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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游戏Ⅱ 燃烧的女孩

_11 苏珊(美)
  我以前从未见过这种鸟,以为它们已经不存在了。我靠在树上,忍着疾跑而产生的岔气,仔细地观察起这鸟。这是一个变种,是现在鸟的祖先或者父体。我在脑子里想象着嘲鸟的样子,把它和叽喳鸟放在一起,它们交配后产下了嘲笑鸟。叽喳鸟丝毫都看不出来是转基因鸟,跟普通的鸟无异,不同的是从它嘴里发出了可怕而逼真的波丽姆的叫喊。我射中它的喉咙,结果了它。鸟掉在地上,我拿掉箭,为了保险,又拧断了它的脖子。然后把这个可恶的家伙扔到树丛里。真想吃了它,以前最饿的时候都没这么想吃过。
  这不是真的。我对自己说,正如去年的野狗不是那些死去的“贡品”一样,这只是极限赛组织者折磨我们的手段罢了。
  芬尼克冲过来,看到我正在用苔藓擦箭头。“凯特尼斯?”
  “没事,我没事。”我说。其实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本以为听到我妹妹的喊声,可是。。。”一声尖叫打断了我的话。这是另一个声音,不是波丽姆的,也许是个年轻女人的。我没听出是谁。可芬尼克却听出来了,他立刻变得面无血色,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的瞳孔都恐惧地张开了。“芬尼克,等等!”我说着,想跟他解释一切,但他却像箭一样地跑开了。他要去寻找那个声音,就像我疯狂地寻找波丽姆一样。“芬尼克!”我喊道。但我知道他是不会停下来,听我的解释的。我只能跟在他身后狂奔。
  即使他跑得这么快,跟上他并不难;因为他在身后留下了一条清晰的痕迹,草上趟出了一道印。可是鸟的叫声至少在四分之一英里之外,而且是在山上。我追上他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他围着一棵大树转,大树的直经足有四英尺,最低的树枝离地也有二十英尺。女人的尖叫来自树叶里面,可是却看不到叽喳鸟。芬尼克也在喊,一遍一遍地喊,“安妮!安妮!”他异常惊慌,根本没法跟他解释。所以干脆我爬上旁边的一棵树,找到叽喳鸟,一箭射死了它。那鸟直直地落到地上,正好落在芬尼克的脚下。他捡起鸟,渐渐明白了过来。我从树上下来时,他看上去比刚才还要绝望。
  “没事的,芬尼克,这只是一只叽喳鸟,他们在给我们耍诡计。这不是真的,这不是你的……安妮!”我说。
  “是啊,不是安妮。可那声音是她的。叽喳鸟模仿它们听到的声音,那它们是从哪儿听到的,凯特尼斯?”他说。
  我明白他的意思,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噢,芬尼克,你不会认为她们……”
  “是的,我觉得是。我就是这么想的。”他说。
  我立刻想到波丽姆在一个白色的小屋子里,脸上戴着面具,被绑在一张桌子旁,一些穿制服的人逼迫她大声喊叫。在某个地方,他们正在折磨她,或者过去曾折磨过她,让她发出那些喊叫。我的腿一下子像灌了铅,瘫倒在地。芬尼克想跟我说什么,可我已经听不见了。我最后却听到另一只鸟在我左边发出尖叫,这次是盖尔的声音。
  我刚要跑,芬尼克抓住了我的胳膊,说:“不,这不是他。”他拽起我就往山下跑,往沙滩方向跑。“咱们快离开这儿!”可盖尔的声音太痛苦了,我忍不住要去找到他。“这不是他,凯特尼斯!是杂种鸟!”芬尼克冲着我喊,“j陕点!”他连拉带拽,带着我往前跑,跑着跑着,我才明白了他说的话。他是对的,只是另一只叽喳鸟发出的声音。我追赶这个声音也帮不了盖尔。可是,这的的确确是盖尔的声音,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某个人,逼迫他发出了这样的喊声。
  我不再挣扎,而是像大雾出现的那个夜晚,拼命地奔逃,逃离我无法抗拒、却能受其伤害的险恶处境。不同的是,这次受到摧残的是我的心灵而非肉体。这一定是大钟的另一种武器,我想。当指针打到四的时候,猴子消失,叽喳鸟出动。芬尼克说得没错,逃离这里是我们唯一能做的。黑密斯用降落伞送来任何药物都无法治疗我们的心所受到的伤害。
  我看到皮塔和约翰娜站在林子边缘,既觉得宽心,又很生气。为什么皮塔不来帮忙?为什么没人来帮我们?即使现在,他也站得远远的,举着双手,手掌心对着我们,他的嘴在嚅动,但却没有声音。为什么?
