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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11020757232

_5 高铭(当代)
  我:“我们是什么的奴隶?”
  
  他:“细菌。”
  
  我:“你能说的明白些吗?我没理解。人怎么是细菌的奴隶了?”
  
  他神经质的四下张望了下(说一句,我们这屋没人,门关着),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的,是真相。你听了会很震惊,但是,你没办法摆脱,就想我一样。虽然电影里都是皆大欢喜,但是,现实是残酷的。人类的命运就是这样的。”
  
  我:“有这么悲哀吗?”
  
  他:“你知道地球有多少年了吗?”
  
  我:“你指形成?嗯……好像是46亿年。”
  
  他:“嗯,那你知道地球有多细胞生物多少年了吗?”
  
  我努力在大脑中搜寻着可怜的古季带名词:“嗯……我记得那个年代,是寒武纪吧?但是多少年前忘了……”
  
  他:“5亿年前,最多不到10亿年。之前一切都是空白,没人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哦……真可惜……”
  
  他:“你知道人类出现多少年了吗?”
  
  我:“这个知道,类人时代,就是人猿时代大约十几万年前。”
  
  他对着我微微前倾了下身体:“明白了?”
  
  我:“……不明白。”
  
  他:“人类进化才花了这么点儿时间,寒武纪到地球形成,30多亿年就什么都没有?空白的?”
  
  我:“你是说……”
  
  他:“不是我说,而是事实!就算地球形成的前期那几亿年是气体和不稳定的环境,我们往多了说,10亿年,可以了吧?那么剩下的20多亿年,就什么都没有?一定有的,就是细菌。”
  
  我:“你是说细菌……进化成人……细菌人了?”
  
  他:“你太狭义了,人只是一个词、一个自我标志。你想想看,细菌怎么就不能进化了?非得多细胞才算进化了?细菌的存活能力比人强多了吧?细菌的繁衍方式是自我复制,比人简单多了吧?进化进化,多细胞生物其实是退化!变脆弱了,变复杂了,变挑剔环境了,这也能算进化?”
  
  我:“但是有自我意识了啊?”
  
  他:“你怎么知道细菌没自我意识?脑细胞有自我意识怎么来的?目前解释就是聚一起释放电讯号化学讯号。如果这就是产生意识的根本,那细菌也能做到。细菌的数量远远高于脑细胞吧?很多细菌在一起,到达一定的量值,就会产生质变。生物进化最需要的不是环境,而是时间。恶劣的环境是相对来说的,对细菌来说不算什么,30亿年的时间,足够细菌进化了!”
  
  我:“……细菌的文明……”
  
  他:“细菌的文明和我们肯定是不一样的,我们所认为的物质对它们来说是有没意义的。我们看不到、摸不到细菌,但是他们却同时在我们身边有着自己的文明。超出我们理解的文明。如果你看过生物进化的书,你一定知道寒武纪是个生物爆炸的时期,那时候生物的进化可以说是超光速,很多科学家都搞不明白到底怎么就突然就出现多细胞生物了。然后飞速的进化出了各种更复杂的动物,三叶虫,原始海洋植物,无脊椎动物,藻类。真的有生物进化爆炸吗?我说了,进化最重要的是时间,那种生物爆炸是巧合?比方说你走在街上,风吹过来一张纸,是彩票,恰好飘在你手里了,你抓住了,而且第二天你看电视发现,那张是中了大奖的彩票。幸运吗?如果跟寒武纪进化爆炸比起来,那只算吃饭睡觉,不算巧合,太平常了。”
  
  
  我努力去理解他所说的:“那生物是怎么来的?”
  
  他:“细菌制造的。多细胞生物必须和细菌共生才能活,你体内如果没细菌帮你分解食物,你连一个鸡蛋也消化不了。人没有细菌,就活不下去。别说人了,现在世上哪种生物不是这样?为什么?”
  
  我:“好像那叫生物共生吧?”
  
  他:“共生?不对,细菌为什么制造多细胞动物出来呢?因为,我们是细菌文明的生物工厂,我们可以产生必要的养分——例如糖分,供养细菌。”
  
  我:“但是人类可以杀死细菌啊?”
  
