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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长烨回忆录

_6 黄长烨(朝鲜)
  世的消息。7月13日,我回到平壤。妻子看起来比自己的父亲去世还要悲伤。儿子们认为金
  日成的死都是医生的过错,骂他们该死。我这个人,兴奋了会掉眼泪,但是伤心时反倒眼泪
  很少,因为我觉得伤心而哭是一种感性的表现。但党全国齐哭之时,如若我不哭就太危险了。
  孩子们通过电视看到葬礼后,责怪我哭的太少了,我真是无话可说。 站在我的立场,金日成
  是对我最好的一个人,甚至可以说是我的大恩人。然而,金日成是个斯大林式的人物,对社
  会发展有太多的非进步作用,难以评价。 无论怎么说,金日成去世,我内心深处并不太伤心,
  反而更加憎恨他,是极端独裁造就了今日的朝鲜。7月20日上午,金日成的葬礼结束,我回
  到办公室。突然接到了金正日的电话,“黄书记,新时代到来了,我们要在新时代好好做事”。
  我有点惊讶,对金正日来说,比我更加亲近的人大有人在,为何先给我打电话,这是没有道
  理的。 金正日偶尔遇到问题会给我打电话,通常我都会奉承他,金正日听后会说,“在所有
  书记中,黄书记是老大,应该多问问黄书记..”,之前金敬姬曾经说过,“虽然近臣很多,但
  是并没有可以真心信赖的人,哥哥很孤独。”我想到了刘备托孤,但是,此时我的思想已经变
  了。未来如何,我无法想象。7月20日,我将金正日在电话中提到的理论问题整理成一篇文
  章,金正日批准后以他的名义发表。 金日成死了,但我并不企望金正日的想法会有什么变化。
  金正日的权力继承很顺利的结束了。
  听说黄海南道农业搞的很好,干部们就过去参观。结果发现,农业耕作是不错,但是农
  民们的生活真是惨极了。别说吃的,厨房里连做饭的锅碗都不够。干部们把农民召集到一起,
  问,“有什么困难就说出来?”,农民们异口同声的回答,“没有”。我的心痛极了。党,不应
  该只是讨论怎样永久保存金日成的尸身,讨论金日成铜像前应该放多少束花;在为这些问题
  热烈讨论的时候,竞从来没有一个人为苦难的贫民提出议案。
  干部们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守护金日成铜像,我虽患感冒,还是被安排了一个小时的值
  班。有的干部为表衷心,守灵到凌晨。后来才知道,这些事情都有专人调查,并上报金正日,
  最后在党本部会议上公开。更让人无语的是,听到金日成去世的消息,正在住院却没有立即
  出院的人..等等类似毫无关系的人都受到了处罚。主题科学院的一位博士因为听到金日成去
  世的消息后还在修理自行车而被处分。在金日成去世那一阵子,哭成了一种竞赛。 真哭的也
  大有人在,很多人长久以来相信了党的宣传。金日成7月8日去世,为了纪念这一天,每个
  月的8号都有人去铜像前献花。金日成去世百日那天,所有人都上街参加活动,街道一度被
  堵。去外国出访的干部也要先去铜像前献花,外国客人到来,也要去献花。我认为实在是疯
  
  狂,别忘了此刻人民都填不饱肚子。人们对金正日的称呼从“亲爱的领袖同志”变成了“伟
  大的将军”,在党内正式文件上也开始使用“最高司令官”。金日成70岁寿辰时,有人提议给
  他“大元首”称号,我表示反对,当时金正日也在。当着金正日的面,我明确的说,“我认为,
  与其给一个军事领袖的称呼,不如强调作为一名政治家的伟大,强调领袖德行的伟大。”金正
  日听后,说,“等到解放南朝鲜的战争彻底胜利时再给大元首的称号吧”。 金日成80岁寿辰
  时,有人又提议给金正日“元首”称号,我又反对。“给领袖‘大元首’的称号是不错,但是
  以什么理由呢?元首是军事用语,最高司令官不仅是军事称号,而是表示是军队的首领,所
  以更合适。最好的办法是给领袖做司令服,给领袖穿上最高司令官的帅服”。 但是,金正日
