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心迟》作者:朱轻

_3 朱轻(当代)
「怎麽没有?」叶心栩上前几步踮起脚尖,手臂揽住他的脖子,右手在他的眼皮上轻轻抚过,「小时候每次我惹你生气,你的眼睛都是这个样子的。」而他会生气,都是因为她太粗心弄伤了自己;这双眼睛,一直都在她的记忆深处里,怎麽都忘不掉。
「啵」一声,一支橙色的棒棒糖从他们的身边掉落下来;叶心栩抬头,看见那个整个身子都趴在窗台上,只差没有直接掉了来的官谨行,他大张的嘴,很明显,那支棒棒糖是从他的嘴里掉出来的。
是怎样?当她在演戏给他欣赏吗?叶心栩狠狠地瞪他,官谨行皮皮地回她一笑,刚刚他真的是太吃惊了,所以嘴里的棒棒糖没有含住,打断了好戏。
他们互瞪,某人一点都没有尊重他人隐私的自觉。
沈尉迟很慢、很慢地微微抬了下头,官谨行脸色倏地变了,再度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在窗台。
解决了一个,还有一个。
「叶心栩……」
「心心!」她打断他,「你都叫我心心的。」也只有他才可以叫,除他之外,谁叫打谁!
沈尉迟清俊的容颜似乎透出淡淡的无奈,她的固执与坚持,就算隔了十几年,他还是再了解不过,那乾脆就不称呼,「我还有事情待处理。」
所以,她可以放手了。
「我不要。」她赖在他的怀里,像小时候一样,「你上次也是这样说,可是到後来你都没有联络我。」对他,她从来都是相信的,说什麽都相信,她可以无条件地信任他,但她还是怕,自己会再也找不到他。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曾经的失去,而是失而复得之後的再度失去,那种滋味,她很害怕;说不清楚为什麽,她对他就是有种莫名的认定;谁也没有想到,当年即使她才五岁,可是就那般执意只要他、只认他。
再多说也完全没有用,而且,他现在并没有心情应付她,沈尉迟直接伸手拉开叶心栩,温和但是坚决。
她被拉开了,离开他的怀抱!明明他并没有用力,可是为什麽就是可以轻松地推开她?
跟随他身边多年,韩子诺很清楚他的需要,上前打开停在一旁的车子,沈尉迟没有看她一眼,上车。
「尉迟哥哥……」她傻了、愣了,从未想过,他可以这样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她,仿佛她於他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他哄着、宠着、疼着的叶心栩。
引擎的咆哮声让叶心栩猛地醒过来,她不能让他就这样走掉,她动作迅速地跨上脚踏车,朝那开走的车子追过去。
韩子诺看着後面追上来的脚踏车,脚放在油门上很想用力地踩下去,可是……想到那个女孩抱着沈尉迟的样子,再想到他当时的表情还有动作……
煞车慢慢地、轻轻地踩,那辆可以在百公里加速仅需三点二秒的超级跑车,此时此刻却以一种非常委屈的龟速住马路上行驶,委屈到就连脚踏车都追了上来。
「呯呯呯」叶心栩踩着脚踏车,右手握着车头,左手在跑车的车窗上用力地拍,「尉迟哥哥,尉迟哥哥!」
韩於诺没有开窗,也没有加速,他只是静静地开车,以均速前进;而沈尉迟好像没有听到车外的动静,眼眸盯着打开的笔电,沉默。
叶心栩的倔脾气被彻底地激了上来,他们不理她,可以,她就这样耗上了;踩着脚踏车靠近那辆银色的跑车,一下、一下重重地拍打车窗、叫他开窗。
这真是像足了偶像剧里面的经典镜头,只是角色互换,不是深情的男主在疯狂追赶开走的公车,而是这个固执的傻女孩一定要见到自己等了十四年的那个人。
「子诺。」沈尉迟点开手下刚刚发送过来的加密邮件,最近一批军火器械讯息让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如果你不会开车,我可以换别人来。」
等了半天,等的就是这句话,韩子诺漆黑的眼眸闪过亮光,松开煞车,猛地一脚踩下油门,终於,顶级跑车发挥了自己最佳的优势,快意地冲了出去。
突然加速离开的车子,差点让叶心栩从脚踏车上摔下来,还好她运动神经超发达,很快稳住身子。该庆幸那辆车子加速时她刚好抬起手掌,还是该大声骂沈尉迟心硬如铁,就真的这样甩下她走了?
