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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女人成长蜕变之路作者陶萍完结

_3 陶萍(当代)
  我实在不喜欢这个女人。
  奶奶说,自从你妈妈死后,我第一次见到你爸爸流泪,因为他甚至无法给你买回一箱汽水。
  是年,爸爸办理病退,跟伯父一起加入了下海的大军。
  爸爸经常要在外地出差,有时候很久才能回来一次。我和这个女人生活在一起,时间长了,好像也成了生命中的一个部分。她吃素,爸爸不在的时候我也得吃素,常常觉得吃不饱,我不说什么,慢慢长大,我慢慢学会了感激,她对我不好,却也不坏。蓓蓓经常送来好吃的给我,或是把我拉到他们家去吃饭,我喜欢吃蓓蓓妈妈做的手工炸酱面,很香,浓浓的肉酱味道。
  阿姨连画也很少画了,越发得话少,我觉得她比烟花更寂寞,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有时候,我们两个把电视声音开得很大,只是想制造点热闹的假象。我习惯了在很大的噪音下学习。
  爸爸拿回很多的钱,家里有了一箱一箱的汽水,有了冰箱,有了洗衣机……阿姨从不抱怨爸爸的长期在外,爸爸回来的时候,她也不会激动,有时候,我觉得她并不爱爸爸,或者,她根本是个感情不会外露的人。
  有一次半夜,我听到阿姨的呻吟,从门缝往进看,阿姨美好的身影在月光下扭动,泛着蓝色的幽秘的光,我真盼望着有一天也有阿姨那样饱满的胸部和纤细的腰身。她的身体扭动得越来越剧烈,甚至颤抖了起来,伴着轻微的呻吟,我觉得很害怕,是什么让她如此痛苦?
  我想,她应该有个孩子,也许她会觉得快乐。
  我问蓓蓓,怎样才能有孩子?
  蓓蓓疑惑地看着我,可能,可能是亲嘴吧。
  我问爸爸,你为什么不亲阿姨的嘴?这样,我就可以有个弟弟了,阿姨也不会寂寞了。
  爸爸和阿姨都笑了。我第一次见他们笑得这么开心,我也笑了。笑容让人感到温暖。
  阿姨对我稍稍温暖了一些。
  阿姨开始想要自己的孩子,可是一直都没有,家里每天都飘着中药苦苦的味道。
  十三岁生日前的几天,下课时候,刚刚从凳子上站起来,同桌一个恶作剧把长条板凳的一端忽然压下,板凳的一个尖尖角正正地击中我两腿之间。一股热辣辣的感觉顿时升起,我疼得满头大汗,坐在了凳子上。同桌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后来,我发现内裤上斑驳的血星,悄悄脱下来,洗了。
  十几天后,上厕所发现,内裤上忽然有大片的止不住的血,我两眼一晕,觉得自己要死了。
  阿姨扔来一包卫生巾,魔妮牌的,说,拿去垫上,没事儿,死不了。那时候觉得魔妮这两个字真好听。我小心翼翼地拿出那片粉色的东西,研究了半天。后来,去商场买的时候,也总是小心翼翼的,脸上带着粉粉的颜色。
  那是我的初潮。蓓蓓说,从此你就是大人了。我说,男孩子会不会每月也这样。蓓蓓狡黠地笑笑,说,据说也会,不过是白色的。我疑惑地看着蓓蓓,男孩子的血为什么会是白色的。
  彼时,大毛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大小伙子,青春,帅气,略微的成熟气质,不是我们同龄人所能比的了。我和蓓蓓经常花痴般地看着大毛。
  我还是不太说话,冷眼看世界,除了跟蓓蓓在一起时多一些快乐。那时候,还有一个非常英俊高大,酷爱打架,在年级很风光的男生喜欢上了我,只是因为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说,从来没有女孩这样看过他,原来人的征服心理是与生俱来的。男孩子对谁都很凶,惟独对我,别人都怕他,可我不怕,我从不跟他说话,绕开他走路,他就远远地看着。有一次,他把我逼到墙角,咄咄地看着我,恶狠狠地说,你看着我。我就用那种冰冷的目光仰视着他,冷冷地说,让开!那个男孩子强吻了我的额头一下,我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他的哥们要替他报仇,他冷冷地说,以后谁敢动她一下,我跟谁拼命。从此,在我们那个乱七八糟的学校,我好像拿到了令牌,什么都不用怕。从此,他只是远远地看着我,可是,我更孤独了,谁都不敢接近我,除了蓓蓓。
  那样的豆蔻年华啊,大毛是我和蓓蓓心中的一道秘密风景。我们也这样远远地看着他,获得着心底细小的快乐。
  大毛有了女朋友,叫白灵,我和蓓蓓就一遍一遍地唱:白灵是害虫,白灵是害虫,正义的来福灵,正义的来福灵,一定要把害虫,杀死!杀死!杀死!
  第八章 灰色往事(5)
  然后两个人笑作一团,冲淡心底淡淡的伤感。那样朦胧的情愫哦。
  爸爸回来得越来越勤了,回来的时候,阿姨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爸爸的眼睛里也有了更多的温情。我想,这么多年了,也许阿姨开始爱上爸爸了,我知道,爸爸一定是爱着她的,否则,他不会选择结婚。
  有的时候,我会对阿姨说说我的心里话,说说我和蓓蓓都喜欢的大毛。阿姨有时候没有表情,有时候看着我温暖地笑。她又开始画画,画金色的树林,画蓝蓝的天。
  有一次我病了,半夜,阿姨背着我去医院,阴冷的冬天,走了好远的路,她还是冷冷的,没有笑容,但是能看出来她的担忧,她只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
  还有一次,我被车撞了,只是点皮外伤,阿姨得知消息飞奔而来,很急切地冲进病房,看到我没事儿,眼睛又变成了冷冷的洞。她只是有太多的心事,她只是太多寂寞。
  我开始希望阿姨真的是我的妈妈。
  那是一个飘着细雨的初秋,一个我喜欢的季节里的一天,也是伯父举行婚礼的日子,伯父这个情场上的浪子终于也有了收心的一天,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付给了一个女人。
  那天,阿姨打扮得很漂亮,一袭黑色的束身长裙和水红色的披肩。
  爸爸说,你能不能换一身衣服,不要穿黑色。
  阿姨吊高眉毛,难道要我穿红色?
