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20141211020757232

_3 高铭(当代)
  
  她似笑非笑的还是在看:“啊?什么?”
  
  我:“我有什么没整理好或者脸上粘了什么吗?”
  
  她似乎是定睛仔细看了下我才确定:“没啊,你脸上什么的都没有。”
  
  我:“那你的表情……还有那么一直看着我是为什么?”
  
  她笑出声来了:“真有意思,我头一次看蜘蛛说话哎!哈哈哈!”
  
  我莫名其妙:“我是蜘蛛?”
  
  她彻底回过神来了,依旧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奇:“是啊。”
  
  我:“你是说,我长得象蜘蛛吗?”
  
  她:“不,你就是。”
  
  我愣了下,低头翻看着有关她的说明和描述,没看到写她有痴呆症状,只说她有臆想。
  
  她:“不好意思啊,我没恶意,只是我头一回见到蜘蛛。说实话你刚进来我吓了一跳,有点怕,但是等你关门的时候我觉得不可怕,很卡通,那么多爪子安排的井井有条的,摆本子的时候超级可爱!哈哈哈哈!”看她笑不是病态的,是真的忍不住了。
  
  我:“我在你看来是蜘蛛吗?”
  
  她:“嗯,但是没贬义,也不是我成心这么说的。其实我知道你们觉得我有病,可是我觉得我没病。”她停了一下压住了下一轮笑声才继续:“我也是几年前才知道只有我这样的,我一直以为大家都是这样呢。”
  
  我:“你是什么样的?”
  
  她:“我能把人看成动物。”
  
  我:“每一个人?”
  
  她:“嗯。”
  
  我:“都是蜘蛛吗?”
  
  她:“不,不一样。各种各样的动物。”
  
  我:“你能讲一下都有什么动物吗?”
  
  她:“什么动物都有。大型动物也有,小型动物也有。昆虫还真不多,蜘蛛我是头一次见,觉得好玩儿,所以刚才没脸没皮的傻笑了半天,你别介意啊。”
  
  面对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我怎么会介意呢,要介意也是对别人介意嘛——比方说我们院的领导。
  
  我:“我不介意,但是我想听你详细的说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现在的她终于表情平静了很多:“我知道你们都不能理解,觉得我可能有病,但是我不怕,大不了说自己看人不是动物就没事儿了。我觉得你没恶意,那就跟你说吧:我小的时候,从我记事儿的时候就是这样了。我看到的人,是双重的,如果我模糊着去看,看到的人就是动物,除非我正式的看才是人。你知道什么是模糊的看吧?就是那种发呆似得看,眼前有点儿虚影儿的感觉……”
  
  我:“你指的是散瞳状态吧?”
  
  她:“散瞳?可能吧,我不熟你们那些说法,反正就是模糊着看就成了。大概因为我从小就是这样,所以没觉得怎么可怕。但是找了不少麻烦。我们小学有个老师,是个翻鼻孔的大猩猩!哈哈哈哈, 他上课挠后脑勺的时候太逗了,他还老喜欢挠,哈哈哈!我就笑,老师就不高兴。那时候小,也说不明白,同学问我为什么笑,我就说大猩猩挠后脑勺多逗啊,结果同学都私下管那个老师叫大猩猩,后来老师知道了,找了我爸去学校,很尅(音kei)了我一顿。回家的路上我跟爸爸说了,还学给他看,他也笑得前仰后合的。不过后来跟我说不许给老师起外号,要尊敬老师……”
  
  她连说带比划兴奋的讲了她在小学的好几件事情,边说边笑,最后我不得不打断她的自娱自乐:“你等一下啊,我想知道你看人有没有不是其他动物的?就是人?”
  
  她:“没有,都是动物!哈哈哈~”
  
  我:“你能告诉我你的父母都是什么动物吗?”
  
  她:“我妈是猫,她跟我爸闹脾气的时候后背毛都乍起来,背着耳朵,可凶了;我爸是一种很大的鱼,我不认识,我知道什么样,海里的那种,很大,大翅膀、大嘴,没牙……不是真的没牙啊,我爸有牙,我是说他动物的时候没牙。很大,不对,也没那么大……反正好像是吃小鱼还是浮游生物来的一种鱼,我在《动物世界》和水族馆都见过。”
  
  她的表情绝对不是病态的兴奋,而且不亢奋,是自然的那种表达,很坦诚。坦诚到我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力有问题了。
  
  我:“那你是什么动物呢?”
  