如果换了别的女孩,在这般明示、暗示、冷示下早就宣告认输,乖乖地回到自己的世界里,与那个男人再无交集;可是,她们不是叶心栩。
她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认输过,沈尉迟的行为,更加激起来她的倔强脾气。
气呼呼地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拨号,「官谨行,立刻告诉我,那个男人到底住在哪里!」
「你管我为什麽称呼变了!」
「进不进得去是我的事情,你只要告诉我就好。」
「还是,你想要让我去找你,我们好好『聊聊』才肯说,嗯?」一手慢慢地握起拳,「啪啪」作响的骨头声,非常明白地告诉某人,她打算怎样聊。
果然,效果很明显,电话那头,终於说出她要的消息;叶心栩满意地唇角轻扬,嗯,有点远,不过没关系!
「官谨行,你现在立刻过来拿我的脚踏车,记得帮我保管好,如果有一点损坏……」刻意拉长的语调,「你知道会怎样了,嗯?」 这世上到哪里去找那麽好的事情,免费看戏还不收门票的?对那种唯恐天下下乱的人,真的不必太客气,哪怕他是学校的校董也一样!
叶心栩坐在扫得乾乾净净的路基上,双手托腮,大大的眼睛有着几分不甘愿地瞪了瞪远处那扇古朴而稳重的大门。
两边都是高高的青灰色围墙,将深深的庭院绕在里面,除了伸出墙外的浓浓绿枝,什麽都看不到。这种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住宅,尉迟哥哥真的住在这里面?她记得沈叔叔他们家好像不是特别有钱呀,怎麽离开十四年後就变成富豪?
不过,想东想西不是叶心栩会做的事情,既然官谨行说是这里,那肯定就没错啦!她搭计程车一路上来,这半山上除了这座像古宅的房子,也没有别的建筑物,而且,她对过门牌号,就是这里,没有错。
有钱人果然就是有钱人,保全措施做得真是太好了!她不过是在大门边晃了一圈,就有人出来非常有礼貌地请她离开。
「小姐,这里是私人产业,请不要逗留。」
「我找人。」
「这里也没有你要找的人,请离开。」
「你都没有问我,怎麽知道没有。」这人冷冰冰的,跟尉迟哥哥身边那个人好像!「我来找沈尉迟,你不要告诉我没有这个人喔!」
那人面色沉了沉,「请你离开!」
「我就是不走!」气死她了,怎麽这样。
「这里是私人产业,你无权逗留。」
「……」对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她无法反驳。
「请离开。」
「我要等人,我不走。」
「小姐还是自己走比较好,免得动手难看。」
她脸着脸,隔着一道道的铜雕花,她看得出来,对方气势内敛,身手应该不差;打的话,她才不会输,但……这里真的是私人产业,人家请她离开也是有理有据的,如果她要跟人家打架,那就是无理取闹;再加上,这里是沈尉迟的家,她也不好在他家门口跟别人发生冲突而开扁?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转了转,「哼,小气巴啦。」她嘀咕着往路边走,大约两百公尺就是路口,索性往路基一坐,她就在这里等,总不至於整条马路都是他们的私人产业吧;如果他敢到这里来赶人,就别隆怪她不客气!