  他:“对,没错,但是你杀死的是细菌的个体,你没办法杀死所有细菌。而且,细菌的繁殖是自我复制对吧?你杀了细菌的复制体有什么用?细菌还是无处不在。如果真的有一天细菌们觉得我们威胁到它们的生存了,大不了杀了我们。细菌的战争,人类甚至看不见。武器有什么用?你都不知道自己被入侵了。恐龙统治了地球2亿年,也许早就有了自己的‘恐龙文明’,但是突然之间就灭亡了,很可能就是细菌们认为恐龙文明威胁到了自己而去毁灭的。对细菌来说,毁灭一个文明,再建立一个新的文明太简单了。反正都是被细菌奴役。”
  
  我:“你是说细菌奴役我们吗?”
  
  他:“细菌任由我们发展着,我们的文明程度与否它们根本不关心,如果发现我们威胁到了细菌的文明,那就干掉我们好了,易如反掌。而且,只是针对人类大举入侵,别的生物还是存在。也许以后还会有猫文明或者蟑螂文明,对细菌来说无所谓,一切周而复始。”
  
  看着他一口气说完后严肃忧郁的看着我,我想反驳,但是似乎说不明白。
  
  他小心的问我:“我想去洗个手。”
  
  我呆呆的坐着。我知道他所说的那些都是建立在一个假定的基础上,但是又依托着部分现实。所以这种理论会让人抓耳挠腮很头疼。
  
  几天以后,我在听那段录音的时候,我还是想明白了。问题不在于他想的太多了,或是其他人想的太少了。而是对我们来说,未知太多了。如果非得用奴役这个词的话,那我们都是被未知所奴役着。直到终于我们看透、看清了所有事物的那一天。
  
  只是,不知道那一天到底还有多远。
第十四篇《永远,永远》
  
  
  在一次前期调查的时候,我习惯性的找到患者家属想了解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家属没说完我就知道了,这是最头疼的类型。因为就目前的科技医疗水平来说,那种情况基本算是没办法解决,只能看运气,很悲哀。
  
  
  跟她闲聊了一阵,我觉得老太太脑子比较清醒,精神也还好,不过有时候说话会语无伦次。
  
  我:“听说阿姨最近气色好多了。”
  
  她笑了:“人都这岁数了,也不好看了,气色再不好那不成老巫婆了?哈哈。”
  
  我:“叔叔去年的病……好些没?”
  
  她:“好是好太多了,在医院那阵把我给急的。我岁数大了身体不行了,也经不起折腾,放不下。不过好在没事儿了,他恢复多了,但是经常气短,现在在屋里歇着呢。”
  
  我往空荡荡的那屋瞟了一眼:“没事儿,文涛(患者长子)忙,就是让我来替他看看您,顺便把东西送过来。”
  
  她:“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事情多,现在压力那么大……他们几个最近回来特别勤,估计是不放心我们老两口,其实都好着呢,你们忙你们的,抽空来玩儿我们就挺高兴的了。”
  
  我:“阿姨,我问您件事儿:您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您在做什么吗?”
  
  老太太自己嘀咕着,皱着眉仔细的想。
  
  她狐疑的看着我:“去年?这个时候?应该是接你叔叔出院了……但是后面的事儿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我:“去年什么时候出院的?”
  
  她:“5月初啊……”
  
  5月初是就是家属说他们父亲去世的时候。
  
  
  家属前几天的描述:“我爸去年去世的,我们都很难过,最难过的是我妈。好几次差点儿也哭过去了……这一年来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都经常带着老婆孩子回去陪她,可老太太一直就没怎么缓过来,老是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前几天我又回去了,开门的时候我觉得我妈气色特好,我还挺高兴,但是进门后我跟我们都吓坏了。我爸遗像给撤了,他用的茶杯还摆着,我妈还叫我陪我爸聊天,她做饭,我们看遍了,家里就我妈一人,我们怎么说她都跟听不见似得……吃饭的时候,桌上始终摆着一副多余的碗筷,我妈还不停的往里面夹菜,对着那个空着的座位说话。……后来我问了好多人,都说我爸的魂回来缠着我妈,我们不信,老两口感情一直很好,当年一起留的学,一起回的国,后来又一起挨批斗……虽说日常吵架拌嘴也有,但是绝对没大矛盾,都那么多年了……我怀疑我妈是接受不了现实,精神上有点儿……”。于是,后来在家属安排下,我去了患者家。
  
  
  我:“对啊,去年的现在,6月份,您想不起来在做了?”
  