  一堵极为透明的墙拦在前面,我和芬尼克一下子撞在上面,接着被弹回到丛林的地上。我很幸运,肩膀撞在上面,而芬尼克的脸先撞上,他的鼻子立刻血流如注。这就是为什么皮塔、约翰娜,甚至站在他们身后的比特都不来帮忙的原因。这不是电磁力场,是可以触摸得到的坚硬、光滑的墙面。无论皮塔的刀,还是约翰娜的斧子,在这堵墙上连一个印都刻不上去。我在墙里侧几英尺的范围内查看了一下,知道整个四点到五点钟的区域已经全部被封住了。我们像老鼠一样被困在里面,直到这一个小时过去。
  皮塔把手放在墙面上,我伸出手,放在同样的位置,好像透过墙面可以感觉到他的温暖。我看到他的嘴在动,却听不见他的声音,外面的任何声音都听不到。我设法猜出他说了什么,可是我无法集中精神,所以只是盯着他的脸,尽力保持清醒和理智。
  这时,很多鸟出现了,一只接着一只,落在周围的树枝上。从它们的嘴里发出许多精心安排的可怕声音。芬尼克立刻坚持不住了,他蜷缩在地上,两手紧捂着耳朵,好像要把自己的头骨捏碎。我硬撑了一会儿,用箭射死那些可恶的鸟,箭袋的箭都用光了。可每射死一只,另一只立刻补上来。最后,我也放弃了,缩在芬尼克的身边,尽力堵住那些令人无比痛苦的声音:波丽姆、盖尔、马奇、罗里、甚至珀茜,可怜的小珀茜…
  当皮塔用手来扶我的时候,我知道这一切已经结束了。我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离开了丛林。可我还是眯着眼,捂着耳朵,肌肉绷得紧紧的。皮塔把我放在他的膝盖上,说着安慰我的话,轻轻摇晃着我。很长时间过去了,我如石头般僵硬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但紧接着,又开始不停颤抖。
  “没事的,凯特尼斯。”他轻声说。
  “你没听见。”我回答。
  “我听到波丽姆的声音了,就在一开始。可那不是她,是叽喳鸟。”他说。
  “那是她。在什么别的地方,叽喳鸟模仿了她的声音。”我说。
  “不,他们正要让你这么想。去年我以为野狗的眼就是格丽默的眼,可那不是格丽默的眼。而同样,你听到的也不是波丽姆的声音。或者,就算是,也是他们从采访或者别的地方弄来录音,然后扭曲了声音造出来的,他们想让鸟说什么,就造什么。”
  “不,他们在折磨她,她肯定已经死了。”我回答。
  “凯特尼斯,波丽姆没死。他们怎么能杀了波丽姆?我们已经坚持到现在,就要决出最后的八名选手了,在比赛最后八名选手产生时会发生什么事?”他抬起我的下巴,让我看着他,直视他的眼睛,“发生什么?最后八名?”
  我知道他在尽力帮助我。所以我认真地想起来。“最后八名?”我重复着他的话,“他们会采访选手家乡的家人和朋友。”
  “对呀。他们会采访你的家人和朋友。要是你的家人和朋友都被杀了,怎么采访呢?”皮塔说。
  “不能?”我问,还是不敢确定。
  ‘不,这样我们就知道波丽姆还活着。她是他们第一个要采访的人,不是吗?”
  我很想相信他,太想了,可是…那些声音…”
  “首先采访波丽姆,然后是你妈妈,你的表兄,盖尔。还有马奇。这是他们的伎俩,凯特尼斯。可怕的骗人伎俩,受到伤害的只有我们,因为我们在参加比赛,而不是他们。”他接着说。
  “你真相信是这样的?”我说。
  “真的。”皮塔说。我摇摇头,我知道皮塔能说服他想说服的任何人。我看看芬尼克,想从他那儿得到证实,可他也在注视着皮塔,听着他说的话。
  “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他们能做到吗,比特?录下人正常的声音,然后造出来…”他说。
  “噢,是的。这甚至一点都不难,芬尼克。我们区的孩子在学校学习了一种类似的技术。”比特说。
  “当然,比特说得没错。全国的人都喜欢凯特尼斯的小妹妹,如果他们就像这样杀死了她的妹妹,那很快就会发生暴动。”约翰娜平淡地说。“他们也不想这样,对吧?”她仰起头,大喊,“整个国家都反抗?他们根本不想这样!”
  我惊得张大了嘴。没人,从来没有任何人,在比赛中说过任何这样的话。绝对没有。肯定,他们在电视转播中会把约翰娜的话切掉。可我已经听到了她说的话,也永远不可能按原来的眼光去看她了。她不可能因为善良而赢得任何奖励,但她确实很勇敢。或者疯狂。她捡起一些贝壳,朝丛林走去。“我去弄水。”她说。
  她从我身旁经过时,我不由得拉住她的手,“别去。那些鸟。。。”我想起了肯定鸟已经消失了,可我还是不想让任何人过去。甚至是她。
  “它们不能把我怎么样,我不像你们,我已经没有要爱的人啦。”约翰娜说着,不耐烦地挣开我的手。当她用贝壳给我端来水时,我点点头,表示了无声的感谢,可我心里明白她对我的同情是多么的鄙视。
  当约翰娜给我端水,把箭都捡回来的时候,比特一直在鼓捣他的金属线。我也需要洗一洗,可我待在皮塔的臂弯里,抖得无法走路。
  “他们拿谁来威胁芬尼克?”他说。
  “一个叫安妮的人。”我说。
  “肯定是安妮,克莱斯。”他说。
  “谁?”我问。
  “安妮·克莱斯,她就是玛格丝报名自愿代替的那个女孩,她大概在五年前的比赛中获胜。”皮塔说。
  那应该是在爸爸去世的那年夏天,也就是我刚开始养家的那年。那时候我整日忙于跟饥饿作斗争。“我不太记得这些比赛。是地震的那年吗?”我说。
