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心迟》作者:朱轻

_13 朱轻(当代)
抬头,看到的是官谨言温柔的笑,又来了,又是那种很熟悉很刺眼的笑,她伸手用力地按了按左胸,想要让它不那麽痛,她要忘掉,要努力去忘掉。
「官老师。」
听到她的称呼,他眼神稍稍暗下,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抬手递给她一张淡蓝色的书签,「这个,送给你。」
她突然觉得有点怪异地呼吸困难,虽然他经常送书签给她,但一般都会夹在某本书里,或者放在她的报告里面,像这样直接给,还是第一次。
脸蛋有点发热,她迟疑着。
「这次我很认真地写的,希望你可以好好看。」见她不接,他乾脆拉起她的手,将书签放在她的掌心。
他的手掌,不是她熟悉的那种微温,他的手掌很温暖,像他人的感觉一样。她感到胸口涌起一种怪异的感觉,跟某种她熟悉的感觉有点像,但好像又不太相似。
官谨言很有分寸,书签一给她,立刻就放开了她的手,朝她笑着挥手道别,「我先走了,记得走路要看路喔。」
她失笑,又不是孩子,这样也要叮嘱。
低头看着手里这张书签,是那种极浅极浅的蓝色,蓝得有些些泛白,乾净清爽的纸面上,只有右方的角落昼着一朵饱满的向日葵。
她凝神看向正文,依旧是漂亮的字体,很简翠的几句话,而且她很熟悉,昨天刚刚在书本里面看到的句子,出自英国着名的诗人Siegfried Sassoon之手,「I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我心有虎在细嗅蔷薇。」
这是表白。
很含蓄,很官谨言作风的表白。
此时此刻,她的心跳得很快,思想有点混乱!他是教英文的,不可能不知道这句话的隐意,那麽,她就没有会错意喽?
她将书签胡乱地塞进包包里,急急地往校门外走去。一直坐进车里,望着窗外迅速倒退的景致,她依旧很迷茫。
她其实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对官谨言的想法,他是一个很好很温暖的男子,如果她没有遇到沈尉迟,说不定有一天她会爱上这个男人也不一定。因为他跟她记忆里的尉迟哥哥一模一样。
可是,现在的她,还能有别的想法吗?
对沈尉迟的感情,已经让她很乱很痛,她想要逃避,这辈子都不要再去碰触这种感情。只要不去想不去思考,就不会心痛。但她却没有想过会招惹来另外一段感情。或许,她是知道的。
她明知道他对她是不同的,那麽多女生围着他,但他一直都是温和而有分寸的,看似亲切却并不给任何人不实际的幻想与机会。可是他却会关心她,看出她的难过与消沉,他一宇一句地鼓励着她,用他的方式。
一个人如果处在冰冷中,对温暖的感觉会很明显。
她就是如此。
因为对沈尉迟很失望,对他们的感情很绝望,她退缩回来,退无可退之际,感到很徘徊无助。此时官谨言出现在她的身边,温和的笑容,暖暖的语句,就算不能让她退冰,却也让她感受到那种久违的窝心。
这种感觉她想要珍惜,但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如何珍惜。
她再度从包包里抽出那张书签,细细地打量,他的身体跟他的人一样,很柔和不霸道。不像沈尉迟,写的字很大气,很像他。
无意地翻转过来,才发现背面也写了宇,这次是中文,「心栩,还记得我第一次送给你的琉璃苣吗?它的花语是勇气。人生需要勇气,才会见证奇迹。」
***
她愣住了。
一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来,才打断了她的出神,不认识的号码,她还是接起来,「你好。」
柔柔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是我,心栩。」
「喔。」她听出来了,突然觉得有点慌乱。
「你看完书签了吗?」
「……嗯。」
「我可以问一下你的读後感吗?」
她低头,无意识地望着自己左手的手表,看那精致的表盘,还有完美的手工,走针之间的漂亮,她的心扯扯地痛,却不知道在痛些什麽,只好无语沉默。
官谨言在那端轻声叹息,「心栩,我知道突然之间跟你说这个,可能你会有点接受不了;可是我要告诉你,如果是我,我不会让你不开心,我想让你永远保持笑容,因为你的灿烂笑容是最美的。」
他什麽时候见过她的笑容?他们认识以来,已经是她最不开心的日子了,她自己都快要忘记大笑的感觉。
「其实我很久以前见过你,可是当时你并不记得我。」
很典型的英雄少女救文弱男生的戏码,女生拿回男生被抢的钱包之後,拍着他的肩膀说:「男生不可以这麽弱喔,要有好的身体,将来才可以保护自己的女朋友。」
她很轻松地就转身走开了,却换来他对那种英姿焕发的记忆难忘。
叶心栩无话可说,原来他们在很久以前已经有过交集了,不过,说实话,就算他现在提及她还真的是没有印象了。一年到头,被她救过的男生女生不知道有多少个,她真的记不过来。
「你不记得我没有关系,我记得你就好。本来我想如果你可以过得开心,永远那麽开朗,我也会觉得快乐!可是看着现在的你,我就觉得这是上天在给我机会。如果在他的身边那麽痛苦,那麽请你到我的身边来,我会保护你,不会伤害你。」