  她:“我是鼹鼠啊!”
  
  我:“鼹鼠?《鼹鼠的故事》里面那只?”
  
  她:“不不不,是真的鼹鼠。眼睛很小,还老眯着,一身黄毛,短短的,鼻子湿漉漉的,粉的,前后爪都是粉粉的,指甲都快成铲子了,这个是我最不喜欢的。”
  
  我:“你照镜子能看见?”
  
  她:“嗯,直接看也成。我自己看自己爪子就不能虚着看,因为我不喜欢,要是没指甲就小粉爪就好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一脸遗憾。
  
  我攥着笔不知道该写什么,只好接着问:“你有看人不是动物的时候吗?比如某些时刻?”
  
  她认真的想着:“嗯……没有,还真没有……对了!有!我看照片,看电影电视都没,都是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觉得我有点儿费解,目前看她很正常,没有任何病态表现,既不急躁也不偏执,性格开朗而绝对不是亢奋。但是她所说的却匪夷所思。我决定从我自己入手。
我:“你看我是什么样的蜘蛛?”
  
  她:“我只见过你这种,等我看看啊。”说完她靠在椅背上开始“虚”着看我。
  
  我观察了一下,她的确是放松了眼肌在散瞳。
  
  她:“你……身上有花纹,但是都是直直的线条,像画上去的……你的爪子……不对是腿可真长,不过没有真的大蜘蛛那种毛……你像是塑料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嗯,你刚才低头看手里的纸的时候,我虚着看你是在织网……你眼睛真亮,大灯泡似得,还能反光,嘴没大牙……是那种蚂蚱似得两大瓣儿……”
  
  我觉得自己有点儿恶心就打断了她:“好了,别看了,我觉自己得很吓人了。”我低头仔细看对她的简述。
  
  她:“你又在织网了!”
  
  我抬起头:“什么样的网?”
  
  她停止了“虚着”的状态,回神仔细想着:“嗯……是先不知道从哪儿拉出一根线,然后缠在前腿上,又拉出一根线,也缠在前腿上,很整齐的排着……”
  
  我:“很快吗?”
  
  她:“不,时快时慢。”
  
  我猛然间意识到,那是我低头在整理自己的思路。
  
  我:“你再虚着看一下,如果我织网就说出来。”
  
  我猜她看到我的织网行为就是我在思考,我把各种可能性挨个理顺希望从中找出个解释……
  
  她:“又在织了!”
  
  我并没看资料或者写什么,只是自己在想。
  
  我:“我大概知道你是什么情况了,你有没有看见过很奇怪的动物?”
  
  她:“没有,都是我知道的,不过有我叫不出名字的,奇怪的……还真没有。”
  
  ……
  
  我觉得她可能具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比普通人强烈的多的的感觉,她看到的人类,直接映射为某种动物。但是我需要确定,因为这太离谱了。
  
  后面大约花了几周的时间,我先查了一些动物习性,又了解了她的父母,跟我想的有些出入,但是总体来说差的不远。
  
  她的“猫”妈妈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为人精细,但是外表给人漫不经心的感觉;她的“鱼”爸爸是蝠鱝(魔魟),平时慢条斯理的,但是心理年龄相对年轻,啥都好奇。对于“鼹鼠”的她,的确比较形象。看着开朗,其实是那种胆小怕事的女孩,偷偷摸摸淘个气捣个乱成,大事儿绝对没她。基本算她性格。出于好奇,让她见了几个我的同事,她说的每一种动物的确对同事性格抓的比较准,这让我很惊奇。
  
  想着她的世界都是满街的老虎喜鹊狗熊兔子章鱼,我觉得多少有点儿羡慕。
  
  最后我没办法定义她有任何精神方面的疾病,也不可能有——完全拜她开朗的性格所致。不过我告诉她不要对谁都说这件事儿,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我没告诉她我很向往她惊人的天赋。
  
  大约两年后一个学医的朋友告诉我一个生物器官:鼻犁器(费尔蒙嗅器,vomeronasal organ)很多动物身上都有这个器官。那是一个特殊的感知器官,动物可以通过鼻犁器收集飘散在空气中的残留化学物质,从而判断对方的性别、威胁与否,甚至可以用来猎物追踪、预知地震。这就是人们常说很多动物拥有的“第六感”。人类虽然还存在这个器官,但都已经高度退化。我当时立刻想到了她的自我描述:鼹鼠——嗅觉远远强于视觉。也许她的鼻犁器特别发达吧?当然那是我瞎猜的。不过,说句无责任的感慨:有时候眼睛看到的,还真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第八篇《颅骨穿孔——前篇: 异能追寻者》
  