  她想了一会儿后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了!我想起来了,去年是我们结婚40周年。那阵我们忙着说找老同事办个小聚会,结果他身体还是太虚了,没办。”
  
  我:“那您打电话给老同事们取消了吗?”
  
  她:“我哪儿顾得上啊,就照顾他了,所以我让大儿子打的。我说我想不起来了呢!这一年我就照顾他了,每天是这件事儿,当然想不起来了,我就说我记性怎么突然差了……”
  
  我沉重的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家里的摆设等等都是两个人用的生活器具:杯子,脱鞋,老花镜……
  
  她宽慰的看着我:“我没事儿,这些年我身体很好,现在照顾他也算还了人情了。当年在国外留学,我水土不服,都是他伺候我,我还特感动呢,没想到他到这时候要债来了。哈哈哈。”
  
  聊了好一阵,她很自然的认为丈夫还活着,我尝试说明,但既没有好的时机,也没忍心开口。后来老太太说今年的41周年结婚纪念日,不打算请人了,自己家人过。
  
  我:“阿姨,最近夜里您睡的好吗?”
  
  她:“还行啊,最近都挺好的,一觉到天亮。平时我神经衰弱,有点儿动静就醒了。”
  
  我:“叔叔呢?”
  
  她:“他还那样,打雷都不醒的主儿,睡到天亮……最近也不半夜起来看书,倒是不会吵我了……他的一些书……这些天我找不到了,忘在医院了?医院……”
  
  我:“叔叔跟您说话吗?”
  
  她:“说啊,慢条斯理的,一句话的功夫都够我烧开一壶水了,哈哈哈……对了,我去给他续上水啊,你等一下。”
  
  我:“嗯……我能看看吗?”
  
  她站起身:“好啊,来,他习惯在卧室的大椅子那儿。”
  
  我跟着她进去了,她所说的那把大椅子空荡荡的,椅子上放了一件外套,一本书。她对着空椅子介绍我,然后看着椅子开始说一些生活琐事,场面很诡异,于是我慢慢的退了出去。
  
  这种老式的两居室就两间房子加一个很小的门厅,我只能回另个房间。我留意到老太太刚才坐过的椅子旁放了厚厚的一叠卡片,随手拿起来翻了翻,看样子都是老两口这些年互赠的,生日,新年,春节,结婚纪念日等等。就在我准备放回去的时候,我看到最上面那张,落款日期是去年写的。卡片上的文字迹娟秀、清丽,看来是患者的。看过后,我把那张卡片私自收了起来。
  
  当老太太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我改主意了,闲聊了几句后起身告辞。
  
  几天后我约了患者家属,尽可能把他们都找到一起,客观的说了所有情况和我的判断后,告诉他们我的想法:是否入院治疗的问题,我希望他们再考虑,我个人推荐休养为主。然后把那张卡片还给了他们。几个人传看后,都沉默了,只是点了点头。
  
  当晚在家,我找出笔记本,又看了一遍我从卡片上抄下的那段文字。
  
  自从我习惯于沉迷在逻辑分析与理性辨析后,从未觉得情感竟然是如此的重要。
  
  我知道情感很渺小,既不辉煌,也不壮烈,只是一个小小的片段,但是却让我动容。我也知道这篇看起来很无聊,很枯燥,很平淡,没有玄妙的世界和异彩纷呈的思想。但是我依旧偏执的尝试着用我拙劣的文字以及匮乏的词藻,任性的写下这一篇,谨此来纪念那对老人真挚的情感,并以卡片上的那段文字,作为这一篇的结尾。
  