她心口有点酸酸的,其实沈尉迟他……
「我还记得你当初说的话,男生要有好的身体,才可以保护自己的女朋友,我现在身体锻炼地很好了,我很努力,我可以保护你。」
原来她那麽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这麽深地影响到他,她有几分感动。
「所以,心栩,你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他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温柔得太过熟悉,温柔得让她想要掉泪。
但她还是要拒绝,「……我,不可以。」
「为什麽?」
「因为,他不是好惹的,而且,他不会放手。」
官谨言似乎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因为你不喜欢我。那麽,心栩,你喜欢我吗?」
这次她沉默了更久,半晌才迟疑道:「……我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也不知道对官谨言她有什麽样的感觉。除了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很舒服,他让她觉得有些温暖,其他的,她还没有感受到。
「幸好你没有说不喜欢。」他笑着,声音低沉,「心栩,你知道吗?只要你没有拒绝我,我就知道自己还有希望。你不要害怕什麽,我们官家的势力也没有你想的那麽小,而沈尉迟,他并不是强大得可以只手遮天,你相信我,将一切交给我,我来处理。」
「……」太慌太乱,事情怎麽会朝这个方向发展起来?
「心栩,你放心,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在学校见,好吗?」
「……唔。」匆忙地挂断电话,抬头看了看前排的司机,还好,隔板升起来,他应该没有听到她的电话。
低头,看见那张惹得她心乱的书签,赶紧再度塞进书包,不想了,不要去想。
***
渐入夏季,天气除了早晚微凉,白天还是很舒服的。叶心栩吹乾发丝後站在窗边,享受着自然风的怡人舒适。
口有些渴,她转身打算去倒杯水来,却不小心碰翻了摆在一旁的包包,里面的书本散落出来,她连忙蹲下去捡,却看到那张书签静静地躺在那里。手指在上方僵了会,迟疑,却有另外的一只手帮她捡了起来。
沈尉迟!
他什麽时候进房来的?她怎麽没有发现?那张书签……
原本想要递还给她,却在看见她微变的脸色後,他漂亮的眼眸微微一眯,「怎麽了?」
叶心栩很快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不能让他看出破绽来,不然後果她不敢去想像。很冷静地朝他伸手,「谢谢。」示意他归还。
他抬手递给她,她垂眸看见那张书签慢慢地靠近她的手指,心慢慢地往回落,可是却在碰触到的那一刻,收了回去,他翻转卡身,看见了那行字句,「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嗯,Siegfried Sassoon的名句,很不错。」
沉吟了会,那张脆弱的卡片在他的指间缓慢地转动,「心心,你知道有人还为它续了两句话吗?」他很轻很柔地念着:「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盛宴之後,泪流满面。」
他摩挲过那张书签,「你说,谁是猛虎谁是蔷薇,而谁,又将会泪流满面呢?」
「不要,沈尉迟,那根本就没有什麽,什麽事情都没有。」
「没有吗?」他仔细地端详着那张书签,「我怎麽感觉,你好像不止这一张书签吧?」很多次他处理事情,她在看书,他就注意到她书里面经常会出现各种各样浅浅的书签,不过当时他并没有介意,好个不介意。
她的心,提了起来怎麽都放不下去,不会的,事情不会往那个最糟糕的方向发展的,她要冷静下来,一定要冷静,她不能再害任何人,再也不能。
「为了你,我第一次破例放过别人。」那三个曾经帮助她逃离他的男人,因为她眼小的泪,因为她的伤,他首次当事情没有发生过,就算了,「可是这次,心心,你说我该怎麽做?」
他的声音很温柔,太温柔了,她很熟悉那种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沈尉迟,你想怎麽样?」
「怎麽样?」他笑了,「是个好问题。」
转身,慢慢地往她的桌子走去,他注意到,看见他的动作,她的指尖微微地抬了下,但很快又放下;那麽细小的动作,却还是难逃他的利眼,原本只是试探,现在却已然肯定。他拉开抽屉,里面都是很平常的女孩东西,女孩的东西。
他拿出那个首饰盒,看见她的脸色变得很白很白,他唇边的笑越发温柔,打开,里面乱七八糟的摆了些链子之类的东西,倒出来,然後掀开那个隐藏起来的暗格,果然,看到一叠精致的书签。
「心心,你还记得上次我就教过你,什麽叫欲盖弥彰,你还真是让我惊喜。」
从来不喜欢这些女生的东西的叶心栩,又怎麽会有首饰盒这种东西?太明显了。
叶心栩的腿感到有些发软,是不是从此以後,她的世界就天翻地覆了?
