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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招》多木木多

_5 多木木多(当代)
“哼!”方少陵瞪了她一眼,气势汹汹的进来了。
梁璞把门虚掩着,回来给大少爷倒了杯热茶,坐下陪着笑问他:“大少……您有什么事?”
“不叫孩子他爹了?”方少陵拿着茶冷笑,“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你说话冷不丁能噎死人!”
梁璞见陪小心都没用也不乐意了,谁也不是生来就该侍候着谁的。
“我什么时候在你眼里倒成好人了?我说话一向是这样,早年间在娘家的时候也是这样,你不是早知道了?桑采青没少在你跟前学,不是吗?”梁璞冷言冷语的说。
方少陵杯子一放:“没完了还?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天天说不烦啊!”
梁璞闭了嘴,他也不说了,端着茶杯慢慢喝,等一杯茶喝完,他把那个匣子放到桌上往她那头推了推,说:“这是娘给你收着的,你就收着吧。”
梁璞说:“我这里没地方,你锁到你那保险柜里不就行了?”她自己的钱丢了什么的倒好说,婆婆给的小姑子的钱丢了,她可没法交待。
方少陵看了她一眼,见这女人实在是不肯松口,从腰上解开一串钥匙扔到她怀里:“保险柜在书房,你明天放进去吧。日后这钥匙你就收着吧。”
梁璞还没反应过来,拿着这钥匙要还给他,人家大少爷站起来清了清喉咙:“晚了,你睡吧,今天晚上我睡书房。”
您哪天晚上不睡书房?还值得特地说一声?
等她眼睁睁看着方少陵出去,都没回过神。
第二天,等她起来吃过早饭,方少陵早出去了。她抱着那个匣子去了他的书房,拿着那串钥匙试了两个就把门打开了,等她进去,柳妈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扔了抹布赶紧跑到方夫人的屋子里。
“你说,少陵把他书房的钥匙给流云了?”方夫人听了简直不敢相信!
“可不是!”柳妈拍大腿,她也高兴啊!“夫人,我看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这是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方夫人欢喜的抹眼泪,她就盼着儿子和儿媳妇好好的,这下可去了她心头的一块大石啊!
梁璞把匣子放进书房的保险柜,然后把钥匙搁在他的书桌上就出来了。她可不能拿他的钥匙,这回头少了什么她说不清楚。再说他们两个也没那么好,方少陵一颗心都在桑采青身上,她也不是一颗心都送给他的沈流云。
晚上,方少陵回来,进书房进不去才想起来他把钥匙给人了,就转回来去敲梁璞的门。柳妈高兴啊,又跑去告诉方夫人了。
梁璞见这位少爷最近是天天过来,稀罕。
“钥匙呢?给我。”方少陵说。
果然来要了。梁璞心道果然是这么回事啊。
“我放在你书房的桌子上了,你没看见?”她可没拿,好好的放在那里呢。
“你放书房了?”方少陵的脸顿时黑了,“那我怎么进去?”
“你没别的钥匙?”这下梁璞也站起来了!
方少陵气得说不出话,在她面前你来你去的转了两圈,一甩手出去了。梁璞在屋里听着,他大步走到书房门口,砰砰砰三枪,再加一脚,把书房的门跺开了。
“这是怎么了?”方夫人正跟柳妈在那边高兴两人好了呢,一转眼又听到枪声了。赶紧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流云呢?你们这又是怎么了?”方夫人看见方少陵黑着脸站在书房里,书房门锁上开了三个洞,正中一个大脚印。
“妈!你不知道她……!”方少陵她了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最后恨道:“她笨得出奇!!”
“你以为你聪明!我看你才是个笨蛋!”方夫人对自己儿子可是一点也不客气!叫柳妈:“你看着这小子!我去看看流云!”
梁璞一直缩着脖子等着,看方夫人进来连忙过去扶着:“娘,他是不是生气了?”
“别怕,娘给你撑腰!”方夫人拍着她的手。
有了这句话梁璞就放心了。
接着一连几天,方少陵一见梁璞就黑着一张脸,粱璞就躲到方夫人身旁去,然后方夫人就瞪他。
锁匠第二天就来了,重新换了把锁,方少陵让他打了两把钥匙,想找机会再给她,可一见她往方夫人身后缩就一肚子气。
梁璞拿方夫人当护身符躲了十几天,方少陵终于找上门了!他一进来,她就想躲出去。
“别躲了,娘出去打牌了。”方少陵阴森的笑着坐下。“过来坐着。”他指着他面前的沙发。
梁璞只能过来坐下,肚子里骂方少陵军阀!
军阀大大方方的斜着眼睛上下打量她,末了冷哼一声,钥匙啪的扔到她怀里:“收着吧。”
梁璞拿着钥匙还想再还给他,方少陵倒是早就想到了,慢悠悠端着茶吹着说:“我有一把,这是给你的。”
梁璞僵着笑,眼珠转两圈,道:“你那书房里都是要紧东西,我拿着钥匙,要是少了什么怎么办?”
方少陵瞪她,“钥匙拴你腰上,谁还能从你身上摸去?”
这话有点流氓了!梁璞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方少陵是故意的,被瞪也不当一回事。他也不看她,说:“我天天在外面,万一有事回不来,家里的事不能没人管,没人知道。娘年纪大了,心怡又是那个样子。”
就是说,只剩下她了。
梁璞服气了。
方少陵使个眼色让她跟着走,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柳妈这两天一心一意盯着他们,方少陵心知肚明方夫人和柳妈想干什么,等梁璞进去后他回身就把书房门给关上了,让柳妈在外面急得直叹气,扔下抹布又跑去给方夫人报信了。
梁璞这是第一回正大光明让方少陵领进书房来,前几回进来都是快进快出,难得欣赏一下这里头的摆设。
四面墙都是书柜,正东是张大书桌,书桌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蒋介石的肖像画。
书房大致分成两个部分,书桌是办公的,另一头摆着一圈棕色真皮沙发和茶几。
她刚想坐到沙发上就见方少陵站在画像前瞪她。
干嘛?
“过来。”方少陵刚回头想跟身后的人说话就见人家已经自动自发的准备坐下了,她以为进来就只是让她四处参观的?