  “是的,安妮的同伴被砍掉脑袋后,她就疯了。她自己逃跑了,躲起来。可是地震把水坝震塌了,淹没了整个竞技场。她赢了是因为她游泳游得最好。”皮塔说。
  “后来她好点了吗?我是说,她的脑子正常了?”我问。
  “我不知道,在游戏中,我不记得再见到过她,可是今年抽签时,她看上去好像不怎么稳定。”皮塔说。
  原来她就是芬尼克所爱的人,不是他在凯匹特的一大串情人,而是家乡的一个贫穷的疯女孩。我心想。
  一声炮响把我们都引到了沙滩上。一架直升机出现在大概六点到七点的位置。我们看到直升机的机械爪抓了五次,才把尸体的残肢收拾完。很难说死的是谁。无论在六点区域发生了什么事,我永远都不想知道。
  皮塔又在树叶上画了一张新地图,在四点到五点区域标上了一个JJ作为叽喳鸟出现的标志,在抓走尸体残肢的区域写上了野兽俩字。我们现在比较清楚剩下的七个小时的区域内会发生什么。如果说叽喳鸟的突袭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它让我们重新找到了在表盘上的位置。
  芬尼克又编了一只水篮子和一张用来捕鱼的网。我快速游了会儿泳,又在身上抹了些药膏。然后我坐在水边,边清理芬尼克捕的鱼,边看着西边的落日。明亮的月亮已经升上了天空,在竞技场洒下了奇异光芒,好似已经到了黎明。我们准备坐下来吃生鱼,这时国歌响起。一个个死去的“贡品”的脸出现在天空……
  凯什米尔、格鲁兹、韦莉丝、玛格丝、五区的女人、为保护皮塔而死去的瘾君子,布莱特、十区的男人。
  死掉了八个,加上第一晚死掉的八个,我们中三分之二的人已经在头一天半的时间内故去。这一定创下了饥饿游戏的新纪录。
  “他们正一点点地把我们耗光。”约翰娜说。
  “还剩下谁?除了我们五个和二区的两个?”芬尼克问。
  “查夫。”皮塔连想都没想就说道。也许是因为黑密斯的缘故,他早就对他多加留意了。
  一只降落伞落了下来,送来了一些方形面包卷,面包卷不大,一口可以吃掉一个。“这是你们区送来的,对吧,比特?”皮塔问。
  “是的,是三区送的。一共多少个?”他说。
  芬尼克数了数,拿起每一个在手心里转着看了看,然后又摆放整齐。我不知道芬尼克对面包卷有什么样的认识,不过他好像对摆弄面包卷很着迷的样子。“二十四个。”他说。
  “整二十四个,然后呢?”比特问。
  “正好二十四个,咱们怎么分呢?”芬尼克问。
  “咱们每个人吃三个,那么明天早饭时还活着的人可以投票决定怎么分剩下的。”约翰娜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听了这个觉得很想笑,我想,也许因为这是实情吧。我一笑,约翰娜用赞许的眼光看了我一眼,不,不是赞许,兴许是有点高兴吧。
  我们等着,一直等到十点到十一点区域的巨浪过后,才到沙滩去露营。理论上讲,我们拥有十二个小时的安全时间。这时,从十一点到十二点区域传来了烦人的咔嗒咔嗒的声音,很可能是某种邪恶的昆虫发出的。但不管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它停留在丛林的范围内。我们尽力离那片丛林远些,免得不小心惊动了它们,它们会倾巢出动。
  我不明白为什么约翰娜还能坚持不睡觉。自从比赛开始以来她只睡了大约一小时。皮塔和我自告奋勇,要求先放哨。一方面,我们休息得比较充分,另一方面,我们需要独处的时间。于是其他人都很快睡去了,芬尼克的睡眠很不安定,时不时地可以听到他呼唤安妮的名字。
  皮塔和我坐在潮湿的沙滩上,面对相反的方向,我的右肩挨着他的左肩。我负责观察着水的方向,他负责观察丛林的方向。这对我有好处,因为直到现在,我的耳边还回响着叽喳鸟的声音,即使是现在林子里昆虫的声音也不能把它赶走。过了一会儿,我把头倚在他的肩上,感觉到他的手在抚摸我的头发。
  “凯特尼斯,我们都假装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这没有用。”他温柔地说。
  是的,我想也是,而且讨论这个也没什么意思。反正,对我们俩来说是这样。可是凯匹特的观众眼巴巴地看着电视,不会错过我们所说的每一句伤心话。
  “不管你觉得你跟黑密斯达成了什么协议,他也让我做出了保证。”皮塔说。
  当然,这个我也清楚。他告诉皮塔他们俩会尽力让我活下去,这样皮塔就不用疑心了。
  “所以,我想我们可以假定黑密斯对我们中的一个撒了谎。”
  这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两面协议,两边许诺。只有黑密斯知道哪个是真的。我抬起头,看着皮塔的眼睛。
  “你为什么现在说这个?”我说。
  “因为我不想让你忘了我们的境况有多么不同。如果你死了,而我活着,那我即使回到十二区也了无生趣。你是我全部的生命。那样的话,我永远都无法获得快乐。”他说。
  我刚要反驳,他却把手指放在我的嘴唇上。
  “可你就不同了,我不是说这么做对你不难,可是你还有其他人可以让你的生命充满意义。”
  皮塔把挂在脖子上带金属圆盘的项链摘下来。他把圆盘举在月光下,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的嘲笑鸟。之后,他用拇指拨了一下我以前没注意到的一个小搭钩,圆盘的盖子一下子打开了。这不是实心的,而是一个小盒,在小盒里装着照片。右边是妈妈和波丽姆,她们在微笑,左边是盖尔,也在微笑。
