地一声响,传来了一下重物堕地之声

我绝未曾料到忽然间会有这样的一下声响传出,一时之间,也不禁为之吓了一大跳
,定了定神,向内看去。一看之下,我更是呆了半晌。手推门进去,顺手便将门关上。
屋子内仍是空荡荡地,没有家俬。
但是,在一幅墙壁上,却有著一扇半开著的暗门,从那扇暗门中望过去,里面是一
个大客厅。陈设得十分华贵。那一望之间,已将我的疑团,完全消除了,罗勃杨出现又
失踪,自然都是这一扇暗门在作怪。而那扇暗门,却是通到顿士泼道七十一号去的。六
十九号和七十一号,本来就只是一墙之隔!
由此可见,罗勃杨这个人身份,一定是十分神秘的了,他住在七十一号,但是他却
同时租下了六十九号,以六十九号作为他的通信地址,但如有甚么人,像我那样,想偷
入六十九号,侦查他的行踪的话,其结果却只能看到一幢空屋!
我心中的一个旧的疑团消除了。
但是同时,我却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团。
罗勃杨在我一跨进屋子之后,就在我的身边,他本来是伏在门上的,因为我一推门
,他才跌倒在地上,而他跌倒在地上之后,便连动也没有动过,睁著大而无光的眼睛望
著我。
他不是不想动,而是根本不能动了!他的那种面色神情,任何人一看到就可以知道
,这个人已经死了!
我呆了半晌,不听得有甚么特别的动静,但是我仍不能肯定这两层房子中。除了我
以外,便没有他人了。所以,我由暗门中向七十一号走去,化了三分钟的时间,搜索了
那三间房间,确定了没有人之后,我才又回到了罗勃杨的身边。
罗勃杨仍然穿著那件睡袍,从他尸体的柔软度来看,他的死亡,只不过是半小时之
内的事情,我很快地便发现了他的死因:在他右手的手腕上,钉著几枚尖刺,其中有一
枚,恰好刺进了他的静脉。
那种尖刺,正是我在张小龙的实验室前,曾经捡到过,交给老蔡,又给人偷去的那
种。我又小心地将这几枚尖刺,拔了下来。罗勃杨当然是在一开门时,便被人以尖刺射
死的,所以他的尸体,才会压在门上。
接下来,我便想在罗勃杨的身上,和他的房间中发现些甚么,但是却一无所获。
我不知道害死罗勃杨的人是谁,但是我却可以肯定,害死罗勃杨的人,和张小龙的
失踪,有著极其密切的关系。
从杰加、罗勃杨这一条路,追寻张小龙下落的线索,已经断了,但是我却并不感到
灰心,因为我还有刘森,他可以供给我更多的线索。
我想就此退出,但是一转念间,我便改变了主意。我至少要让杀死罗勃杨的凶手,
吃上一惊才行!
因此,我拖著罗勃杨的尸体,走进了暗门,又将暗门小心合上,一直将罗勃杨拖到
了厨房,将他的面部,压在煤气灶上面,打开了煤气,关上了厨房门,这才由大门退了
出去,上了车,回到了家中。
我知道,明天或者后天,当凶手由报上看到罗勃杨死在厨房中,而且是由于煤气中
毒而死,那么凶手一定会大大地吃上一惊的!
虽然,这可能对我,没有甚么好处,但能够扰乱一下敌人的心神,总是不错的。
我到了家中,已经五点多了,忙了将近一夜,仍然说不上有甚么收获来。我专心一
意,等著刘森来到之后再说,可是,第二天早上,当我看到早报上的消息之际,我不禁
呆了。
罗勃杨的死讯,还未曾登出来。但是,刘森的死讯,却已在报上了,刘森的身份“
╳╳行高级职员”,这家“╳╳行”,就是那位走私专家的大本营,他是死于“被人狙
击”,“警方正严密注视”云云。
我颓然地放下了早报,又死了一个!