不过,对方再也没有搭理她,所以她现在就坐在这里……等人。
叶心栩知道沈尉迟还没有回来,因为她已经打电话跟官谨行确认过了,所以她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守在他的家门口,等他回家;她就不相信,他可以连家都不回。
傍晚时分,夕阳正好,归巢的鸟儿成群地在空中飞过,纷纷落在高大的树木上,在枝头跳跃着、鸣唱着,亲昵地相互梳理羽毛,好不欢乐。
灿烂的晚霞将笔直的大路涂上了鲜艳的颜色,乾净的路面、美丽的山峦,这种半山腰的豪宅,果然景色分外恰人;叶心栩伸了伸腿,眼眸一直盯着路的那头,期盼着下一秒,那辆银色的车子会出现在她的视野里面。
如果被认识她的人知道,她因为一个幼年时期认识的大哥哥而这样傻傻等待,可能都会大吃一惊;其实她自己也有点惊奇,她对沈尉迟竟有这样的耐性与毅力,他其实是一个只陪伴了她五年岁月的邻家哥哥罢了,而且还是人生中最稚嫩、最没有回忆价值的五年;许多人长大後,对於五岁前的记忆基本上是一片空白。
嗯……其实她也差不多啦!记忆里除了他,其他都已经忘得七七八八。
但为什麽就是会记得他呢?难道是因为当年的他,消失得太快、太彻底,没有丝毫的预兆,那种突然失去的恐怖感,让她记得太深刻?还记得那天,原本像往常一样,她乖乖地坐在幼稚园的门口,等来接她的尉迟哥哥,可是一直等到天黑,等来的却是下班的妈妈。
她在幼稚园门口怎麽都不肯跟妈妈回家,担心尉迟哥哥来的时候会找不到她;可是,又怎麽会想到,从那天开始,她再也没有见到尉迟哥哥了呢?明明早上还帮她紮发辫、喂她喝牛奶,牵着她的手,送她上学的尉迟哥哥,就那样再也见不到了。
她每天守在他的家门口,幼稚园也不要去,就专门等他回来;爸爸、妈妈只要抱开她,她就会大哭,是那种伤心到极点的狂哭,哭得连气都喘不过来,结果父母吓到妥协了,随便她爱守多久就守多久;可是一个月、两个月.他却怎麽都没有回来。
不知道一个五岁的娃儿犯倔起来到底有多厉害,她也记不清楚自己到底等了多少天,但後来她总算明白,就算再伤心、再哭泣、再耍赖,都不会听到那温柔的声音、不会有暖暖的手来替她擦眼泪,她的尉迟哥哥再出不会回来了。
那张当年无心拍下来的照片,就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纪念,是她最、最宝贝的东西,哪怕搬过几次家,都一直跟在她的身边。
妈妈每次都感叹,明明是个粗线条的丫头,怎麽会对沈尉迟会这般执着?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许真的匪夷所思吧?谁能想到,一个那麽小的孩子,会这样深刻地记住了一个人。
所以十四年後的重逢,她才会这样坚定地缠着他。
真好,原来还是有机会再见到尉迟哥哥的!叶心栩的嘴唇向上弯,笑意浓浓,记忆自动删掉之前被他气得要命的那段.只余满心的喜悦。
暮色越来越深,路灯也随之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照得路面一片闪晃晃;肚子好饿喔!抚着胃,叶心栩依旧坐在那里,夜色深浓,只有她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路边,几个小时过去,别说车子,连过路的阿猫、阿狗都没有一只,她喃喃地低语:「真是奇怪咧,这里怎麽会这麽冷清?还好我胆子大,要换了别的女生可能吓都吓死了。」
要知道这种杳无人烟的地方,坏人最爱光顾。
她完全忘了吴佳凡曾经深深地感叹:「叶心栩要是碰上坏人,啧啧,真是,好可怜的坏人啊!倒了八辈子的楣,做坏事遇到的不是员警,而是叶心栩!」
可想而知。
不过现在叶心栩可没有心思想这些,她在庆幸还好老爸、老妈都很开明,只要她不惹事,随便她在外面晃到几点回家都不会管;不然放学这麽久还不回家,早就被电话轰回去了。
抬手看了看手表,八点四十五分。已经这麽晚了,难怪她觉得肚子这麽饿。
尉迟哥哥怎麽还不回来?官谨行那家伙,不会趁机报复她的吧?应该是不会,他没有理由骗她,如果他不想说,直接不讲就好了?说这种马上被揭穿的谎,可不像那个狡猾的家伙会做的事情。