  屋里有股淡淡的火药味。
  我们还是不要去了。
  为什么?你哥哥的婚礼,我们怎么能不去?
  阿姨挽着父亲的胳膊,高傲地走了进去,她的脖子很长,从侧面看,有着优美光洁的弧线,衬着长长的流苏耳环,绝不像四十岁的女人。她有着妈妈般美丽的眼眸,眼波流转。她的背很直,走路摇曳生姿。是的,这样的女子,势必是要抢尽风头的,尽管新娘比她年轻了十多岁。
  伯父的身旁站着笑得甜蜜的新娘,红色锦缎的旗袍,是单纯的美丽。
  看到款款而至的阿姨,伯父微愣,继而露出职业性的微笑,与父亲寒暄。而阿姨,则定定地望着伯父,伯父视如不见。我已是初懂感情的年龄,阿姨眼睛里的复杂内容,我已猜得七八分,原来,这个女子一直是深爱着伯父的。然而慢慢的,她的眼里又恢复了冰冷,彻骨的冰冷,还有,也许,还有仇恨。
  这个将自己埋藏很深的女子,嫁给了心爱男子的弟弟,在新爱男子的婚礼上,站成一株滴血的玫瑰。父亲看着阿姨,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拥着她,他是疼惜她的。我开始同情她,也开始同情父亲,爱情到底是怎样的东西,如此折磨。
  因为是伯父的婚礼,奶奶没有发难,亦不曾正眼看阿姨,我不知其中原委,只是忽然觉得心酸。爸爸处在两个深爱的女人之间,左右为难了七年。而其中,还横亘着一个巨大的阴影。
  阿姨喝了很多酒,爸爸也喝了很多。默默地,各怀心事,喝着闷酒,在这巨大的热闹之中显得格外孤独。
  回家后,阿姨开始流泪,爸爸红着眼睛粗暴地把她卷进屋子,我从来没有见过爸爸这样,像头受伤的兽。屋子里传出了争吵的声音,然后是尖叫和喘息。
  我缩在墙角,开始发抖,哭泣。他们都醉了,都醉了。
  我拿出妈妈的照片,她在对着我笑,我在对着她哭。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阿姨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她开始关心我们,她做爸爸喜欢吃的食物,她给我买漂亮的衣服,甚至开始给我们织毛衣。一种幸福的感觉在短时间内把我和父亲冲晕了,是那么的不真实。而这一切,又真实地发生了。我们真的像一家人一般的开始生活。父亲还是和伯父在外面做生意,生意越来越大,每天周旋于客户政府和银行之间,我们的生活也越来越优越,爸爸经常开车载我们去兜风,爸爸钓鱼,我在草地上拼命地跑,阿姨就在那里静静地画画,她的画里有我们的身影。爸爸越来越恋家,只要有空,他都会回到家里。而我,总觉得这样的幸福太不真实,我常常在梦中笑醒,然后使劲地掐自己,我不是又在做梦了吧?
  蓓蓓说,冰蓝,原来一个女人真的可以改变一个家庭,而家庭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你开朗多了。
  蓓蓓说,我居然也开始喜欢你们家那个女人了。
  这样美丽的日子过了两年,这是我少年岁月里最美的日子,而我们都不知道,这样美丽的日子里居然蕴藏着巨大的杀机。
  爸爸他们的一个项目被勒令停马,再加上拖欠款和三角债,资金周转不上,他和伯父在银行间到处拆借,眼看就要被逼上死胡同,需要五千万,或是项目被通融,才有盘活的可能,可是已经没有银行愿意贷款了。伯父一方面开始以一个莫须有的名义向民间集资,外表强大的顾氏企业其实已经岌岌可危,可是外人眼里的顾氏仍是一个光鲜的架子。伯父承诺以高出银行五倍的利息付息,只有内情人知道,这笔钱,其实只是为了还贷款堵漏洞。另一方面,他们开始到处做工作,希望能够得到特赦,伯父找到主管领导,一个大大的红包,有钱能使鬼推磨真是千古名言,死了近半年的项目终于开了绿灯。
  第八章 灰色往事(6)
  就在这时,报纸上突然爆出顾氏的底料,民间投资者大批涌向公司,说是欺诈行为,而项目又在一时间被勒令停止,主管领导被检察院带去审查。
  伯父低垂下了他从未曾低垂下的头颅,他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怎么会是这样,是谁,抖出了公司的内幕?他变得惶恐暴躁,襁褓中一岁的婴儿扯着嗓子哭个不停,那个年轻的女子,伯父的妻脸上也写满了焦虑和无助。
  父亲一夜间白了头发。而我,看见阿姨嘴角轻扯着的笑容。
  父亲扯着阿姨的衣领,告诉我,是不是你做的?
  阿姨忽然大笑起来,我从未见过这个女子如此这般地狂笑,花枝乱颤,颤动了整个世界,颤到眼泪横飞。
  去问问你的哥哥,去问问你的哥哥他对我做了什么?哈哈哈哈,对了,我就是要报复,我等了十年了,十年,我不惜嫁给你,等的就是这么一天。我要让你们顾家遭到应有的报应,不是说我爱财么?嗬嗬,谁更爱财?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你们呢?哈哈哈哈哈。
  爸爸被彻底击败。
  我摇着阿姨,我们不是很快乐么?我们过得很开心啊。我已经把你当成了妈妈,你为什么要这样?我没有哭,我只是摇着她,拼命地摇着。
  快乐是你们的,我什么时候快乐过?我爱的男人,他为什么不肯要我?他为什么不肯要我们的孩子,他让我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凭什么?凭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对你们好,怎么能取得你们的信任呢?不能取得你们的信任,我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顾远征,你聪明了一世,你防我了一世,却糊涂了一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爸爸朝阿姨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下去,她愣在那里。
  这是我第一次揍你,也是最后一次,你给我滚!我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你的内心居然这么阴暗,我以为我们的爱可以感化你,可是,你简直,你简直……爸爸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淡淡地说了句,你走吧。
  我看见爸爸眼中的绝望和泪水。被自己深爱的人背叛的感觉,你知道那样的滋味么?我知道。
  阿姨终于没有能够如愿以偿。
  爸爸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蓝蓝,你懂得的,对么?
