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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单天使

_8 耕林_惜之(当代)
“我在这里等你,哪里也不去。”她乖乖答。
深深清楚,他不希望她加入他的生活,既然如此,她何必增加他的麻烦?
“妳一个人可以?”
他的确不愿意带深深同行,因为艾琳娜在场,他不希望把事情弄麻烦。
“我不是一个人,这里有很多观光客。”她笑得无害。
“妳保证留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去?”
“你以为我会跳机?不行的,虽然我的法文还可以,但我不认为在这里,我能生存下去。”摇摇头,她笑得快意。
“我在两个钟头之内回来,妳找个画家替妳作画,不管谁和妳搭讪,都不可以理会,懂吗?”他嘱咐。
“懂,”
“不要喝陌生人给的饮料,也不要随便跟人走。”
“我懂,快走吧!你不断叮咛,好像很不放心似的,一个小心,我又要误会你关心我,到时,你甩不掉我这只黏人虫,可怪不得我。”她说得似真似假。
他没反驳她的话,点头,转身离开。
她留在原地,为他的不反驳伤心。
“瞧,他多害怕甩不掉妳?!”她对自己苦笑,拍拍自己脸颊,“好好享受妳在法国的最后一天吧!”
往前走,她专心看着每一个画家的画风,有漫画式的人像画法、有写实素描,不管是哪种,画者脸上的专注与被画者脸上的期待,都吸引了深深的目光。
“阿姨,妳在找人帮妳画画吗?”
稚嫩的童音吸引了深深注意,在法国听到中文,岂是亲切两字可形容,她低头,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仰头望她,她蹲下身,笑问他。
“是啊!你想推荐我哪一个画家?”
“我推荐自己。”
“你?这么小就出来赚钱,我应该钦佩你,还是到法院告你父母亲妨碍儿童福利?”深深笑问他。
“我不收钱的,妳让我画,等我长大变成知名画家,妳再拿这一张画来找我,我免费替妳画一张蒙娜莉萨的微笑。”
“小弟弟,不是每个女生都可以当蒙娜莉萨的。”
“妳比蒙娜莉萨更漂亮,画起来一定更受欢迎!”
“首先,你得画得比达文西更好才行。”
“我会努力,”小男孩眼中充满自信。
“好吧!我们到哪里画?”
小男孩指着右手处的小餐厅。
“我妈妈在那里。”说着,他不怕生地牵起深深,走向母亲的方向。
“妳好,我叫于深深,是妳儿子招揽来的客人。”进了小餐厅,她对着少妇自我介绍。
少妇对她微微一笑,请她坐下。
“阿姨,我开始画了哦!”小男孩打完招呼,拿出纸笔,学起画家神态,开始替深深作画。
“妳的孩子很可爱,你们全家一起到法国玩?”
少妇点头。
“孩子的爸爸呢?”
少妇脸色僵了僵,然后拿出纸笔在上面写下一行字--他把我们遗失了。
深深看住她,她不说话,伤心在她脸上深刻。
“可不可以,我用一个故事和妳交换一个故事?”
少妇没回答,深深开始叙述自己的故事。
故事从一个小女孩的疯狂崇拜开始,然后,偶像出现,短短两星期,她为他献上爱情,可惜,偶像对她的心不感兴趣,执意将她远远推离。
眼前的她身处困境,认真算算只剩下七个月的生命,她想安排好孩子的未来,可是天不从人愿,她处处碰壁。
停止陈述,拾眼看少妇,深深发现自己的泪水染上对方的眼睛。
“妳也有个和我一样难受的故事吗?”
少妇在脑中整理思绪,几分钟后,在纸上写出一行宇--我和他认识,在这里,他是个不出名却很有才气的画家……
一个不顺利的爱情在少妇笔下勾勒出来,她有绝好文笔,一字一字,不写伤心却处处伤人心。
就这样,两个小时过去,她们交心,深深拿出亮君给她的项链。
“曾经,有一个女生和我交换故事,她把项链给我,说等我找到比我更需要勇气的人时,把项链送出去,现在,我把它交给妳。”
少妇在深深眼中看到诚恳,不多话,收下项链。
远远地,少妇看见奎尔朝她们的方向奔来,她提笔写--他是妳的偶像?