远处传来的车声,打断了叶心栩的思绪,她惊喜地抬头,看见远方的那个弯道处有灯光闪烁;她瞪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弯道,不用十秒钟,那辆她期盼已久的车子终於打着方向灯出现在她眼前。
适应暗淡光芒的眼睛突然被车灯闪得剌目,她下意识地伸手在眼前,站起来,朝那辆车子跑过去。
韩子诺远远看到她的时候,冰冷的眼眸里,闪过一道复杂的光,他下意识地望了望自己的主子;沈尉迟从来都是平静如水,看不出喜怒,他静静地望着那个堵在路口、兴奋地朝他们挥手的女孩,不言不语。
没有主子的指示,韩子诺拿不准是直接开车撞过去,还是停下来,不过,不用他左右为难了,叶心栩直接帮他作了决定;她朝车子直奔过来,那种义无反顾的气势,摆明了除非他们辗过她,否则别想过去。
韩於诺的脚下意识地重重踩下煞车,名贵的跑车在叶心栩的身前堪堪停下,差了不到一个巴掌的距离。
沈尉迟淡淡地扫过自己手下那握方向盘握得发白的手指,轻轻抬手按下车窗。
她悄悄地抚了抚胃部,「尉迟哥哥。」依旧是热络而愉快的声音,有些微的沙哑;她的身上,带着一点点的露气,就算白天气温不低,但时序秋季,夜晚偏凉,尤其是在山上,她坐到这个时间,染上湿意并不奇怪。
「很晚了,你回去吧。」眼眸在她手掌刚刚停留的地方顿了一下,抬起眼直视她;他没有问她为什麽会在这里,只是淡淡地提醒。
那一刹那,不知道为什麽,叶心栩觉得自己的胃,痛得快要忍受不了!用力地趴在降下的车窗上,倔强地开口,带着点撒娇的刁蛮:「我不要!」
她觉得好委屈,眼睛有点酸;好奇怪,自从他走了之後,她就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越越坚强、越来越爽朗,可是为什麽现在在他面前,那种小女儿的情绪会再度光临?她居然还一点都不觉得陌生别扭,似乎很笃定……
沈尉迟的目光闪了闪,沉默下来。
「尉迟哥哥,我肚子好饿,你陪我去吃东西,好不好?」她伸手过去,扯扯他的衣袖,眼睛水灵灵,带着几分倔意、几分楚楚可怜。
车内的空气,那一瞬间似乎停滞下来。
驾驶座上的人仿佛死了一般,一直沉默,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没有丝毫的动静;事实上,叶心栩的眼里此时也只看得到沈尉迟一人,旁边坐着谁,与她无关。
「回去吧。」沈尉迟的声音依旧很轻,他的脾气好像很好,从来都没有听他提高声音说过话。
「你不答应,我不走。」她赌气般地说道。
沈尉迟眼里闪过一抹锐光,眸色深沉,「随你便。」伸手,拉她的手臂。
这次叶心栩有准备,死活扣住他的手掌,不让他再轻易地推开她,「我真的不会走,你再拉我,我就……」停顿了一下,「就一直等在这里,然後哭给你看,我真的会哭喔!」
事实上,十四年来,她第一次感觉鼻子那种酸酸的滋味,她相信,如果他这次毫不留情地推开她,可能她真的会丢脸地大哭起来也难说;碰到沈尉迟,她总是变得不像自己。
她不知道时至今日,这招对他而言还有没有效果,当年的他,哪怕再刁蛮的要求,只要她一哭,他都会心软地依她;可是现在,他好像改变了,她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对她心软、还会不会心疼她。
他们双目对视,她的倔强与坚持,他的冷静与温和。
默然对视,望着那圆圆的眼睛泛起浅浅的红,他的指间,力道顿失;沉默了足足一分钟,他终於开口:「下车!」明明没有提高语调,相反口气柔和温润,但是莫名地让人心都寒起来。
韩子诺动作迅速地按开车门,下车,微微弯身向他行了个礼,就朝大宅走去。
很快,寂静的道路,熄火的车子,除了虫鸣,这里沉默一片;一阵秋风吹过,卷得路面的树叶哗哗直响。
真好,他们终於只有两个人了。
她眼睛里面的微红终於褪下去了,张得大大地望着他,认真且仔细;她的眼睛长得极好,灵动而有生气,黑白分明,黑眸的部份又黑、又圆、又大,如果紧紧地盯着人看的时候,那种专注可以让人的心都乱了。
「叶心栩,不要再来招惹我,知道吗?」他总算开口,以一种平和而冰凉的语气。
她朝他灿然一笑,「除非那天你没有让我见到你。」再重新见到你,不去招惹,怎麽可能?