  看到这几个人的脸,我的心在瞬间已经碎了,此时,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特别是在我今天下午听到那可怕的声音之后…凯匹特拥有的真是绝妙的武器。
  “你的家人需要你,凯特尼斯。”皮塔说。
  我的家人,我的妈妈,妹妹,还有我的假表兄盖尔。可是皮塔的意图很清楚。盖尔也是我的家人,或者,如果我活下去,早晚有一天会成为我的家人。我会跟他结婚。所以,皮塔正在献出自己的生命,为我,也为盖尔。他要让我明白这一点永远都不容置疑。皮塔要我把一切的一切从他身边夺走。
  我等着他提起孩子,为了电视机前观众进行表演,可是他却没有提及。这时我明白了他所说的一切都不是为了饥饿游戏,他是在告诉我内心的真实感受。
  “没有人真的需要我。”他说着,声音里没有一丝的自怜。是的,他的家庭不需要他,他们会和一些朋友一起为他哀悼,可是他们的生活会继续,甚至黑密斯,在酒精的帮助下,也会支撑着活下去。我意识到,如果皮塔死了,只有一个人会为他永远心碎,那就是我。
  “我需要你。我需要。”我说。
  他看上去很不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要用一大番话来说服我。可这没用,根本没用。因为他又要说起波丽姆、妈妈和所有的一切,而这只会让我更迷惑。没等他开口,我上前亲吻他,堵住了他的嘴。
  我又有了这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以前只有过一次,那就是去年在岩洞里,我想让黑密斯给我们送食物时,亲吻他的那一次。在比赛中和比赛结束后,我亲吻皮塔不下千次,可只有那一次让我心动,让我心生渴望。可那时我头上的伤开始流血,而他让我躺下了。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会打扰我们。皮塔还想说话,可试了几次没用,他也不再坚持了。这种奇妙的感觉在我的心里流淌,温暖了我的心,又传遍了我的全身。这感觉不但没让我满足,反而促使我渴望更多。我想我已经成了饥饿方面的专家,可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饥饿,完全不同的渴望。
  是第一个闪电的噼啪声,以及在夜半击中树木的声音,把我们拉回到现实世界。它把芬尼克也惊醒了。他坐起身来,尖叫起来。我看到他的手指插入沙土,好像在提醒自己,无论多么可怕的噩梦都不是真的。
  “我睡不着了。你们俩应该轮流睡一会儿。”他说。就在这时,可能他才注意到我们的表情,才看到我们拥抱在一起。“要么你们俩都去睡吧。我可以一个人放哨。”
  皮塔不同意。“那太危险了,我不累,你躺会儿吧,凯特尼斯。”他说。
  我没有反对。要想保护皮塔,我必须睡觉。他把项链戴在我的脖子上,然后把手放在我腹部婴儿所在的位置说:“你会成为一个好妈妈的,你知道。”他又最后亲了我一下,然后到芬尼克那里去了。
  他手指我的腹部,意思是我们暂时与饥饿游戏脱离的时间已经结束。他知道观众会纳闷为什么他不用最强有力的语言去说服我,赞助人一定被操纵了。
  但当我躺在沙滩上,我也在想,还会有其他的可能性吗?他要提醒我有一天我和盖尔还会有孩子?噢,即使他真的是这个意思,这也是个错误。第一,这不在我的计划内。第二,我和皮塔如果真的有一个人成为父母,那人人都看得出,这个人是皮塔。
  在我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我在心里憧憬着一个未来世界,在那里,没有饥饿游戏,没有凯匹特,那是一个在露露即将死去时我所唱的歌里的世界,在那里,皮塔的孩子是安全的。
第三篇 敌人 25、比特的圈套
  我醒来时,心里有种虽然短暂,但却幸福甜蜜的感觉,这里有皮塔的缘由。当然,幸福,在这个时刻,是个很可笑的词。按照现在的设想,我一天以后就会死去。如果到那时我能消灭竞技场里所有的敌人,包括我自己在内,让皮塔戴上世纪极限赛的桂冠,那将是最理想的结局。可不管怎样,这种幸福感是那么出人意料、那么甜蜜,哪怕只有一会儿,我也愿意在粗糙的沙地、炎热的阳光、瘙痒的皮肤把我唤醒到现实世界之前,把它留住。
  大家都醒了,这时一只降落伞落在沙滩上。我跑过去看,又送来了面包卷,和头天晚上我们收到的一样。三区送来的二十四个面包卷。这样,我们总共还有三十三个。我们每人拿五个,留下八个备用。没有人提起这事,可是在下一个人故去时,八个分起来正好不多不少。可是,大白天的,开玩笑说谁会活下来吃剩下的面包卷,也没什么好笑的。
  我们的这种联盟能保持多长时间?我觉得,人们不会以为选手的数目会迅速减少。我认为大家都在保护皮塔,要是这个想法是错的怎么办呢?如果一切只是偶然,或者大家不过是为了赢得我们的信任,好更容易地杀死我们,或者我没弄清真正的情况怎么办?没有如果,我确实没弄清真实情况。如果这样,现在就到了我和皮塔撤出的时候了。
  在沙滩上,我坐在皮塔的身边,吃着面包卷。不知怎的,我不敢正视他。也许是因为昨晚温情的吻—尽管我们亲吻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似乎并没感到与平时有任何的不同;也许是因为我心中很清楚我们在一起的时日无多,我们两个抱有的共同目的都是为了让对方活下去。