深深顺着她的眼光往后看,回答:“是他,我崇拜了十几年的男人。”
少妇写--他是一个不错的男人。
“要是他肯爱我,就更不错了。”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她写字时,奎尔到达。
“说的也是,我应该多一点接纳,少一些抱怨。”
看到奎尔,深深二话不说,牵起他的手,那是她的霸道,是她最后的任性。
这时,小男孩把画送到深深面前。“阿姨,妳要把画收好。”
“我会的,你加油哦!”
“总有一天,我会变成和爸爸一样棒的画家。”小男孩信誓旦旦。
“嗯,我等你成功。”
深深起身,挥别少妇和小男孩,她明白,假期结束,乖乖合作,他们的下一站是戴高乐机场。
站在候机楼里,奎尔的眼光无法离开她,理智上,他清楚这种行为不该,但情感问,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眷恋。
“要不要明天再走?”
奎尔突发一语,话甫出口,他立刻后悔。这建议很糟糕,再留她一天……他不确定自己能否通过考验……
可以吗?再留一天,再多看他二十四小时?
她想她没本事,看他挽起心爱女人,为她戴起象征一生一世的戒指。不!胸腔内疼痛隐隐,撑不过的,深深确定。
摇头,她的否定让奎尔放轻松,紧绷的肩膀松弛,但下一秒,深深的动作又拉出他的紧张神经。
她投入他怀抱,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说什么都不放。
第一秒钟,他试图推开她,但没成功;第五秒,他推开她的欲望降低;下一个五秒,他放任自己随心随性,回抱住她。
就这样,深深一直拥着他,不在乎人们眼光,这刻,她的世界不大,只有他的怀抱那么宽。
脸贴在他胸口,倾听他的心跳声,一声接过一声,那是最有规律的乐章,一如他的人,遵照规则走,一点不出错。
深深径自陶醉在他的怀抱里,呼吸他怀间空气,如果不去计较幸福是否太短暂,假设曾经拥有比天长地久更美丽,那么她是最幸运的女人。
终于,广播声响起,催促分离,她离开她的幸福,挥挥手,再次保证:
“我不会再出现了,以前……对不起;未来,我祝福你。拜拜……拜拜……”
她挥手挥得很用力,拜拜说得很认真。她需要动作和声音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否则泪水会趁机出击。
“拜拜,拜拜,拜拜……”她每走几步便回头一次,但不说再见,一次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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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时光荏苒,一眨眼,深深从法国回台湾已经半年多,这半年,她过得平静。
当深深从法国回来,家里有个最棒的礼物等着她,那是亮君,她用深深给的钥匙,在这里住下来。
看见她,深深看见上帝为她开启的一扇窗户,她的孩子毋须绝望,抱住亮君,深深太感动。
半年来,亮君和深深的感情像亲姊妹般,她们都是独生女,有了亲人相依恃,这是多么美好的感受!
她们卖掉深深叔叔留下来的农地,只留下住宅处和木瓜园,钱不多,但省吃节用,再加上代工收入和亮君台北房子的房租收入,足够让她们在产后一年不工作,专心带孩子。
知不知她们省到什么程度?