我想起,如果昨天,我和刘森一起到顿士泼道去的话,那么刘森可能不会死了,我
又想起,如果昨晚,我能及早发现那扇暗门的话,那么,罗勃杨也可能不会死了!
罗勃杨和刘森之死,自然不会给我以甚么负疚,但是,刚有了一点头绪的事,又堕
入五里雾中,陷于一片黑暗的境地之中了!
我放下报纸,呆了许久,才又拿起了报纸来,细细地读著那段新闻。
报上的记载,非常空泛,但是有一点,却引起了我的怀疑,那便是刘森死亡的地点

刘森死在一家著名的大酒店旁边的一条冷巷之中,死亡的时间,是在和我分手后的
半小时,而刘森必曾在和我分手之后,一刻不停,还要以极快的速度,方始能赶到那地
方去。由此可知,他到那地方去,一定是有目的的。因为刘森之死,曾有人目击,凶手
在逃,尸体并没有被移动过。由此,更可知道凶手知道刘森一定会到那地方去的。
我凭著这一点,想了半晌,忽然跳了起来!那间著名的大酒店  那是国际富豪游
客的憩息之地,我想起了大只古对胖子觉度士的评价,觉度士已成富豪,他会不会住在
那家酒店中呢?刘森又会不会是赶去会他,而觉度士因为刘森知道得太多,所以才杀他
灭口呢?
我一跃而起,匆匆地洗了脸,喝了一杯牛奶,便冲出门去。
但是,我刚一出门,一辆跑车,便在我家的门口,停了下来。车中下来了一个穿著
织锦棉袄的女郎,正是张小娟。
张小娟见了我,秀眉一扬,道:“要出门么?”
我连忙道:“正是,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我们一面走,一面说,本来,我已经很有
了一点头绪,但是如今,却又断去了线索,我正在努力想续回断去的线索!”
我一面说,一面已经跨进了她跑车的车厢,她上了司机位,道:“到哪儿去?”我
道:“到╳╳酒店。”张小娟以奇怪的眼色看著我,道:“到那里去干甚么?”我道:
“等一会再说,说来话长著呢!”
张小娟不再多问,驶车前去,转过了街角,她道:“我也有一点收获,我在警局的
一个朋友处,查出了那个死在实验室门口那人的姓名,叫作劳伦斯·杰加。”
这一点,我早就在胖子觉度士的口中知道了。但是我不愿太伤害她的自尊心,因此
道:“好啊,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发现。”
张小娟一面驾车,一面道:“这个人,以前曾经领导过一个奴隶贩卖集团,那一集
团中的人,都叫他杰加船长,而因为几次遭到围捕,他都能安然无事,所以又有不死的
杰加船长之称,他是极端危险的犯罪分子,化名来到此地的。”
我忙问道:“他来此地的目的是甚么?”
张小娟道:“警方没有查出来。但是警方相信他来此,一定另有目的,所以,便暂
时没有发表他的身份。”我“嗯”地一声,心中暗忖,这件事本来已经够复杂的了。如
今,警方一插足,自然更复杂了。
我至少知道,劳伦斯·杰加和罗勃杨是一伙,但如今他们两人都死了。杰加船长是
不是还有第三个合伙人呢?到目前为止,还不得而知!
我正在思索间,车子已到酒店门前,停了下来,我吩咐张小娟,将车子再驶到转角
处停著,注意著出入的人客,如果见到一个胖子出来,便紧紧地跟著他,别让他走脱,
也别让他发现。
张小娟点头答应,我相信她一定可以胜任的。
我则走进了酒店,并不用化费多大的麻烦,我便看到了酒店住客的登记簿(我所用
的办法,读者大可自己去猜度,包括出点钱,冒充警方人员等等多种,这里不便说明我
究竟用的是哪一种办法)。
在住客登记簿上,有五名住客,是由南美洲来的,但是其中,却并没有一个叫作“
觉度士”的。我又用得到登记簿的同样的方法,得知了住在六○二套房的那位森美尔先
生,就是我所要找的觉度士!