  这位是自己找上门的,好像是朋友的朋友的亲戚,反正拐好多弯儿找到我的,类似于 “我是超人表弟朋友的邻居”那种关系。
  
  他衣着考究,干净整洁,30多不到40岁的样子,人看上去是那种聪明睿智的类型。感觉应该属于事业有成的人,反正不属于那种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我指表情神态什么的。他找我的目的很简单……但是后来事情就复杂了,
  
  鉴于篇幅较长,故拆分为两篇。
  
  寒暄之后,他干净利落的切入正题。
  
  他:“你知道颅骨穿孔吧?”
  
  我:“脑科手术?”
  
  他:“对。”
  
  我:“怎么了?”
  
  他:“我想做,不过不是因为病,而是我想做。”
  
  我:“你说的是国外那些纹身爱好者那种?我劝你别做。”
  
  他:“不是那种,是和神学和宗教有关的。”
  
  我脑子里依稀有点儿印象,好像上什么课的时候讲过一些,相关资料也看过点儿,但是很少,一带而过。
  
  我:“欧洲古代的?”
  
  他:“没错,看来你还是知道点儿的,好多人都不知道。”
  
  我:“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
  
  他:“你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跟宗教有点儿关系。反正是在脑袋上打孔,也有整个开颅的……”
  
  他:“嗯,是这样。其实开颅手术几千年前就存在,各种方式的开颅,有钻孔的,有消去一块的,还有干脆整个头盖骨打开的。最初的目的因为没有任何记载,所以在考古界一直不是很理解,认为可能是为了减轻头疼或者为了一种时髦。不过,几个世纪前的欧洲倒是有这方面的记载,还很详细。”
  
  我:“嗯,我知道的就是欧洲。但是你说的起源自几千年前……那个跟欧洲的有关系吗?没有明确史料记载吧?”
  
  他:“没有,但问题关键不是要个说法。”
  
  我笑了下:“你不是真想实践吧?”
  
  他没正面回答我:“为什么这么做你应该知道吧?”
  
  我:“嗯,有印象,好像成因是说当时的宗教团体注意到人在婴儿时期,颅骨不是闭合的,有个很大的缝隙,也就是俗称的‘囟(音xin)门儿’;人胎儿期在子宫内,脑部不会发育的太大,那是为了出生时候的顺畅,以免造成难产。在出生后一直到闭合前,大脑才是处于高速发育的状态。大约一两岁后,那个缝隙才渐渐的闭合、钙化,成为保护大脑的颅骨。成人头顶的头骨中间都会有闭合后的痕迹。”
  
  他:“没错,就是这样。”
  
  我:“在颅骨缝隙闭合后,脑腔成了封闭状态,脑体积不再增大,因为有了颅压,血液不会再向原来那样大量的流向脑部了。一些宗教组织注意到了这个后,设想能不能人为的在颅骨开孔,减少颅压,让血液还象原来婴儿时期那样大量流向脑部,企图造成人为的大脑二次生长。结果就有了这个手术。”
  
  他:“嗯,Trepanation,也就是颅骨穿孔。”
我:“你信那个?”
  
  他:“为什么不信?”
  
  我有点儿诧异:“我记得成人大脑的皮质层和脑膜不允许大脑再增大了吧?而且颅腔也就那么大了……”
  
  他笑的很自信:“没错,成人骨质已经钙化了,颅腔就那么大了,即便穿孔后脑容积也没可能再增加。但是颅压减轻了,大脑还是比原先得到了更多血液、更多的养分。”
  
  我觉得他说的没错,但是不认同:“那对智力提升有直接影响吗?这个目前科学依据不足吧?”
  
  他:“目前所知的记载,都是科学界和医学界无法解释的。”
  
  我:“你……看过?”
  