她们省到亮君的助听器被工藤靳衣摔坏,舍不得花钱买新的;省到深深的心绞痛发作,拿糖果当心脏药品医。
超音波照出来,深深肚子里的是女娃儿,亮君怀的是男孩子,她们的预产期相近,前后不超过一星期,于是两人约定,先出生的叫宝宝,晚出生的叫贝贝。
他们还约定,两个小孩若是郎情妹意,二十年后把他们送作堆。另外,若深深真熬不过产程,亮君要把贝贝当作亲生孩子,扶养长大。
她们都希望最后一个约定别成真,但那是操在上帝手中的事情,没人知道结果。
另一方面,远在法国的奎尔,在签帐卡迟迟不见账单,却每个月收到创世纪基金会从台湾寄来的收据时,暴跳如雷。
他派了杰森再跑一趟台湾,这回有亮君挡在前面,杰森没办法再利用深深的善良,完成老板托付的重责大任,只好乖乖转述亮君的话--如果不想收到创世纪基金会的收据,就别再汇款到台湾,
于是,他决定再也再也不要管深深,她爱把钱捐给谁就捐给谁,反正他已达到了父亲的要求。
这个决定一下,痛苦的人不是深深,而是下决定的人。
奎尔常常夜半惊醒,他听见她的哭泣;常常工作到一半,她红着眼眶的影像浮现。他被弄得坐立不安,时时分心。
他的不对劲许多人都感觉到了,伯爵夫人还为此找他谈过,但他坚持自己没问题,所有人只好保持沉默。
他的不对劲在最近几个星期,更见明显,尤其和艾琳娜的婚期确定之后,他的暴躁,明显到下人也能感受。
奎尔向自己解释,这是婚前躁郁症,只要婚礼举行过,问题不会再出现。
但……深深苍白的脸色不断不断浮现,她一次次对他说:“我会祝福你,不管天上人间。”
他的心不在焉让人生气,他的夜不安枕让自己火大,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却无法控制自己别这样。
门推开,艾琳娜红着眼进屋,身后跟着伯爵夫人,她不断安慰艾琳娜,但显然效果不大。
“如果你不想结婚,大可以说清楚,而不是用这种方法羞辱我。”她指着奎尔,气急败坏。
“妳哪里不对?”稳住心,他把脑海中深深的影像收拾干净。
“我不对?居然是我不对?挑婚纱你不出现、订酒席你不在场,今天更离谱了,连拍婚纱照片你都不见人影,请问,这是什么意思?”艾琳娜跳脚。
她太凶了,深深就不会这样乱发飙。
深深?!不行!不能再想起深深!摇头,他摇去有关她的所有事情。
“摇头是什么意思?你以为自己了不起吗?不嫁给你,我的人生不见得缺乏光明,你不必用一副高高在上的面貌对我,想追我的男人,世界五大洲都有。”
她是自尊自傲的娇娇女,哪受得了闲气?更何况,他接二连三,一次次让她没面子,她的生日宴不出席,圣诞节晚餐放她鸽子,知不知道她的好朋友怎么取笑她?更可恶的是,连情人节他都忘记送她花束,就算再忙,他也可以交代下面的人办呀!
所以她推来推去,推出一个结论--他不在乎她,一点都不。
“妳太情绪化!等妳冷静下来,我们再讨论。”打开计算机,奎尔不和她吵这种没建设性的架。
“我情绪化?不对,是你不敢面对我,承认吧!你心里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不是我。”
他总在看她时,分神,次数太多,多到她不能不猜测,他的焦点不在她身上。
他心里有女人?他想反驳,深深的声音跳出来阻止,她说:“不管如何,我喜欢你是真的,我不后悔,就算你恨我,我仍然爱你。”
“承认了是吗?”抓住他的不语,艾琳娜拿他当默认。
“我没有承认什么,妳先回去吧!等妳气消,我们再谈。”艾琳娜的情绪从不能影响他半分。
“今晚我们要办家宴,如果你再不出席,我们的婚礼就此取消!”撂下恐吓,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奎尔眼神平静无波动。
李伊夫人是过来人,她怎不懂这种表情,儿子心中有没有艾琳娜,根本不需要费神确定。
她想开口劝劝儿子,但比她更快的,是电话铃声。
奎尔颐手接起,电话那头的女人话说得又快又急--
“奎尔·李伊,你是全世界最烂的男人……”
奎尔的眼神起了变化,不再平静无波,他抓住的笔杆在一个用力之下,应声折断,他喘息、他皱眉、他焦虑忧心……
久久,电话那头的中文停止,他握住话筒的手迟迟不放。
李伊夫人了然于心,拍拍儿子的肩膀,当奎尔和她视线相触,她可以感觉儿子硬压下胸中狂潮,不在她面前表露感觉。
她微笑问:“我听不懂中文,但那是于深深,对不?”
他想反驳、想再一次向母亲确定,不管怎样,他都将母亲放在第一位,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她,就算她是……深深……
想至此,他的心无比沉重……
“孩子,如果深深是艾琳娜口中的女人,去把她带回来吧!”
