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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120054917588

_5 Yalom(美)
在心理治疗的过程中,病人可能会说出一些他们生活中欺瞒的例子,某些他们或者隐瞒了或者扭曲了关于自己信息的事件。使用对此时此地的敏感性,我发现这种坦白给了我绝佳的机会去询问他们在治疗中告诉我什么谎言。因为羞耻、因为病人希望我以某种特定的方式看待他们,在治疗中他们总会有一些隐瞒。对于这种隐瞒的讨论永远能够引发一次对治疗有益的讨论,通常会回顾治疗关系的历史,并且对治疗关系以及其他在之前的治疗出现的重要主题重新工作和调整。
治疗师的敏感性就是检验治疗中所有的材料,找到此时此地的事件,只要可能,就抓住机会对治疗关系进行检验。
心理咨询师从求助者那里听到谎言,应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几乎所有求助者都会或多或少地以“谎言”(或许这里用“装饰性言语”描述更恰当一些)来报告自己的问题。这里的“说谎”大都与道德无关。他们可能是由于对咨询师缺乏信任,不愿意报告真实情况;可能是由于羞耻或恐惧需要自我防御;也可能是求助者在自我认识上存在盲区;……
咨询师如果想要刻意辨别“谎言”,那是非常辛苦的事情。作者在这里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策略:让求助者自己“招供”。:)
我的策略非常简单,就是把所有的信息都当成是真实的,一直到相互矛盾的信息出现,再进一步向求助者核实、求证,然后做较为深入的讨论。
享受大师的礼物:二十五、“空白屏幕”?忘掉它吧!真实一些!(25.1)
“空白屏幕”(Blank
screen)的概念是关于治疗师与病人之间完美关系的第一个模型(现在已经被废除了)。它要求治疗师保持中介、或多或少地隐匿自己,希望病人可以把重要的移情投射在这个“空白屏幕”上。一旦移情(早期与父母关系在当前的显现)发生在治疗中,就可以用作分析,治疗师就可以更加准确地重构病人的早期生活。如果治疗师把他(她)作为一个独特的个体进行展现,病人的投射会更加困难(当时认为是这样)。
但是忘掉“空白屏幕”这个概念吧!对于有效的治疗来说不管在现在还是以后它都不是一个好模式!使用当前的移情重构过去是一种古老的、已经被抛弃的观点的一部分,过去把治疗师看作考古学家,耐心地刮掉几十年的“尘埃”,试图理解(同时以一种神秘的方式去除)最初的创伤。更好的模式是把对过去的理解看作是为了理解当前的治疗关系。但是所有这些考虑都不足以让我们牺牲在治疗中的真诚的人际互动(human
encoun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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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概念被丢弃,象“空白屏幕”(Blank
screen)这样的概念,在我看来,主要是因为它被过度使用。创造它的人过分看重它的价值,从而使一些更有价值的“工具”——例如咨询关系——受到忽视。
我个人认为,空白屏幕的概念是可以被继承、创新使用的。
至少现在有两种使用方法,都很有效能:
一是朱建军老师创造的“意象对话”治疗技术,他让求助者在轻度催眠状态下,观想前方有一个空白屏幕,并描述他在屏幕上“看到”的情景。——借用这种技术,可以了解求助者较深层意识的投射。
另一种是我自己使用的技术。在咨询遇到阻滞的时候,我会观想一个空白屏幕,然后把我和求助者两个人,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都投射在这个屏幕上,然后思考“看到”的东西。——可能有人会认为,没有屏幕,照样可以对咨访关系进行思考;但我的经验是,有屏幕的思考和没有屏幕的思考,效果是不一样的。
我现在想到,我说的这种屏幕,其实也可以让求助者看,问他看到什么。用这种方法一定也可以获得许多有价值的信息。但我还没有试过。
享受大师的礼物:二十五、“空白屏幕”?忘掉它吧!真实一些!(25.2)