「招惹我的代价,你付不起。」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楚无比。
「你又不是我,怎麽知道我付不起?」她皮皮地笑,带着几分耍赖与无辜。
「总有一天,你会後悔的。」
「那就等那天来了再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她叶心栩乐天知命,从来不去担心未发生的事情;何况,她绝对不相信自己会後悔,他是她的尉迟哥哥呢,就算中间隔了那麽多的时光,可是有的东西从来都未曾改变过。
他不语,沉沉地望着她,眼眸深邃。
「哎唷,到底要不要带我去吃东西啦,我真的快要饿扁了。」她皱着眉头,手掌用力地抚按胃部,其实,也没有那麽痛啦,只是在他面前,她良好的忍受力好像突然降低为负值。
明明没有叹息,但她却好像隐隐听到无奈的叹气。
「放开。」
咦?他真的还要赶她走?不……会吧?
「你不放手,我怎麽下车?」
喔,原来是要换到驾驶座,也就是说,他终於答应她了?好耶!叶心栩连忙撒开手,看着缓慢往上升起的车门,脸上的笑容不受控制地越来越灿烂、越来越耀眼。
他还没有坐到驾驶座旁,那个心急的小女生早就自动自发地跃进车里,乖乖在座位上坐好,而且旧日习惯不改地拍着驾驶座,「快快快,尉迟哥哥,坐这里、坐这里;我带你去吃超级好吃的东西,保证你吃到会说赞!」
叹息声,好像更大了。
小姐,你搞错了吧?饿的耶个人,是你耶!
【第五章】
如果叶心栩以为那天晚上沈尉迟肯妥协、陪她去吃东西,代表着她的大胜利,那麽她就太天真了。幸好,她没有那麽傻。
他对她依旧温和而有礼,太有礼了,所以她知道,他的心还没有接受她;不过没有关系,她不介意,谁让她的尉迟哥哥就是很害羞,不可能分隔十几年後,一朝一夕就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所以她不介意相处的时间再多一点,慢慢找回熟悉的感觉,不过也不能说那天就一点收获都没有就是了,至少,她拿到了尉迟哥哥的手机号码了!
光想她就觉得好开心!幸好那天他的手机落在座位上,被她发现了,趁他下车时,她赶紧抓过来偷偷拨号,就这样顺利地拿到尉迟哥哥的号码,真是……太幸运了!看,连老天都在帮她。
有了号码,联络起来当然就方便多了,即使尉迟哥哥很忙,未必可以天天眼她见面,但她可以打电话、传简讯给他;哪怕他从来都不会回传简讯,不过没有关系,她开心就好!
叶心栩从来都没有细想过,自己为什麽会对一个童年的邻家哥哥这麽执着,也没有想过自己这样天天都想见到他、想听到他的声音,是一种什麽样的心情:管它是什麽,反正她只知道,她想要尉迟哥哥在她的身边,再也不离开!
标准的叶心栩式思维。
今天沈尉迟依旧很忙,叶心栩熬完下午那冗长的英国文学课,开学没多久,不必在图书馆装认真,逛街什麽的又实在兴趣缺缺,於足她决定乾脆就直接回家好了!
叶家住的社区比较大,生活设施都很完善,生活便利,社区里面树木葱绿、花团锦簇,脚踏车一路踩进来,心情想不好都难。
沿路跟人打着招呼,脸上的笑意不减,叶心栩性子活泼,又很健谈,再加上她某方面的「英雄事蹟」远近驰名,所以凡是住在这里的人都认识叶心栩。
她非常热心,喜欢帮助人,今天这家的狗狗不见,明天那家的猫咪走失,只要她碰到了,绝对积极参与,帮忙寻找;周末早上还经常到公园里面带着一群老爷爷、老妈妈练太极拳,所以虽然大家都为她爱打架感到有一些头痛,但大部份的人都非常喜欢她。
终於踩到自己家楼下,她摆放好脚踏车,走进大楼;叶家住在十二楼,她每天都不坐电梯,直接走楼梯,既锻链身体又为环保作贡献;而且她急性子,最不耐烦人多的时候每一楼都要停一下,她用走的还比较快。
唉,真想念小时候住在南部那独幢的透天历,又宽敞、又舒服。
十二楼对叶心栩而言简直是小意思,不到五分钟就可以拿钥匙进家门,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居然看到她家老爸坐在沙发上面,这可让她吃惊不小。
「咦?老爸,今天是星期三耶,你不用上班吗?」看看时间,五点还不到,这个时间爸爸应该还在公司上班呀,怎麽会在家里?