  我哭着点头。
  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奶奶。
  我看到父亲的眼泪,第一次,真真正正看到这个坚强的男人留下的泪。
  爸爸顶下了所有的罪名,因为他的绝望,因为伯父襁褓中的婴儿不能没有父亲,因为他将所有的罪过都归咎到了自己的头上,因为红颜她是祸水。
  爸爸因为大额行贿和诈骗被判处死缓。
  奶奶得知消息后,颤着嘴,一口气没有上来,一个趔趄栽了下去就再也没有醒来。我一瞬间失去了两个最疼爱我的人。
  爸爸被带走的时候,我不在,他无论如何不让我看到那一幕,而我,一病不起,昏了整整十天。
  伯父在奶奶的坟前磕了一百个响头,鲜血淋漓,长跪不起。然后他卖掉了奶奶的祖屋,用其中的一部分东山再起,剩下的四十万放入了我的户头。
  我看着伯父,一夜间苍老的伯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曾经,他亦是最疼爱我的人,抱着我走很远的路去买冰淇淋,给我讲很多很多的故事,给我买漂亮的小裙子,把我高高地举过头顶,而如今,又是他把我的父亲推向了万劫不复的地狱之门。
  他颓丧地看着我,冰蓝,对不起,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父亲,我会好好地照顾你。
  我冷冷地看着他,转身,一句话也没有说。从此以后再也不肯见这个曾被我叫做伯父的我最最喜欢的人。我是天蝎座的冰蓝,却在转身的时候流下了泪。也许你永远不会了解那种爱恨交加的痛苦,痛到让人绝望。
  我一直不肯原谅他,所有事情的缘由都是他,他却没有勇气去承担这样的后果。我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
  后来,我见过一次阿姨,她来搬她的东西,很落寞。
  她看着我,说,冰蓝,你别恨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爸爸,这个世界上最关心我的人就是你的父亲,而我,我实在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只是恨顾远征,我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如果你能够原谅我,我宁可马上就死去。
  我冷冷地看着她,淡淡地说了句,你去死吧。
  我看见她如妈妈般美丽眼睛终于失去了光华,流下了暗淡的眼泪,我看着她走远,单薄的背影,居然有些佝偻了。我恨的这个女人,她养育了我整整十年,却在一夜之间夺走了我所有的亲人,也在一夜之间失去了自己。
  几天后,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有一黑衣女子从楼上坠下,初步断定是自杀。我看到了阿姨的背影,血肉模糊,眼泪顿时蒙上了眼睛,我恨她,按说应该高兴的,不是么?可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样的一个女子,我在恨她的同时,也同情她怜悯她,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看着她的背影,我居然无法彻底地恨她。
  第八章 灰色往事(7)
  以后的每年清明,我会带三束花去扫墓,一束给妈妈,一束给奶奶,还有一束给那个抚养我长大的女人。
  我们都是感情的牺牲者,这世界没有对错。
  我已经没有家了,可是每个假期我都会回到我的城市,去看我的爸爸,他因为表现好被减至无期徒刑,我不知道对于他这是好还是不好呢?但是对于我,这具有太重要的意义,父亲是我在这世上惟一的亲人了。他老了很多,生活中惟一的支撑就是我。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写长长的信了么?很长时间以来,这是我和爸爸联系的惟一渠道。我把琐锁碎碎的事情都写给他看,我能看到他每次读信时的眼泪和微笑。
  第九章 最初的伊甸园(1)
  我爱上了身边这个年轻的男子,他有时而凛冽时而温情的眼神,他有快乐,和快乐底下不为人知的压抑,他有他的信念和执著。我抚摩小兵的面颊。曾经以为我是个没有太多爱的人,我的心已经被憎恨所充满,可是我错了,面对小兵,我忽然有了太多的柔情。
  卓轻轻地抱着我,安抚着我,我笑笑,没事儿的,卓,我已习惯。
  在流言蜚语中,在指指戳戳中,我早已习惯,心变得坚硬而冰冷。
  卓吻着我,他说,你让我心疼,你过早地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重量。我看着卓的睫毛,长长的,闪着淡淡的光泽,我说,卓,你知道么?我喜欢你的睫毛,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就像小兵。
  卓,我还没有跟你说起过小兵,是么?
  卓抱着我,微笑着点点头。
  关于小兵,让我们从哪里说起呢?