弗洛伊德自己是否就遵从了“空白屏幕”的模式呢?经常地,或者是一般来说他没有遵守。我们阅读他对治疗的叙述(例如在《歇斯底里研究》中对治疗的描述)或者读接受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的人对分析的描述就可以知道了。
想想弗洛伊德在作出了一个特别深刻的解释之后就会给他的病人一个“庆祝的”或者“胜利的”雪茄。想想在有了一个启发性的洞见之后,他会制止病人冲向其他题目,而是让他们慢下来,和他一起欣赏这个洞见的“柔光”。精神病学家罗伊·格林科(Roy
Grinker)曾经向我描述过他接受弗洛伊德分析的时候发生的一件事情。弗洛伊德的狗在治疗的时候总会呆在治疗室里,那天这条狗在治疗中走到门口,于是弗洛伊德站起身来,给狗把门打开。几分钟后,狗又开始挠门,要求再进来,弗洛伊德站了起来,打开了门,然后对罗伊说:“你看到了吧,刚才它不能忍受继续听这些阻抗的垃圾。现在它又回来再给你一次机会了。”
在《歇斯底里研究》的案例史中,弗洛伊德以个人身份直接进入了病人的生活。他会向病人提出有力的建议;为了病人他会干预家庭成员;他尽力参加能够见到病人的社交场合,以便在其他情境下见到病人;他要求一个病人拜访公墓,在一个死去的孩子的墓前沉思。
这一段揭示了弗洛伊德所使用的,与“空白屏幕”完全不同的其他咨询技术:
△在作出了一个特别深刻的解释之后,给他的病人一个“庆祝的”或者“胜利的”雪茄。
——一个有效的“解释”,是咨询师与求助者共同工作的成果。
△在有了一个启发性的洞见之后,他会制止病人冲向其他题目,而是让他们慢下来,和他一起欣赏这个洞见的“柔光”。
——和求助者一起欣赏工作成绩。这对于忽视自我绩效的人,是不是一个很好的示范?
△弗洛伊德的狗在治疗的时候总会呆在治疗室里……。
——利用“道具”。
在《歇斯底里研究》的案例史中,弗洛伊德以个人身份直接进入了病人的生活。
△他会向病人提出有力的建议;
——直接提建议,通常不被提倡。
△为了病人他会干预家庭成员;
——通过干预求助者身边的人,间接影响求助者。
△他尽力参加能够见到病人的社交场合,以便在其他情境下见到病人;
——了解求助者不是只能在咨询室,使得诊断和评估的资料更为充分。
△他要求一个病人拜访公墓,在一个死去的孩子的墓前沉思。
——设置一个活动,借助这个活动获取更多的心理资料。
仔细研究一下这些方法,我们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方法是咨询师一定不能用的。关键在于:
1、它是否指向咨询目标?
2、在收费的咨询中,这样做是否是有效率的?
此外,方法和药物一样,也会有副作用,那么我们还需要回答一个问题:
对某种方法的副作用是否是了解的,或是否是有控制的?
享受大师的礼物:二十五、“空白屏幕”?忘掉它吧!真实一些!(25.3)
早期的“空白屏幕”模式在20世纪50年代受到了一个没有预料到的来源的强化。当时卡尔·罗杰斯的非指导性治疗的模型要求治疗师提供最少的指导,通常把干预限定在对病人的最后一个词进行回应。随着卡尔·罗杰斯作为治疗师变得更加有经验,他很快完全放弃了这种毫无卷入的姿态,而采用了一种更为人本的互动方式。但是,直到他去世,对非指导性取向的各种笑话、模仿和误解一直缠绕着他。
有“空白屏幕”于前,又有“非指导性”原则在后,很难说谁强化了谁。如果没有前面的“空白屏幕”,或许卡尔?罗杰斯无须一生为与此相关的误解所缠绕。
“非指导性”原则,其实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原则,但它和“空白屏幕”一样,被过度强调与使用。在前期谈话,特别是摄入性谈话当中,这个原则可以称得上是“黄金原则”。但当问题变得清晰,眼看求助者只须一个“支点”就可以撬动他的“认知误区”,这时,咨询师仍然拘泥于“非指导性”原则,就显得愚腐和无力。
“非指导性”原则之被过度强调,客观上有些因素使然:
一是,在学校教育当中,教育之一般原则是以“指导性”为主的;
二是,受此影响,在一般人际交往当中,往往存在“过度指导”现象;
三是,又受此影响,许多从事心理咨询的新手,往往过分相信指导的作用与价值。
——受以上因素影响,“非指导原则”做矫枉过正的强调,似乎有其必然性。
享受大师的礼物:二十五、“空白屏幕”?忘掉它吧!真实一些!(25.4)