「嗯,今天早点下班。」叶义承看着自己的爱女进来,眼里闪疼爱的光芒。
「是喔!」叶心栩放下包包.走到餐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豪迈地一口灌下去。
何美娟习惯性地又想要念她几句,突然想到什麽,又闭上嘴唇。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叶心栩不太敏感的神经,此刻终於正常地发挥了一些些作用,平常她回来,老妈不是在外面跟一群婆婆妈妈聊八卦,就是已经在家里忙着准备晚餐了;可是今天居然跟老爸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这……实在很不符合她的个性耶!
「发生什麽事了吗?」猜测不是叶心栩的强项,她乾脆直接开口问。
叶义承嘴唇张了张又停顿,眉头微皱,叹了口气;两夫妻你望我一眼、我望你一眼,摆明是真的有事。
「难道……老爸失业了?」瞧他们有口难言的样子,再加上一向主张心平气和的叶义承难得这种愁思上脸的表情,让叶心栩不得不往那方面想。
「胡说什麽!」何美娟终於没有忍住,「你爸爸不但没有失业,还升职了!」
「哇,真的吗?」叶心栩高兴地冲过去,搂住爸爸的肩膀,「恭喜老爸。」她半眯着眼,用肩膀推了推他的手臂,「是不是太高兴,所以都不知道怎麽表达了?」
「小栩,你听妈妈把话说完。」叶义承拍拍女儿的手臂,给妻子递了个眼神。
「喔。」叶心栩轻松一跳跨过沙发靠背,顺势捞过桌子上摆放的苹果,一边啃、一边随意地躺在柔软的沙发上。
看到这一连串让她眼角抽搐的动作,何美娟用力地吸了口气,才忍住到嘴边的话语;不再关注女儿这种不雅的姿势,她清了清喉咙,「小栩,你也知道,你爸爸在公司里面做业务部经理做了七年,勤勤恳恳,所以总公司这边今天宣布,升你爸爸做总经理。」
「哇,总经理,老爸,你好棒!」
夫妻两个看着开心的女儿,再度对视一眼,还是由何美娟当恶人,「不过呢,这个总经理不是在总公司,而是在分公司!」其实是,原本预定的总经理人选在就职前突然出了纰漏,公司高层紧急商量後,将叶义承从总公司抽调过去;毕竟,他为人诚恳、能力又强,最重要的是对公司忠心耿耿,在公司多年任劳任怨,成绩也是有目共睹,升他上去,才能服众,所以这次才会有这麽突然的调职。
「是吗?分公司也很好啊!反正都是升职。」这些商业的事情不要跟她讲,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啃完苹果,随手一扔,直接命中五公尺外的垃圾桶,拍拍手掌,嗯,不错,手腕的功力没有退步!
「你也觉得好对不对?」何美娟笑得非常和蔼可亲。
「老妈,拜托你不要这样笑,我心里发毛。」她妈妈有多少年没有对她露出这种类似温柔的笑容了?每天不是吼、就是念、外加动手动脚,突然这样……亲切,很吓人的好不好?
死小孩!何美娟心里骂了句,但脸上仍保持笑脸,「所以我们都要支持爸爸的工作,对不对?」
「唔,我向来都很支持的!」爸爸工作上的事情,她不懂,支持不支持,都是句空话而已;当然,这句话她如果讲出来,肯定会被老妈打,所以还是算了。
「嗯,既然我们小栩这麽懂事,那就这麽定了。」何美娟很开心地点头,「明天你去学校问一问,看转学考有哪些细节……」
耳尖地听到一个重要辞汇,「等一下!」叶心栩高声打算老妈正说得兴头上的话语,「什麽转学考?谁要转学?」
「当然是你呀!我们一家都要搬回南部,你当然也要回南部去念书呀!」何美娟拿出一叠资料,「我托人找了些南部学校的资料给你,你给我挑一挑,看哪间合适。」
「什麽,南部?」叶心栩傻掉。
「对呀,当年我们从南部搬走的时候,你不是哭得快要晕过去吗?现在我们要回去,是不是很开心?」
开心?她会开心才怪咧!当年舍不得走,那是因为她一直担心尉迟哥哥回去会找不到她呀!「我不要!」
「南部那边都……什麽?你说什麽?」
「我不要转去南部念书啦!」
「为什麽不要?」何美娟眉头皱起来。
「我在这里念得好好的,干嘛要转学?我才不要!」她又不是小孩子,又不是念国小、国中、高中,因为爸爸工作调动的关系只好跟着一直转学,她现在是大人了好不好!