  大学毕业后,我和蓓蓓过起了同居生活,那是一段多么愉快的日子,微薄的工资和永不停歇的笑声,灿烂的年轻岁月。
  那时候,我们合租了一室一厅的小屋,空荡荡的,我们一点一点地把它充盈起来,我们早上起来争厕所,一起跑出屋子去上班,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一起煮饭,一起睡觉,一起去泡酒吧然后骗傻子买单,只是有的时候,我会独自去后面公园里的湖边看人钓鱼。我在一家不大的广告公司负责文案策划,工作不是很忙,也不用朝九晚五,天气好的时候,会到公园的草地上看看书晒晒太阳,于是,鬼使神差地喜欢上了看别人钓鱼,看水面上浮动着的鱼漂,看细细的鱼线,看人们安静的表情,拉起鱼杆时或是喜悦或是失望的表情,也看那些命运不济的小鱼。有时候我甚至想,我是一只小鱼,因为爱上了一个垂钓的男子而奋不顾身地游向他的身边,于是,便发起呆来,甚至会垂泪。是的,那时候我忽然变得多情而又敏感,内心有着深深的悲剧情结,渴望一场纯粹但又不完善的爱情。
  于是,有一天,一个甩竿,鱼钩不偏不倚钩住了过路的我的头发,鱼竿的主人就是小兵,高高的个头,短短的头发,清瘦干练的。在我的惊叫声中,小兵露出了邪恶而又开心的大笑。
  我撕扯着头发,恼羞成怒,小兵还在肆无忌惮地笑。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把鱼线扯断或者是把鱼杆拗断,可惜,一样我也弄不断,只能愤怒地拔断自己的头发。
  小兵终于良心发现,开始帮我解鱼钩上缠绕的头发,我感觉到他的呼吸,青草的气息,心头隐隐动了一下,气还没有全消。然后,我看见小兵清澈的眼睛,掩不住满眼的大笑,我也忽然开始放声大笑起来,实在是受不了他那种欲盖弥彰的表情。
  随即,我装做一个趔趄,狠狠跺了小兵一下。
  哎呦呦呦,不好意思,没站稳,啊呀呀,你看看,你怎么把脚放在这儿呢,疼了吧?我一脸虚伪的无辜。
  跟我斗!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我,张嘴,我以为又要蹦出什么恶毒的话,只听得恶狠狠的一声,我叫小兵。
  两兵相接,动了怒便是输家,正如武侠小说里的高手过招,这小子不过如此,我开始肚子里狂笑。
  我叫老冰,你可以叫我冰姐。
  冰姨好,您看起来实在不像冰姐。
  于是,小兵的脚又遭了一次殃,这次是真狠,小兵痛得脸扭成了晒干的橘子。小兵的结论是,永远不要去惹女人,尤其是穷凶极恶恼羞成怒的女人。
  我给了小兵一个得意而又浅薄的微笑,转身就走。听见小兵在身后喊。
  恶婆子,下次踩人别光往一只脚上踩,没一点人性,天理沦丧啊。
  活该!
  第二次见到小兵,是在一家叫做角落的酒吧里,我和蓓蓓去腐败,顺便去看看有没有帅哥可泡。蓓蓓总是以无奈的修女自居。我们两个把腰肢扭得一片繁花似锦的景像,挑逗着众多贪婪的目光。
  少有的放纵,通常,我和蓓蓓是写字楼里循规蹈矩的所谓白领,各位手下留情的话,还可以称为丽人,好满足一下我们小小的虚荣心,但是千万不要指望我们是淑女。
  我说,蓓蓓,你表面上一淑女,骨子里就一荡妇。
  蓓蓓哈哈大笑,花枝乱颤,大喝,错,我表面明明是一修女。
  我和蓓蓓,越来越肆无忌惮的两个丫头,嘴上强硬油滑,骨子里却相信并渴望爱情。
  蓓蓓目光四处乱瞟,一副饥渴状。
  你个死妮子,不要这么盯着人家,很容易被认为是第三产业者。我说,自己也不忘用余光到处打量。
  蓓蓓骂我一句,虚伪,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我就不信这地方能钓得金龟婿。
  唔,那是,金龟不是左拥右抱就是跟家里数钱呢,哪有这工夫瞎泡,充其量就是那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在这儿巴望着能遇到点小艳遇来点一夜情的。
  第九章 最初的伊甸园(2)
  居然没有一个看得顺眼愿意搭话的,我和蓓蓓开始寒碜在场的广大男同胞。
  忽然,传来了很美妙的歌声,原谅我用美妙来形容,我实在找不出别的词来了,是齐秦的那首《渔人码头》,我很喜欢的一首歌。
  往台上望去,顿时傻了眼,那美妙的歌声居然出自于那个总是带着邪恶表情的小兵。
  很动听的嗓音,他说,我不是乐队的歌手,只是借这个宝地把这首歌送给美丽优雅的冰姨,谢谢她对我的关照。
  我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脚,侧目间,那个俊朗又带着些颓废气质的男子向我走来,他眉毛搞挑,一脸的坏笑和挑衅。
  蓓蓓把嘴张成了O型,我呆若木鸡,瞬间,鸡毛竖起,活脱脱一武装斗士。
  然后看见此帅哥对着蓓蓓大抛媚眼,眉毛狠不得挤到腮帮子上,一副没见过美女的寒酸像。
  然而,更让人失望的是蓓蓓,O型嘴巴一直就没合拢过,看着小兵眼都不眨一下,我心里暗骂,一对狗男女。
  美女,能不能借你手机用用,我的手机没电了,小兵冲我伏下来,胳膊撑在桌子上。
  帅哥,我甜腻腻地笑着,借你手机当然没问题,只要不是打给你自己,这种游戏也太小儿科了吧?想要号码还不明说。
  我一把抓起蓓蓓撂在桌子上的手机,拿去用吧,别客气,狠狠地打啊。
  蓓蓓对我怒目而视。
  我乘机滑下舞池,佯装不见。
  余光扫去,蓓蓓跟帅哥说得不亦乐乎,还挺认真的小样儿。我心里又暗骂,哼,一对狗男女。
  回去的一路蓓蓓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嘴巴一直保持着O型状态。
  怎么?没见过帅哥啊?我还真没看出来,就你这点儿出息劲儿,整一花痴。我拍蓓蓓的大脑袋。
  你们好像以前就认识啊?
  前些日子,看钓鱼的时候遇见过,不会吧?小妮子,芳心大开啊?吃醋啦?
  蓓蓓瞪大眼睛,恶狠很地说,看我劈了你!
  小兵开始经常来找蓓蓓,难免与我一番的唇枪舌战,男人能刻薄至此也真是功德无量啊,不过,跟我斗,你还嫩,我是谁,无往不胜冰雪聪明的冰蓝,从小因为自我保护就学会了刻薄,天生一副刺猬的嘴脸。
  蓓蓓就常常说我,真好像前辈子欠了你什么,对你好还要受你数落,天生一副刻薄嘴脸,活脱脱一个曹七巧,没良心的东西。
  我就奸笑,咱不跟你一般见识,识时务者为俊杰。
  小兵跟蓓蓓越混越熟,甚至混到了我们的小窝里。
  我说蓓蓓,你TNND真没原则性,咱们不是约法三章不能把小姘带家里么?