——中册完——
《心迟.下》作者:朱轻
书名:《心迟.下》
作者:朱轻
系列:脸红红BR386
出版社:喵喵屋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1年7月7日
【内容简介】
爱到不能再爱,他说,他选择不再爱了;
想到不能再想,她说,她决定再爱一次。
这颗爱你的心,我不要了……
七年前的那一枪成为叶心栩此生的梦魇,
即便现在的她有了古怪而贴心的女儿,
可心底深处对沈尉迟那决然的永不再见,
还是有挥之不去的阴影。而且,她怎麽也没想过,
七年後,她还会再遇到沈尉迟,更没想过,
曾经只有她独享的宠溺跟疼爱,却已经给了别的女人,
更教她难过痛苦的是,沈尉迟对她犹如陌生人的视而不见。
尽管她下了决定,不介入沉尉迟的感情,可她家的宝贝女儿,
竟乾脆包袱款款自己上门找爸爸了,於是,
她与他原以为此生再无关系的两人又被扯在一起,
虽然他的眼神冷淡,可他的怀抱却依旧灼热,
想要忘的人忘不了,想要爱的人不能爱,当他跟她说,
叶心栩,给你最後一次机会时,她竟毫无理由的再次动心了……
第一章
今夜月色温柔,风轻星烁,安静的山野也随着这漫漫的夜逐渐沉入甜蜜乡里。
安谧与宁馨,浅梦与低喃,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这初夏的夜风中归於朦胧。
可是,暴风雨欲来前,总是如此的平静祥和。
沈尉迟站在窗前,望着清朗的星空,一点一点慢慢地啜饮着杯中的酒,他的动作很温和,喝酒的姿势非常地优雅,神情依旧平静,事实上,太平静了些。
韩子诺望着桌面上整齐摆放的一个又一个的空酒瓶,全都是烈到极致的酒。
沈尉迟已经在窗边站了整整两个小时,而这两个小时里,他都是安静地、温和地喝着酒,看似轻松而且随意;可是,数数那些空掉的酒瓶,再看看他现在平和的神态,就算看起来一切都正常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可是随便谁都可以感觉得到,现在的沈尉迟,不正常。
韩子诺不敢开口说话。跟了沈尉迟这麽多年,这还是第一次他连开口都不敢,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沈尉迟。事实上,自从叶心栩来到沈尉迟的身边,韩子诺已经学会不要对自己从未见识过的沈尉迟的那些面感到惊讶;可今天,他还是吃惊了,而且是大吃一惊。
他的手心在悄悄地冒汗,身子却在发冷;不知道哪种比较可怕,杀伐决断、波纹不兴的沈尉迟,抑或是现在这种隐在风暴边缘的沈尉迟。
叶心栩,你可真是好本事。
门外的轻敲,打破了这种快要让人崩溃的压抑。轻推而开的门,Andy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薄薄的一份数据,脸色首次那麽沉重。他走到桌前,行了个礼,抬起身子时眼睛扫到桌面上空掉的酒瓶,微微抽气,再看着身子隐在阴影中的沈尉迟,试探的目光移向韩子诺,韩子诺却低垂眼睛望着地板,面无表情。
这样的场景,他如何敢开口?