这大少爷又看人不顺眼了。
梁璞赶紧过去。
方少陵把画像挪开,后面就是保险柜。
他示意她过来看,一边打开保险柜:“记住,号码是心怡的生日。”
打开保险柜,里面放着黄金、珠宝、存折、地契和一些文件,还有一把枪。
“你记着,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带着娘和心怡躲到这里来。拿上枪,带上家里的钱赶紧走。”他交待她道。
梁璞活了两辈子也是头一回见到枪。
方少陵把枪给她,坠得她手上一沉。他托着她的手骂道:“别掉下来先崩了自己的脚!”
“我不会用!”梁璞把枪塞回去!她活了两辈子都是良民!“你到时在哪呢?就是没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呢!你就不会派个人在家?”
方少陵狠狠的道:“我到时在哪?要是我到时还在,哪能轮得到你?我方少陵还没那么糙蛋!”他把枪又硬塞给她手里,按着她的手不让她松开,说:“那会儿要是我不在了,你以为我派来的人就能信了?你们一屋子女人,老的老小的小,杀光了你们带着黄金跑,难不成要等我变成鬼回来保护你们?”
“拿着枪!”他抓着梁璞的手,“要是采青在这里,我也不会……”他话没说完,因为梁璞一听他又提桑采青,气得直接把枪举起来对准他。
方少陵挑眉,“你有这个胆子吗?以前在家里时我提多少次采青,你除了跟我闹就是骂采青是小老婆生的,是贱种。要我说贱种也比你强!采青什么时候都没放弃过自己的命运!她是小老婆生的,是出身不好,可我方少陵不在乎!我要的就是采青这样的女人!”
这一句句都像狠狠打在梁璞脸上!她是真看不起桑采青,也是真看不起方少陵。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虽然知道自己不是沈流云,但是她在承受沈流云的一切!她的命运和不幸都是因为方少陵!
当枪声响起时梁璞还没反应过来她刚才真扣动了板机,方少陵闪过子弹,扑上来把她压在书桌上,夺下手枪!
梁璞刚被自己差点打中人而吓傻了,转眼就被人猛得压在硬邦邦的桌子上!方少陵那个混蛋一点都没留情!
她热血一冲头,双腿反向用力向上踢!凭感觉她一定是踢中他了!
“啊!!!!!!!!”
方少陵惨叫一声,眼前痛得一黑!
方夫人和柳妈一直注意着书房的动静,听见枪声就往这里跑,刚到门前又听到方少陵的惨叫,马上扑过来使劲敲门:“少陵!少陵啊!你不能欺负流云!你干什么了?你不能欺负她!!”
方少陵手上还压着梁璞,闻言气得大叫:“妈!你别管!!啊!!!”她还在踢他!
他两条脚一夹,把那两条不安分的腿紧紧夹住。
“你老实点!”他对梁璞说。
梁璞被他压着,喊又喊不出来,没办法叫方夫人进来救她,只能妥协道:“你先放开我!”
方少陵又不能一直把她按在书桌上,外面方夫人和柳妈还在不停的拍门,再让她们喊下去,整个台湾的人都要以为他把沈流云关在书房里杀了。
他放开她,两人像天敌一样对峙着。
梁璞揉着被他握青的手腕后退,退到门边猛得打开门冲了出去。外面方夫人和柳妈赶紧拉住她,看她一身狼狈都以为她让方少陵欺负了,顾不上骂儿子,方夫人和柳妈先扶着梁璞回房了。
书房里,方少陵见门外没人了才僵硬的叉着腿走两步,慢慢弯下腰把地上的枪捡起来。刚才他真没想到沈流云真敢开枪打他,现在想起来倒出了一身白毛汗。要是死在书房里,还是被老婆打死的,那他的名声可要臭完了。
“方少陵倒让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娘们干掉,那还不让人笑话死?”他把枪放回保险柜,继续叉着腿走到沙发坐下。看裤子上都渗出血来了,他又想骂人了。
刚才梁璞那两脚结结实实的踢中他了,她那漂亮的高根鞋的鞋根也结结实实的扎到他的腿上了。只差一寸,他的命根子就让这女人灭了。
方少陵嘶嘶的吸着冷气,把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的名字在嘴里来回嚼了几遍都没咽下去,一拍桌子要站起来去找她报仇!刚站起来一半又坐下去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是女人,他不跟她计较!
她是他老婆,男人不能打老婆!
方少陵在书房运了半天的气,不等他去报仇,方夫人推门进来了,一看儿子跟个没事人似的坐在沙发上,还翘着腿,她就一肚子气!
“哼!少陵,你要是真看流云不顺眼,妈也不勉强你。你就离人家远远的。流云给你生了儿子,跟着咱们家也算是生里来死里去过,没功也有劳。你喜欢桑采青本来就是给她脸上抹黑,从根上说就是你对不起人家!”
方少陵一听就要说话,方夫人喝道:“你闭嘴!听我说!”
他只好闭嘴。
方夫人接着说:“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理,我不是说这个。你要纳桑采青,我也没拦着。可你不该不给流云面子!她是你的妻子!是咱们方家明媒正娶的!你爹在外面不管找了多少个小老婆,你什么时候见过你爹挺着那些小老婆给我没脸?”
说起小老婆的事,这世上哪个大老婆都不会好声好气的。方夫人不说像沈流云那样把桑采青看成眼中钉,也绝不会看她顺眼。
方少陵是方夫人的儿子,方老爷子也纳过不少小老婆进门,站在他娘的立场上,他也从来没给过那些女人好脸色。听到方夫人把桑采青比成那些女人,他心里是有点不是滋味,可他也不是没脑子的蠢货。
从道理上讲,沈流云确实跟方夫人是一样的,那他就跟方老爷子一样,桑采青还就是跟那些小老婆是一路的。
将心比心,他知道方夫人向着沈流云的原因,他知道方夫人看到桑采青是不会把她当成沈流云那样的人的,她只会把她当成小老婆。
所以他之前说娶桑采青,就是想让她当平妻。不是小老婆,是跟沈流云平起平坐的。如果有必要,他会休了沈流云,直接娶桑采青。
他跟桑采青早就是一笔说不清的账了。到底谁先招惹的谁?是他不该当真?还是桑采青不该偷穿沈流云的嫁衣,不该在新婚之夜灌醉他,留他在书房呢?