  他:“对。”
  
  我有一种感觉:他被邪教洗脑了,或者是被某位半仙喝多了忽悠的。
  
  我:“你最近接触什么邪教人士了?全国人民都知道那个功是扯淡的。”
  
  他爆发出一阵大笑:“我自己研究这个有4年了,你可真幽默。”
  
  我认真的告诉他:“那个很危险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原来欧洲很多人手术后都感染死了。而且颅腔内的脑脊液是为了保护大脑的,你轻易的开颅后也许会感染,或者大脑受损,那个真的很危险。”
  
  他也认真的看着我:“现代医学是过去那种粗暴手术比不了的,而且我也不打算弄很大,只要在颅骨上开个孔就成,很小,大约手指的直径,然后再用外面的皮肤覆盖缝好。我只想要减掉颅压。”
  
  我:“之后呢?你想得到什么?说句实话我觉得你已经很聪明了,真的。”
  
  他又是一种极具穿透力的大笑:“你真的很幽默,我要的不是那个。”
  
  我:“那你要什么?”
  
  他:“我手头的相当一部分资料记载了这么个情况:做过Trepanation的人,有大约三分之一,也就是30%多的人在手术后不久有了异能。”
  
  我疑惑的看着他:“你是指……”
  
  他:“有些人能见到鬼魂、亡灵,有些人能预知未来,有些人受到了某种感召,有些人得到了类似凭空取物那类能力,还有人获得了非凡的智慧,甚至还有当上教皇的记载。”他一直镇定的眼里透漏出兴奋。
  
  我:“这事儿不靠谱,欧洲那些记载很多是为了宗教统治瞎编的,什么吸血鬼和人类还打过几年一类的,我不信,你最好也别信。”
  
  他无视我的质疑:“你认识的人有人试过吗?”
  
  我:“没,没那么疯的。”
  
  他微笑着看着我:“就要有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他,说又说不过他,他既然已经研究了好几年,那么这方面肯定知道的比我多。而且我也没有什么有利的证据反驳,我只能处于反复强调却没办法解释的一种状态,说实话,很无奈。
  
  我:“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他:“我不知道我做了Trepanation后会有什么反应。如果有了,我邀请你能参与进来研究下。不止你一个,脑科医生、神经科医生、欧洲历史学家、甚至民俗学家我都谈过了,都会是我的后援,一旦我手术后有了异能,你们都可以更深的参与进来,当我是试验品都成。同时,我还付你们钱。”
  
  说实话我觉得他是该好好看看病了,真的。
  
  我:“我可能到时候帮不了你,你最好别做,你如果是那三分之二呢?那不白穿孔了?”
  
  他:“那就当我是为了科学献身吧?”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我尽力劝了,他坚持要做,我也没办法,看来他打定主意了。
  
  后来我也找了一些相关资料看,翻译的很少,都是外文资料。我拿了一部分找人翻译后看了,觉得比较没谱,都不是正统宗教搞的,貌似就是欧洲邪教才弄这个。而他看上去不是那种生活痛苦、对社会严重不满、老婆跟人跑了、上班被同事挤兑的人,我不明白一个人好好的为什么这么折腾自己。我觉得他可能是闲的。
  
  大约一个月后,他发了一条短信给我:下午动手术,祝我好运吧!
第九篇《颅骨穿孔——后篇: 如影随形》
  
  在他做了那个颅骨穿孔手术后约三周吧?我接到了他一个电话,说要立刻见我。我听出他的语气是急切,所以没拒绝。说实话我也很想知道他手术后怎么样了。
  
  不过,当我见到他的时候,我知道,他被吓坏了。
  
  我是看着他进来的。
  
  他刚进院里,我就觉得不对劲,他那种镇定自若的气质荡然无存,头发也跟草似得乱成一团,神色慌张。如果非得说气质的话,有,逃犯气质。而且,他的眼神是病态的焦虑。
  
  我推开门让他进房间:“你好,怎么急急忙忙的?被邪教组织盯上了?”
  
  他不安的四下看着,眼里是恐惧。
  
  我不再开玩笑,都坐下后直接掏出录音笔打开。
  
  我:“你……还好吧?”
  
  他:“我不好,出问题了。”
  
  看着他掏出烟的急切知道制止不了,我起身开了窗。
  
  他:“我做Trepanation了。”顺着他用手掀起的头发,能看到在他额头有一个弧形切口,好像刚拆线不久样子。在那个弧形创口好像刚拆线不久样子。在那个弧形创口内侧,一块大约成人拇指直径的皮肤有点儿向里凹陷,说实话不是很明显。
  
  我:“然后?”
  
  他:“开始没什么,有点儿疼,吃了几天消炎药怕感染,之后我希望有奇迹发生,最初一周什么事儿都没有,但是后来出怪事儿了,我找了民俗学家,他弄了一些符给我挂在床头,可不管用。我吓坏了,所以找你来了。”
  
  我:“你找过神经医生和脑科医生了没?”
  