沈尉迟沉默依旧,浅浅的饮酒,那麽就只好一起安静,一直到那只杯子空掉,他轻轻地放下,终於吐出一个字:「说。」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是官谨言,官家的二公子。」不能犹豫、不能迟疑,他直接讲了重点。两个小时前,接到少爷的电话,让他去调查某些事情。虽然调查出来的结果让他震惊,但还是得依事直说。
「啵」地一声,又一瓶酒打开来,带着琥珀金芒的液体缓缓地流注到透明纯粹的水晶杯里,泛开荡漾。
「继续。」
「小姐跟他的交集其实并不多,只是这学期选了他的课。事实上,这门课最初并不是由官谨言上的,因为他还要几个月才能拿到博士学位,可他突然从德国回来,直接要求上这门课。每个星期两天的课,除了上课,他们的接触非常少。」Andy顿了顿,补充道:「除了偶尔几次的交谈,每次都不会超过五分钟。」他将档打开,摊放到桌面上。
「我们对比过所有跟小姐有接触的人的笔迹,最後发现字迹是属於官谨言的。」洁白纸张上面并排列印着两份字迹,一份书写随意,另一份却看得出是非常用心地写就,但笔迹却很明显出自同一人之手。他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只需一眼,就可以判断笔迹。
他没有想到,事情调查出来竟然会是官谨言,这下子问题可大了。只要跟在沈尉迟身边的人都知道,官谨行跟沈尉迟是什麽样的关系,他可是少爷这麽多年唯一的朋友,可是谁会想到,这个唯一的朋友的弟弟,竟然会是紮进心里的那根刺。
果然是他。
沈尉迟喝着杯里的酒,这种烈性刺激的酒液,饮入喉内,变成了最要命的毒药,它不让你死,它折腾你。
其实看到那张书签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心里大概明白出自谁之手,她的世界太单纯、太乾净,身边的男生只有屈指可数的那麽几个。
也只有像官谨言那样的男子,才会打动她,毕竟他跟她心目中的那个沈尉迟太相似,相似到连他自己都认为如果没有当年的那场突变,现在的沈尉迟很有可能会是如今的官谨言。
可惜他不是!所以,她爱的那个,不是他!
多麽可恨,又多麽无奈,这世上最无法勉强的事,就是感情。最无法接受的就是相爱之後的相背离;如果未曾得到,也不会那麽痛恨。真实的他,其实并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而现在,她想要并且会爱的那个人,终於出现了!
「杀了他。」他很低、很平静地开口命令。
「不要!」被撞开的大门猛地敞开来,叶心栩站在门边,脸色苍白地望着他,「不要,不要再杀人了。」
沈尉迟慢慢地转过身,看着她穿着短短的睡衣睡裤,站在那里,慌得那样、急得那样,居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浅蓝的棉布上面绣着肥肥的猫,憨态可掬,却奇异地刺痛他的眼。
这套睡衣是以前他们逛街的时候,她撒娇让他买的,还一定要买情侣的,他的那套上面绣着几条鱼,她一见就爱上,说她爱他就像猫爱鱼一样,离不开,离开就会饿死;可是事实上,猫可以不吃鱼,它还有很多食物可以选择。
真是讽刺。他唇边勾起一抹淡笑,「心心,很晚了,你该去睡觉。」
「沈尉迟,不要再杀人了,这样我真的会受不了。」她一步一步朝他走近,一整晚,从被他发现书签的那刻开始,她的神经就是紧绷的,他看起来那麽平静,她就知道,他肯定会做出什麽来的,所以她直接打开了房间的监视器眼眨也不眨地就那麽紧盯着,很安静、很平静,可是越平静就越是让人不安。
虽然这样有点犯傻,他如果要做什麽,只需要一通电话就可以了,完全不必亲自动手;可是,她还是在赌,赌当他们调查出来那个人是官谨言,官谨行的弟弟,他们决不会草草行事,而是会过来向他报告。
果然,在看到Andy走大宅时,她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没有错,她跟过去,悄悄地在门外听,一直听到那个让她心凉的命令。
「杀人就那麽好?那麽刺激?我可以理解以前你杀人,是因为必须要杀。可是官老师呢?他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他还是官大哥的弟弟,你为什麽还是不放过他?」
「没有威胁?」沈尉迟笑意更深,「心心,那你来告诉我,书签是谁写给你的?」
她的脸色更白了,白得近乎透明,「我跟他之间很清白。」
「清白?」沈尉迟用一种很缓慢很刻意的语调像是在仔细地琢磨她的那句话,「你是指身体还是心?」
叶心栩咬紧嘴唇,清灵的眼眸里满满地慌,她不知道,她回答不出来他的那句问话;身体抑或是心,现在的她情绪太乱,从来都没有清醒过。对官谨言的感觉,如果说不喜欢,那是假的,如果说爱,好像,又有哪里是不对的。
冰冷世界的那一缕温暖,会觉得心喜,但会是爱吗?