  蓓蓓瞪我,你脑子里污浊浊都装得什么?有没有听说过纯洁的友谊?
  我说蓓蓓你以为你还十七八岁呢,还相信男人女人之间会有纯洁的友谊?羊入虎口了都,你还在为光荣献身而努力。知道哥哥妹妹背后的引申字眼么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蓓蓓啐我一口,一个大大的沙发靠垫凭空飞来,砸得我七荤八素。
  你们两个还真般配,我嘴里挤出一句,都不是省油的灯。
  小兵成了家里的常客,从此蓓蓓再也不用被我逼迫着不情愿地扎上围裙跟油烟奋斗了。就这点来说我还算是满意,要么早把小兵赶出门去了。
  不过,就连吃饭都是一场战斗。
  我要夹什么,小兵都要快一步伸出筷子去,而我本身用筷子就不是很灵光,于是四只筷子在盘子里面打架,谁也别想放进口去,饿得我两眼直冒火,没办法,谁让咱们是寄人篱下。
  后来,我一手拿叉一手拿筷子,拿叉的手就时刻准备着向小兵的猪蹄插去。
  再后来,干脆饭一上桌就赶紧把菜往碗里拨,然后捧着宝贝一样把碗捧到自己房子里去吃,刚好,眼不见心不烦,免得看见小兵给蓓蓓夹菜自己心里还酸酸的。
  如此可恨,为何我的心里竟会犯酸?
  有一段时间小兵没有来,心里竟然没来由地发慌,蓓蓓也不提,一点也没有恋爱中小女人的样儿,我几欲张口却又止住,小兵是蓓蓓的朋友,与我何甘?
  蔫蔫的,度日如年。我是怎么了?难到我开始思念小兵,不可以的,绝不可以。与蓓蓓在情感中的战争,绝不要再来一次,三败俱伤。
  我努力工作,但仍掩饰不住一星期之后小兵的突然出现带给我的狂喜,顿时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蓓蓓看在眼里,些许的沉默。
  还是乐此不疲地斗嘴,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人生中,能够走入彼此内心的人寥寥无几,同理,能够乐此不疲一斗到底的人也不多,我就不信等不到那个你死我活的日子。
  又是筷子与筷子的争斗,却似乎有了点灵犀,蓓蓓在一边看着我们的斗争,笑而不语,只是静静地吃饭,我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良心沦丧了,忽地安静了下来。
  第九章 最初的伊甸园(3)
  小兵往蓓蓓碗里夹了块排骨,我差点掉下泪来。
  不吃了,走进屋去。
  吼吼,小姐脾气还满大。小兵嘲讽。
  蓓蓓说,好像真的生气了。
  让她气去,好像没谁招惹她啊,对吧?声音很大,故意说给我听的。
  我把门摔上,把枕头狠狠向墙上砸去,恨不得砸出去的是那个满脸得意的小兵。
  我是谁,我才不要为这得志小人而生气。
  都说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冰蓝也不免俗。
  火山爆发在一个很温馨的傍晚,电视里还放着《铁齿铜牙纪小岚》,如果我有铁齿铜牙,想必小兵早已经碎了。
  吃完饭,小兵洗了两个苹果,我巴巴看着他把大的放到了蓓蓓嘴里,蓓蓓还甜腻腻地偎着小兵,一点都不知觉我的存在,一阵心酸和反胃。嫉妒,原来这就是嫉妒。
  巴巴地指望着,怎么说那个小点的该给我了吧,可我过高估计了自己的魅力,只见苹果在我眼前晃了晃,就晃进了小冰的嘴里。
  忽然间眼泪就夺眶而出,我大吼一声,小兵,你去死吧。转头冲出门去,我听见小冰追出来的声音。
  他一把抓住我,我狠狠地摔手,转身就跑,不要他看到心底的落魄。
  小兵紧紧抓住我的手腕,摆脱不得,我狠很地咬了上去,看见牙印上鲜血直冒。忽然间软了下来。
  你们谈你们的情说你们的爱,又何必来羞辱我?眼泪倾泻而下。
  小兵一把把我拥入怀中,一个天旋地暗的吻,我的倔强轰然倒塌。他有着柔软的唇,泛着香草的气息,让我眩晕。
  小兵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静默坚定,直达内心深处,我有点眩晕,这一切来得太快,惊讶大过了欣喜,这一轮与他的战役,我以失败告终,我乐意。但是,蓓蓓呢?我的良心又开始不安。
  蓓蓓出乎我想像的冷静,只是说,我早就应该知道会这样,我实在高估了你的能量。我满心疑虑,但这并不防碍我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小兵的女朋友,两个人还是天天斗嘴使坏。与人斗,其乐无穷。
  蓓蓓说,冰蓝,你不用自责,我跟小兵从来就只是朋友,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你让我担心。
  我笑笑,已经甜蜜得不知所以了。
  后来,再也没有见过小兵去钓鱼。我说,小兵,一看你就是去装腔作势附庸风雅,哪有钓鱼的同志肘着个小白脸锈了鱼竿的。
  小兵同志义正严词地说,说实话,我小兵这辈子只钓到过一条鱼,实在不是因为小兵同志的技术很高,而是那条鱼实在太笨。
  然后得到我一顿暴揍。
  小兵学的是金融,做的是与金融丝毫无关的事情。开大大的摩托,风驰电掣的,染一撮金黄的头发,穿破了洞的牛仔,没有很多钱,但有最好的音响,空荡荡的屋子里除了唱片就是满屋的音乐,他把音乐的声音开得很大,一种被声音淹没的感觉。他听莫扎特,听胡里奥,也听老鹰甲壳虫和黑豹BEYONG,彼时,小兵最大的兴趣就是音乐,除了和朋友组成乐队之外,这些酷爱音乐的人还倾其所有成立了一个音乐工作室,进行制作和包装,音乐是小兵的生命。