  最后还是同意用“元首”称号。 封建主义是与军国主义联系在一起的,北朝鲜的干部们都有
  浓厚的封建思想。我当时说的话根本没用,过后我十分后悔。10月份,俄国自由民主党一行
  十余人访问平壤,我之前在莫斯科就与他们见过面。金正日给这次访问赋予了重大意义,问
  我与他们建立联系,让他们成为在俄罗斯支持朝鲜的主要力量如何? 这表示金正日要给他们
  巨额卢布,我猜当时金正日外汇充裕,考虑到农民吃饭难和主管农业的书记受到非难,将辛
  苦赚来的外汇就这样用掉太可惜,就建议再商讨看看。 我开始担心,国家哪一天突然会倒掉。
  我向金正日建议,遍布全球设立的主体思想宣传组织的经费由相关人员自筹。之前我们
  每年从金正日那里能拿到120万美元,这笔钱大约是国际部预算的三倍。
  金正日说,赚外汇不容易,让我们小心、注意。 我觉得要赚外汇需要国家保卫部的帮助,
  就请金正日批准这件事。我将遍布全球的宣传机构集中到一处,建立了国际财团,要建立“主
  体财团”,需要钱。正为钱发愁的时候,一位老挝企业家免息借给我们上百万美元,原来他是
  主体思想的信徒。最终那位企业家担任财团总裁,我是理事长,金德宏负责财务,在瑞士开
  设了帐号。我觉得这样以来,主题思想宣传工作就能脱离金正日的束缚,获得更大的自由。 我
  通过金德宏将主题思想的宣传物品送外海外,如果遇到检查,就说是针对宗教的宣传品,那
  些宣传品中将偶像化宣传和阶级斗争部分剔除了。这一切起到了效果,我们也获得了收入。 为
  了让金正日安心,我将80万收入中的50万上交金正日,金正日非常高兴。在干部会议上说,
  “黄书记纯粹出售主体思想就赚了500万上交党中央,你们坐在那里都在干什么呀?” 50万
  被他说成500万,用来训斥下人。但是我就麻烦了,因为会议结束后干部们纷纷找到我,问
  我是如何赚到500万的,总理还非要我借给他30万。当时,中央各个机构遍设挣外汇的“幽
  灵公司”,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中央机关并不直接精英这些企业。 我是国际书记,负责国际事
  务,得到了许多海外侨胞的关心。想保守秘密是不太可能的,知道后有些人开始求金德宏从
  海外带东西回来。书记们也拜托我带一些药等等在北朝鲜买不到的物品。我秘密选出资料研
  究室的五名人员组成“财团主管 分室”,任命金德宏为资料研究室副室长。金德宏的职位按
  月薪相当于政务院副部长级,享受党的干部待遇,而且可以出入党的各个机关。前文中说过,
  金德宏是我在金日成综合大学时的下属,在金大时我让他负责教务,总管大学事务。他曾在
  社会安全部任职,与社会安全部、保卫部、武力部的人关系很深。所以,出现需要与社会安
  全部或武力部协调的事情时,我都会派他出面解决。 后来,我进入党中央,又把他带到党中
  央,任命为党中央指导员。金德宏平生最成功的事是协助我建立了主体科学院辅助机构,我
  有两位秘书,金德宏是我最信任的。那些安排给秘书的事情,只要稍微有些不放心,我都会
  派给金德宏。亲近日久,我自然的叫他侄子起来。金德宏经常出差海外,见到了世界各地的
  侨胞,尤其与韩国侨胞接触的过程中,德宏更加认识到我的思想的正当性。他在思想上进步
  的很快。1994年,朝鲜粮食危机,但是并没有爆发大规模居民饿死的情况,但是到了1995
  年,事情急转直下。平安北道发大水,粮食危机变得日益严重起来。
  街上饿死的人越来越多,因为抢粮时而引发的杀人、强盗事件也越来越多。
  甚至干部的车在夜间遭军人哄抢。 听到消息后,金德宏开始在海外购买粮食运回国内。
  
  经德宏之手运回国内的粮食超过100吨。我先将粮食分为了主体科学研究员的研究员们,接
  下来是保卫部,后来还分给了妻子单位的人。 我能够救妻子的同事,却救不了无数饥饿的百
  姓们。 整个朝鲜面临粮食危机,但是金正日并没有兴趣,他关心的是建一个豪华的宫殿安放
  金日成的尸体,以及如何偶像化自己。1995年2月,为庆祝金正日生日,主体思想国际讨论