她分不清楚,也弄不明白。她原本只是想要单纯地享受那抹浅浅的温暖,不近不远,就那样存在於字里行间,她也觉得舒服,觉得自在;可是现在,这份温暖变质了,它变成了火焰,一下子就燃烧起来,她逃不及,只能被灼伤。
他望着她变换的脸色,唇边的笑又冷又温,怪异地矛盾,此时的沈尉迟却有着诡谲的诱惑力,他很轻很温柔地低语,如同情人的呢喃:「心心,你现在的表情,真的让我非常有欲望,杀人。」
他的心心,那个眼里只有他的一个,那个让他握住了就再也不放开的女孩,那个从小到大心里就只有他一人的女孩,到如今,真的离他已经这麽远了。
叶心栩被他的话刺激到,抬头望着他,像是要认清楚他一样,「沈尉迟,爱一个人,不是想要离他越来越近,近到没有距离吗?可是为什麽你的爱却那麽重那麽可怕?你一点点地亲手将我推离你,我不肯,你就直接挥刀去斩,斩得我血肉模糊,砍得我痛彻心扉。
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其实你再清楚不过,可是你就是要逼我去面对那些我无法接受的事情,你不愿意改变自己,我也不愿意,我们走进一盘死局,怪了不任何人,只能怪自己。」
她的眼睛很大很明亮,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我告诉你,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官谨言,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不可以死;如果他死了,而且是死在你的手上,我会恨你的,并且绝对不会原谅你;如果对这个你都无所谓的话,你去杀他吧。」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以前我说恨,其实你我都知道那是怎样的恨,但这次不一样,绝对不一样。」她瞪着他,勇敢而且坚定,「这与我的感情无关,而是我再也无法忍受有任何人因我而死,我是认真的。」
他们都知道,以前她的恨,其实是爱的成份居多,可以矛盾、可以痛苦、可以纠结,却还是不可以不爱;但这次,她是认真的,如果他动手,那麽她就真的会离他而去,从心里远远地离开他。
沈尉迟望着她,安静尔雅,他的表情明明那麽柔和,却带来从未有过的强大的压力,室内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之中。
谁都不说话,谁都不敢有所动作,就连呼吸声,在此时此刻都变成了多余。
很久很久,久到叶心栩以为时间就这样过掉了一辈子之後,他很缓很慢地放下手里的酒杯,然後走开;经过她的身边时,他一眼都没有看她,走到门边,他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从这一刻开始,你不许走出这座宅院半步,不准跟任何人联系。」
然後,他走掉了,韩子诺与Andy跟在他的身後走了出去。
终於,只留下她一人,叶心栩站在那里,半晌,她缓缓地坐到地上,大哭起来。
这场对峙,她赢了。
与沈尉迟重遇之後,她一直都是输的,只有这次才勉强可以称之为赢,可为什麽这次赢了之後,她的心会这麽痛?痛到她的眼泪怎麽都止不住,痛到从里到外翻涌的都是淋淋的鲜血。
原来赢的感觉,并不如想像中的好,真的不如。
再度与世隔绝,她并不觉得难受,如果是以前的叶心栩,只要在家里待一个小时,就会难受得要抓狂;可是现在她很习惯。每天看看书,再到花园里面去整理一下她种的草莓,那些绿绿的植物长得非常好,开出了白色的花朵,有的甚至已经结出小小的果实,青青的、白白的,有些稚嫩的可爱。