  我们吃完之后,我拉着他到水边。“走吧,我教你游泳。”我需要把他叫到一旁,好商量与其他人脱离的事。这一定要做得人鬼不知,不然一旦大家知道我们要与他们脱离,我们就立刻会成为所有人的目标。
  如果我真的是教他游泳,就得把有浮力的皮带摘掉,可现在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所以,我只教他基本动作,然后让他在齐腰深的地方来回游。一开始,我注意到约翰娜在小心地观察我们,但最后,她没了兴趣,到一旁打盹去了。芬尼克正在用藤条编鱼网,比特在鼓捣金属线。我知道现在时间到了。
  皮塔游泳的时候,我发现身上结的痂都翘皮了,我抓一把沙子在胳膊上下轻轻揉搓,痂就可以搓掉,我把所有的痂都搓掉,露出了里面的嫩肉。我赶紧叫皮塔不要游泳了,假装教他怎样弄掉发痒的硬痂。我们一边搓硬痂,一边秘密商量着脱离同盟的事。
  “瞧,就快到最后的八个人了,咱们该走了。”我低声说着,别人是否能听到,我心里还在打鼓。
  皮塔点点头,看得出他正在考虑我的建议,在心里掂量着这么做对我们是否有利。“依我看,咱们再等等,等把布鲁托和伊诺贝丽结果了再说。我猜比特正研究着捕获他们的圈套,到那时,咱们再走。”他说。
  我觉得他的决定不太妥当。可反过来讲,如果我们现在离开,就会有两拨人要追杀我们,也许三拨,谁知道查夫处于什么状态;再说还要考虑躲避竞技场内的种种危险,再者,还要考虑比特。约翰娜把他带给了我,要是我们离开,她肯定就会杀了他。这时我才想起,我也保护不了比特。因为比赛只能有一个胜利者,而这人必须是皮塔。我必须要接受这个现实,我只能根据皮塔生存的需要去作出决定。
  “好吧,我们等到职业选手死掉,之后就和他们分开。”我说。
  我转过身,招呼芬尼克过来,“嗨,芬尼克,你过来!我们有办法让你重新漂亮起来!”
  我们三个把身上结的痂都擦掉了,又互相帮忙把背上的也擦掉,我们的身上的皮肤跟粉色的天空一样鲜嫩。接着又擦了些药膏,防止鲜嫩的皮肤被晒伤,药膏抹在平滑的皮肤上也并不难看,再说,这颜色在丛林中还是保护色呢。
  比特叫我们都过去,原来他一直鼓捣金属线是有道理的,他制定了一个计划。“我想大家都同意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是杀死布鲁托和伊诺贝丽吧,”他不慌不忙地说,“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再公开地袭击我们了,因为他们的人数比我们少。我们应该追踪他们,可那又危险,又累。”
  “你觉得他们已经琢磨出来大钟的道理了吗?”我问。
  “就算没有,他们很快也会想出来。也许不像我们这么精确,但他们至少明白不同的区域会发动不同的袭击,而且是以循环的方式进行。上次的交手被极限赛组织者有意干预,他们也不可能没注意到。极限赛组织者是想让我们失去方向感,他们肯定也会问自己同样的问题,这样,也会使他们很快明白竞技场是个大钟的事实。所以,我想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设计圈套。”比特说。
  “等等,让我把约翰娜叫起来。要是她知道自己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又会发怒的。”芬尼克说。
  “是吧。”我咕哝着,她一向如此嘛。但我没拦着他,换了我,这么重要的事不跟我说,我也会生气的。
  约翰娜一会儿被叫了过来,然后比特让我们大家都略微后退一些,腾出地方让他在沙地上画示意图。他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分成十二个等份,这是竞技场。他画得不像皮塔那么仔细,而是大致画了一下,因为他脑子里想的是更复杂的问题。
  “如果你是布鲁托和伊诺贝丽,了解丛林里的情况之后,你会觉得哪里最安全?”比特问。
  尽管他说话的语气并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然而我还是觉得他很像一个在学校里给孩子们上课的老师。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也许因为他长我们许多,也许是因为他确实要比我们聪明一百倍吧。
  “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沙滩,这儿最安全。”皮塔说。
  “那么他们为什么没有来沙滩?”比特说。
  “因为我们在这儿。”约翰娜不耐烦地说。
  “完全正确,我们在这儿,占着这块地方,那么你会上哪儿?”比特说。
  我想丛林很危险,沙滩有人占据着。“我会藏在丛林的边缘。有人袭击,我可以逃跑,同时还可以监视对方的活动。”我说。
  “还可以找到吃的。丛林里到处是奇怪的动物和植物。可是,通过观察我们,他们知道水里的生物是安全的。”芬尼克说。
  比特冲我们笑笑,好像我们的理解力已超出了他的预料。“很好,你看,这是我的计划:当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在中午和午夜会发生什么?”