方少陵长叹一声,仰面躺在沙发上。
方夫人看到儿子这样,话也说不下去了。她是盼着儿子和儿媳能合好,可她也不想勉强两人。
她坐到方少陵身旁,摸着他的头说:“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流云,就别再去找她了。让她好好的把孩子养大,我把你妹妹托给她了。就算她在你心里实在是比不上桑采青,可是至少她对心怡和孩子都是一心一意的,对我也是一心一意的。你不喜欢她,她也当得起沈家的媳妇。”
方少陵握着方夫人的手说:“妈,我知道。她是方家的大少奶奶,我保证。”
方夫人满意的点头,又说:“日后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了,想抬进来也行。妈给你作主。”
这是要纳妾了?
方少陵听过就算,他本质上不是个喜欢拈花惹草的男人,娶沈流云是两家有婚约,想纳桑采青是喜欢这个女人,除了这两个以外,他在外面也没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
但方夫人是放在心上了,她是不想再让家里出什么事了。现在方老爷子在那边生死不知,他们家早就经不起波折了。她的年纪大了,女儿心怡要人照顾,儿子热血上头就不管不顾,只有儿媳妇沈流云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这次书房里又是枪声又是打架的,方夫人也害怕了,死心了,不再非要他们小夫妻过到一起去了。过不到一起也不要紧,她和方老爷子还不是一南一北,一个守在老家守着儿子女儿,一个在外面打打杀杀过了一辈子?
方少陵和沈流云也可以这样过一辈子,多少夫妻都是这么过来的。
方夫人去找梁璞了,想给方少陵纳妾。她心里觉得对不起儿媳妇,说着说着就掉泪了。“流云,是我们方家对不起你。你跟少陵这个样子,我比谁都伤心难过。他是个没笼头的马,跟他爹一个样。当年他爹也是,拉着兵就跑了,天南海北的不回来,把我们娘几个扔在家里。”说起方老爷子,方夫人也是一肚子的苦水。
“不过少陵不是个没有良心的人,你是他老婆,他不会不管你。”方夫人拿自己当例子,当年方老爷子跑归跑,金银珠宝没少往老家搬,方少陵十几岁的时候就让他接走带在身边教导,教出了个跟他爹一模一样的土匪脾气。
方夫人眼里,方少陵当丈夫虽然对不起沈流云,但还是负责的。
“你啊,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好好的带着儿子过。少陵在外面不管多乱来,他心里都会有你和儿子的位置。”方夫人拉着梁璞的手说。
梁璞握着方夫人的手:“妈,我都听你的!”
纳妾?好啊!梁璞举双手赞成!方少陵是个什么东西?他这辈子到死都记着桑采青,沈流云比不了,她梁璞也比不了。上次那枪是在她手里,下回在谁手里还说不准呢?
她有钱,儿子有她就够了,这世上谁离了谁活不了?她孤身一人跑到这个世界来,不是也活得不错吗?方少陵算什么?哼!
方少陵要纳妾!风声一放出去,这个弹丸之地顿时沸腾了!方少陵有兵,有枪,要人有人,要权有权,年轻英俊,家里还只有一个老婆,一个儿子。无数怀着雄心壮志的女人蜂拥而来!这几天做媒的都快踏破家里的门坎了。
但很快被方夫人吓走一大半。
方夫人是老派的思想,又觉得对不起儿媳妇,开口就是进门要签卖身契!她怕自己儿子被小妾迷住了,那就是第二个桑采青。日后等她闭了眼,方少陵再被小妾一吹枕头风,把梁璞赶出去怎么办?那她的女儿,她的孙子就没人管了!
她倒不觉得方少陵对桑采青是‘真爱’,一辈子就一次的那种,她也不相信。她就觉得自己儿子是个过不了美人关的,让女人一勾就走,一迷就忘了东西南北。不然去沈家迎娶,却被沈家一个丫头迷住了魂,死活要娶进来当平妻。这难道是有脑袋的男人干的事?
那个桑采青,原来是沈家的丫头就勾搭上沈家少爷,沈流年不要她了,回头就趁沈流云成亲又勾搭上她儿子方少陵,等她知道的时候,又冒出个萧清羽。
要说桑采青不是专捡高枝攀,她也不相信!一个个都是大少爷,她一个丫头,怎么专跟大少爷扯不清?丫头都是配小子的,就是不配小子,那也要门当户对,她就是找个平民,方夫人也会说声这还差不多,结果呢?她害得几个男人为她打成一团!她的女儿也让她骗了,连命都差点没了!
丫头养的果然不是好东西!
方夫人看不上桑采青,自然也觉得方少陵眼光不怎么样,耳根软。她是要让家里平安康泰,不是想纳个搅家精进门惹得鸡犬不宁的。
必须要签卖身契!
这个条件一说,那些有门有户的,想找方家攀亲戚的都不干了,剩下的都是本来就操这门手艺,吃这碗饭的歌女啊,先生啊这类的。她们不在乎什么卖身契不卖身契,就是想攀上方少陵,想找个人家从良而已。
梁璞吓了一跳!她以为方夫人纳妾至少要挑良家女子进门。但方夫人很满意,以前方老爷子带在身边的都是这种的,打扮的妖妖娆娆的,穿着贴身的旗袍,会吹拉弹唱,会打牌九抽大烟,会上桌陪酒,会跳舞,会侍候男人,身份低知道分寸,不敢跟正室夫人对着干的才是好妾。
经过千挑万选,方夫人选定了一个十九岁的小姐,长得瓜子脸,单凤眼,画着细细的眉毛,旗袍裹着下楼梯时袅袅婷婷的。给她妈妈拿了一根金条买下来,交给柳妈教规矩,然后通知方少陵了。
梁璞头一回见这么多才多艺的‘妾’,挺新鲜的。妾的身契方夫人给她了,让她收好。然后方夫人就教她怎么让妾立规矩。只要梁璞下楼来,这个妾就要站在她身后侍候着,柳妈在旁边盯着,端个茶过来也要这个妾先接到手里,用手试试凉热再端给梁璞。
她坐在沙发上靠着的时候,妾要在背后给她捏肩,要么就要跪在地上给她垂腿。搞得梁璞浑身不自在。
不过妾虽然是侍候她的,但她的屋这个妾不能进,她的儿子妾也不能碰。上次奶妈抱着孩子出来,妾可能是想表示一下亲热,就上来想抱抱,奶妈一脸警惕的躲开了,柳妈立刻把她提到大门前,让她跪在那里,用细细的竹板打了二十下。
方夫人也告诉梁璞,绝对不能让妾靠近她和儿子!