  会在丹麦的哥本哈根开幕。我途径莫斯科与俄罗斯的党员代表和学者们举行了讨论,我把大
  家从主体思想的一般原则讨论引到了国际讨论大会。在莫斯科我见到了以前一起学习的同学,
  还有俄罗斯共产党的国际事务书记,那位书记在戈尔巴乔夫时期曾经在苏共中央负责青年事
  务,是位很年轻的干部。我小声对他说,抛弃马克思列宁主义,以主体思想为基础,走向改
  革开放的道路。他当时正为新的指导思想而苦恼,我就让金德宏给了他一份名为“为了全人
  类的光明”的主体思想宣传文件,还有为厄本哈根讨论会准备的宣传文件《哲学的使命》。 国
  内人民正在挨饿,我们却为了庆祝领袖生日而召开思想讨论会,在会上讨论哲学和人类的未
  来。 我能感受到那位学者看我的鄙夷眼光。粮食问题越来越严重,但金正日却忙着加强独裁,
  他进一步强化了秘密警察制度,一旦有反对者,公开或者非公开,都会遭到审判。 有一次,
  一位负责党中央保卫工作的要员悄悄找到我对我说,“办公室内有窃听装置,还有隐蔽摄像头,
  只有有一点异常举动都会被记录下来”,“那些反金正日的人,最终都被杀害了。被处决前,
  先被处决的人会说,‘我先走了’。想到这句话迟早会亲耳听到,甚至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
  即使每天灌醉自己也受不了啊!”“黄书记是一位学者,又深受爱戴,请保护我们”。 我请他
  喝酒,说了些安慰他的话,给了他些钱。 1995年8月15日,朝鲜半岛解放50周年纪念日,
  干部们都乘火车去咸兴参加庆祝活动。我和楊亨燮留下来接见从韩国来的学生代表,之后再
  赶去咸兴。
  我欢迎来自韩国的学生们,但是良心上并非如此。我跟他们握手,是在骗他们。来自韩
  国的学生们要求自由和民主,如果他们知道实情,知道在朝鲜充满了
  虚伪和欺骗,知道在朝鲜居民就像生活在监狱里,估计就不会坚持再来了吧。对与青年
  人,共产主义是一种理想,这一点我很理解。但是,朝鲜的社会主义,是和封建主义结合的
  封建社会主义。 在金日成、金正日父子的领导下,北朝鲜的青少年们不仅精神上而且在肉体
  上都变成了奴隶,金氏父子甚至还企图欺骗韩国的少年们。 我建议让韩国的那些左倾亲北的
  青少年们带到朝鲜生活一个月。如果一两千人在朝鲜各处生活一两个月,那他们就会从各个
  细节了解朝鲜的真相。 我曾经与德国的宋斗律教授和韩国小说家黃晳暎见过面,我试图向宋
  教授讲解主题思想,事实上北朝鲜当局并不是信任宋教授,而是在利用他。 金永淳对我说,
  “宋教授琢磨不定,别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请黄书记稍微给他施加点影响,改变他的想法”。
  我知道金永淳和统一宣传部那帮人的想法,但更好奇宋教授本人是怎么想的。我还派了有实
  力的弟子去给黄皙暎讲主体思想。 1995年末,我访问英国和法国回国途中,在北京与金德
  宏秘密与韩国企业家商谈了金刚山旅游开发的事情。那时,我为了与金德宏见面,出国访问
  时都会途径北京,我们不乘坐飞机,而是主要通过北京到平壤的火车来往,理由之一是会经
  过沈阳,在沈阳有财团的支部,还有与我们联系的人。 我回到平壤后,对金正日说经营观光
  产业有助于恢复朝鲜的经济。我的观点是,北朝鲜的经济就像是重病患者,非一剂猛药很难
  治愈。在我看来,猛药就是金刚山旅游开发。那位韩国企业家对我说,六个月能够在金刚山
  建成观光设施。 每位游客交200美元的门票费用,所有的线路都按北朝鲜的要求进行,一年
  至少会有10亿美元的收入。我将这些详细的介绍给了金正日,希望促成此事。 这是我给金
  正日的最后一个建议。不过,与其它的书记相比,我提的建议已经算多了。为了牵制组织部,
  金正日从秘书室选出了5个人,一起讨论下面呈交的文件,上面下发的文件也由秘书室讨论,
  如果与实情不符,秘书室有权再报告。 秘书室没有设室长一职,5人同级。在北朝鲜党中央,