  “闪电击中大树。”我说。
  “是的,所以,我建议,当中午闪电过后,晚上闪电到来之前,我们把金属线跟山上的大树连接上,然后一直引到山下的咸水里,当然,咸水的导电性是很强的。当闪电击中大树时,电流会顺着金属线向下传导,一直传导到唯一的水域,当然,还会传导到周围的沙滩,正好,沙滩因为十点的巨浪刚过也还是潮湿的。任何人只要这个时候接触沙滩,都会触电身亡。”比特说。
  这时谁也不说话,努力理解消化着比特的计划。在我看来,这有点太复杂了,简直不可能实现。可为什么不行?我也设过上千个圈套。这难道不就是一个更科学、更复杂的圈套吗?这能行得通吗?我们这些人所受过的训练不过是打鱼、伐木和挖煤,怎么能对此表示怀疑呢?我们对于利用天空的电流又知道多少呢?
  还是皮塔想出了一个问题:“这金属线真的能传导那么多电流吗,比特?这线看上去挺不结实,它会不会烧坏啊?”
  “噢,是的,但电流通过之后可能烧断,它就像保险丝,不同的是电流可以通过。”比特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约翰娜问,显然她不太相信。
  “因为这是我发明的,”比特说,似乎有点惊讶,“这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电线,闪电也不是真闪电,树也不是真树。你比我们都更了解树,约翰娜。经过这么多次雷击,现在它早该死了,对吧?”
  “是的。”她沉着脸说。
  “别担心金属线了--它会完全按我说的发挥作用。”比特向我们保证。
  “那么,这一切发生时我们躲到哪儿?”芬尼克说。
  “我们在丛林远离事发区的安全地带。”比特回答。
  “那么职业选手,除非他们在水附近,否则也是安全的。”我指出了这一点。
  “是的。”比特说。
  “这样的话,所有的海鲜都煮熟了。”皮塔说。
  “恐怕不只是煮熟了,我们很可能失去这个食物来源。但是你在丛林可以找到很多能吃的东西,对吧,凯特尼斯?”比特说。
  “是的,坚果和树鼠,而且我们还有赞助人,”我说。
  “那么,好吧,我觉得这个不成问题。既然大家是盟友,这事就得我们一起干,干还是不干,你们四个决定。”比特说。
  我们?我们就像学校里的学生。我们完全不可能怀疑他的理论,只能关心一些最基本的问题,而这些问题跟他的计划也基本不关联。我看看其他几个人,大家也一脸的茫然。“为什么不?如果失败,也不会伤害谁;如果成功,我们还有机会杀死他们;如果我们没杀死他们,而只是杀死了海生物,布鲁托和伊诺贝丽也失去了这个食物来源。”我说。
  “我说咱们可以试试。凯特尼斯说碍没错。”皮塔说。
  芬尼克抬头看看约翰娜,她不说话他是不会表态白的。
  “好吧。”她终于说道,“不管怎么说,这比在丛林追杀他们要好。我觉得他们也不会知道我们的计划,因为我们自己都还不太明白呢。”
  在接线之前,比特需要检查一下那棵被闪电击中的大树。通过太阳的位置判断,现在是上午约九点钟。不管怎样,我们需要赶快离开沙滩。所以我们收拾营地的东西,走过位于闪电区附近的沙滩,朝丛林爬去。比特身体虚弱不能爬山,所以芬尼克和皮塔轮流背着他。我让约翰娜领头,因为我们上山的路是一条直线,她不大可能迷路;另外,我的弓箭比她的斧头能发挥更大威力,所以最好由我殿后。
  湿热的空气包裹着我们,让我们透不过气来。自从比赛开始以来天气一直如此。我真希望黑密斯不再给我们送三区的面包,而是送些四区的物品,因为前两天我流了足有两桶的汗。即使我们吃了很多鱼,我也很渴望能吃点咸的东西,来点冰块或者来点冷饮也不错。我很感激还能喝到树汁,但树汁的温度与海水、空气、其他选手的温度是一样的。我们就像是一只大锅里炖熟的热菜。
  当我们快接近大树时,芬尼克建议我打头。“凯特尼斯能听见电磁力场的声音。”他跟比特、约翰娜解释道。
  “听见?”比特说。
  “我只能用凯匹特修复的那只耳朵听到。”我说。
  猜猜这里只有谁我骗不了?比特。他肯定还记得曾经告诉过我怎么辨别电磁力场的位置。可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并没有再问我。
  “那么,不管怎样,让凯特尼斯打头吧。”他说,停了一下,把眼镜上的水气擦掉,“电磁力场可不是闹着玩的。”
  吸引闪电的那棵树是不会找错的,它巍然耸立,比别的树高出许多。我让其他人等在后面,我拿着挂着坚果的树枝,边往地上扔,边慢慢地往上走。可是我马上就发现了电磁力场,甚至在坚果还没碰到它之前,因为它离我只有十五码远。我用锐利的目光扫视前面的绿色植物,很快发现了在我的右上方有一个波动的方块。我把树枝扔到前面,立刻听到滋滋的声音。
  “就待在吸引闪电的树下边。”我对其他人说。
  我们分了一下工。比特检查大树,芬尼克放哨,约翰娜去树上取水,皮塔收集坚果,我在附近打猎。树鼠好像一点也不怕人,所以我轻而易举就打到了三只。十点钟时巨浪发出的声音提醒我该回去了。我回到原地,开始清理树鼠。然后在距离电磁力场几英尺的地上画了一道线,提醒大家不要接近。皮塔和我坐下来,烤熟坚果和鼠肉。