这半个小时中,我的收获极大。我出了门口,向张小娟招了招手,张小娟走了过来
,我道:“张小姐,我已发现了一个非常危险,但是又十分重要的人物,就住在这家酒
店的六○三室,我如今要去见他  ”
我才讲到这里,张小娟便道:“我也要去。”
我连忙道:“张小姐,这太不适宜了,这个人,是嗜杀狂者,去与他会面,是极度
危险的事情……”张小娟只是重覆著四个字,道:“我也要去。”
我断然地道:“不行!”
张小娟冷冷地道:“你凭甚么来管我的行动?”我早就知道张小娟是性格十分倔强
的人,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我却绝不能放弃自己的主张。
觉度士是一个靠走私而发达的人,这一种人,是人类中的豺狼,而且觉度士到此地
来,又显然负有十分重要的任务。
在那样的情形下,我和觉度士一见面,毫无疑问,将会有极其剧烈的斗争,而像张
小娟那样的千金小姐,置身于这样的斗争之中,那是无论如何,都不适宜的事。
所以,我立即毫不客气地道:“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再要固执,我就通知令尊,你
弟弟失踪的事情,我袖手不管了!”
我这一句话,果然起了作用,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心中显然十分恼怒,道:“好
,你以后再也别想在我口中得到些甚么!”
我将语气放得委婉些,道:“张小姐  ”
但是,我只叫了一声,她已经转过身去,上了那辆跑车,转动油门,跑车像示威似
地,在我的身边,疾掠了过去!
我望著远去的车子,耸了耸肩。张小娟的合作,对我工作的进行,有著极大的帮助

但是,我总不能为了找寻张小龙,而将张小娟送入虎口之中,她不了解我,一怒而
去,对我来说,也是绝无办法之事。
我并没有耽搁了多久,便转身走进酒店去,不到五分钟,我已在敲打著觉度士的房
门了。好一会,里面传来了一个粗鲁的声音,讲的正是那种不甚流利的英文,道:“甚
么人?”那声音使我认出正是觉度士。
我道:“先生,你的信。”
觉度士道:“从门缝下塞进来!”我道:“不行,╳先生要我亲手交给一位觉度士
先生的。”我说的“╳先生”,便是大只古的名字。
房内传来了一个自言自语的声音,说的并不是英语,道:“奇怪,他怎么知道我在
这里?”一面说,一面门已打了开来。
就在门才打开一条缝之际,我已经伸手,掏出了一柄枪来  附带说一句,我是不
喜欢带枪的,如今,我掏出来的一柄,只不过是制作得几可乱真的玩具左轮而已。
我肩头用力在门上一撞,“砰”地一声响,和觉度士的一声怒吼,我已经进了房门
,以枪对住了他,并且,关好了房门。
觉度士立即认出了我来,他面上的肥肉,不住地抖动著,面上的神色,难看到了极
点,无可奈何地举起手来,眼睛向四面望了一下,道:“你要甚么?”
我冷冷一笑,道:“首先,需要你站著不要乱动。”
他立即道:“然后,你要甚么?”
我道:“和昨天晚上,你对我的要求一样,我问,你答!”觉度士笑了笑,态度渐
渐恢复了镇定,道:“是你问,还是我问?”
我冷冷地道:“觉度士先生,或许我会以为你的幽默很有趣  ”我扬了扬手中的
枪,续道:“但是它大约不会感到有趣的!”
我一面说,一面以枪管顶了顶他的肥肚腩,他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看著我手中的
枪!
当时,我还十分得意,以为已经吓倒了觉度士。可是,在十秒钟之后,我便知道自
己任由他看清我手中的枪,乃是一件极大的错误,因为,他立即放下了举起的双手,哈
哈大笑起来!
当时,我实是愕然之极。事后,我才知道,觉度士是世界上有数的枪械收藏和鉴别
的专家,他的藏品之丰富,堪称世界第一,在他的藏品中,有海盗摩根曾用过的手枪,
也有中国马贼用过的步枪,不下千百种,而我却想以一柄假枪去吓唬他!