“母亲?!”他不解母亲的决定。
她喟叹,事情是该公开的时候了,虽然瑞奇已不在,但她仍要还他公道。“等你把她带回来,我再告诉你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
奎尔的犹豫只有三秒钟,他大步走出房间。
往台湾的路程很远,他必须加快脚步,至于艾琳娜晚上的家宴,他只能……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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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君赢了,在深深陪她上下几十次楼梯后,她产下一名小男婴,所以他的小名是宝宝,至于深深肚子里跑输人的家伙,只好喊贝贝。
当护士把洗得干干净净的小男婴抱到母亲面前,深深看到亮君脸上的骄傲,身为母亲是多么令人骄傲的事啊!
若是可以……她愿意用一切,向上帝换得身为母亲的机会,只是,她拥有的东西不多,连生命都在上帝囊袋里,她哪有筹码和上帝谈判?
“深深,妳看他长得多好。”
亮君不停碰碰他的小脸,碰碰他的小手,一个小小的生命在逆境中形成,他没放弃一丝丝生存的机会,她该为他喝采。
“他的眉毛很浓。”深深说。
一个白净的小男婴居然有两道浓眉,特殊得可以!
“他像他。”
亮君点头,想起工藤靳衣。分离多时,每次想起,她依旧有哭的欲望,他还周旋在大老板娘、小老板娘、粉红老板娘中间?或者娶了条件资格相符的余瑛洁?她不知道。
看着亮君的黯然神情,深深抬起她的下巴,要她看自己的嘴形。
“乱讲,他手长脚长,一点都不像倭寇。”深深努力把气氛弄轻松。
“工藤靳衣很高啊!不像倭寇,大概是他有来自台湾母亲的遗传。”亮君知道深深的用意,撇开伤心,把注意力放在手中的小生命。
“我可以抱抱他吗?”
“当然。”她把孩子递给深深。
碰碰他白白的小脸、皱皱的额头,不晓得要怎么养,才能将他养成一个丰腴的小家伙。
“我的贝贝生出来也会和他一样吗?”
“会吧!我们看一样的东西、吃一样的食物、做一样的胎教,我想他们一定很有夫妻脸。”亮君笑说。
“那么……如果我没有机会抱贝贝,抱宝宝也是一样的,对不对?”抬起眼,带笑的脸庞闪过两行泪。
“深深,妳有机会的,一定会有。”
亮君握住她的手,泪水跟着滚下。越接近生产,她们越不敢谈论这个话题,每谈起,便是禁不住的伤心。
“我但愿有,可如果……如果我真的不在,亮君,妳必须一个人当妈妈、当爸爸,我知道很辛苦,可是我没有别的人可以托付……请妳好好扶养贝贝长大,要真有下辈子,我做牛做马还给妳。”
“傻瓜,下辈子我又不当牧童,妳做什么牛马?”搂住深深,两个人哭成一团。
“亮君,我好不甘愿,不甘愿就这样死了,可是……不甘愿又能怎样?”
“不会不会,妳好久没发病,从贝贝五个月后,妳再没住院、再没吃药,我们说过,为母则强的,对不对?”
不对!她的心脏常觉无力,她昏倒的次数一次比一次更密集,只是她不想浪费,想把钱省下来给孩子买奶粉。
“亮君,如果日子过不下去,把木瓜园和房子卖了,再不行的话,他每个月给我的五千块欧元,拿出来用吧!”
“不行,那是妳的骄傲和自尊,说什么都不能动那笔钱。”亮君摇头。
“孩子和骄傲自尊相比,我选择孩子。”
“不会的,一定有更好的选择,比方选择妳健康、孩子活泼,选择我们两个不需要丈夫的女人一起努力,为孩子打下一片事业江山。”
亮君一点都不去设想最坏状况,但是……深深不能不多替她和孩子着想。
“如果贝贝是不健康的……我不想她和我受相同的苦,放弃抢救吧!把她葬在我身旁,我亲自照顾她。”
“不准说不吉利的话!我们约定好,欢欢喜喜迎接新生命,妳会安然度过,贝贝会健康正常。”圈住深深,她拒绝听这种话。
“我只是遗憾,遗憾不能再见他一面,听听他的声音,就是听他骂我也好。”
“笨蛋!奎尔·李伊不值得妳爱他。”
“工藤靳衣也不值得爱,妳仍然无可救药地爱上他了,不是?”