  比特还在树旁忙着,一会儿量量这儿,一会儿量量那儿,我也不懂他究竟在忙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拽下一长条树皮,来到我们跟前,把树皮往电磁力场上一扔。树皮弹回来,落在地上,烧得红红的。过了一会儿,树皮又恢复了本来的颜色。“嗯,这很能说明问题。”比特说。我看看皮塔,忍着没笑出来。除了比特,这对我们任何人不说明任何问题。
  这时,我们听到对面的区域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这就是说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在丛林里听上去,这声音比昨天在沙滩上听要大得多。我们都专心地听起来。
  “这不是机械声音。”比特很肯定地说。
  “我猜是昆虫。也许是甲壳虫。”我说。
  “是一种带螯的虫子。”芬尼克说。
  那声音越来越大,好像那些昆虫被我们轻轻的说话声惊动,以为新鲜的猎物就在附近。不管是什么东西发出那咔嗒咔嗒的声音,我敢打赌它们会在几秒钟内把我们啃个精光。
  “我们反正得离开这儿。不到一个小时,闪电就来了。”约翰娜说。
  还好,我们不需要走很远,只需走到下血雨区域的那棵同样的大树就行。我们干脆蹲在地上来个野餐,边吃着丛林食物,边等着闪电信号的到来。在咔嗒声逐渐减弱之后,比特要我爬到树顶去观察一下。闪电在对面区域的天空划过,即使在这个位置,在明亮的阳光下,都可以看到耀眼的光。闪电击中远处的那棵大树,发出了蓝白色的光,周围的气体也在电光的击打下噼啪作响。我爬下树来,给比特汇报自己看到的情况。虽然我的话不很在行,但他看上去很满意。
  我们从旁边的路又绕回到十点钟位置的沙滩上。沙子光滑潮湿,被刚刚经过的巨浪冲洗得干干净净。比特在忙着鼓弄金属线,我们就等于放了假。这是他的武器,我们完全仰仗他的知识,所以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现在他让我们早早放了学。起先,我们轮流在林子边的树荫里打盹,可是到了傍晚,每个人都睡醒了,闲着没事干。我们决定来顿海鲜大餐,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在芬尼克的指挥下,我们叉鱼,抓蛤蜊,甚至潜水去摸牡蛎。我最喜欢这最后一项,并不是因为我特别喜欢吃牡蛎。我只在凯匹特吃过一回,还受不了那滑溜溜的感觉。我只是喜欢潜到水下的感觉,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那里的水特别清澈,各种色彩艳丽的鱼和奇异的水草装点着海底世界。
  约翰娜放哨,芬尼克;皮塔和我清洗海鲜。皮塔打开了一只牡蛎,不禁笑出声来。“嘿,看看这个!”他拿着一颗亮晶晶的像豆子那么大的珍珠。“你知道,如果你给煤炭加压的话,它就会变成珍珠。”他认真地对芬尼克说。
  “不,不会的。”芬尼克不屑地说。可这话却把我逗笑了。我想起来艾菲·特琳奇去年就是这么没头没脑地把我们推介给凯匹特人的,那时还没有人认识我们。当煤炭被我们生存的重负压成珍珠时,那世上所有的美无疑也就来自痛苦了。
  皮塔把珍珠洗干净,递给我,“给你的。”我把珍珠放在手心里,看到它在阳光下闪烁着美丽的珠光。是的,在我生命最后的几个小时,我要把它保留下,放在贴身的地方。这是皮塔给我的最后礼物,也是我唯一可以接受的礼物毛也许这珍珠会在最后时刻给予我力量。
  “谢谢。”我说着,把手掌合拢。我以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他蓝色的眼睛,他现在已成为我最大的对手,宁愿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换得我的生存。而我发誓要让他的计划落空。
  他眼里闪动着的快乐突然消失了,他定定地看着我,像是已经读懂了我的心思。
  “项链上的纪念盒对你没有用,对吗,凯特尼斯?”皮塔说,尽管芬尼克就在身边,每个人都可能听到,他也不管。
  “有用。”我说。
  “可不是我想要的方式。”他说,接着把目光移开了。从那一刻起,他一直低垂着头,盯着牡蛎,没再看别处。
  正当我们要开餐时!一只降落伞出现了,送来了两样东西,一瓶辛辣的红色沙司,再有就是三区的面包卷,当然,芬尼克马上又数了数,“又是二十四个。”他说。
  这样的话我们共有三十二个面包卷。每个人拿五个,还剩下七个,这就不可能再平均分了。有一个单个的,只能给一个人吃。
  咸鱼肉、,多汁的蛤蜊,真好吃。牡蛎在放了调味料以后,味道似乎也不错。我们大快朵颐,直到每个人再也吃不下去一口了。即使吃成这样,也还剩下了好多。海鲜不能存放,所以我们把剩下的都扔到了水里,不给职业选手留下。至于贝壳,就不用管了。海浪会把它们冲走的。
  现在也无事可做,只能等待。皮塔和我坐在水边,手拉着手,默默无语。他昨晚已经说了很多,可我的决心丝毫没有改变,任何话语都无法改变。这次,皮塔能言善辩的天赋没有了用武之地。
  我保留了珍珠,把它和插管、药膏一起卷在降落伞里,我希望这珍珠最终会被送回十二区。
  当然,妈妈和波丽姆在我下葬之前会把它还给皮塔。