  各个部门都自顾各自利益,报告中虚假成分甚多,在经济领域,很多报告建议引入等级制,
  坚决执行分配制度,金正日只是说再考虑,通常没了下文。我曾经提议对于犯了错误的同志
  
  宽大一些,对于一些干部可以再次启用,好像有了一些效果。 我强烈建议开发观光产业,
  金正日让我写一份报告。我召集了人民武力部、国家保卫部、观光总局的干部们一起做。人
  民武力部没有意见,国家保卫部要求运营和导游全部要由国家保卫部的人员担任,并要主动
  担负对游客洗脑的任务。结果我就在报告中写对国家安全没有危害。统一宣传部和对外经济
  委员会曾多次提议开放观光,但是也多次碰壁,这次我这个国际书记亲自从理论上论证可行
  性,他们也觉得希望很大。
  他们想尽快知道结果,就不听的给我打电话打听消息。我也着急,但是金正日不发话,
  结果就无法知晓。
  听说金正日向书记室的人询问起观光事业的情况,“如果允许观光旅游,不就意味着开放
  吗?”“如果开放,会使我国经济瘫痪,结果很让人担心。”“还不知道啊!已经完全处于瘫痪
  状态了。即使想开战,粮食也成问题。害怕被南朝鲜(韩国)占领,上面(金正日)也犹豫
  不决”。之后,我下定决心,再也不给金正日提任何建议或忠告。 我的苦闷更重。看着那些
  得癌症去死的人,我甚至想,为什么自己不干脆得个癌死掉。吊唁死去的弟子,我内心就在
  想,活着么久真是愧疚。这个操蛋的世界,赶紧来场战争,都结束了算了。 1996年2月,
  伴随着无数人民挨饿至死,金正日迎来了自己的54岁生日,主题思想国际讨论会在莫斯科综
  合大学举行。客人们都住在大使馆里,所幸大使馆距离莫斯科大学很近,客房又多,附近没
  有酒店也没关系。我带上了主体科学院的小同志们,他们大都十六七岁,刚刚高中毕业。带
  他们的目的是向客人介绍北朝鲜的教育水平和文化水平。 他们是作为接待员去的,穿着统一
  的服装,还学习唱歌,不仅朝鲜歌曲、俄罗斯歌曲,连西方歌曲也会唱。会上,他们与客人
  们相处的很好,一起翩翩起舞,连大使馆的人都怀疑他们是否真的只是接待员。消息传出后,
  莫斯科的许多团体都邀请他们演出, 接待员的费用由国际主体财团承担,坐火车往返,住在
  大使馆的客房里,所费不高。多亏了他们,讨论会进行的有声有色。讨论的主题是批判马克
  思主义的唯物辩证法,论证主体思想原理的正当性。俄罗斯的学者们,特别是莫斯科综合大
  学的学者们,因为我出身莫斯科大学,都很欢迎我。 与在其它国家召开讨论会不同,这次我
  做了好几次发言。侨胞们听后说,“对与主体思想的疑问都解开了,听到你说服现在还执迷马
  克思主义的俄罗斯学者们也非常痛快。” 在我而言,获得好评却令我有一些担心。我不知道
  成为对我来说是福是祸。 我与朝鲜驻俄罗斯大使和书记的关系都很好,心里盼望他们能在给
  朝鲜的报告中对这次会议评价好点。但是,回到平壤还是发生了一件不太好的事。 在国际讨
  论会上负责翻译金牡丹是俄罗斯文学专业的毕业生,在主体科学院攻读美学,她很受参会的
  俄罗斯学者喜爱。我曾经与我的俄罗斯同学开玩笑,如果不把牡丹带上,1995年估计俄罗斯
  学者们都不会让我们踏进校门。我当初将金牡丹放进代表团时,干部部是强烈反对的,传闻
  俄罗斯留学生曾经参加反抗金正日的组织,所以1980年以后的毕业生是不允许出国的,我也
  听说过这个传闻。
  当时,在俄罗斯的朝鲜留学生主要来自军方,他们组成了反抗金正日的组织,
  其中不少干部子女。人民武力部保卫司令部后来将这些人毫无例外的全都枪决了,听说
  很多普通大学生也牵涉其中,而且之后也没有停止继续调查。我曾经问过人民武力部长,主
  体科学院是否有学生牵连,他说跟主体科学院的学生无关。 我将这些话对负责干部的书记说,
  他说如果不担心她逃亡可以带上。我见了金牡丹,“你跟军队反金正日的人有关系吗?如果有
  关系就直说,然后再想办法”。“没有任何关系,而且现在在我的母校没有任何一名学生有问