在小组治疗中,非常明显的是:小组治疗师的任务之一是表现出小组成员以后可以作为模仿对象的行为。在个体治疗中,虽然不那么突出,但也同样如此。心理治疗结果的大量文献支持了这样一个观点:治疗师的坦白会引起病人的坦白。
我一直为治疗师的真诚性而兴奋不已,我尝试以不同的形式进行自我暴露。也许我这种兴趣的根源来自小组治疗的体验。在小组治疗中,尤其要求治疗师要真诚。小组治疗师有着非常复杂的一整套任务,他们必须关注每个小组成员的利益,还需要创造和维持小组这样一个社会系统,所以,他们必须努力建立常规,尤其是像自我暴露这样的常规,因为它对于成功的小组体验是必须的。而对于建立行为常规,没有比以自己为模范更为有效的方法了
在小组治疗当中,咨询师是最重要的榜样;
而在个体咨询当中,咨询师是唯一的榜样。
享受大师的礼物:二十五、“空白屏幕”?忘掉它吧!真实一些!(25.5)
我自己对于治疗师自我暴露的试验起源于我对学生观察治疗小组时获得的反应。心理治疗培训项目很少给予学生机会观察个体心理治疗过程,因为治疗师坚持认为隐私和亲密是个体治疗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但是几乎所有的小组培训项目都提供了小组观察的机会,观察或者通过单向玻璃、或者通过事后回放录像带进行。小组治疗师当然必须获得成员对观察的许可,小组成员通常都会很不情愿地同意被观察。通常,小组成员憎恶观察者,经常报告说感觉自己像是“豚鼠”。他们置疑治疗师首要忠诚于小组成员还是学生,他们对于观察者(和小组领导)在组后讨论中谈到的和他们有关的评论也十分好奇。
为了消除这种小组观察带来的弱点,我请小组成员和学生在每次治疗结束之后换房间,由小组成员观察我和学生一起讨论小组。在下一次的小组会面中,小组成员对于这种观察表现出了强烈的反应,于是我迅速调整了模式,邀请小组成员进入会议室观察讨论,并且可以对学生的观察进行回应。很快,小组成员开始给学生反馈,不仅仅是对学生观察的内容,还会针对学生观察的过程,例如,与治疗小组相比,学生对小组领导过于恭敬、或者过分谨慎、呆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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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理学当中,主流研究偏好采用自然科学范式,希望能够象研究物理学一样“精确地”研究心理学。我对此深感不以为然。从来没有物理学的研究对象会憎恶它的观察者,也没有任何观察者会受到对象情绪的影响。但心理研究的对象却不同,他们讨厌任何没有情感参与的纯粹的观察、审视与研究。而一旦有情感参与,有互动关系,符合自然科学范式的“科学性”就不存在了。
享受大师的礼物:二十五、“空白屏幕”?忘掉它吧!真实一些!(25.6)
在急性住院病人的病房里,我也采用了相同的模式。我把一次小组会面分割成了三个部分:(1)1小时的病人会面;(2)10分钟的被观察时间(小组领导和观察者坐在内圈重新讨论小组过程,小组成员坐在外圈观察);(3)最后10分钟围成大圈,小组成员对观察者的评论进行回应。有研究者对小组成员进行询问,结果发现大多数小组成员都认为最后20分钟是整个会谈收获最大的部分
这个小组活动的模式很值得仿效。任何针对此时引地的观察与讨论,都是小组活动中最激动人心的事情。我感觉后两个部分只用10分钟是不是太少,那要小组成员非常有经验和效率才可以。
享受大师的礼物:二十五、“空白屏幕”?忘掉它吧!真实一些!(25.7)
在个体真诚性的另一种模式中,我通常会写一个对门诊病人小组会面的十分具体的、印象性的总结,并在下一次会面之前把这份总结发给每一位小组成员。这个技术源起于20世纪70年代,当时我领导着由酒精成瘾的病人组成的小组。在那个时候,所有对酒精成瘾病人的动力学小组治疗的名声都很不好。大多数治疗酒精成瘾的咨询者决定最好由匿名嗜酒者互诫协会(AA)来进行酗酒者的小组治疗。我决定再试一次,采用一种强化的、此时此地的模式,并且把重点从酒精成瘾转向引发酗酒冲动的内在人际关系问题(所有的小组成员都被要求参加AA或者其他项目来控制他们的饮酒)。
以此时此地为焦点大大刺激了治疗。会面令人兴奋而且强度很大。但不幸的是,强度太大了!太多的焦虑被唤醒了,而小组成员正像许多酗酒者一样很难以酗酒之外的方式控制和忍受焦虑。很快小组成员在会谈之后就渴望喝酒,并且宣称:“如果我再像刚才那次会谈一样进行一次治疗,我就会在回家的路上跑进一个酒馆里。”