  原文:
  
  指间的戒指不再闪亮
  婚纱在衣柜早就尘封
  我们的容颜都已慢慢的苍老
  但那份心情,却依旧没有改变
  感谢你带给我的每一天
  正是因为你
  我才有勇气说
  “永远,永远”
第十五篇《真正的世界》
  
  她:“这也是我不久前才想通的。你知道为什么有些时候,面对一些很明显的事物却难以分析,不敢下定义吗?其实是思维影响了人的判断。所处思维状态导致了人看不清本质,干扰人判断的能力。”
  
  我:“但是这跟你所做的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这个患者身边的很多人形容她被 “附体”了。男友为此弃她而去,家人觉得她不可救药,朋友都开始远离她……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几年前她开始模仿别人。
  
  最初她身边的人还觉得好玩儿,后来觉得很可怕,因为她几乎模仿的惟妙惟肖。除了生理特征外,眼神、动作、语气、习惯、行为、举止,没有一点儿不像的。这让她周围的人觉得很可怕。借用她前男友的描述:“那一阵她总是模仿老年人,不是做给别人看,是时刻都在模仿,我甚至觉得跟爸生活在一起。而且,最可怕的是,她看我的眼神……那不是她。我觉得她被附体了。我自以为胆子不小,但分手都是我趁她不在家,然后逃跑似得搬出了。搬出去后才打电话告诉她的……我觉得她接电话的声音,是个老头……。”
  
  但我我所感兴趣的不是什么灵异内容,而是另一个问题:那些所谓“附她体”的,都是活人。
  
  她:“有直接关系,我刚才说了,人怎么可能没有思维?”
  
  我再次强调:“你看,是这样,我并没有接触你很久,也不是很了解情况。当然了,我从别人那里知道一些,但是没亲身你接触,到目前为止,一个多小时。所以……”
  
  她:“所以,你希望我说明白点儿?”
  
  我:“对,这也对你有好处。”
  
  她笑了:“对我?什么好处?”
  
  我:“如果你不让我把事情弄明白了,你后面会面对一系列的测评和检查,耽误时间不说,对心理上……”
  
  她:“我明白了,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了……是个问题。不过,我尽可能从开始给你讲,如果你还不明白,我也没办法,但是我会尽力。”
  
  我:“好,谢谢你。”
  
  她是那种言辞很犀利的女人。
  
  她:“嗯……从哪儿算开始呢?这样吧,我刚才的话你先放一边不想,我问你件事儿:你想没想过你看到的世界也许本身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的话让我一惊,这个问题是长久以来一直困扰我的。
  
  她:“说个简单的吧。你知道人类眼球的结构是球形对吧,球形晶体。根据透镜原理,景物投射给视网膜的是上下颠倒的图像,但是大脑自行处理了这个问题,左脑控制右手,右脑控制左手。这样问题就解决了,但本质上,我们眼中的世界是颠倒的。”
  
  我:“嗯,是这样。”
  
  她:“我是从这里出发想了很多,这是最初。下面我要跟你说的,需要你要尽可能的展开自己的想象。”
  
  我:“……好吧我尽力而为……”
  
  她:“咱们再进一步: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有思想的,所以在我们看待事物的时候,其实是加了自己的主观意识。也就是说,你认为的鲜艳,在我看来并不见得是鲜艳,你看到的红,我也许会觉得那偏黄;你尝到的甜,在我尝过后觉得偏酸;你认为的很远,我很可能觉得不是特远;你认为那很艺术,我却觉得很通俗。这样说明白吗?”
  
  我:“你的意思是说:经历,造诣,学识,见识,知识,这些客观因素影响了我们看待事物的本质?”
  
  她:“你想事情太绕了,看本质。你说的那些经历啊,知识啊,都是客观的,那些客观的影响了你,是你的思想,所以最终就是形成了你的主观。当你知道越来越多,你就和别人越来越不一样。实际上,每个人都是越来越和别人不一样。”
  
  我:“是这样吗?”
  