  题”。 她的丈夫也是我的学生,国际问题研究所的研究员。她对自己的丈夫也是那么说的。 “那
  么,这次你来做莫斯科讨论会的翻译,我负全部责任。在莫斯科不要随意走动,确保不会出
  事。能保证吗?”“能,我保证”。 她翻译的很好。她话不多,对美学有很高的造诣,可以说
  是个优秀的女学生。但是,回到平壤几天后,她的丈夫突然找到我。“书记同志,请您一定要
  
  帮助我。我的妻子被武力部保卫司令部带走了,几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请救救她吧,
  求求您了”。“怎么回事? 你仔细说”。“一周前,一个自称是武力部保卫司令部指导员的人找
  来,那个人说出了妻子毕业论文指导教授的名字,问妻子认不认识,妻子照实回答。指导员
  记录下来之后让妻子签字。妻子按照指导员的要求签完字后回到家,说录了供,心情不好。
  两天后,保卫司令部就把妻子逮捕了,之后就再没有消息。“我知道了,我打听打听,你安心
  等着”。 我通过自己的关系打听金牡丹的消息和那份文件的具体内容。 金牡丹的论文指导老
  师负责外国留学生事务,与俄罗斯情报机构有关系,所以,与教授关系很好的金牡丹也就有
  了责任。根据金正日的命令,只要与反金正日组织有一点关系,无条件枪决。我也被劝说最
  好不要介入。 我只能照实对金牡丹的丈夫说,后来他的丈夫也被流放到地方。学生们一出国,
  就对金正日和朝鲜的真面目有所了解,也就知道为什么数百万北朝鲜居民饿死。所以,成立
  反金正日的组织事出必然,只是很可惜,等待他们的确是死亡。
  第十章 逃亡
  我强烈的感觉到,北朝鲜的独裁集权肯定会终结。1996年夏天,我访问泰国和印度,目
  的是与两国的多个政党建立联系。为了与金德宏见面,我计划先乘坐火车去沈阳,然后飞去
  泰国。 以前出国时我都是以书记身份亲自向金正日报告,但是这次根据国际部的安排,以国
  际部的名义写报告。报告书中建议我以国际书记的身份途径中国,由中国方面举办招待宴会。
  我知道金正日不喜欢中国,也忌讳我与中国领导人见面,所以我原来主张不告诉中国,直接
  飞泰国和印度。但是,负责中国事物的部长说中国方面已经多次邀请我访华,朝鲜方面一直
  没有回应,如果这次途径中国又不打招呼,怕中国方面误会,还是应该通告中国。 他大概不
  知道金正日不喜欢我的亲中态度。按照惯例,国际书记和外交部长途径中国时都会通知中国
  的。金正日看到报告后说,“为什么不乘坐飞机,非要坐火车啊?不要途径中国了,直接从平
  壤坐飞机”。国际部的人接到金正日的指示后都很失落,我也只能苦笑。 结果只在转机时停
  留北京机场两个小时。 金正日有一次对干部们说,“对干部来说,如果不再信任党,那还剩
  什么呢?一堆肉而已。”在金正日看来,权力是评判干部的标尺。“如果我们是一堆肉,那你
  失掉权力,接受人民审判时,就更什么也不剩了。”我决心已下,不能再这样每天奉承金正日
  活下去了。进入秋天,北朝鲜的经济状况更加恶化,人民的苦痛和不幸罄竹难书。 1996年
  朝鲜精粮产量不到210万吨,这些粮食连供应军队都不够。如果到了年末,军粮断掉,到时
  候政府就会将所有居民的粮食供应军队,我们这些书记们也要去市场买200千克的粮食交给
  军队。 粮食难弄,人们成堆的饿死。只要稍微离开平壤市中心,就能看到饿死的人,往郊外
  去,更是成堆的尸体。许多人跑到山涧水里捞鱼吃。平壤尚且如此,地方就更无法想象了。 据
  从地方回来的同志报告说,每个火车站都有饿死的孩子们,海滨的人捕鱼太多,导致附近海
  域鱼子都没了;人们又去深海捕,结果一次就淹死了数百人。父母养不起孩子,就送出去讨
  饭。这些是从我的三女儿那里听说的。 有一天早上有人敲门,是两个小学生讨饭。我先给他
  们洗干净手,问他们从哪里来的,
  “父母都饿的爬不起来了,我们两个出来讨饭,从南浦来的”。 我从女儿那儿听说后,
  就让金德宏打听。“根据组织部的说法,95年共饿死五十万人,包括五万名党员,今年(11