第三篇 敌人 26、耀眼的蓝光
  国歌响起,这次天空没有出现任何人的脸。观众肯定已经坐卧不安,渴望着新的血腥厮杀。比特的圈套肯定很刺激,所以极限赛组织者也没有再布设新的机关。也许他们对于这个圈套是否管用也很好奇。
  芬尼克和我估摸着约九点钟的时候,大家一起离开满是贝壳的沙滩,穿过十二点钟位置的沙滩,在月光中静静地向闪电树出发。我们吃得太饱,爬起山来很不舒服,也远不如早晨轻快。我开始后悔多吃了最后的一打牡蛎。
  比特要芬尼克帮着他弄,其他人放哨。比特在接线之前,把线拆开了很长很长,他让芬尼克把线的一头牢牢地绑在一根断树枝上,然后放到地上。之后两个人各站在树的两边,用相互传递线轴的方式,把金属线在树上绕了很多圈。乍一看上去,好像是随便缠的,但仔细观察,会发现有一定的规律。从比特这一侧看,缠好的线好像复杂的迷宫,在朦朦月色下闪着熠熠的光。我不知道缠线的方式是否能产生不同效果,还是仅仅为了吸引观众的注意力,可我敢说,多数人都比我更懂得电是怎么回事。
  大浪打上来的时候,缠线的活正好结束。我从来想象不出大浪是从十点钟区域的哪个位置发出的,肯定是提前做好的机关,然后才有浪,之后是洪水。现在看太阳的位置应该是十点半。
  这时,比特才把余下的计划告诉我们。因为我和约翰娜在丛林里跑得最快,所以比特要我们俩带着线轴顺山坡布线。我们要把线铺到十二点钟的沙滩,然后不管还剩下多少线,把它连同线轴一起扔到水里,一定要保证线轴沉入水底,然后跑回丛林。如果我们现在就走,马上走,我们可以跑到安全地带。
  “我想和她们一起去,好保护她们。”皮塔马上说。在他给我珍珠之后,看得出他再也不愿意让我离开他的视线。
  “你太慢了。另外,我这里还需要你。凯特尼斯会保护约翰娜的。没时间再争了,对不起,如果想要她们活着离开,那她们现在就得走了。”比特说,他把线轴交给约翰娜。
  我和皮塔一样也不喜欢他的安排,我在远处又怎么能保护皮塔?可比特是对的。皮塔的腿不好,他不可能及时跑到山下。而且,如果说这里除了皮塔,我还能信任谁的话,那就是比特。
  “没关系。我们扔下线轴以后,马上上山。”我对皮塔说。
  “不要跑到闪电区啊。朝一点到两点钟位置的丛林跑。如果你时间不够,那就再移动一个区域。完后先不要回到沙滩,直到我能够判断是否还有危险再说。”比特提醒我。
  我捧着皮塔的脸说:“别担心,我今晚午夜时就会看到你。”我吻了他,没等他表示反对,我松开手转向约翰娜说:“准备好了吗?”
  “干吗不?”约翰娜耸耸肩说。她对于这种组合也并不比我开心。可是我们都已经上了比特的套。“你警戒,我放线。我们回头再互相替换。”
  二话没说,我们朝山下跑去。事实上,我们路上也没说多少话。我们动作很快,一个人放线,一个人警戒。走到一半时,我们听到咔嗒咔嗒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知道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钟。
  “最好快点。我想在闪电开始前尽量跑得远点,万一伏特算错了什么呢。”约翰娜说。
  “我来放一会儿线吧。”我说。因为我知道放线比警戒要难得多,而且她也跑了好半天了。
  “给你。”约翰娜说着,把线轴递给我。
  我们俩的手都还没松开金属线轴,我就感到金属线震动了一下。突然,细细的金属线从上边弹了回来,卷成圆圈,缠在我们的手腕上,接着被剪断的线头卷缩在我们脚下。
  这突然发生的一切只用了一秒钟,约翰娜和我对视了一下,我们谁也不必多言,山上面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有人把线剪断了,他们随时可能出现在我们眼前。我松开金属线,伸手去拿箭,刚摸到箭尾的羽毛,金属线轴就啪的一下砸在我头的左侧。我一下子栽倒在地,感到左侧太阳穴一阵阵剧痛。我的眼睛也看不清了,眼前一片模糊,天上的月亮时而是一个时而变成两个。我呼吸困难,这时我感到约翰娜压在我胸上,用膝盖抵住我的肩膀。
  我的左臂感到刺痛,我想挣开,但却没有力气。约翰娜在挖什么,她好像正把刀尖刺到我的肉里,接着又在里面搅动。接着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温暖的血顺着我胳膊流到我的手腕,我的手掌。接着,她把我的胳膊重重甩到地上,弄得我半边脸都是血。
  “躺着别动!”她低声说。接着她离开了我,只剩下我一个人。
  躺着别动?我的脑子在转,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我闭上眼,暂时把这个不可理喻的世界关在外面,拼命地要想明白我目前的处境。
  约翰娜把韦莉丝推倒在沙滩上的景象再次浮现在我眼前。“待在地上,别起来,行吗?”可是她没有袭击韦莉丝,不像这样。我也不是韦莉丝,也不是伏特。“待在地上,别起来,行吗?”她的话在我耳边里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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