  她:“是这样,我们每个人看到的世界,会偏差越来越大,但是会有所谓的集体价值观在均衡着我们的主观。”
  
  我:“嗯……好像是……”
  
  她:“后来我想到这个就开始好奇,别人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我懂了,这就是你开始模仿别人的最初原因对吧?”
  
  她:“没错,我开始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决定还是用这个最笨的办法,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换个角度看。不过,这个换角度,要复杂的多。因为要换角度看的不是一件事,而是整个世界!最开始我先是慢慢观察别人的细节,然后记住那些细节的特征,再然后开始试着模仿别人、体会对方为什么这么做。说白了就是变成你模仿的那个人。模仿的时间久了,会了解被模仿者的心态,进一步,就会学会用对方的眼睛去看事物了,如果掌握的好,甚至可以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我:“有点儿象演员……不过,知道对方想什么这个有点儿玄了。”
  
  她:“一点儿都不,我知道很多朋友不怎么理我是觉得我可怕,所谓附体只是借口,其实更多的是我知道他们想些什么,所以他们觉得很可怕。不过那会儿我已经接近更高级别的模仿了。”
  
  我:“是模仿的更像了?”
  
  她:“不,是心灵模仿。不动声色的就知道对方的想法。因为模仿别人久了,对细节特征抓的很准,所以揣摩到对方的心态纯粹是下意识的。不用行为模仿就可以看透。你认为这是巫术或者魔法吗?”
  
  我:“这么说过来,不觉得。”
  
  她:“就是的啊,花几年的时间一直这么做过来会觉得很简单,无非就是对细节的注意、把握、体会,对眼神的领悟、对动作的目的性都熟悉了,习惯后不觉得怎么神奇。不过,做到心灵模仿,我觉得有天赋成分。就是说,如果你天生观察细致,并且很敏锐的话,会更快。”
  
  我:“这样会很累啊。”
  
  她:“不,这样很有趣,你开始用别人的眼光看的时候,你会看得更本质。你也就会更接近这个世界的本质所在。”
  
  我:“但那只是用别人的眼光去看而,你不是说要看到真正的世界吗?”
  
  她笑了:“没错,但是我说了,这是一个很笨的方法,实际是绕了个大圈,可我想不出更好的。我不打算走宗教信仰那条路、”
  
  我:“你说你会知道别人的想什么,你可以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她:“不知道,因为在跟你说清这件事儿,所以我一直在自己的思维中。不过……”她顿了一下。“不过我知道你对这个世界的本质很困惑。”
  
  我愣了。
  
  她:“神奇?我不觉得,只是我刚才注意到了的你眼神轻微的变化而已。那个问题,困扰你很久吗?”
  
  我点了下头后突然意识到:我和她的位置好像颠倒过来了:“你很厉害……”
  她微笑:“没那么严重,我们再说回来吧?”
  
  我:“OK,但是你既然已经掌握了某种程度的心灵模仿,为什么还要行为模仿呢?”
  
  她:“你知道我什么时候被称作‘附体’的吗?”
  
  我:“这个他们没说。”
  
  她:“在我开始模仿上了年纪的人那阵。”
  
  我:“模仿上了年纪的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她:“民间传说中总是提到某种动物修炼多少年成了精对吧?事实上我认为不用修炼,活够年头直接成精了,是因为阅历。你发现没,活的越久,阅历越多,人的思维就越深、越远。”
  
  我:“是吗?”
  
  她:“想想看,一个动物,在野外那种弱肉强食的残酷自然环境下,活个几百年,不成精才怪!什么没见过?什么没遇到过?什么不知道?没准真的就有,只是人类已经无法看到了,因为它们活的太久,经验太丰富了,过去说的什么山魈(音xiao)啊、山神啊,河神啊,没准就是那些活的很久的野生动物。人要是都能活个七八百年,肯定个个都是老妖精!我这么说不是宣扬封建迷信怪力乱神啊,我只是强调下阅历和经历的重要性。”
  
  我:“所以你刻意模仿老人的行为举止?”
  
  她:“嗯,是这样……你有烟吗?”
  