“规矩是规矩,是教她懂事,不能多生别的心思。但你和孩子都要小心,不能把妾当一般人看!”方夫人郑重的说。
梁璞也跟妾一样,学习怎么跟妾相处。心想,要是桑采青被方少陵纳回来了,这些规矩肯定不管用!不知道其实方夫人也是这么想的,就是因为她觉得方少陵不靠谱,对女人一宠起来就上了天,这才事先把妾教好才敢给他。
电报里没说纳妾的事,就是‘有事速回家’这几个字。方少陵上次在梁璞身上吃了大亏,丢了大人,跑出来躲了几天就接到这封电报。他心想估计又是方夫人想办法撮合他们两个了。
心里有点烦,还有点难为情。
做为一个男人,他不想在妻子面前丢脸。但桑采青这件事他说得再理直气壮,也心知肚明是人家桑采青死活不要他。
要是他能把桑采青抢过来吧,这个面子就找回来了。正因为没抢过来,还让妻子从头看到尾……
方少陵抓头发,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最近他在梁璞面前是越来越没威严了。
副官过来问,“什么时候给您备车?太太不是让您最近回趟家?”
方少陵拿起帽子在手上转了一圈戴到头上,“开车,现在就回去!”
第13章 第 13 章
进门后,方少陵傻眼了。
梁璞和方夫人坐在沙发上逗儿子,这很正常。问题是柳妈旁边站着的女人,打扮得怎么那么怪?一见他进门,那个女人立刻软腰细步的迎上来,伸手接过他的帽子和大衣递给柳妈。
这副作派……
方少陵打量了她两眼,得回一个柔媚的眼波和一小截白皙的脖子。
哼!
方少陵脸黑了。
再看梁璞和方夫人都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儿子张着手喷着口水喊:“爸!啪!八!啪!”小家伙现在口齿不太清楚,喊爸爸都是喷口水的‘啪啪’。
“儿子!”方少陵笑眯眯的过去把胖儿子抱起来往天上抛,小家伙咯咯咯的笑,口水流了一下巴,全蹭到他的脸上了。
奶妈过来把孩子抱走,方夫人慈爱的看着他说:“刚回来就闹他,一会儿就吃饭了,你回屋去换件衣服。”
梁璞笑得很有‘大房’的味道对那个女人说:“你侍候大少去吧。”
方少陵正用眼神刮梁璞,从他回来这女人就没对他问一声好,连站都没站起来。那个女人垂着头站到他身后,他扭头刮了一眼这个女人,转身大步上楼了。
看到他们两个上楼了,方夫人松了口气,笑着对梁璞说:“你也带着孩子上去吧,我去看看心怡,一会儿吃饭就不叫她了。”
方心怡现在基本上能够跟人正常交流了,但是人多的时候还是有点害怕。梁璞总觉得她的心理问题更严重,但现在还不流行心理医生,她跟方少陵说去美国请,方少陵答应是答应了,就是一直没消息。
这边迷信收魂,方夫人没少往这里砸钱,就盼着方心怡的魂赶紧回来。
梁璞上楼,心里还想着有机会问问方少陵心理医生的事。刚走到楼上,卧室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吓得人一跳。
她赶紧回头看跟在后面的奶娘抱着的儿子,小家伙不但没被吓着,还张着双手笑,像是想再来一回。
方少陵大步出来,看到儿子过来逗逗,勾头往下一扫,见方夫人没在楼下,抓着梁璞的胳膊就进了屋,回身把门一关,虎着脸问她:“那是怎么回事?”
“什么啊?”梁璞一个箭步躲到离他最远的梳妆台跟前。
“别装傻!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方少陵阴着脸逼过来,把她挤到墙角。
“那是妈给你纳的妾。”梁璞往旁边躲,“你不喜欢啊?”
方少陵撑着胳膊挡住她的路,“别躲来躲去的!你说清楚,谁说我想纳妾了?”一回来看到一个给他纳的妾,他还要发火呢!
梁璞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不想纳妾,桑采青是干什么的?
方少陵一眼就看出她想说什么,眼睛瞪得像牛眼那么大:你敢说?
梁璞先移开目光,比瞪眼比不过他。方少陵怒气冲冲的哼了一声,站开从兜里摸出根烟叼上,然后摸火柴,可惜没带在身上,就在梁璞的梳妆台上翻,翻不到用力把烟拿下来,问她:“火柴呢?”
梁璞奇怪的说:“我这里又没有。”
方少陵一肚子气发不出,烟都没法抽,把烟在手里揉碎扔到地毯上踩。
梁璞还是有点怕他,虽然最近觉得他有点像纸老虎。她小声嘀咕:“是妈说的,你不喜欢跟妈说去啊。”
方少陵回头恶狠狠的瞪她。
“瞪我干什么?”梁璞装着在梳妆镜前照了照,看看头发,一闪身到门边拧开把手出去了,扭头再说一句:“你要不喜欢这个,就再换一个。纳妾嘛,难道你还不高兴?”
梁璞下楼来到餐厅,方夫人已经坐在桌前逗孙子了,小家伙回房换了尿布,戴上围兜,让奶娘抱着吃糊糊。看到她下来了,小家伙高兴的噗一下把嘴里的糊糊都吐出来了。方少陵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她后面也下来了,看到就皱眉一脸嫌弃。梁璞斜着眼睛瞪了他一眼,他努力瞪回来,方夫人咳了一声。
“都坐下吧。”她说。
方少陵和梁璞面对面坐下,一个挨着方夫人,一个挨着孩子。梁璞扭头逗孩子,拿小围兜给他擦嘴,方少陵清了清喉咙,凑到方夫人跟前倒了杯酒递上去,“妈,您辛苦了。”
方夫人见儿子服软,面色放缓,接过酒杯抿了一小口,放下道:“你跟流云好好的,我就高兴了。”跟着使了个眼色给那个小妾,小妾过来倒了杯酒,双手举着递给方少陵。
方少陵垂眼挟菜大口吃用力嚼,不接。
“这是你媳妇跟我一起给你选的,你收下她,好好过日子,别再闹了。”方夫人看着他说。
方少陵自己吃自己喝,一桌子的人都看着他,只有小家伙在奶娘怀里边吃边往外喷,他觉得这样挺好玩。
方少陵撑不下去了,放下筷子站起来绕到奶娘身边抱过孩子,正好那小家伙噗一口,满嘴糊糊喷到他胸前。他皱着眉把孩子往上抱抱,顺手拿起旁边梁璞手里的手帕在孩子嘴上擦了擦又塞回她手里,不管梁璞眼神凶恶的盯着他,对方夫人说:“妈,我跟流云挺好的。”
好个鬼!