  月中旬)已经饿死约100万人”。金德宏向我说这些时,咒骂金正日绝不会得到饶恕。军需工
  业担当书记的话与他差不多。军需工业的工人约50万,其中就连那些技术最高超的工人也饿
  死了超过2000人。有一半的人,饿肚子无法干活,只能躺着。北朝鲜官方声称这一切都是自
  然灾害导致的,如果是自然灾害,为何工业也全面瘫痪! 民众遭受前所未有的苦难都是集权
  导致的,是金正日个人独裁的后果。目睹人民饿死的惨状,我亲身体会到了个人独裁的严重
  后果。前文说过,人民饿死、冻死的时候,金正日毫不关心,他投入大批财力和物力建造宫
  
  殿保存金日成的尸体。 人民正遭受苦难,精疲力竭,但是偶像化金氏父子的工程却一刻不停。
  大致推算一下,宫殿费用三分之一的钱就足够买200万吨玉米,如果那些钱真买了玉米,粮
  食难的问题将立即缓解。 金正日到底有多么漠视人民的饥饿,可以从96年夏天的一件事中
  看出,当时驻瑞士大使建议,瑞士不用饲料喂养牛和养,而是喂草,这个经验应该值得朝鲜
  学习。 金正日指示书记们,接受大使的意见,我对那位可笑的大使的可笑的建议真是无话可
  说,书记们都盛赞金正日的指示英明。接下来朝鲜全国总动员,将种了庄家的地毁掉,为了
  能让居民吃上肉,开始培育草地,轰轰烈烈的运动在全国展开了。
  我想起来一位法国皇帝和皇后说,如果没有面包,可以吃水果;一位俄国沙皇说,百姓
  们挨饿,为什么不吃蜂蜜。我无法赞成“造草”运动,建议是不是可以先选一个地方实验,
  但是,书记们说这是伟大的将军的指示,提出每个书记去一个道13指导运动。我因为是国际
  书记,还被要求通过大使馆搞到草种子。 金正日不仅对人民生活毫无关心,还干涉总理等经
  济专家的正常工作。他将“党的经济”从“国家经济”中分离,就像管理个人财务那样管理
  国家 ,国家经济首要任务是满足特殊机构的要求。 举个例子,1996年整个朝鲜电力供应不
  到需求的五分之一,各个部门纷纷要求电力优先供应自己的机构,金正日接受了建议,并将
  它变成了谁也不能违反的法律文件。接下来,权力机关拿着文件去找电力供应部,威胁要求
  首先满足自己。电力部招架不住,就报告到金正日那里,金正日又要求书记们搞清楚具体情
  况,我们一打听,各个权力机构绕过总理直接请金正日批准的要求共有190余件。
  13译注:道是朝鲜行政单位,相当于中国的省。
  金正日没有将经济问题交给经济专家,还妄加干涉,所以,政务院虽有几名总理,国家
  经济还是一塌糊涂。对于粮食问题,金正日为了减轻居民痛苦的措施反而增加了他们的苦难。
  居民为了找粮食,到处跑,经常用到自行车,很多情况下,女孩会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金正
  日看到后,“(我)讨厌看到女孩坐在自行车后面,不符合朝鲜的风俗”,从那之后,在朝鲜就
  再也见不到骑自行车带女孩的现象了。 金正日这辈子,那怕有一次饿过肚子吗?整天锦衣玉
  食的生活,有资格评价朝鲜的风俗吗?如果站在道德立场,破坏朝鲜族道德的罪魁恰是金正
  日本人。在金正日掌握实权之前,北朝鲜居民的道德状态是很好的,我在担任金日成综合大
  学校长时,学生们的德行都无可挑剔。有一次,我接到一封来自元山的信,内容是感谢金日
  成大学经济学专业的在校学生救落水儿童的善行。我之前没有收到过类似的信,就给经济学
  专业的系主任打电话,主任说他也不知道。把学生叫过来一问,是去元山实习的两名大学生
  做的,虽然当时河里结冰,但是学生们还是毫不犹豫跳了进去。 不久前我又去了金日成大学,
  学生们的品德已经差到无法形容。男女学生公然行凶,偷窃行为十分普遍,老师明知道是哪
  个学生偷了自己的东西,但是无奈那位学生是高干子弟,根本不能处理。学生干部向学生索
  要酒、烟和钱根本不是秘密,教授们每逢考试,也会向学生索要烟、酒之类。 我问现在已经
  是系主任和书记的弟子们,考试时通常有几人受贿,他们直接回答,“老师,您不该问有几人