  我找出烟递给她。
  
  她点上烟深吸了一口:“不好意思,我轻易不抽烟的……”
  
  事实上我很高兴她面对我能放松下来。
  
  她:“我在模仿那些老人的时候,发现逐步接近我想知道的那些本质了。”
  
  我:“你是说……”
  
  她:“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我懂你的意思了。你选择这种兜圈子的方法去做目的其实不是为了揣摩别人或者单纯的用别人的眼光看世界,而是为了不带任何主观意识的去看这个世界,对吧。”
  
  她笑了:“我花了好几年,被人说有病、附体,就是这么简单?我告诉你我明白的不是这样。”
  
  我没笑,等着她继续。
  
  她:“大多数老人很让我失望,因为他们阅历够了,经历也许不够,这样思维上还是没有我需要的那种超脱的态度。因为大多数上了年纪的人,遇到什么事情还是会有很强烈的情绪,但是身体上又不允许有很强烈的反应,所以有时候他们的脾气就会很怪……我妈就是这样。不信你把身上所有关节都用绷带包上绷紧,这样过一周试试,你也会很郁闷的……可我要的不是这些,我需要的是脱离尘世的状态去看世界,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你是说,你陷入僵局了吗?”
  
  她咬了下嘴唇:“没错,但是,没多久,我发现我又进了一步,因为就在我以为这几年白费功夫的时候,我突然懂了。”
  
  我:“你得到超脱的状态了?”
  
  她:“比这个还强大。”
  
  我:“难道说,用完全不带思维和主观意识的眼光去看,还看不到真正的世界?”
  
  她:“对啊,那不是真正的世界。”
  
  我:“那究竟什么是?”
  
  她掐了烟笑了:“如果你带着自我意识去看,根据我前面说的,你看到的其实是你自己,对吧?。你想过没有?真正要做的,不是什么都放弃了,不是无任何态度去看,那不是超脱,那是淡漠了,就是俗话说的:没人味了,那种状态根本看不到,顶多目中无人而已,差得远了。”
  
  我:“可是你说了半天,到底是怎么能看到呢?”
  
  她得意的笑了:“想看到真正的世界,就要用天的眼睛去看天,用云的眼睛去看云,用风的眼睛去看风,用花草树木的眼睛去看花草树木,用石头的眼睛去看石头,用大海的眼睛去看大海,用动物的眼睛去看动物,用人的眼睛去看人。”
  
  我认真的听着,傻了似得的看着她,但大脑是沸腾的状态。
  
  最后她又开了句著名的玩笑:“如果有天你看到我疯了,其实就是你疯了。”
  
  
  那天走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看什么都好像是那样,又好像不是那样。因为她说的太奇异了,都是闻所未闻的。我必须承认她的观点和逻辑极为完善,而且把我彻底颠覆了。我想,也许有一天,她会看到那个真正的世界吧?
第十六篇《时间的尽头—前篇:橘子空间》
  
  某次和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聊天,因为他是驻院精神病医师,所以我说起了那位能看到“绝对四维生物”的少年,他听了后觉得很有意思,但同时也告诉我,他们院一个患者,简直就是仙了。那患者是个老头,当时六十多岁,在他们院已经十几年了。他们院都管他叫“镇院之宝”。这么说不光是他的想法很有趣,更多的是他会“传染”。
  