当下,我还不明白他是为甚么大笑起来的,厉声喝道:“举起手来!”
觉度士用他肥短的手指,指著我的枪,道:“就凭这孩子的玩意儿?”
我愣了一愣,觉度士倏地伸手入怀,一柄精巧已极的左轮,在他的手指上,迅速地
转著,枪口又迅速地对著我,道:“我这是真的,现在,你该抛弃你手中的玩意儿了?
”我在这时,已经知道自己的把戏,被他揭穿了!
第八部:接连发生的凶杀
我又岂肯甘心,自己送上门来,屈居下风?在那几秒钟之时间中,我已有了决定,
我双手一推,道:“想不到你的眼力那么好,我只好将它抛掉了!”我一面说,一面将
假枪抛出。
我的确是假枪抛出,但是,我抛出的假枪,却是向觉度士的手腕,疾射而出的!在
觉度士一愣之间,假枪已经击中了他的手腕,他按动枪机,一枪射进了墙壁之中。
那柄左轮显然是特别构造的。枪声并不响,而且,我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向被子弹
击中的墙壁一瞥间,已可以肯定,他这柄枪所用的,乃是最恶毒的“达姆达姆弹”!自
然,就是我一抛出假枪之际,我已一跃向前,一拳向他的肥肚腩击出。
那一拳,“砰”地击在他的肚上,这家伙肥大的身躯,抖动了一下,身子如龙虾似
地曲了起来,我又一招膝盖,重重地撞在他的下颔之上!
他的身子,咚咚地退出三步,坐倒在沙发之上。
我早已趁他感觉到痛苦不堪之间,赶向前去,不但在他的手中,将那柄枪夺了过来
,而且,还以极快的手法,在他的左右双胁之下,各搜出了一柄小型的“勃朗林”手枪
来!
觉度士软瘫在沙发上,喘著气,用死鱼也似的眼珠望著我,我由得他先定下神来。
好一会,觉度士喘定了气,我道:“觉度士先生,可以开始我们的‘问答游戏’了
么?”
觉度士抹了抹汗,道:“你打赢了,但是,你仍然得不到什么。”
我冷冷地道:“你在巴西,有著庞大的财产,应该留著性命,去享受那笔财产才好
!”
觉度士的面色,变得异常难看,我问道:“你来本地作什么?”
觉度士又停了半晌,才道:“找一个人。”我道:“什么人?”他道:“一个中国
人,叫张小龙。”我问道:“你找他什么事?”
他道:“我……我找他”他显然是在拖延时间,我冷然道:“觉度士先生,我相信
你是再也捱不起我三拳的!”
他苦笑著,流著汗道:“据我所知,张小龙在从事著一项科学研究,这一项研究工
作,有著非常大的经验价值,可以使我在巴西,大有作为。”
我道:“究竟张小龙在研究的是什么?”
他摊了摊手,道:“我也不详细,我先后派了六个手下来这里,这六个人都死在这
里了,所以,我才亲自出马的。”
我未曾料到,在我能向觉度士盘问的情形下,仍然什么资料也得不到!
但是,我却根本不信觉度士的所知,只是这些。因为,如果只是这些的话,他又何
必杀了刘森?
所以,我一声冷笑,道:“刘森就为了这样简单的事,而死在你的手下,那实在是
太可惜了!”我话才一讲完,觉度士的面上,便出现了点点汗珠!
我立即想到,事情对我十分有利。
我可以根本不必以手枪对著他。因为,他在巴西,凭著财雄势厚,可以任性胡为,
但是在这里,他如果被证实杀人的话,却是天大的麻烦。
所以,我收起了枪,道:“好了,真的该轮到你讲实话了,刘森的死,我有两个目
击证人。”觉度士神经质地叫道:“不!”
我笑道:“很容易,你将真相说出来!”