  小兵总是不由分说地将我夹在他的大摩托上,在午夜的街道上飞驰,我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脊背上,听他均匀的呼吸。体会着一种脱离常轨的截然不同的生活。
  刺激,一切都是那么的刺激。
  小兵为我写好听的歌,然后轻轻地唱给我听,纯纯的声音在耳边,心里竟会甜蜜地疼痛起来。
  蓓蓓说,冰蓝,其实你们不合适,你了解他多少呢?你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小兵是个执着而又寂寞的人,我了解,我爱,我愿意。
  每天下班的时候,小兵的摩托就会在楼下嗡嗡地响起,我风一样地卷出门去。
  白葳就说,天哪,爱情的力量可真伟大,瞧瞧一向萎靡不振的冰蓝同学那容光焕发的小样,工作都跟飞机一样,那冲向爱情的速度比火箭还快啊,真是工作爱情两不误。
  我大声回道,那是那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嘛。人已经奔到了楼下。
  白葳是我的同事,很另类的女孩,吸SEVEN STAR,喝不加糖的摩卡,好穿性感的衣服,写煽情的文字。思维常常游离,没来由地说出一句很有哲理的话。
  比如她袅袅然地站在窗边,紧身裙将身体裹得玲珑曼妙,手里斜斜地拿着烟,迷迷蒙蒙的烟雾中忽然吐出一句。
  时间真TMD是一杆秤。
  这样的女子,是到世间来蛊惑众生的。
  而我,只是一个说话疯癫内心单纯的小女孩。我不吸烟,不喝咖啡,也不在外人面前说脏话,只是偶而和蓓蓓去酒吧胡野一通,那不是我们生活的主旋律,我写唯美的文字,用巨大的水杯喝冻得透心的白水,吃不削皮的红苹果,穿大大的牛仔裤棉质T恤,或是穿棉布长裙,光着脚穿脏脏的球鞋,永远是高高的马尾,素面朝天,尖牙利齿,不合心意的我就猛咬一通,永远做不到白葳那样八面玲珑还保持着自己的个性。
  第九章 最初的伊甸园(4)
  我喜欢白葳,有时甚至是仰视,那样的女子,是我所不能及的。
  小兵却说,冰蓝,别看你一副刺猬像,却单纯得让我不敢触碰。
  我问蓓蓓,为什么熟悉的男人总是跟我们保持着一种距离,是否我们缺少某种荷尔蒙。
  蓓蓓说,冰蓝,你太善良,太单纯,单纯到让人良心发现,不忍心伤害。现在的男子,生来是要辜负人的。
  若是我换上妩媚衣装,换上风情万种的眼神,是否就不再单纯不再善良?我苦笑。世界有时候就是这样的颠倒黑白。
  比如说白葳,我确信她是个心地善良且执著的女子,却始终得不到真正的爱情,只因表象的一切便被世人认做了妖精,妖精是可以爱却不能娶回家的人。
  我是否该庆幸?
  小兵牵着我的手在北方冬天的雪地上滑雪,把我抱到树叉上坐着,然后去给我买红彤彤的冰糖葫芦,或是两个人坐在雪地里吃冰砖,吃得淅沥哗啦再去买个热乎乎的烤红薯,吃饱了就背着我走上好远好远,边走边在寒风里大声唱着情歌,我就把眼泪甩小兵一脖领。我们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挥霍着我们的年轻,我们的爱情。
  我的脖子上总是挂一个大大的相机,走到哪里拍到哪里,记录下了各种各样表情的小兵,我太珍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甚至有点惶惑,似乎预示着一种即将的不完满。
  第一次到小兵的屋子,便是那个寒冷的冬天。很大的一间屋子,满屋都是唱片和书,有种凌乱的空荡,屋里暖气不足,有些微寒,我的手脚冰冷。小兵把我包在被子里,去烧了热水,然后蹲在我的对面,把我冰凉的脚放进他的衣服里,一阵阵的温暖从脚心传来。小兵给我用热水洗脚,很认真的,我看着这个高大的男子,心里甜蜜地疼痛了一下,眼泪就落了下来。他帮我擦干脚,温柔地吻掉我的泪。傻孩子,裹好被子,自己床上玩去吧。
  小兵去煮我爱喝的白粥。
  我窝在被子里,静静地看着小兵忙来忙去的背影,被这种巨大的幸福击倒,甚至不敢相信,那个尖牙利齿得理不饶人的家伙会是现在的小兵,也许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会更加的痛苦。而我,已顾不得这么多了,当时的一瞬,我想,只要身边有这个男子陪伴,就够了,别的什么都无所谓,金钱、名利、荣誉,一切都不重要了。
  小兵靠在我身边,给我讲他童年的小山,讲大学时候的兄弟,讲自己喜欢的音乐和书,我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同样的隐忍,似乎也看出了无尽的苦难。小兵读了很多的书,从外表你看不出来,而他,是个胸中自有丘壑的人。
  我爱上了身边这个年轻的男子,他有时而凛冽时而温情的眼神,他有快乐,和快乐底下不为人知的压抑,他有他的信念和执著。
  我抚摩小兵的面颊。曾经以为我是个没有太多爱的人,我的心已经被憎恨所充满,可是我错了,面对小冰,我忽然有了太多的柔情。
  耳边流淌着美丽的音乐。
  这是什么音乐?好听。
  《刹那音乐》,这个舞曲是邓肯最得观众欢心的代表作之一,她称之为“皮姆舞曲”。
  皮姆舞曲?