方夫人还要劝,梁璞把手帕扔到桌上,说:“你放心,又不是只能让你纳这一个,日后你看到喜欢的想领回来也行,不领回来放到外面也行。”她目视前方不看背后的方少陵。
他在后面踢了下她的凳子,差点让她摔下去。
她猛的站起来,伸手要从他怀里把孩子抱走。结果他仗着身高腿长,举着孩子不给她。两人在餐厅里绕起圈来。方夫人都看傻眼了:“哎,你们这是……”
柳妈看笑了,伏耳对方夫人说:“太太您瞧,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这是在闹着玩呢。”
方夫人定神坐下来细看,果然方少陵没恼,举着孩子绕来绕去就是不肯给梁璞,倒把梁璞气得脸蛋泛红。
“呵,这两个,把咱们吓得不轻,他们倒玩上了。”方夫人指着他们跟柳妈笑,起身道:“咱们回去,不理他们。”
“是。”柳妈扶着方夫人上楼,瞪了那个想上前的小妾一眼,小妾眼珠一转,低眉顺目的溜回她自己的屋了。
等到餐厅都没人了,梁璞早就觉得脸烧得不行,跺脚怒道:“你闹够了吧!把孩子给我!”
方少陵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抱低孩子,故意露个空隙,梁璞就把孩子抢过去了。小家伙乐得哈哈大笑,手舞足蹈。
梁璞抱着孩子上楼,回身关门时方少陵挤了进来。
“你还想说什么?”梁璞瞪了他一眼,抱着孩子放到床上,解开他的尿布看,没脏又包上,拿出玩具逗他在床上玩。方少陵站在后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看着孩子说:“你以为妈跟我给你纳妾是怕以后桑采青进门吗?这个你尽管放心。”
听到桑采青的名字,方少陵心里就不快,每次听到都觉得脸上让人扇了一巴掌。一走神就没听到梁璞下面说了什么,只听到一个尾巴。
“……我现在就想好好顾着孩子,把他养大就行。别的我一点都不想管。”梁璞回头看方少陵,说:“你现在是走不开,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派人回去也好,传信回去也好,把桑采青带过来不就行了?未必要你自己回去。”
“你懂个屁!”方少陵没忍住骂开了。
骂得梁璞额头青筋直冒。
她看他像困兽似的在屋里疾步来回走。
“你以为我没想过?可那像什么?绑架?土匪下山抢人?我是方少陵!我方少陵什么时候要用这种办法抢女人了?”他越说声音越大。
“你以为你不像?”梁璞的声音也大起来。“你看看心怡,要我说你还不如土匪呢!土匪把人抢回来就算了!你还要把自己人再赔进去一个!”
“你!!”方少陵指着她恨得说不出来话,手都扬起来了。
梁璞抱着孩子就要往外跑。
“你跑什么?”方少陵一步过来抓住她,连孩子带她都箍到怀里。
“你放开!你挤着孩子了!”梁璞脚下乱跺乱踩。
方少陵一边倒抽冷气,一边还要托着孩子,生怕她手下不稳把孩子掉了。“你先把孩子放下再跟我闹!”
“是我闹吗?”
“是我闹行了吧!”
两人对吼,方夫人早就听到声音带着柳妈站在门口,此时在外面敲门:“少陵!流云!你们俩别吵了!小心吓着孩子!”
方少陵满头大汗的把门打开,干着嗓子说:“妈,我们没吵。”
“我都听见了。”方夫人把他推开,见里面梁璞抱着孩子站在屋里。“你们把孩子给我,想怎么吵怎么吵,想开枪打谁就打,我不管了。柳妈,去把宝宝抱过来。”
柳妈过去抱孩子,梁璞想跟着出来,在门前被方少陵抓着胳膊拉回来,啪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门外方夫人和抱着孩子的柳妈面面相觑。
“唉,这两人啊……”方夫人摇头。
柳妈晃着宝宝说:“太太,我看大少和大少奶奶倒是越来越好了。以前大少哪会跟大少奶奶在屋里说话?别说吵了,他连在屋里待一会儿都不肯,大少奶奶求他都求不回来。现在吵归吵,两人至少有话说了,小两口哪有不吵架的?”
方夫人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她跟方老爷子也是这样,没话说的时候最尴尬,幸好她有两个孩子,哪怕说孩子呢,两人有话说,这关系就不算坏。
“反正我不管了,让他们自己闹去。”方夫人逗逗宝宝,“这孩子胆子真不小,刚才屋里吵成那样,咱们听到都心惊胆战的,他一点都不怕啊。”
“小少爷像老爷,我记得大少小时候也是这样,七八岁就敢拿着枪打,天天出去呢。”柳妈笑道。
“他啊,从小就不让我省心。”方夫人想起方少陵小时候也忍不住笑了。
屋里,两人你瞪我,我瞪你站着。
梁璞环抱双臂,警惕的看着方少陵。他在屋里转了一圈,一屁股坐到床上,拍着床说:“过来,咱们两个聊聊。”
“聊什么?大少您吩咐,我都听你的。”梁璞不敢坐过去,在梳妆台前坐下了。
“哼。”方少陵冷笑,拿出烟来在手指间摆弄。“瞧着胆子小,嘴上却不饶人。以前我就烦你这张嘴,专会说些不中听的话。”
梁璞眼睛瞪起来,他说:“你别瞪,我说错你了?桑采青是你妹妹,你说起她就是小野种,贱人,连她妈妈都不放过,你嘴里说的那么脏,有没有顾到一点她是你妹妹?”
这个梁璞也有话说。
“我知道她是我妹妹?谁告诉我了?从小她就是家里的丫头,我使唤她有错吗?谁告诉我她是我妹妹,不能当丫头使唤了?哦,到头来都是我恶毒了?放到哪一家,一个丫头在主人家办喜事的时候,偷穿姑娘的嫁衣,偷姑爷,不被打死就好了!”
方少陵不像以前一说这个就生气,反而一直看着她冷笑。
“说来说去你还是记恨这个。她穿了你的嫁衣,洞房是她跟我过的。”
梁璞站起来往外走,这都是正牌沈流云经过的事,跟她没关系。就是这事说出来怎么说怎么气人!就算跟她无关,也让人生气!!