「我跟你爸爸都到南部,你一个人留在台北?」想到这个可能性,何美娟的眉头皱得更紧。
「这有什麽不可以?」拜托,她很自立的好不好?绝对不是那种离不开父母的小孩。
「当然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何美娟尖叫着反驳:「你绝对不可以一个人留在这里。」
「为什麽?」
「你还敢给我问为什麽?」女霸王重新复活,嫌坐着不够气势,何美娟乾脆站起来,双手叉腰,「你给老娘数一数,你每天要跟人打多少架、一天要管多少闲事?如果没有我们在身边,你还不是一天到晚的整天出去找架打?」
她哪有!别说得她好像流氓混混一样好不好?「都跟你说,我没有出去惹事……」
「你还敢说你没有惹事?」说到这个,何美娟简直就气得心肝都痛,「你可真是好样的,管闲事管到连人家员警都找上门,拜托我们不要再『帮忙』了!」
想想自从他们住这里,每天发生的那些事情,全都是她女儿惹上门的!每次说是助人为快乐之本,结果有没有帮到忙,她不知道,可是她小姐可以架打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但重点是,很多次明明是做坏事的人,最後却转变为受害者,甚至闹到警局去,要嘛是请求警官保护他们不受暴力女的迫害,要嘛是主动投案,拜托员警们亲自出马捉他们,不要再派那个见义勇为的女孩出来;次数多不胜数,最後害得警局的人没有办法,上门拜托他们夫妻俩劝一劝女儿,路上少打抱不平些,让他们员警喘口气。
听听,这简直让人要疯掉了,他们怎麽生出这种性格的女儿呀!
「哎唷,也不是很常找上门,还拿出来讲什麽啦!」叶心栩挥了挥手,满不在乎,其实还有好多次那些人被她吓得再也不敢出现,更别说闹上警局了;不过这些她可不敢告诉老妈.不然地球就要爆炸了。
「一个月最少有十次,你觉得不算少,啊?」何美娟感觉自己的心脏气得快要爆炸了,这个女儿性格到底是像谁?明明他们夫妻两个都很老实的。
「我保证,以後尽量收敛些,老妈,你就让我留在这里念书吧!」为了不被父母打包南下,叶心栩赶紧让步。
「哼哼,你休想!我才不相信。」自己肚子里面出来的小孩,自己清楚,她叶心栩的性格是天生的,可以改得掉才怪喇!如果没有他们在一边看着,天知道她会惹出什麽大事来,到时就更无法收抬了!
所以,并不是他们做父母的干涉太多,连孩子的学业都要管,而是这个女儿太让人放心不下了!当初她可是拚了老命才阻止女儿报考警校的,现在当然也不能就真的放任她一个人留在台北,不然她晚上会担心得连觉都睡不好。
「爸爸。」见老妈铁了心不搭理她,叶心栩赶紧坐起身挤到父亲身边,寻求援助;爸爸一向最疼她了,有求必应。
「小栩,不是爸爸、妈妈什麽都要管你,只是你在我们身边,我们才放心。」叶义承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你听爸爸的话,准备转学考好不好?」这次调令颁布得非常突然,下个礼拜他就要去南部上任;所以他们夫妻商量好了,叶义承先过去,何美娟在这里陪着女儿考完转学考,再一起去南部。
这次就连最疼爱她的爸爸都不帮她,叶心栩气结,「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你们不要这样管着我好不好?」
「讲那麽多干嘛?你给我老老实实准备考试,就这麽决定了!」何美娟手掌用力地拍到桌面上,中气十足;这个女儿认定的事情,软硬都不吃,既然这样,乾脆就硬到底算了,而且这样吼起来也比较爽!