  在邓肯结束了一段痛苦的爱情之后,遇到了既不是艺术家,也不是成功者的大顽童皮姆,他那种纯粹的欢欣,绝不让理智插手的欢欣,帮助邓肯悟透了英国唯美主义作家奥斯卡?王尔德的那句名言:“应追求刹那的快乐,不可有永久的痛苦。”皮姆给予了邓肯新生命、新活力、新灵感,促使她创作出了《刹那音乐》。
  哦,我用崇拜的眼神盯着小兵,刹那的快乐。
  邓肯的舞蹈一定很美。
  是啊,人体溢于言表的艺术。
  小兵轻轻抱住了我,我把被子盖到小兵身上,一身的凉气,隔着衣服。小兵紧紧地抱着我,似乎要把我镶入他的体内,我听到他急促的喘息,感觉到他加快的心跳。那眩目的吻,似乎掉入了无底的深渊,香草混杂着一丝香烟的鼻息,我整个人窒息了起来,慌乱、害怕和一点憧憬,或许,我是希望有什么事情发生的。
  忽然,感觉到小兵身下的异动,连同我的温情,一点点地膨胀开来,轻触着我隐秘的内心,一种异样的火辣辣的感觉忽然从体内升窜上来,连同一种莫名的渴望。小兵有点拒绝地轻推了我一下,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忽然有泪水窜上眼睛,我定定地看着小冰,倔强地贴向他。他像忽然燃烧起的烈火或是忽然奔向草原的烈马,我感觉到身下剧烈的疼痛,狠狠地抓着他,指甲刺入了他的皮肤,我们在邓肯的《刹那音乐》和大米粥的香气中剧烈地起伏冲撞,剧烈地流汗,在彼此的身体上留下疼痛的印记,一次一次。我喜欢我们汗水交杂在一起的味道,喜欢小冰落在我身体上的缠绵悱恻的细吻,喜欢他一次次地把我送上情感和性感的巅峰,喜欢听小冰在最后关头时快意的喘息和呻吟,喜欢看他静静躺在我的胸口时婴儿般的表情和长长的闪动着的睫毛。我们真真正正地属于了彼此,我常常在脑海中勾画我们嵌入一体的那一刻,是那么的自然和谐。
  第九章 最初的伊甸园(5)
  小兵说,我们是专门为彼此而生的,上帝专门为我造了你。
  我说,小兵,我喜欢你,也喜欢你的身体。说这话时,我觉得自己像个女流氓,居然没有脸红,而是那么的自然而然。我想,我是有生殖崇拜情结的,我喜欢人类的侗体。
  小兵是我的第一个男子,我曾经希望他也是最后一个。
  我说,小兵,就让我们在飞上巅峰的时刻遇上一场灭顶的灾难,这样你就会永远嵌在我的体内,化为化石,让后人永远记住我们,记住我们的爱情。
  小兵再一次的激动。一次一次,我用语言催情,直到最后自己求饶。
  小兵抚摩着我光滑的身体,你真美好。
  他静静地看着我,温情的,我能读懂,那种温情叫做爱情。
  粥已经扑了一地,我们的肚子开始咕咕作响,小兵没有告诉我粥只剩下了一碗,他喂着我吃完,自己仅仅喝了两口汤。
  小兵一直是这样的,什么都让着我,紧着我,我一直相信,就算让他为我付出生命,他也会义无返顾,被这样爱着,真不知道是不是幸福了?
  起来之后去洗手间,发现内裤上有淡淡的一丝红色。我拉开被子,却没有看到理所应当的落红,心头忽然变得冰冷。我不知道小兵会怎么想,而我,是否过于主动?
  望着被单发呆,小兵走来,从身后围着我,好像未曾在意,可我忽然对自己感到失望,为什么我会如此在意?我只是想告诉小兵,他是我的第一个男子,可是,他会相信么?聪明的冰蓝,什么都无师自通的冰蓝,妖精般的冰蓝,小兵会相信么?
  我百思不得其解,终于明白,在十三岁那年,我把处女膜献给了一张板凳。
  第十章 陌生的幻觉
  我悲哀地发现,自己原来是这样一种人,最爱的还是自己,爱上自己给自己制造的幻觉,把自己想像成悲剧中的主角,于是在生活中去极力接近自己的幻想。让自己相信自己可以生生世世地爱一个人,可以飞蛾扑火,可以轰轰烈烈,也可以悲壮,这样的人生,是演给别人看的,也是演给自己看的。
  卓轻轻拍着我,冰蓝,乖孩子,他是个不知如何安慰人的人,而我,不需要任何安慰。
  冰蓝,你是这么一个不快乐的孩子,过分敏感又缺乏安全感,怎样才能让你快乐。
  我只是觉得孤独。
  人生下来就是孤独的,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以为自己就要这么孤独一辈子了。
  可是现在,我们更加孤独。我说,卓,我是如此的爱着小兵,你知道么?可为什么会这样?眼泪又一次喷涌而出。
  卓吻着我的眼睛,用细心的爱抚安抚着我。
  男人都是由性生爱的,对么?我定定地看着卓。此时的冰蓝已经历炼成妖。
  曾经有人跟我说,没有性,那都是不纯粹的爱,不要相信柏拉图,柏拉图也禁不起一夜缠绵。是么?