就是方少陵这个人爱这么说话,爱这么气人!!
“站住。”方少陵喊她,“说不了两句又要走。今天把这话说清楚。”
梁璞深吸一口气,转回来平静的说:“大少,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别绕弯子了。”
方少陵低头看烟,不看她,说:“这都是以前的事了。你老放在心里,有事没事就翻出来,咱们这日子怎么过?”
梁璞深吸一口气要说话,方少陵加紧道:“我知道你嫉妒采青,这事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想接着过日子,就别再翻这个旧黄历,咱们俩还能好好过,不然……”
“不然怎么样?”梁璞瞪眼扬起下巴。
“不然……”方少陵瞪回来,“不然就让你知道我方少陵的厉害!”
梁璞翻了个白眼往外走,没走两步就让方少陵从背后扛起来了。
“啊!!!!”梁璞尖声喊,两只手在方少陵背后乱拍,两只脚乱踢。可方少陵还是稳稳的把她放到了床上。
“你干什么?!!!”梁璞尖叫,手脚并用从另一边翻下床。
方少陵伸手把她拽回来,被她一脚蹬在肋下,半边身子疼得发麻。“嘶……你闹什么!!我干什么你不知道?别闹了!啊!!”
梁璞揪下了他一撮头发,趁他抱着头的时候,一个骨碌从床上滚下来,飞快的跑到门边,对方少陵喊:“别觉得你自己是香饽饽!我早就不稀罕你了!管你去找桑采青还是谁呢!”
“你站住!!!”一听这个,方少陵火直冲脑门,顾不上头皮疼得像针扎,跳下床追出来。
梁璞一路跑下楼,方少陵直接从二楼跳到一楼,她尖叫一声往餐厅跑。
“我说真的!要不你给我一封休书!我带着孩子走就行了!!啊!!”方少陵从背后追上来又把她扛起来了,拔腿就回二楼卧室。方夫人站在楼梯那里看,他随便拨拉了下头发,气呼呼的说:“妈,没事,你回去吧。”
方夫人刚才听得半半截截,见梁璞被他扛着还在不停的挣扎,实在不知道他们两个年轻人在搞什么,说:“别闹了,好好跟流云说。”
“你放心。”方少陵说得咬牙切齿,“我肯定跟她好好说!”
本来方少陵是抱着安抚的心态决定跟梁璞上床交流一下,做为一个丈夫,一个男人,面对吃醋嫉妒的妻子,除了这样做还能怎么做?
谁知梁璞玩命的反抗,不小心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方少陵把她扛回卧室扔回床上,一脚踩着床垫,“你再说一遍。”
“我说的都是真心的!”梁璞真是这么想的,她从来没把方少陵当一回事,因为知道这男人非桑采青不要。之前她以为方少陵会很快去找桑采青,谁知到了这里后他就走不掉了,方夫人拉着不让他走。
但她还是没当一回事,因为从她认识方少陵起就知道,他非常讨厌她,可以说除了这个方大少奶奶的名分外,他根本不会碰她,说不定这个名分在桑采青来了之后也要让贤的。
所以她一直觉得,等她能功成身退了,要么带着孩子和钱走,要么只能带着钱走。要是方少陵走了,那她就带着孩子跟方夫人、方心怡在这里过下去也很好啊。
结果方少陵‘良心发现’想履行做丈夫的责任,把她给吓坏了。
梁璞指天咒地,表达她的一片真心,就是方少陵越听脸越黑。
“你说,你已经明白我对采青的真心了?不想再妨碍我们了?这辈子带着孩子过就够了?我什么时候让你走,你肯定二话不说就走了?就是去跟妈说,你也愿意?”方少陵阴森的盯着梁璞。
梁璞拼命点头,“我说的都是真心的,我可以发誓!”她举手向天,“要是我不是真心的,就天打五雷轰!”
方少陵在屋里转了两圈,一脚把梳妆台踢翻了,梁璞往床里挤了挤,回头看把床头的一个黄铜雕塑悄悄拿在手里。
“好,好。”方少陵转回来,逼近她,“真是我的好老婆。”说完一把将她藏在背后的黄铜雕塑拿过来远远的扔到地上,砸在地上沉闷的一声响。梁璞一哆嗦,回神发现方少陵解扣子、解腰带上床了!
“你干什么!!”梁璞的脸吓变色了!她往后躲,方少陵将她抓过来压着,衣服很快脱掉了,他伸手过来两下就把她的衣服撕开了。
方少陵是有点气疯了,他有种感觉,他的老婆正在嫌弃他,不想要他。
这是不可能的!他也不许有这样的事发生!
刚要动粗,梁璞哭了。
她捂着脸浑身不停发抖,一会儿就哭的满脸是泪,难看得要死。
“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呜呜呜……”梁璞哭的倒噎气,方少陵胸口的一股火气瞬间散了。
她没玩花样。
他伸手过去想搂着她的肩安抚她,发现她被他一碰就发抖,就直接往后缩。
方少陵深深叹了口气,不明白的看着她。
怎么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呢?
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的妻子,他儿子的妈,跟着他出生入死,从枪林弹雨里飘洋过海跑到这边,帮他孝顺母亲,照顾妹妹的女人……
她不想要他了。
方少陵垂下头,一时间浑身无力。过了一会儿,见梁璞还是哭得发抖,叹气下床穿衣服。
“别哭了,我走了。”他说完走到门边,没见她抬头说话,开门出去再关门,站在门外半天也没见她出来说两句话,最后只能怅然的走了。
他这一走,就是半年。
关于那个妾,他倒留下话说不要。他不是那种见了女人就走不动路的。
方夫人见方少陵对这个妾不感兴趣,还了她的身契,也不要她的身价银,让她走了。家里只剩下梁璞、心怡和方夫人,还有小宝宝,一屋子的下人侍候他们,日子过得平淡又平静。
直到孩子周岁,方夫人想着请人来办抓周,还有孩子的名字还没起呢,就发电报喊方少陵回来。
方少陵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人看着比以前稳重不少,少了一份轻浮和狂妄。别的不说,他居然记得给全家带礼物回来!给方夫人、方心怡和梁璞都是一套首饰,给宝宝是一副长命锁,连柳妈都有一份,是一件羊毛披肩。
首饰都是老东西,方夫人看着梁璞手里的那个胸针说:“我看着像是宫里出来的东西改的,样子是新的,中间这块老玉是好东西。”她给梁璞戴上,笑道:“你也不爱往身上戴,有多少东西都放着,看着身上太素了。”
都说女为悦已者容,梁璞不打扮自己,方夫人就觉得梁璞是因为方少陵伤心了才这样。其实那些宝贝都被梁璞放在床底下的箱子里呢。让她天天戴着价格十几万的首饰?那连路都不会走了!