昨天,刚好和一位朋友谈及网络成瘾的治疗。顺便把有关想法写在这里。
任何物质依赖都涉及素质、性格特质、人际关系和环境四个方面因素的相互作用。治疗可以创设一种环境,但成瘾者一旦回到原来的环境,则治疗的成果很难巩固。
可以指望的有较长期成效的方法,我能想到的大致有四种:
1、对于神经系统敏感的人(在人群中约占30—40%),可以使用催眠的方法;
2、通过行为管理逐步建立自我控制的条件反射机制,不断地强化与巩固;
3、通过团体咨询使团体成员发现自己人际关系方面存在的问题,并加以改善;
4、通过以此时此地为焦点的咨询与治疗,支持成瘾者体验自己的情绪(例如焦虑),使心理能量从潜意识当中释放出来。
最好把上述四种方法结合起来,形成一个系统的解决方案,为成瘾者提供3到6个月的中程支持与帮助。治疗的关键是在空间或时间上使成瘾者与原有的环境相对隔离,并保持这种隔离的有效性。
享受大师的礼物:二十五、“空白屏幕”?忘掉它吧!真实一些!(25.9)
“多重治疗”是另一种以自我暴露为基础的教授方式,并且几年来一直被我应用。在“多重治疗”中,两名指导者和五名学生(精神病学实习医生)对一个病人进行了6次访谈。但是重点不仅仅放在病人身上,我们也关注于检验我们自己的小组过程,包括类似于学生提问风格、学生彼此之间的关系以及和小组领导的关系、小组中的竞争性和共情性等问题。很明显,限于当前对于医疗保健的经济限制,多重治疗毫无经济前景。但是,作为一种教学方式,它展现了治疗师自我暴露的多方面影响:对于病人来说这是一个好的模范,鼓励了病人的自我暴露;它加速了治疗进程;因为治疗师愿意个人性地进入治疗,这表现了治疗师对治疗过程的尊重。
回想到我和病人金尼(Ginny)互相交换我们对每次治疗的印象性小结,这种模式对于治疗师的真诚来说也是一种挑战。病人把我如此理想化,把我放置在如此高的位置上,使得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有真诚的会面。因此,在我的小结中,我故意暴露了我的一些非常人性的情绪和体验,例如我的挫败感、我的愤怒、我的失眠、我的空虚感。这个练习是在我职业的早期进行的,它促进了治疗,而且让我在之后的治疗工作中得到了解放。
“多重治疗”就是多个咨询师为一个求助者提供帮助。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团体咨询,该团体有两个相关的主题:一是为求助者提供咨询和帮助;第二是通过对该求助者的帮助,团体中的教师向实习中的咨询师传授咨询的技术与经验。
该模式也可用于咨询师的个人成长,即通过该模式进行督导。
我国的心理咨询师职业资格培训,对于操作层面的练习极为薄弱,这是一个好的值得借鉴的模式,希望培训机构能够广为采纳。
下面是这种模式中值得注意的一些过程:
□学生针对什么提问
□学生提问风格
□学生彼此之间的关系
□学生和小组领导的关系
□小组中的竞争性
□小组中的共情性
对于这些问题的讨论依赖成员的自我暴露。这种自我暴露体现出咨询师对于治疗过程的尊重与信心,将会鼓励求助者自我暴露,从而加速咨询目标的实现。
享受大师的礼物:二十五、“空白屏幕”?忘掉它吧!真实一些!(25.10)
我对一个关于治疗真诚的大胆试验一直有很浓厚的兴趣,这个试验由费伦克兹(Ferenczi)(1873—1933)进行,他是一位匈牙利的精神分析师,是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小圈子的一员,并且可能是弗洛伊德在专业上和私人关系上最为亲密的知己。弗洛伊德更受类似于应用精神分析理解文化这样的问题的吸引,他从根本上说对于治疗持悲观的态度,并且很少发展方法来改进治疗技术。在小圈里的所有精神分析师中,费伦克兹是最为不懈努力寻找治疗创新的分析师。
他的所有创新之中最为大胆的一个试验可能就是在《临床日记》中描述的一个1932年进行的激进试验。他把治疗师的自我暴露的边界推进到了进行“相互分析”的地步,其形式是他和他的一位病人(一位女性心理治疗师,已经接受了一阵子他的精神分析)轮流分析对方。
最后费伦克兹逐渐气馁并且放弃了试验,主要是因为:(1)保密性,因为自由联想要求他报告所有流动的、可能和其他病人相关的思想;(2)费用,费伦克兹为了费用很是头痛,到底谁该付给谁费用?