  最初这个老头是跟好几个人一个病房,里面大家各自有各自的问题:有整天在床上划船的(还一个帮忙挂帆抛锚的),有埋头写小说的(在没有纸笔的情况下),还有半夜喜欢站在窗前等外星人老乡接自己走的(7年了,外星老乡也没来),有见谁都汇报自己工作的:“无妨,待我斩了华雄再来饮此酒不迟!” 就那种环境下,老头没事儿就拉着其他患者聊天,花了半年多,居然让那些各种病症的人统一了——都和自己一样的口径。大家经常聚在一起激烈的讨论问题——不是那种各说各的,而是真的讨论一些问题,但是很少有人医生护士能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跟他聊过的其中少量患者很快出院了,这个很让人想不透。那些出院的人偶尔会回来看他,并且对老头很恭敬,还叫老师。不过有一些病情加重了……院方换了几次房都一样。后来医院受不了了,经过家属同意,让老头住单间。开始家属还常来看,可一来就被拉住说那些谁也听不明白的事儿,逐渐子女来的也少了。好在子女物质条件很不错,打款准时,平常基本不露面。照理说那么喜欢聊天的一人,自己住几天就扛不住了,但老头没事儿,一住就是十几年,有时候一个月不跟人说话都没所谓,也不自己嘀咕,每天乐呵呵的吃饭睡觉看报纸,要不在屋里溜达溜达。现在的状况,按照朋友的说法就是:“当我们院是养老院了,住的那叫一个滋润!按时管饭就成,自己收拾病房,自己照顾自己,连药都停了,很省心。不过每天散步得派人看着,不能让他跟人聊天,因为他一跟其他患者聊天,没一会就能把对方聊激动了,这个谁也受不了。”
  
  在朋友的怂恿下,加上我的好奇,那次闲聊的两周后,我去拜访了“镇院之宝”。说实话我很想知道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因篇幅较长,故拆分为前后两篇
 
  进门后看到窗前站着个老人,个头不高,中等身材花白头发,听到开门回过头了,逆光,看不清。
  
  医师:“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来看您了。”
  
  这时候我看清了,一个慈眉善目的方脸老头。
  
  老头溜达到床边坐下,很自然的盘着腿,我坐在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颇有论经讲道的气氛。
  
  朋友说还有事儿就走了,关门前对我坏笑了一下,我听见他锁门的声音后有点不安的看了一下眼前的老头。
  
  他说话慢条斯理的,很舒服,没压迫感:“你别怕,我没暴力倾向,呵呵。”
  
  我:“那倒不至于……听说您有些想法很奇怪。”
  
  他:“我只是说了好多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没啥奇怪的啊?”
  
  我:“您很喜欢聊天?”
  
  他:“嗯,聊天比较有意思,而且很多东西在说出来后自己还能重新消化吸收一下。没准还能出新的观点。”
  
  我觉得这点说的有道理。
  
  我:“听说您‘治好’了一些患者?”
  
  他:“哈哈,我哪儿会治病啊,我只是带他们去了另个世界。你想不想去啊?”
  
  我盘算着老头要是目露凶光的扑过来,我就抄起椅子揍,还得喊。这会儿得靠自己,跑是没戏了。
  
  他大笑:“你别紧张,我不是说那个意思。”
  
  我:“您说的另一个世界,是什么地方?”
  
  他:“是时间的尽头。”
我:“时间的尽头?时间有尽头吗?” 当时的我已经具备了一些量子物理知识了。
  
  他:“有。”
  
  我:“在哪儿?”
  
  他:“在重力扭曲造成的平衡当中。”
  
  我觉得这就很无聊了,最初我以为是什么很有趣的东西,但现在貌似是纯粹的空扯。
  
  我:“您说的那个扭曲是什么意思?”说话的同时我掏出手机准备短讯我朋友让他来开门。
  
  他依旧不慌不忙的:“看来你这方面的知识不多啊,要不我给你讲细致点儿?”
  
  我想了想,攥着手机决定再听几分钟。
  
  他:“你知道我们生活在扭曲的空间吧?”
  
  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没关系,打个比方说的话会觉得很简单。假如多找几个人,我们一起拿着很大的一张塑料薄膜,每人拉着一个边,把那张薄膜绷紧……这个可以想象的出吗?”
  
  我:“这个没问题,但是绷紧薄膜干嘛?”
  
  他:“我们来假设这个绷紧的薄膜就是就是宇宙空间好了。这时候你在上面放一个橘子,薄膜会怎么样?”
  
  我:“薄膜会怎样?会陷下去一块吧?”
  
  他:“对,没错,是有了一个弧形凹陷。那个弧形的凹陷,就是扭曲的空间。”
  
  我:“弧形凹陷就是?我们说的是宇宙啊?空间怎么会凹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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