  他:“如果别人看不见,就不会相信,所以我最初找的是你们俩。”他应该是指我和那个民俗学者。
  
  我:“好吧,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儿。”
  
  他:“不是奇怪,是恐怖。”
  
  我等着他说。
  
  他狠吸了一口烟:“我能看见鬼。”
  
  我:“……在哪儿?”
  
  他:“光照不到的地方就有。”
  
  他现在的混乱思维和语言逻辑让我很痛苦:“你能完整的说是怎么回事儿吗?”
  
  他花了好一会儿定了定神:“大约一周前,我半夜莫名其妙就醒了,觉得屋里除了我还有别的。最开始没睁开眼睛看不清,后来我听见声音了,我彻底醒了。”
  
  我:“什么样的声音?”
  
  他:“撕扯什么东西的声音。” 他又点上一根烟——顺便说一句,整个过程他几乎就没停的抽烟。
  
  他:“那会儿我一点儿都不迷糊,我清楚的看到有东西我的床边,似乎用手拉扯着什么,我吓坏了,大喊了一声开了灯。结果那个东西就跟雾似得,变淡了,直到消失。”
  
  我:“你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了吗?”
  
  他眼里带着极度的恐惧:“是个细瘦的人形,好像在撕扯出自己的内脏拉出来,还是很用力的……五官我没看清,太恐怖了,我不行了……”
  
  我觉得他马上就要崩溃了,赶紧起身接了杯水给他,他一饮而尽,我又接了一杯递给他,他木讷的拿在手里,眼神是呆滞的。
  
  我:“每天都是这样吗?”
  
  他显然没理会我在问:“第二天我就去找民俗学者了,他说是什么煞,然后给了我一些纸符,说挂在床头就没事儿。我没敢睡,坐在沙发上等着。后来困得不行了,闭了会儿眼,等我睁眼的时候,那个东西又来了,就蹲在门口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点儿一点儿的用力从自己肚子里往外扯东西……我手拿着剩下的符,壮着胆子对它喊,它抬头对着我笑了下,我看见一排很小的尖牙……”
  
  我:“是人长相吗?”
  
  他:“不知道,我看不清。”
  
  我:“你搬出去住吧?暂时先别住家里了。”
  
  他绝望的看着我:“没用,这些天我试了,酒店,朋友家,车里,都没用,别人也看不见!明明就在那里都看不见!而且,不用到夜里,白天很黑的地方它也会在,它到处跟着我。只要黑一点儿的环境,它就出来了,慢慢的,不停的在往外掏自己内脏,我真的受不了那个掏出来撕裂的声音了……”
  
  我:“……嗯……你有没有尝试着沟通或者接触它……”这话我自己说了都觉得扯淡。
  
  他:“他是透明的,我扔过去的东西都穿透了……”
  
  我看到他脸上的冷汗流的象水一样。
  
  我:“但是那个东西不是没伤害你吗?”
  
  他:“它的内脏快掏完了,最近晚上拉扯出来的东西已经很少了,我能看到它的手会在肚子里找很久。找不到的时候,就抬头死死的盯着我……”
  
  他的衣领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人也很虚弱的状态,似乎在挣扎着坐稳:“…我不行了……” 说着他撒手掉了水杯,人也跟着顺着椅子瘫下去了。我赶紧绕过去扶着他。我吓坏了,脑子就一个念头:千万别死我办公室。可能是我这人比较自私吧?或者胆小,但是我当时就是那么想的。
  
  ……
……
  
  几个小时后他躺在病床上昏睡着,我问我的朋友、也是我送到那家医院的医生:“他是虚脱吧?”
  
  医生:“嗯,低血糖,也睡眠不足……你说的那个颅骨穿孔的就是他?”
  
  我:“嗯,是。”
  
  医生:“你当时怎么不收了治疗啊?”
  
  我:“他那会儿比你还正常呢,我怎么收?”
  