  受贿,应该问有几人不受贿”。 我感慨道德败坏,他们说,“老师,道德是过去的事了,现在
  谁还提道德”,我本就不通世事,只能苦笑。 我问他们,为何大学成了这个样子,他们一致
  的回答说,是那些军人学生将大学搞坏的。之前,军队纪律严明,但是金正日掌握军权之后,
  军队只要求忠于金氏父子,道德纪律一概抛弃了。作为朝鲜最高学府的金日成综合大学尚且
  如次,其它学校就更不用提了。有一次,一个中央党校的老师来找我,说现在所有的机关都
  被“水中纸法令”支配着。他说,现在国家各个机关和企业乱发没有指令,什么事也做不成。
  想要最快的解决问题,就要行贿,再就是有关系。结果,国家法令没有可信度。 在普通百姓
  中,也能听到对道德败坏的嘲笑。“一等良心的人95年饿死了,二等良心的人96年饿死了,
  三等良心的人97年会饿死,那之后,只剩骗子还活着。”虽然一次次公开审判声称要消灭强
  盗和小偷,但毫无效果。 据说在地方习以为常,平壤市场也时常出现卖人肉的。一位住院医
  
  生在平壤市场买了些肉,回去后发现肉有些奇怪,仔细观察发现绝对是人肉。第二天带着社
  会安全委员会的人去抓了那个卖人肉的人。在情况不断恶化之下,金正日进一步强化了军队,
  想用军队解决一切问题,从早到晚通过电视和广播渲染战争气氛,我知道,这时金正日通过
  虚构的战争寻找出路。
  亲眼见证着这一切,我也为了下决断而深思熟虑。我很清楚,继续跟随金正日,对历史、
  对人民都是犯罪。小时候,虽然也发生过让别人误会的事,但违背良心的事我从没有做过。
  从与金日成和金正日的关系看,在1980年之前,与他们父子二人虽然有一些意见分歧,但是
  我是衷心的在辅佐他们,而且认为是在做正确的事。那之后,尤其是进入90年代,我在精神
  上日趋痛苦,站在我的立场,十分苦闷该怎样选择。与死相比,我觉得活着至少还能帮助手
  下的人。但是,当金正日漠视人民的饥饿,疯狂进行战争动员的时候,我再也无法忍受了。
  金正日是不可能向韩国投降的,那么,在朝鲜崩溃之前发动对韩国的战争是金正日唯一的出
  路。 从负责对韩国事务的人员那里听说的消息,韩国地下党的力量很强大,完全掌握了韩国
  的反体制力量。军部的人声称虽然美军驻扎在朝鲜半岛,但是一旦开战,也能确保胜算。军
  部还叫嚣,现在不开战,以后会更加困难。想到手足相残的战争再次发起,我不能再坐以待
  毙了。 在我的心里,与北朝鲜的统治者们越来越远,对它们只剩憎恶。但是,态度变了并不
  代表就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 在我面前有三条路。第一,公然挑起反金正日的旗帜。这个
  是最勇敢的,但是结果只能是一死了之。 第二条路是继续像现在这样带着面具活着,然后寻
  找恰当的机会。财团事业进行的很顺利,赚到的外汇成为我的活动保障。在党中央,只有我
  的附属机构直接赚外汇。因为有个对外宣传主体思想的名分,国家保卫部也很合作。有一次,
  一个矿场火车没有轮胎,我一次花5万美元给他们买了200副。党中央的人员日子也不好过,
  我给了国家保卫部积极的帮助。 我是主管思想的书记,很久之前就常出国活动,现在主管国
  际事物,更是经常外访。这对于我的行动非常有利,再加上财团赚到了数额很大的一笔外汇,
  对内活动也有很大帮助。这对我来说,是第一次处于如此有利的地位。知道我反金正日的意
  图后,我的追随者们对我忠告说,“应该继续向金正日低头,充分利用有力的形势,扩大影响
  力”。 道路有些消极,但是能让我心安,也能让我的家庭和我手下的人获得安全,那就是自
  己结束生命。我反复考虑着三条道路的长短处,到底选哪一条道路?从我的性格来说,第三
  条道路是最合适的。 我见到金德宏,向他说明了情况,并向他索要毒药。不久之后,金德宏
  给我带来了毒药,但劝我没有这个必要。“兄长创造了主体思想,将主体思想理论化,以金氏