梁璞跟方夫人说话看首饰的时候,方少陵就一直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手里玩着一根烟,也不点火,也不抽,就拿着看。
方夫人说:“你带少陵回屋休息一下,一会儿下来吃晚饭。”说着把他们两个推上楼了。
梁璞走在后面,以为方少陵会像以前那样去书房,谁知他站在卧室前不动了。她也不敢走过去了,上次他临走前发生的事还记忆犹新。
“……”方少陵看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我看你身上也不爱戴东西,这个小,不容易被宝宝抓倒,戴着玩吧。”把东西塞到她手里后,大步去书房了。
梁璞回房间打开看,见是一个大拇指大小的鸡油黄的福豆玉佩,配着一根细金链子。她对着镜子戴好,在灯光下油润的玉静静躺在她的胸口,发出温润的光。
晚饭时,方夫人问起给宝宝起的名字。
“你想好没有?宝宝都一岁了,还是宝宝、宝宝的叫着。”她说着给方少陵挟了一筷子茭白。
心怡已经能下楼来吃饭了,今天桌上又没有外人。她坐在宝宝旁边,笑嘻嘻的逗他,宝宝一字一顿用力的喊:“姑!姑!”
方少陵看着心怡,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低下头说:“起好了,他这辈从平字,就叫平安。简简单单的,意思也好。”
方夫人放下筷子,叹道:“对,咱们一家在一起,平平安安的就行。”她的目光扫过桌上的人,从梁璞到方少陵,从宝宝到心怡,“都好好的就行。”
抓周挺盛大的,方少陵请了不少人来。方夫人手把手教梁璞怎么跟这些人打交道,怎么招待客人,安排宴会,做为方家大奶奶,她需要做的有很多。
方少陵很给梁璞面子,在家这十天里,一直跟梁璞同进同出,晚上就歇在书房里。方心怡只在熟客前出来,其他时间都躲在房间里。她虽然年纪大了点,又曾经有过那些事,但问起她的人还是不少的。
他示意梁璞挑一挑人家。
“你还想把心怡嫁出去?”梁璞不明白怎么又提起这件事了。
方少陵靠在沙发上,平安坐在他腿上玩。他说:“不能总不让她出门,就算不嫁人,交几个朋友也是好的。”而且,时间越长,他越觉得自己对不起妹妹,想补偿她却不知从哪里入手好。想来想去,还是找个好人家让她嫁人,只有看着她过得好他才能安心。
如果不是短时间内给方心怡挑个婆家嫁出去,而是让她多交几个朋友,这倒是简单的多。梁璞也赞成让心怡多出门,多跟人交际。
她请了不少客人来家里玩,有同龄的人就叫上心怡,外面有听戏的,逛街的就让心怡跟着出去走一走,几次以后心怡看起来开朗多了。
方少陵一个月总能回来几次,方夫人最近越来越爱念佛,家里修了个小佛堂,她把家里的事情都交给了梁璞。方少陵回来时,他们就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聊聊天,然后方夫人就回屋了。
心怡也不爱跟方少陵说话,一见他就躲回屋去。方少陵看起来很难过,梁璞不明白心怡为什么这样,以为她还记得当时方少陵开枪的事,就去问她。
“不是这样的,大嫂……”方心怡不知道怎么说出自己的心情来。她到现在还是没搞清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喜欢萧清羽,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很堵。萧清羽喜欢桑采青,她讨厌桑采青,却又被她的人格魅力吸引。桑采青充满活力的样子让她羡慕不已,萧清羽喜欢这样的桑采青,让她感觉格外的复杂。她想变成桑采青这样的人,这样萧清羽就会喜欢她了吧?
但方心怡是后悔的。
当时一时冲动,她在自己的婚礼上帮助萧清羽和桑采青逃走,逃离她的哥哥。因为当时她想不出别的办法,他们也没有办法。为了萧清羽,她愿意放他跟他爱的人离开。也愿意放了桑采青,因为他们两人相爱,而她的哥哥又想强抢桑采青。
但是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她指的并不是自己受伤的事。在她看来或者她当时就应该被一枪打死,不过那样一来,方夫人和方少陵就更难过了。她伤心的是因为自己,方夫人和方少陵都被她拖累了。她自己的名声,方家的名声也毁了。
她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像她这么大的女孩早就应该嫁人了。可是她偷偷听到的,那些来向她提亲的人有不少都是娶续弦,有的家里还有孩子。
她发现她把自己给害了。
她并不是恨方少陵,只是觉得没办法面对他。她做了那么蠢的事,害了自己,害了哥哥,害了一家人。
梁璞问出来后去找方少陵。
“你去劝劝心怡吧。告诉她,你其实不怪她。”
方少陵听完心怡的心事后,坐在那里半天不动。他神色木然,手中的烟已经被揉碎了。
梁璞暗叹一声,轻轻拍拍他的肩。
方少陵心里如排山倒海一样,恨不能把自己掐死!!倒退回去,他绝对不会把心怡嫁给萧清羽!哪怕拼着桑采青恨他,他把萧清羽和萧家全投进监狱,全杀了也不会让他跟心怡扯上关系!
都是他害的……
他握住梁璞的手,苦笑:“你说的对,全是我的错。”
方少陵跟方心怡关门谈了一天,两兄妹抱头痛哭后,方少陵回军队了,方心怡开始跟着方夫人念佛!
梁璞差点没晕过去,一封电报把方少陵又喊回来了。
方少陵到了军队还没两天就接到电报,回来进门看到梁璞正在等他,脱下帽子问:“你叫我回来干什么?”
梁璞把他拉回卧室,关上门开始问他:“你跟心怡是怎么说的?”
方少陵坐在沙发上,解开扣子喘气。梁璞给他倒了杯水,他喝着说:“怎么了?”