他的病人倒不觉得气馁,她觉得这种设置促进了治疗,费伦克兹之所以不愿意继续进行是他担心自己不得不承认他爱上了她。费伦克兹的观点恰恰相反。他说:“不是这样的”,他的真实原因是他不愿意说出他恨她这个事实。
费伦克兹对于自己试图进行自我暴露的消极反应看起来十分武断和过时。在我的小说《躺在长椅上》中,我试图在当代治疗中重新进行费伦克兹的试验。书中的主角,一个精神病学家,决定对病人完全真诚,而病人在治疗中口是心非。我的重要意图之一是想要肯定治疗师的真诚最终是救赎性的,即使在最坏的情况下(病人是一个诡计多端的伪病人)也是如此。
作者看起来非常迷信“自我暴露”的效能。
我对任何技术的过度使用都有戒心。对“空白屏幕”是这样,对“非指导原则”是这样,对“自我暴露”也是这样。
对于自我暴露,我认为有三点原则是应当遵从的:
第一,要以求助者需要为前提;
第二,要有利于咨询目标的达成;
第三,要有限度,循序渐进,并且相互促进。
享受大师的礼物:二十六、治疗师的三种自我暴露(26)
如果治疗师对病人保持神秘、掩藏自己,这对治疗会有反作用。所有的理由都支持向病人暴露自己,没有一个理由支持隐瞒。但是每当我对治疗师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都会观察到相当程度的不安,部分来自于自我暴露这个词的不准确性。治疗师的自我暴露并不是一个单独的实体,而是一组行为,其中有些毫无疑问会促进治疗,有些则是有问题的、可能起反作用的。需要澄清治疗师自我暴露的三个领域:(1)治疗的机制;(2)此时此地的感受;(3)治疗师的私人生活。让我们逐个检查这三个领域。
对自我暴露的分类讨论,无疑可以使我们更好地理解和使用这种技术。
但作者对咨询师“保持神秘”持完全否定的态度,我对此不能苟同。
很多实验支持“保持神秘”具有疗效这样的结论,安慰剂的效果即是一例。
再举一个例子,在电话咨询中,一个20几岁的咨询人员,他不报告年龄,相对于报告年龄,咨询效果肯定前者更好。
享受大师的礼物:二十七、治疗的机制——对病人要真诚(27.1)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中,宗教大法官声称人总是希望“魔力、神秘和权威”。从历史上看,治疗师也知道这—点,并且把他们治疗的方式包裹在神秘之中。治疗培训和实践某种方面类似于萨满教,经常在神秘的面纱后进行,而西方的医生几个世纪以来使用了各种促进敬畏感和最大化安慰剂效应的设备:白大褂、装点了各种权威证书的墙面、用拉丁文写的处方。
在这本书里我提出了一个完全相反的对治疗过程的看法。与病人建立真诚的关系本身就要求我们放弃行使魔力、神秘和权威的权力。心理治疗本身就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完全公开过程和治疗理念就能够得到很多东西。一系列有说服力的心理治疗研究表明治疗师应该小心地让新病人准备好进行治疗,告诉他们治疗的基本假设、理念、以及每个病人如何做能够最大化他们的进步。
病人在进入治疗的时候已经带有基本的焦虑,直接把他们推入一个可能产生二级焦虑(指的是除了原有的焦虑之外,还要处理面对心理治疗这样一个不确定的社会情境、没有对于合适行为的指导原则的时候产生的焦虑)的过程中是毫无意义的。所以最为明智的是系统地让病人准备好进入治疗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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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把所使用的方法,和某种终极价值分开来讨论。
在终极的意义上,我同意人不需要“魔力、神秘和权威”。
但作为一个过程或一种方法,我认为使用“魔力、神秘和权威”,可以作为一种治疗与咨询的技术。
希望“魔力、神秘和权威”,是人性的一部分。
如果一部分求助者在人性的这一部分上表现得比较突出,那么,相应的技术对于他应当能取得更好的咨询效能。
下面是我做过的一个案例:
一位从国外回来的小伙子,他有一些特殊的恐怖倾向。比如他来的时候口袋里装着一双手套,他说他不敢碰这手套,因为他曾经戴着它拿过从国外寄回来的包裹。而他认为从那个国家寄给他的任何东西,只要他接触了,都会于他有害。他把手套放到口袋里之后,已经洗了很长时间手。
我利用他自己的思维逻辑:“一种加害你的信息如果可以通过某种方式附到你的手套上,那么也一定有某种方式可以把它移开。是不是这样?”