  医生:“……要不观察吧,不过床位明儿中午前必须腾出来。”
  
  我:“嗯,没问题,我再想办法。”
  
  当天傍晚,介绍他找我的朋友来了,朋友的朋友也来了。我问出了他的家人电话。当晚是他亲属陪着他的,三个!少了他闹腾。
  
  晚上到家我打电话给了另一个专干骨科的朋友,大致说了情况后问能不能把患者颅骨那个洞堵上。他说最好先问问做穿孔手术那人,这样保险。如果是钻的话可能好堵一点儿,如果是一片片削的就麻烦点儿,但是能堵上。
  
  第二天我又去了医院,听说他闹腾了一夜,除了哭就是哆嗦。
  
  我费了半天劲总算要来了给他做颅骨穿孔手术医生的电话。
  
  然后我跑到外面去打电话——因为我很想痛骂那人一顿,为了钱啥都敢干!
  
  不过我没能骂成,因为给他做手术的医生很明确、并且坚定的在电话那头告诉我:“我是被他缠的不行了才做手术的,但是出于安全考虑,我并没给他颅骨穿孔,只是做了个表皮创面后,削薄了一小片头骨而已,穿什么孔啊,你以为我不怕出事儿啊…………”挂了电话后,我决定,帮患者换一家对症的医院。
  
  在我往回走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个故事:一个姓叶的古人,很喜欢龙……
  
  也就是于此同时,那个曾经困扰我很久的问题,又再次困扰着我:到底什么才是真实?
不得不说,我觉得自己其实也是一个"神经病",只是我更有理智而已.我一直认为世界会为我而存在,因为我消失后,世界在"我"眼里就会消失,而我的一生都经过了精密的安排,所有的不幸都有必然性的....我没感觉他们有神经病,只是她们活在自己的世界观里而已.
第十篇《生命的尽头》
有那么一个精神病人,整天啥也不干,就穿一身黑雨衣举着一把花雨伞蹲在院子里潮湿黑暗的角落,就那么蹲着,一天一天的不动。架走他他也不挣扎,有机会还穿着那身行头打着花雨伞原位蹲回去,那是相当的执着。很多精神病医师和专家都来看过,折腾几天连句回答都没有。于是大家都放弃了,说那个精神病人没救了。有天一个心理学专家去了,他不问什么,只是穿的和病人一样,也打了一把花雨伞跟他蹲在一起。每天都是。就这样过了一个礼拜,终于有一天,那个病人主动开口了。他悄悄的往心理专家这里凑了凑,低声问:“你也是蘑菇?”   
  这是我很早以前听过的一个笑话,好笑吗?   
  我不觉得。   
  类似的事情我也做过,当然,我不是什么心理专家,也没把握能治好那个患者,但是我需要她的认同才能了解她的视角、她的世界观。      
  她曾经是个教师,后来突然就变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就是蹲在石头或者花草前仔细的研究,有时候甚至趴在那里低声的嘀咕——对着当时她面对的任何东西,也许是石头,也许是棵树,也许什么都没有,但是她如此的执着,好几年没跟人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就自己认真做那些事儿,老公孩子都急疯了她也无视。   
  在多次企图交谈失败后,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跟她做着同样的事情,那是我。   
  与她不同的是:我是装的,手里攥着录音笔随时准备打开。   
  那十几天很难熬,没事儿我就跑去假装研究那些花花草草、石头树木。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猜我也快入院了。   
  半个月之后,她注意到了我,而且是刚刚发现似得惊奇。   
  她:“你在干吗?”   
  我假装也刚发现她:“啊?为什么告诉你?你又在干吗?”   
  她没想到我会反问,愣了一下:“你到底在干吗?”   
  我:“我不告诉你。”说完我继续假装兴致盎然的看着眼前那根蔫了的草。   
  她往我跟前凑了凑,也看那根草。   
  我装作很神秘的用手捂上不让看。   
  她抬头看着我:“这个我看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那边好多呢。”   
  我:“你没看明白,这个不一样。”   
  她充满好奇的问我:“怎么不一样?”   
  我:“我不告诉你!”   
  她:“你要是告诉我怎么不一样了,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   
  我假装天真的看着她,那会儿我觉得自己表情跟个白痴没区别。   
  我:“真的?不过你知道的应该没我的好。”   
  她脸上的表情像是看着小孩似得忍着笑:“你不会吃亏的,我知道的可是大秘密,绝对比你的好!怎么样?”   
  我知道她已经坚定下来了,她对我说话的态度明显是哄着我,我需要的就是她产生优越感。   
  我:“说话算数?”   
  她:“算数,你先说吧。”   
  我松开捂着的手:“你看,草尖这里吊着个虫子,所以这根草有点儿蔫儿了,其实是虫子吃的。”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