“心怡从你走后,就天天跟妈在小佛堂念经,晚上读经,还抄经书!”梁璞坐在他身边逼问。
方少陵没明白过来,“这又怎么了?你就为这个把我喊回来?”接到她的电报,他还以为家里出什么大事了。
梁璞坐近一点,小声说:“你说心怡是不是想出家啊?”
噗!
方少陵一口水喷出去,咳了半天。
“你说什么?!”方少陵用力放下杯子扭头说,“你说真的?她这么说了?”
“没有,可她干什么突然对佛经这么感兴趣啊?”梁璞就是害怕心怡突然心灰意冷,打算遁入空门啊。
方少陵站起来在屋里转圈,梁璞看着他,盼着他能出个好主意。在她的目光逼迫下,他几次想坐下来都没敢,继续转来转去。
“要不,你带着心怡出去走走?逛一逛?”方少陵憋出个主意来。“出去散散心说不定能好点?”
梁璞想想觉得出去走走也不错,但带着心怡出去没问题,不能把方夫人和平安宝宝留在家里啊。
最后决定干脆一家人一起出去吧。一堆女人出去挺吓人的,主要是方少陵怕梁璞照顾不好这么多人,他就带着兵,开着车,带着全家人在岛上四处转一转,看看山水风景。
台湾这时原生风貌较多,多山多水多风景,古镇玲珑,美不胜收。一些新的市镇里只有一两条街的房子是新盖的,欧式、古风掺杂在一起,显得古怪。
方少陵也没闲着,带着母亲妻儿出来游山水风景,每到一处就与当地的豪绅土阀相交。倒是结了不少善缘。
梁璞上辈子没有机会到宝岛一游,只在电视新闻小说中看到关于台湾的风物,她对小吃、水果和一些独特的文化特别感兴趣。方少陵看她买了很多不值钱的东西塞满几个大行李箱。
一天,梁璞没去逛街,外面下头朦胧细雨。方少陵拿着一个紫檀木盒进来,摆在桌上打开,顿时珠光耀眼!
梁璞小惊一下,进方家后她也见识了不少珠宝,虽然现在还是不习惯戴在身上四处走,但也不会看傻眼了。
盒长三尺宽二尺,里面放得满满当当。梁璞小心翼翼的拿起一枚鸽子蛋大小的明珠胸针,可惜道:“怎么放的这么乱?”很多珠宝都不能混放,互相刮伤怎么办?
“那你日后收拾起来就行了。给妈和心怡一份,剩下的都归你。”方少陵拿着雪茄烟玩,好像是自从平安出生后,他就很少在家里吸烟了。
嗯?难道不应该是方心怡和方夫人先挑,挑剩下的才归她吗?照方少陵这么说就完全不是这个味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当然他不会奸她也不会盗她的,但肯定有所求!
梁璞说:“好吧,就先收在我这里。”
方少陵翘着二郎腿晃悠,说:“看看你买的那些东西,都是什么啊?小城出来的就是没什么见识,亏得你还是方家大奶奶!以后想淘好宝贝,我教你个乖,就找有口碑大门脸的当铺,那里的好东西才多呢。你带着兵去,不会有人敢骗你的。”
“多谢大少教我。”梁璞不快,他又过来打击她!每天不贬她几次这人就不痛快。
方少陵道:“又阴阳怪气的!”话音未落站起来走了。
“……毛病!”梁璞觉得他才阴阳怪气呢!
一家人正玩的开心,家里来信了,说方老爷子回来了!
方少陵立刻带着一家人往回赶,方夫人泪如雨下一个劲的催,在车里握着梁璞的手说:“我还以为……”大概是以为方老爷子早就死了。
方心怡也低头拿着手帕哭,就梁璞哭不出来,不得已找来洋葱擦在手帕上,天天拿着上车、下车、吃饭、聊天,一见方夫人和方心怡开始飚泪,她就擦在眼皮下面一点的地方跟着哭。第一次用没经验,直接抹眼睛上了,那天她差点没哭瞎,赶忙跑去水龙头下使劲泼水洗脸,让方少陵撞见还以为她哭得太惨,他居然亲自扶她回屋,还劝她别太伤心。
“我接到信,爸没受伤,一点事都没有。你回头劝劝妈和心怡,让她们别哭了。”方少陵和颜悦色,温言软语的拍着她的肩说。
梁璞正在拼命眨眼跟洋葱的刺激对抗,没顾得上理他。
但过两天她总觉得方少陵的脸色不太好,好像不是特别高兴。难道是因为方老爷子一回来,他在家里就不是一把手了?
梁璞脑补了一堆父子反目的宫廷戏码。
回到家后,车刚一停方夫人就要下车,方心怡和方少陵一左一右的扶着她,梁璞抱着孩子故意落在后面,方少陵的神色始终让她担心,觉得眼前搞不好要出事。
果然一进门,方老爷子坐在厅里,旁边还坐着一个二八年华,烫着卷卷头,戴着金钢石项链,涂着鲜红唇膏的姨太太。
姨太太一见他们进来,立刻站起来迎:“太太回来了,老爷子一直等着呢!”
方夫人不管有多少眼泪,这会儿全吞回去了。方心怡一脸厌恶,正眼都不给她一个。方少陵也当眼前没这么个人,扶着方夫人走到方老爷子跟前,喊:“爸,你回来了。”
梁璞是第一次见方老爷子,居然是一个一点也不显老态的中年男子,穿着丝绸的唐装大褂,衣襟上绣着竹子,显得仙风道骨。他头发黑白杂半,虎目方脸,看着居然比方夫人要显得年轻个五六岁。
他对方少陵点点头,站起来扶着方夫人坐到身边,拉着方心怡坐到另一边。那个姨太太笑眯眯的要坐下,柳妈在她背后轻轻咳了一声就又站起来了。
方少陵从后面把粱璞找出来,“爸,我们给您磕头了。”
下人赶紧送上两个垫子,方少陵和梁璞抱着孩子跪下恭敬的磕了三个头。
“好,好。”方老爷子笑了,招手让梁璞抱着孩子过去,柳妈把孩子接过来,方老爷子抱到怀里颠了颠。“不错!是我方家的种!哈哈哈哈!”
姨太太凑趣的过来笑道:“让我瞧瞧,啊呀!果然跟我们老爷子像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她伸手要掐平安的小脸蛋,柳妈上前一拦没让她得逞。
梁璞的眼睛也瞪大了。方少陵悄悄上前一步把她掩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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