他说:“是。”
“你认为我可以把这种信息清除掉吗?”
“我想你可以。”
“你确信我可以吗?”
“我确信。”
“那你把手套拿给我。”
“我不敢。”他把身体侧过来,“你直接拿好吗?我不想再洗那么长时间手了,我好不容易把手洗干净的。”
我从他的口袋里取出手套,两只手套是合着的,我把它们扣在两手中间。当我把手套递给他,他要求我把两只手套翻过来再捂一会儿。我按他的要求做了。最后,他接过手套,并且戴到了自己手上。
这当然没有解决他的根本问题,但这样一个过程,对于促进咨询关系,显然有重要作用。
适当地运用“魔力、神秘和权威”,并不必然地带来“二级焦虑”。
享受大师的礼物:二十七、治疗的机制——对病人要真诚(27.2)
让新病人做好准备在小组治疗中尤其有效,因为交互式的小组情境本身对病人来说是陌生的和让人恐惧的。新的小组成员,尤其是从前没有小组经验的成员,经常会被小组的力量(例如小组压力、亲密程度、整体的强度)搞得十分焦虑。提供一种减轻压力的架构、澄清治疗程序对于小组治疗来说具有绝对的重要性。
为个体治疗作准备同样必不可少。虽然病人在治疗之前可能有过紧密的关系,但很可能他们没有经历过一种要求完全信任、完全暴露、没有任何隐瞒、检查自己对于另一个人的情绪的所有细微之处、以及无评判性接受的关系。在最初的几次面谈中,我会谈到重要的基本规则,包括保密、完全自我暴露的必要性、梦的重要性以及对耐心的需要。因为以此时此地为焦点对于病人来说可能不同寻常,所以我会给出它的理念。如果一个新病人向我描述了关系上的困难(几乎所有的病人都如此),我可能会说:
“很清楚我们需要谈到的一个领域是你和其他人的关系。对我来说很难了解到你在关系中的困难的具体性质。因为我只能通过你的视角来了解你生活中的其他人。有些时候你的描述可能无意中会有所偏颇。而我发现如果我们关注于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对这个关系我有最准确的信息——那么我就可以更好地帮助你。因此我会经常请你来检查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总而言之,我建议对于治疗的机制可以完全向病人坦白。
心理咨询的求助者也象医院的病人一样,有“急性的”,也有“慢性的”。
急性的求助者由于对于自身问题的关注具有很高的强度,他们不容易对咨询情境作出反应,也不会因此感到焦虑。这样的求助者一进入咨询过程,往往直奔咨询主题。
慢性的求助者在开始阶段,对咨询过程的关注,往往超出对自身问题的关注。这时利用“此时此地”的技术,对他因咨询情境引起的反应进行工作,就需要用到作者在这里谈到的方法。——我个人的经验告诉我,针对“此时此地”讨论的许多内容,常常投射出求助者真正的问题。
享受大师的礼物:二十八、表达此时此刻的感受——斟酌判断(28.1)
为了和病人建立真诚的关系,表达此时此刻对于病人的感受是必不可少的。但是这种此时此刻的暴露不能是毫无判断的,我们并不是为了真诚而真诚的。治疗师的所有话都需要经受一个标准的检验:这种暴露是否能够促进病人的利益?在本书里我一次又一次地强调:治疗师最宝贵的资源就是他(她)自己。如果在一个小时里,你觉得病人很远、很害羞、有挑逗性、讽刺的、害怕的、挑战性的、幼稚的等等,这些都是有价值的信息,你必须找到把这些信息转化成为治疗力量的方法,就像我在之前的例子里谈到过的,我告诉病人:我觉得被“拒之门外”、或者更接近了、或者因为病人为了挪动了纸巾盒而不停地道歉我感到非常愤怒。
“治疗师的所有话都需要经受一个标准的检验:这种暴露是否能够促进病人的利益?”