再不然,她还会去运动室,沉重的沙包,痛快地拳打脚踢,流了满身的汗,感觉许多的郁闷都随着那些汗液蒸发出来。
其实人活着要开心,并不是那麽困难的事情,她可以自得其乐,这段时间对这个,她学得很好,非常有心得。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麽变化的话,那就是沈尉迟了。看起来他对她没有任何不同,温和有礼、体贴细心;可是还是不一样了。她感觉得到,他离她越来越远,他的感情在一点一点地收敛起来,以前他望着她的样子,她知道他是爱她的;可是现在,她感受不到了。
其实,他也在生气吧?他还是会抱她,却不会吻她。身子贴在一起的时候,只有热度却少了暖意,她并不抗拒与他欢爱,在他怀里的时候,她还是可以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们之间依旧是单纯的爱、简单的情。在他的怀里,她会有那种短暂的幸福感觉,短暂到随着身体的冷却,它也会迅速地消失,消失之後却也更感空虚。
不得不承认,人的身体真是很奇妙;明明心离得那麽远了,可是身体却还是很契合,她的身子接受了他,比她的心更直接。
叶心栩拿起松软的毛巾将湿发擦干,身子泛起运动过後的那种舒适的痛快。她在运动房附设的浴室洗好澡,冲去一身的黏腻,打开门,往大厅走去,乾净的桌面上摆放着一大杯的柳橙汁,鲜艳的颜色,一粒一粒慢慢褪冰的水珠凝在透明的杯身,光是看,都让人觉得清凉解渴,食欲大增。
管家很细心,每次在她运动过後都会为她准备消暑的饮品,而且时间都掐得刚刚好,不会太冰,也不会已经褪冰,喝下去,整个身子的热度都消退了。
她喝了一大口,享受那种酸酸甜甜的绝妙入口滋味,随手拿过摆放在桌上的遥控器按开,挂在墙面的超清晰萤幕亮了起来。无意识地切换着画面,她想看看自己的草莓,这麽大的太阳,不知道会不会被晒得枯萎;这间大宅里面的保全措施做得非常之好,全方位无死角,二十四小时即时监控。
倏地,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凝住了她的视线,退回去,定格,然後,那只美丽的玻璃杯猛地掉落在地板上,碎了开来,橙黄的液体泼了满地。
室内很快只剩下那一地的残藉,寂然无人,她看到了官谨言,还有沈尉迟!
官谨言很担心,非常地担心。
那天,他对她表白了,虽然她没有答应他,但也并没有直接拒绝掉;所以,她应该对他是有好感的,应该是吧?
当天晚上官谨言失眠了,活了二十多年,他第一次感受到这麽强烈的心动,那种让人坐立不安,恨不得时间就那样走快一些,让他可以早点见到心上人的焦灼感,对官谨言而言是陌生的。
他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原本只是单纯地想看到她有活力的笑脸,只要她开心,他就会觉得快乐;可是,她却失去了笑容。
在那个男人的身边,她不快乐,所以,他想要自己来给她;她失去的开朗,他都想要帮她一点一滴地找回来。他坐起来,看着手表,数着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度分如年,终於盼来了晨曦,盼来了让他期望的清晨。
他兴冲冲地来到学校,却发现她没有来上课,一盆冷水就这样直接浇上他火热的心,冰冷过後是担心,她为什麽没有来?是生病了还是有事情?