觉度土肥头之上,汗如雨下,满面油光,他身子簌簌地抖著,我站了起来,道:“
我走了!”觉度士道:“别走,我说了。”
我道:“这才是  ”
可是,我只讲了那么几个字,突然听得身后套房的房门,“格”地一声响,我立即
回头看去,只见房门被打开了一道缝,同时,“嗤嗤”之声,不绝于耳,数十枚小针,
一齐向前飞射而至!
我一见这等情形,心中大吃一惊,连忙卧倒在地,迅速地抓住了地毯,著地便滚,
以地毯将我的身子,紧紧地裹住。
在我以极快的速度做著这一个保护自己的动仟之际,我只听得一阵脚步声,有一个
人夺门而出。但是那个人显然不是觉度士,因为觉度士在叫了一声之后,便已经没有了
声息。
我听得那人已出了门,立即身子一缩,自地毯卷中,滑了出来,也不及去看视觉度
士,一跃而到房门之前,拉开门来,左右一看。
可是,走廊上静悄悄地,却已一个人也没有了。
我这才转过身来,向觉度士望去。意料之中,觉度士面色发青,已经死去。他的手
还遮在面上,手背上中了三枚尖刺。
我在室中,不禁呆了半晌。
我并不是怕觉度士之死,会使我遭受到警方的盘问,因为没有人会泄露我曾查问觉
度士的房间号码。我感到骇然的,是那种夺命的毒针,已经出现过不止一次了,而且,
每次出现,总有人死去,而死去的,又都是和张小龙失踪事件有关的人。
我已经幸运地(当然也是机警)逃过了两次毒针的袭击,一次是在郊区,张海龙的
别墅后面,一次是刚才,第一流酒店的第一流地毯,阻住了毒针,救了我的性命。
但是,我能不能逃过毒针的第三次袭击呢?
在我甚至于还未弄清楚,发射毒针的究竟是何等样人之际,我真的难以答覆这个问
题。发射毒针的那人,行动如此神秘,连我也感到防不胜防。
但如今,至少也给我剥开了一些事实的真相了。我明白,罗勃杨也好,刘森也好,
觉度士也好,什么船长也好,他们全是想要得到张小龙但是却又得不到的失败者,他们
都死在毒针之下了。
发毒针的人,或是发针的人的主使者,才是和张小龙失踪,有著直接关系的人。
事情到了这里,看来似乎已开朗了许多。但实际上,却仍是一团迷雾!
当下,我出了房门,由楼梯走了下去,悄悄出了酒店。
酒店中的命案,自然会被发现的,但那已和我不发生关系了!
我出了酒店之后,迳自到那家冲洗店去,付了我所答应的价钱,将已经印晒出来的
相片取了出来,可是那一些相片,却一点价值也没有。它只是我家的外貌而已。
我看了一会,便放入袋中,我感到有必要,再和张小娟见一次面,因此,我截了一
辆街车,向张海龙的住所而去。
我知道,在我不准张小娟和我一起见觉度士之后,这位倔强的小姐,对我一定十分
恼怒,我见了她的面,一定会有一场难堪的争论。
我在车中,设想著和张小娟见面之后,应该怎样措词,才能够使得那位高傲的小姐
不再生我的气。
没有多久,的士就在一幢十分华丽的大洋房前面,停了下来。
我下了车,抬头望去,那幢华丽的大洋房,和张海龙的身份,十分吻合,我走到门
前,刚待按铃,大铁门便打了开来,一辆汽车,几乎是疾冲而出,如果不是我身手敏捷
,只怕来不及闪避,就要给那辆车子撞倒在地了!
我向旁一跃而出,只听得那辆车子在冲出了十来码之后,突然又传来了一阵极其难
听的紧急煞车声。我连忙回头看去,只见那辆车子,正是张海龙所有的那一辆劳司莱司

而这时候,车门开处,张海龙几乎是从车中跌出来一样,连站也没有站稳,便向我
奔了过来。
他的这种举动,和他的年龄、身份,都不相配到了极点!