“治疗师最宝贵的资源就是他(她)自己。”
这两句话非常经典。
咨询师须牢记这两个要点,在咨询过程中,片刻都不应忘记。
咨询心理学所有的理论和方法,都以此为出发点,也以此为归宿。
我们可以从求助者那里得到信息,也可以从自己这里得到信息,所谓咨询的技术,就是“把这些信息转化成为治疗力量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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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大师的礼物:二十八、表达此时此刻的感受——斟酌判断(28.2)
临床实例1:一个病人总是向我描述生活中出现的问题,但很少对于问题的发展作出描述。我经常觉得被排除在外,并且感到十分好奇。我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例如,什么时候他为了升职的问题直接对抗他的上司,当他拒绝给他的朋友要求的贷款时,他的朋友有什么反应?他曾计划找他前女友的室友约会,这个计划有没有实施?也许我的一些好奇心是窥探性的,来自于我想要知道故事结尾的欲望。但是我也觉得我的反应里面包含着重要的信息。他曾经设想过如果他是我会怎么样吗?他难道没有想过我对他的生活有任何好奇心?也许他觉得对我来说他并不重要,也许他觉得我就像一台没有情感和好奇心的机器。
最后我和他讨论了所有的这些感受(和猜想),我的坦白使他说出了他的想法,他觉得除非他发现我的缺点,然后对我失去信心,否则我就不是一个真实的人。
遇到类似问题时,在关于咨询技术的培训当中,老师会教我们使用“具体化技术”。
但作者通过这个案例告诉我们的是,这些问题反映的是“咨询关系”的问题,具体说,是求助者对于咨询师的认识问题。
有一个问题无论如何强调,我都是不厌其烦的,这个问题就是:
很多咨询师习惯于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到“求助者问题”上,但比这更重要的是咨询师和求助者的关系!
在解决这一问题的过程中,最重要、最有力的工具,始终是,咨询师当下的感受。
因此,学习准确地表达自己当下的感受,是咨询师的一项基本功。
享受大师的礼物:二十八、表达此时此刻的感受——斟酌判断(28.3)
临床实例2:一个病人在所有的私人和商务活动中感到一种弥散的违法感和羞耻感。在我们的治疗此时此刻中,他的自由漂浮的负罪感经常出现,表现在他谴责自己在我们的关系中的不真诚行为。他讨厌他试图让我感到他的聪明和高智商的行事方式。例如,他喜欢语言,虽然英语是他的第二外语,他仍然极好地掌握了这门语言的细微之处。在治疗之前,他经常会去查字典,找到一些深奥的词用在我们的讨论中。对于他的自我谴责我感到非常沮丧。有那么一刻我能够体验到他的负罪感和自我批判的力量,因为在这一点上我完完全全是一个同谋:从他的文字游戏中,我总是获得了很多乐趣,从而鼓励了这种行为。我告诉了他这一点,然后同时对我们俩进行治疗:“但是我并不是为了收买你才表现得很高兴。毕竟,谁也没有犯罪。我们工作得很好,我们喜欢这种智力游戏又有什么伤害呢?”
一种独特的共情:
咨询师与求助者共同成为求助者“超我”的审判对象,于是咨询师与求助者结成“联盟”,为一个“共同的自我”辩护。
这一共情过程的本质是:
咨询师的自我接受,引导了求助者的自我接受。
享受大师的礼物:二十八、表达此时此刻的感受——斟酌判断(2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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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有天分的治疗师彼得·洛马斯(Peter
Lomas)描述了下面一段和病人的对话。这个病人开始治疗的时候使用了他的惯用方式:以一种退缩的、绝望的方式谈起他的孤独感。
治疗师:“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感到孤独?我和你一起坐在这间屋子里,你远离了我。你没有意识到我并不希望这样,我想要更好地了解你吗?”