一天、两天,一个礼拜之後,他再也坐不住了;她肯定是发生了什麽事,不然她不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问她的朋友,说不知道。
问哥哥,可是官谨行却怪异地非常忙碌,找了好几天才找到他,官谨行却望着他叹气,然後很认真,难得地认真跟他讲:「谨言,你知道你给整个家族带来多麽大的麻烦?这个世上,可以惹的人有很多,为什麽你却要偏偏去选那个绝对绝对不能惹的人?你放弃吧,我不希望有一天看着你死。」
官谨行不帮他,没有关系,他可以自己找;他知道她住在哪里,今天乾脆就直接找上门,如果沈尉迟对她有丝毫的错待,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带走。
还没有来得及走近大宅,就已经在门口遇上了那个男人,徐徐降下的车窗,沈尉迟就坐在车里,沉沉地望着他,一片的平静。
官谨言对沈尉迟其实并不算熟悉,这个男人可以很温和地跟你聊天,你却永远都跟他热络不起来,他们之间只是因为有官谨行才认识而已。
「沈先生,我来找叶心栩。」良好的家教,告诉他任何事情都要先礼,至於要不要後兵,则要看情况。
沈尉迟漆黑的眼眸闪过复杂的光,他的手指在档的纸页上轻轻滑过,淡淡地开口:「她最近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
「她生病了?」官谨言激动起来,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怎麽会那麽巧?她的身体一向都很健康,难得生病的,「那就麻烦沈先生让我去探望一下她,毕竟,我是她的老师,看望生病的学生也在情理之中。」
「不必了。」沈尉迟阖上文件,身子往後靠在椅背上,语气淡淡:「她不希望被打扰。」
「请让我亲自问过她。」
沈尉迟定定地望着他,看他坚持的神态,看他不愠不火的表情,官谨言果然很有大家风范,任何时候都彬彬有礼。
伸手,按开车门,他走出来站在官谨言的面前,深思地说道:「我记得官谨行跟我讲过,你们的父母在为你们取名的时候,就是期许你们对自己的言行可以三思。」
「是的。」
「所以,我建议你仔细考虑清楚。」沈尉迟眼眸深沉,「很多事情,代价都超出你的想像。」
「相信我,有的事情我完全已经考虑清楚了。」官谨言微笑着,语气执着。
「是吗?」刻意放缓的语调:「在整个官家都为此付出代价的同时,你觉得你可以幸免?」
他神色一正,「你这话是什麽意思?」
沈尉迟轻笑,「果然生活单纯的人就是比较幸福,官谨言,想一想,没有了官家,你用什麽来跟我斗?」
原来他什麽都知道了,而且已经采取了行动!官谨言的神色未变,他向叶心栩表白,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有想到,会来得这般快,既然沈尉迟不再迂回,那麽他也不必。
「我只是想要她快乐而已,只是想将你夺走的东西还给她。」
「快乐?」沈尉迟唇边的笑更加温润如水,「官谨言,不要试图挑衅我,很愚蠢。」
「她不爱你了,你抓得再紧,最终还是会失去。」
一支乌黑的枪抵住了他的眉心,温柔地低语:「说下去,我还想听。」
「爱情不是无条件的,想要自己爱的那个人开心,想要她生活得无忧无虑,想要她不会因为这份爱而痛苦;这些,你都无法给她,你的爱就是占有与霸道,你希望她对完整的你全盘接受,可是你却无法接受完整的她。」
官谨言完全无惧那个冰冷的枪口,继续冷静地往下说:「她多麽有正义感,哪怕是不认识的人需要帮助,她都会尽自己的全力,可是你呢,你却在一点一滴地毁掉那个叶心栩,她消沉、她压抑,她每天都过得很辛苦,你明明都知道,可是你就是不肯放手,你真的爱她吗?真的爱吗?」
「啪」地一声松开保险,沈尉迟利眸微眯,食指稍动,「不要!」厉声地阻止,来自疾奔而来的官谨行,「沈,他是我的弟弟。」他就知道,就知道这个弟弟会惹来天大的麻烦,可是却没有想到会是这般难以收拾,会是这麽进退两难。看来找人盯着他是对的,至少,在这样的时刻,他还勉强可以来为弟弟求求情,即便,有没有效果,很难讲。
「官谨行,你觉得你可以阻止我。」
他沉默了一会,「不可以。」
「很聪明。」比自己的弟弟要聪明很多。
「但是沈,我恳求你,不要杀他。」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他还是想说下去,「不论他做了什麽,他毕竟都是我的弟弟,我不能看着他死;你想要整个官家,你拿去就是,放过他。」这一个星期来,因为沈尉迟的打压,官家过得很辛苦,再大的家业,再雄厚的资本,跟卯起来要整垮它的人斗,都是不够的。
他一直都知道,这世上能够斗得过沈尉迟的人,还未出生。
「官家?」沈尉迟唇边的笑很冰凉,「你觉得我想要的是它?」
「不是。」官家於他而言,其实什麽都不是。
「你还有什麽话可说?」
「没有了。」他死心了。太了解沈尉迟的性格,他有仇必报,而且百倍千倍地报。谨言这次犯了他的底限,没有任何情面可讲。而官谨行,甚至没有办法责怪沈尉迟不讲朋友情义,因为,最开始错的那个人,是官谨言。
「很好。」他的食指慢慢地弯曲,用一种刻意的缓慢,他想要看看,那个号称可以为爱牺牲的男人,在面对死亡时,会用怎样的表情。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