她的人生,为什麽总是要这样?叶心栩气极了,「你们总是要帮我作决定,好像我是个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当初考大学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可是这次我不同意,我绝对、绝对不同意!」
表达完自己的意见,叶心栩转身就走出家里。
气死她了!再留在这里,她肯定会老妈大吵的,还是出去算了。
「喂,叶心栩,话还没有讲完,你跑哪里去?你给我回来……」
老妈的怒吼被关在了门里面,叶心栩急匆匆地往楼下奔去,一边跑、一边摸手机出来拨打,可恶,被按掉了!再拨,还是被按掉!
讨厌,沈尉迟最讨厌了!
在家里那麽恼怒,她都没有丝毫想哭的慾望,却在被他按掉电话之後,眼泪想要掉下来;气死了,再不发泄一下,她非得疯掉不可!
「砰」的一声闷响,道馆里面唯一还站立着的男生也被摔到光滑的地板上,而被擦得乾乾净净的地板上,早就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呻吟的男子。
「喂,起来,接着打呀!」腰间系着黑色的带子,一身帅气的跆拳道服穿在叶心栩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气质:不柔弱、不娇气,飒爽而帅气,哪怕是个女生,站在一群大男人中间,都可以引来其他女孩子爱慕的尖叫声。
那些躺在地上的男生集体惨叫、呻吟,没有一个敢站起来,或者,应该说到现在还站不起来,因为他们被扁得好痛!
「你们也太没用了吧?」见他们一个个只顾哀嚎,叶心栩眉头微皱,双手叉腰站在那里,觉得心里的火连一小半都没有熄下去。
不是我们没有没有用,是……你还是个女生吗?明明长得那麽可爱,谁知道会是个暴利女啊啊啊!她叶心栩就是本世纪最大的谎言,而且还致命!
「今天到底谁把守的?」大师兄摸着破皮的嘴角,小声地问那个躺在自己旁边的九师弟,道馆里面都习惯用排行来称呼。
「十……十八。」用力地吞咽下疼痛,小九回答道。
「……靠,真是好狗运!」这句感叹,引来旁边所有躺倒的师弟们的一致赞同,心里对那个今天轮到出去放风把守的十八,表示强烈的愤慨和极度的羡慕。
自从他们道馆来了个叶心栩,打遍全馆无敌手,而且出手快、狠、准,那出腿的力道可真不像个女生,把几十位师兄、师弟吓个半死,於是在被轮番扁得金光闪闪、瑞气千条之後,众人偷偷商量着,每天派一个人站在来道馆必经的路口把守,只要看到叶心栩的身影就赶紧通知,大家可以抓紧时间闪人。
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呀!
原本计画天衣无缝,大家称道;第一次实施,抽签抽中小七做前锋,他就背着网球拍准备通风完闪人去打打网球,谁知道还没来得及落跑兼报信,就被叶心栩的利眼给盯上了,她只是轻松折断小七手里的网球拍,那个没志气的家伙立刻竹筒倒豆子般,将所有的计画给泄漏出去;於是叶心栩拎着失败的小七回来宣布,只要她来,把守的那个人不通风报信,可以不用陪她练习;反之,哼哼,她冷笑一声,就让那个人专门来陪练。
从那以後,为了争取把守的名额,三十五个师兄弟差点打破头,当然是只观望不报信的那种。
果然女人狠毒起来,男人哪里会是对手?他们不过小小在背後算计她一下,立刻就被她策得窝里反了;虽然她不是每天都会来,但那个名额,仍是让他们抢得头破血流;毕竟,自己互殴比被暴力女扁要轻多了。
所以……今天去把风的十八,真是……太他妈的走运了!
大家一边按着疼痛的部位,一边在心里齐声怒吼。
「咦,这是怎麽了?」一个身形壮硕的男子拎着大大的购物袋,站在道馆的门口,看着躺了满地的男生,吃惊地问道。
「……师……师父……」泣血的哀嚎声立刻充斥整座道馆:「您老人家可回来了。」呜呜呜,太感动了,总算碰到救星了。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