  父子的名义写了很多的文章,是重大事件的见证者,是国际书记,身居朝鲜要职,属于核心
  领导。如果兄长你自杀了,你真的认为家人会平安无事吗?这是谁也不能保证的事啊。到时
  候想污蔑你公开变节很容易。既然将来肯定是以韩国为主体统一朝鲜半岛,现在与其自己了
  断,还不如与南部连联手起来。”
  我虽不能说完全没有过类似的想法,但是听他一说,想法更加坚定了。与其这样死去,
  还是与南部联手共同战斗对北部人民更有帮助。金德宏说与南部联络的事情由他负责,我只
  要下决心(逃亡)。想到抛弃家人,我的内疚无以形容。如果我逃到南方,之前活在荣誉和幸
  福中的我的家人们,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变节者的家属,苦痛将随之而来,甚至失去生命。 但
  是,我的良心却将我引向南方。1996年8月末,我写了一篇名为《朝鲜问题》的文章,在这
  篇文章中,我明确阐述了我在南北问题上的立场,这篇文章是写来给金德宏拿去和南方联络
  的。文章的核心是阻止战争,在最短时间内让金正日体制崩溃。我想,我们用五年的时间能
  够实现祖国统一。对北朝鲜而言,韩国在经济上、国际上都有无可比拟的优越性。韩国与美
  国关系密接,在两国的共同帮助下,解决朝鲜的粮食问题,引到北朝鲜走上改革开放的道路,
  是最重要的。但是,对金正日来说,让他自己抛弃独裁,走上改革开放的道路是不可能的,
  所以,可能的结果是,金正日为了维护独裁,在经济领域的小范围内实施改革开放。 所以,
  在现阶段,用改革开放诱导金正日,促使金正日体制崩溃是对北战略的出发点。给北朝鲜提
  
  供粮食和药品,减少北朝鲜居民的痛苦,赢得民心。还要注意,要让北朝鲜的军需工业体制
  彻底崩溃。 当时我并不能通盘考虑韩国的实情,还要躲避北朝鲜的眼线,仓促写成的文章肯
  定有许多局限。但是,我在文中提出的统一战略至今仍未变。从那之后,每当我思绪混乱之
  死,就会对自己说当时的选择是良心的选择,最终会又一次在心里确信当初做了正确的决定。
  但是,我知道这次是重大的事件,我并没有完全的自信。 德宏和我的妻子都认为我们赚外汇、
  与韩国人接触和建立关系是很危险的事情。我对德宏说,对妻子一定要保守秘密。德宏怕我
  心软说出去,每次见面都会提醒我;我怕德宏动摇,每次见面时都给他写条子提醒。 96年
  深秋,德宏带着葡萄来到我家。女儿看出了什么似的,“爸爸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我好象
  要死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说出那句话。“那是什么话?发生什么事了?”我一时答不上来。
  女人回房间哭了起来。我让女儿安静一些,让他从此刻起,不再依靠爸爸,要靠自己。 “心
  那么软,能成什么事?” 这句话也是对我自己的忠告。
  一开始我将逃亡地点定为日本,在日本即将举行主体思想讨论会,从1997年1月31日
  到2月11日,会停留很长一段时间。 我访问了日本好几个城市,见到了很多知己。朝总联
  的干部们热情的招待了我。年轻人学习了主体思想之后也都抛弃了幻想,向我提出各种各样
  的问题。我专门访问了朝鲜大学做了主题演讲。朋友们真情的款待我,我却不得不欺骗他们。
  因为主体思想的姻缘,我在日本有许多情同手足的好朋友。 但是在日本未能找到机会,在日
  本机场启程去北京时,我心情非常失望。 1997年2月12日,我和德宏走进了韩国驻中国大
  使馆,我的人生从此改变了。那个“小我”死去了,“大我”开始了新的生命。那天,也是我
  离开平壤时,与妻子约定返回平壤家中的日子。永离别让人痛苦,但是,生离别,痛苦永远
  留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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