“是啊!我们是两个大笨蛋。”
“亮君,我想他,要是能再见一面就好了,通常死刑犯可以要求一个愿望,我的愿望是见他,一面,只要一面……”
她也想啊!也想再为靳衣煮一次汤圆,也想再享受一次“员工福利”……
深深哭了,亮君也哭了,两个女人的泪水汇流到孩子的颊边,生命的形成需要女人付出多少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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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深深在病床边照顾未出院的亮君,突然阵痛催逼,她摇醒亮君,说她不行。
话方出口,深深痛晕过去,亮君顾不得自己也是病人,扯下点滴,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她捧着下腹到护理站喊救命。
躺在病床上面,深深有短暂清醒。
一群穿白衣的护理人员在她身边奔跑,天花板一盏盏灯迅速掠过,她看见刚生产完的亮君牵着她手,不放。
她发不出声音,但她晓得亮君能读唇语,她打开嘴巴,重复说:“替我照顾贝贝,当她的好妈妈……”
“我会!我一定会!”亮君大声回答。
她有好多不放心,可是死神的脚步越行越近,再不放心,终是得舍弃。“替我爱她、替我宠她,告诉她,我好爱好爱她。”
“我知道、我知道。”亮君泪流成河。
“我抱歉,无力当个好妈妈,我求妳……”
“别求我,那是我的责任与义务,我会疼她,比疼宝宝更甚;我会爱她,比爱宝宝更多,我保证!”
深深微笑,眼神变得涣散。“亮君,谢谢,奎尔,我要走了,再见……天上人间,我祝福……”
手术室到了,厚重的两扇门隔绝她们的视线,亮君背靠着门,颓然滑下,抱住膝盖,她失声痛哭。
“我会照顾贝贝,我会用生命爱她,我保证、我保证,我保证……”
半个小时后,护士小姐送出来-个健康的贝贝,她哭声宏亮,混血儿的脸蛋,再没人比她更漂亮。
亮君认为上帝听到她的声音,认为上帝愿意再赐给她另一个奇迹,于是她跪在椅子旁祷告,祷告深深能走过这个关卡。
然而这次,她足足等了五个钟头,等到天渐明,太阳升起,等到跪在地上的双脚瘫软无力。
终于,手术室门打开,她勉力扶着墙站起来。
“于深深的家属?”
“我是。”
她走到医生面前,一个踉跄,差点摔跤。
医生扶起她。“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你的意思是说……深深死了?”
“她陷入重度昏迷,我们为她接上维生系统,不确定她能撑到什么时候,她的情况只有换心手术能挽救,但时间紧迫,我想……妳要有心理准备。”
“准备什么?”亮君茫然。
“作最坏打算。”
哦……绕了一圈,医生只是用最委婉的口气,宣布深深的死刑。听懂了,裸足踩在冰凉地板,她的心比地板更冷。
突然,亮君想起什么似的,拔腿奔到病房,从口袋里翻出全部纸钞,她到护理站换得一堆零钱,站到公共电话旁,寻着记忆里的电话号码,一个字一个字按下数字键。
那是深深时时背诵的号码,客厅桌上、书桌上、墙上处处贴着这组号码,常常,她看见深深凌空对着电话键盘拨下这组号码,然后用甜甜的声音和渍了蜜的笑脸,对着空话筒说话,这样的游戏可以让她快乐上一整天。
电话拨通,屏幕上的钱数减少,亮君根本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不管接电话的是男或女,她劈里啪啦,一古脑儿说话。
“奎尔·李伊,你是全世界最烂的男人,你不爱深深,为什么让她怀孕?你不知道她有重度的心脏病吗?你不知道生产会要她的命吗?你不知道这十个月,她一面期盼孩子健康成长,一面倒数自己的死期吗?她战战兢兢过着每一分钟,她每天都心惊胆颤,害怕熬不过十个月、熬不到孩子正常出生。”
国际电话吃钱吃得很凶,亮君一面说,一边抖着手指,把钱币一个个往里面塞。
“你很恶劣!你怎可以在她求助无门时把她赶回台湾?你怎能骂她自私自利,最自私的男人是你自己啊!她求你在她临死前见他一面,你却一口回绝,你怎可以在这么恨她的情况下,让她爱你爱得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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