我下意识地感到,在张海龙身上,又有了什么重大的变故。因此,我不等他来到了
我的面前,就迎了上去,一把将他扶住。
只见张海龙面色灰白,不住地在喘著气,显然他是在神经上,遭受了极大的打击!
我将他扶住之后,连忙道:“张先生,你镇定一些,慢慢来,事情总是有办法的。”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在张海龙的身上,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但是我的话,对任何
因神经紧张而举止失措的人,总可以起一些慰抚作用。
张海龙喘气不像刚才那样急促了,但他的面色,仍然灰白得很。
我柔声道:“张老先生,什么事情?”
他直到那时,才讲得出话来,道:“卫先生,我正要找你,这可好了,糟得很,小
娟……小娟……”他讲到这里,竟落下了泪来!
而他所遭到的打击之大,也可以从他语无伦次这一点中看出来。他说“可好了”,
即是因为遇到了我。他说“糟得很”,那自然是指他遇到的事情而论,而事情,可能和
张小娟有关。
因为我和张小娟分手,并没有多久,所以一时间,我还体会不到事情的严重性,忙
道:“张老先生,我们进去再说吧。”
张海龙却道:“不,卫先生,小娟她落在歹徒的手中了!”我不禁猛地一愣,道:
“不会吧!”张海龙急得顿足,道:“你看这个,我刚收到。”
他的手颤颤地抖著,从口袋中取出了一封信来。
这时候,我开始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了。我接过了那封信,信封上只用打字机打著张
海龙的名字,信是英文写的,也是用打字机打出的,措词十分客气,但在那种客气的措
词后面,却是凶恶的威胁。
这封信,译成中文,是这样的:
“张海龙先生,阁下德高望重,令人钦仰,由于阁下一生,不断的努力,所以才在
社会上取得如此之成就,阁下的生活,当为全世界人所羡慕,我们实不愿意在阁下为人
钦羡的生活中,为阁下添麻烦,但我们却不得不如此做,实属抱歉。
令嫒小娟小姐,已为我们请到,我们并不藉此向阁下作任何有关金钱之要求,我们
只希望阁下将令郎的去踪,告知我们,那么,令嫒便会安全地归来。
不要报警,否则,会替阁下,带来更大的不便。”
信末,并没有署名。我反覆地看了两三遍,张海龙一直在我身旁抹著汗。
我看完了信,简单地道:“张老先生,应该报警!”
张海龙指著那最后的一行字,道:“不!不能,小娟在他们的手中!”
我叹了一口气,道:“张老先生,这几天来,我发觉令郎失踪一事,牵涉之广,是
我从来也未曾遇到过的。到如今为止,我还是茫无头绪,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则是至
少已有四个人,因之死亡了,其中包括因走私致富的巴西豪富和一个贩卖人口的危险犯
罪份子!”
张海龙的面色变得更其苍白,道:“会不会,会不会小龙和小娟……”老人坚强的
神经,这时候显然也有点受不住打击了!
我并没有向他说出前两天,张小娟那突如其来的心灵感应,感到张小龙正在一个十
分痛苦的境地之中。我只是含糊地道:“怕不会吧。”
他握住了我的手,道:“卫先生,我做人第一次自己没有了主意,我……将一切希
望,都放在你的身上了,你……帮我的忙!”
我知道,这是一副沉重已极的担子。
但是我也知道,如果,我为张海龙解决了这件事,那么,不但对我本人,而且。对
我想做的许多事(这些事,我是没有能力去做到),也可以藉张海龙的力量而完成了。
所以,我明知任务艰钜,还是点了点头。
张海龙对我十分信任,一见我点头,他心中便松了一口气。
我弹了弹那张信纸,道:“看样子,让这封信的人,还不知道小龙失踪已经三年了
。我首先,要去见那发信的人,但是,他却又没有留下联络的方法。”
张海龙道:“有,信是门房收下的,送信来的人说,如果有回信的话,可以送到山
顶茶室去。”
我心中不禁奇怪了一下,道:“山顶茶室?那是什么意思?”张海龙道:“我也不
知道。”
我将信纸放入了信封之中,道:“我有办法了,事不宜迟,我这就到山顶茶室去,
张老先生,你最好不要惊惶失措!”