病人:“没有,你怎么会呢?我不相信。你完全可以依靠自己,你并不需要我。”
治疗师:“什么让你觉得我可以完全依靠自己?为什么我会和你有差异?我像你一样需要其他人。我想要你不要再远离我。”
病人:“我能给你些什么呢?我不能想像。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我的一生一事无成。”
治疗师:“但是无论怎么说人们喜欢一个人并不是因为他的成就而是因为他这个人,你觉得呢?”
病人:“是啊,我是这么认为的。”
治疗师:“那么你为什么不相信别人会因为你这个人而喜欢你呢?”
治疗师报告说这次交流戏剧性地缩短了他和病人之间的鸿沟。在治疗结束的时候,病人说:“这是个艰难的世界。”不过他说这话的意思并不是“我是可怜的、不开心”,而是“这对你我来说都是一个艰难的世界,是吗?对你、对我、对在这世界上生活的所有人来说都是如此”。
引用:
嘉麒 于 2005-1-12 02:22 PM 写道:
“这对你我来说都是一个艰难的世界,是吗?对你、对我、对在这世界上生活的所有人来说都是如此”。
很多求助者产生问题的一个很重要原因,是过分地“以自我为中心”,他们把自己的消极感受当成是“只有他会有,别人不会有”,于是感到世界对他不公,自怜自艾。
这时,如果咨询师能与他分享自己的消极感受(例如孤独),求助者就会得到支持。——不过,求助者通常会对咨询师理想化,让他相信咨询师跟他一样是一个普通的人,具有人性所具有的一切弱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是啊,这是个艰难的世界。
在任何一种人际关系当中,如果我们能够对彼此在一起,对互相所给予的支持心怀感恩,人生就会变得容易一些。
咨询师们应当珍惜自己所具有的助人能力,并因此善用这些能力。按佛家的说法,这是一种莫大的福报。
享受大师的礼物:二十九、暴露治疗师的私人生活—要谨慎(29.1)
对于治疗机制的暴露和此时此地的暴露(措辞要合适)都看起来直截了当和容易理解,没什么问题。但是对于第三种类型的暴露,也就是治疗师私人生活的暴露,就掀起了不小的争论。
如果把治疗师的暴露在连续的分数上评分,我肯定我的分数会比较高。但是我从来没有暴露得太多了的感觉。相反,当我分享了我自己的一些方面之后,总是会促进治疗。
咨询师私人生活的暴露,其最大的价值在于:这种暴露能够体现咨询师的人性,把咨询师还原为一个普通的人,这对促进咨询关系有很大的助益。因为求助者大都会有意无意地神化咨询师。无可否认,在咨询师的头上有一层“职业的晕轮”。
我赞成咨询师适度地暴露自己的私人生活,但他的暴露应当在做出了如下的考虑之后:
○这种暴露对于咨询目标的实现是否必要?
○这种暴露对于咨询关系是否有促进?
○这种暴露占用了多少时间资源?同样的时间,不用于自我暴露,咨询效能是否更好?
○求助者对咨询师的暴露不须承担保密义务,因此对于涉及隐私的自我暴露,应当慎之又慎。
享受大师的礼物:二十九、暴露治疗师的私人生活—要谨慎(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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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前我的母亲去世了。我飞到华盛顿参加她的丧礼,并且花一段时间和我妹妹在一起。那时我正在领导一个门诊病人的小组。我的合作治疗师是一个年轻的精神科住院医生,他不大确定该怎么做,只是简单地告诉小组说因为我的一个家人去世了,我会有一段时间不在。为了研究和教学需要,小组会面都进行了录像。我回来之后(1周的时间)看了那次小组的录像,感觉是一次富有成效的、被激发出很大能量的会谈。
在下次会谈中该怎么做呢?因为我十分确信隐瞒我母亲的去世会对小组过程造成伤害,所以我决定完全坦诚,并且回答小组的所有的问题。不言自明的是:如果一个小组积极地回避某个重要问题,那么没有任何一个问题能够被有效地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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