张海龙苦笑道:“一切都全靠你了!”
我也不多说什么,上了张海龙的车子,吩咐司机,驶向山顶。不到十分钟,我已在
山顶茶座的藤椅上,坐了下来。
我要了一杯咖啡,将那封信放在桌上。信封上的张海龙的姓名向上,那表示我是张
海龙派来的代表,如果送信的人,来听取回音的话,一看就可以知道了。
我慢慢喝著咖啡,俯视著山脚下的城市。
从山顶上望下去,大轮船也成了玩具模型,自然更看不到行人,但是,城市的繁华
,却还是可以感觉得出来的。
真是难以想像,在表面上如此繁华,宁静的都市中,暗底里却蕴藏著那么多惊心动
魄,各式各样的斗争!
茶室中连我在内,只有四个客人。有两个,一望而知是一双情侣,正头并头,唧唧
哝哝地在大谈情话。那位小姐的年纪很轻,但是却心急拼命模仿著大人,指甲著油、口
红、画目,穿著金光闪闪的鞋子,她的身上,就是一间化装品铺子。女人就是那么奇怪
,十五岁到十八岁,硬要说自己二十岁了,但到了三十岁,却反倒要说自己是十九岁了

还有一个,是一个大须子的外国人,他正在看一本厚厚的小说。山顶的气氛这样宁
静,倒的确是读书的好环境。
我也装出十分悠闲的样子,慢地呻著咖啡。不一会,只见一个体格十分强壮,年纪
很轻,面目也十分清秀的外国人,走进了茶室,他四面浏览了一下,眼睛停在我放在桌
面的那只信封上面。
我心中立即紧张了起来,他却面上带著笑容,一直来到了我的面前,老实不客气,
一拉椅子,坐了下来,道:“你好!”
他讲的却是十分纯正的国语!
我欠了欠身,也道:“你好。”他向侍者一招手,道:“柠檬茶。”这一次,说的
却又是十分纯正的英语。我一时之间,还猜不透他的来路,只得顺手拿起那封信,在桌
上敲了敲。
他却笑了起来,道:“信是我发的,我叫霍华德。”
霍华德的直认不讳,和他面上那种看来毫无畏惧的微笑,使我觉得和他交手。要比
和觉度士还要凶险,我淡然一笑,道:“我是张海龙派来的。”
霍华德点头道:“我知道,张先生的身份,是不方便来见我的,你  ”我道:“
我叫卫斯理。”我曾经好几次企图隐瞒姓名,但结果都未能达到目的,所以,这一次,
我不再隐藏自己的身份。
霍华德一听,不禁愣了一愣,道:“你……你就是卫斯理?”他一面说,一面面上
,露出了不信任的神色。我则冷笑著,道:“如果你认为我是假冒的话,那是你的自由
。”
霍华德笑了起来,虽然他竭力使自己笑得自然,但我仍可以听出他笑声中勉强的成
份。他道:“原来卫先生是为张先生服务的!”
我道:“可以那么说。”霍华德口中“唔唔”地答应著,看他的神情,像是正在思
索著什么,隔了一分钟,他才欠了欠身,道:“卫先生,信中所说的,你一定也已看到
了?”
我面现怒容,道:“不错,给你用卑劣手段绑的张小娟,如今在什么地方?”霍华
德道:“她很好,很好,卫先生大可不必担心。”
我冷冷地笑道:“你为什么要知道张小龙的下落,你究竟是什么人?”
霍华德的面上,又再度出现犹豫的神色,像是正在考虑应不应该讲出他自己的身份
一样。他并没有考虑多久,便道:“卫先生,你没有必要了解这一点,你只要告诉我,
张小龙的下落,及你受人所托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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