  卓的喉结颤动。
  我水蛇般地缠向卓,却用最坚定的眼神看着他。
  我要你纯粹地爱我一次。冰蓝的坚定,无人能抵,还有直入内心的绝望。
  在他进入我身体的那一刻,我知道,在他心里,我已经不纯洁了,或者,他知道,在我心里,他其实也许并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么重要。男人,需要的是征服,征服不了心的时候,就只能征服身体。
  而那一刻,我忽然觉得陌生,这不是我所熟悉的身体,能够征服我身体的,只有小兵。
  卓的拥抱是轻柔的,绅士般的,他轻吻我的耳朵,我偏过头去,耳朵又开始发炎,那原本不该是属于我的创口,我把耳环摘了,任由它封住,恢复,如同未曾有过,但是,仔细摸摸,一个硬硬的结梗在那里,终是不能像从前一样了,不能当它未曾有过,耳朵尚且如此,何况心呢。小兵从来不许我虐待自己的身体,他说,冰蓝,天然的你才是最美丽的。
  忽然间我对爱情失去了兴趣,在卓温柔的撞击里,心中一片冰凉。一切都只是作秀,包括卓,他太在乎自己的表现,一场不算投入的表演。而我,在身体的起伏中再一次报复,一种残忍的快乐,我的心理有着太多的仇恨。
  忽然发现,我是天蝎座的冰蓝,不成功,便成仁,没有中间道路可选。
  我拨开卓的手,又燃起一根烟,在袅袅的烟雾中,我说,卓,听我继续讲故事吧。也许我只是在讲给自己听。我悲哀地发现,自己原来是这样一种人,最爱的还是自己,爱上自己给自己制造的幻觉,把自己想像成悲剧中的主角,于是在生活中去极力接近自己的幻想。让自己相信自己可以生生世世地爱一个人,可以飞蛾扑火,可以轰轰烈烈,也可以悲壮,这样的人生,是演给别人看的,也是演给自己看的。原来,我只不过是在演戏,所有的一切都是道具,包括戏里的爱情,原来我只是一相情愿想在别人的心间划上一道深深的伤痕。
  第十一章 我不是你的荆棘(1)
  传说中有这么一种鸟,她一生都不曾落地,她在不停地飞翔、寻找,直到寻找到那株最美丽的荆棘,向他俯冲,在荆棘刺入体内的时候,唱出最最动听的歌声。
  我还是静静看着小兵,忽然间觉得很孤单。
  小兵不再笑,用直入心扉的目光看着我,他说,冰蓝,你听我说,我只说这一次,如果一定要有人是荆棘,那一定不会是我,我不舍得。
  小兵在床上趴着,书扔得满床满地都是,他迷迷糊糊抬起眼睛,到处找我,看到我,便安定了一下,然后撅着嘴,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我要尿尿。
  我顺势扔个枕头在他脑门上。小兵一脸的无辜。
  有时候,他真像一个单纯的孩子,能激发出我所有母爱的潜能,而有的时候,特别是在他专注于工作或是游戏的厮杀中时,那种凝固的冰冷的表情,是我所陌生而又惧怕的,小兵生来是带着双重面具的,只有在我面前,他会暂时地卸下盔甲。
  彼时,我正坐在窗前看《荆棘鸟》,为麦琪的命运伤感着,小兵忽然爬起来,在我脖子上狠很嘬了一下,然后冲向厕所。淅沥哗啦的水声和着小兵刷牙的声音。
  我走过去,推开门,看着镜子里的小兵,青色的胡茬,眯着那双漂亮的却又变化无常的眼睛,一种带着颓废的性感。
  我说,小兵,你听过荆棘鸟的故事么?
  小兵胡乱地点着头。
  传说中有这么一种鸟,她一生都不曾落地,她在不停地飞翔、寻找,直到寻找到那株最美丽的荆棘,向他俯冲,在荆棘刺入体内的时候,唱出最最动听的歌声。
  我看着小兵,你是荆棘么?或者我是荆棘?
  小冰用冰凉的手捧着我的脸,乱笑一通,傻丫头,走火入魔啦?吻了我一脸的泡沫。
  我还是静静看着小兵,忽然间觉得很孤单。
  小兵不再笑,用直入心扉的目光看着我,他说,冰蓝,你听我说,我只说这一次,如果一定要有人是荆棘,那一定不会是我,我不舍得。
  我抱紧小兵,生怕一松手,他就会离我远去。
  小兵把我钳到床上,不要胡思乱想了,你是我的,逃不了。
  我搬到了小兵那里,蓓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冰蓝,不听老人言,你迟早要后悔。
  我冲蓓蓓嬉皮笑脸。
  我有爱情,我不后悔。
  和蓓蓓的话比以前少多了,其实我无法释怀,害怕面对一种现实,那就是,蓓蓓也是深爱小兵的,我知道,她一切都会让着我,包括爱情,而我,真的能如此安心接受么?
  小兵说,猪头,别瞎猜,我和蓓蓓真的没什么,我当她是妹妹。
  而她,是否真的当你是哥哥呢?
  为何,蓓蓓要反对我同小兵一起呢?为何她总似有那么多的欲言又止呢?
  我还是搬了过去,因为无法面对蓓蓓。我买新的床单,买不同的小摆设,买桌布,把薪水都投入了小家的兴建之中,却也弄得个生机勃勃。我有一个硕大的玻璃花瓶,小兵经常买回我喜欢的香水百合,或是周末的时候坐小兵的飞车到郊外采大捧的山野花。生活也是其乐融融。小兵把我伺候得像是掉进了蜜罐子里。
  在小兵屋里睁眼的第一个早晨,他已经煨好了热腾腾的牛奶和煎蛋,硬生生地把我吻了起来,于是,我又一次享受到在床上赖着吃早餐的快乐,那是一种幸福的感觉,很久以来,第一次在醒来之后觉得快乐,觉得新的快乐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小时候,喜欢住在祖母那里,可以很任性而且不被训斥,可以早上不起床,躺在被窝里让祖母把我喜欢的草餐端上来,祖母每天一早就跑好远去给我买一种糯米做的糕,叫镜糕,有云豆和红枣,从小我就喜欢吃,全市只有一家做得最好,而且一定要早去,晚了就没了。祖母每天早早的跑去买,从来都是走路,她说走路锻炼,她喜欢走路。祖母总是微笑着看着我吃,我总是吃得特别香,她就很满足的样子。
  我拉着小兵,眼泪就掉了下来。我说,小兵,很久没有在床上吃过早餐了,让我想起我的奶奶。小兵就用如同祖母般慈祥的目光看着我,那种疼爱的关心的目光。
  我磨磨蹭蹭刷牙洗脸就是不去叠被子。蓓蓓说过,新婚第一天千万不能去叠被子,否则你就得叠一辈子的被子啦,被压迫的命运哦。
  怀着小小的鬼心思,我磨蹭了半天。
  等小兵叠好了被子,我开始鬼笑,我说嘿嘿,笨蛋,你注定要被我压迫喽。
  小兵一把把我拦腰抱起扔在床上,臭东西,看谁压迫谁。
  小兵的个子整整高了我一个头,说话时总要仰视,常常会歧视小兵的身高,我说,你长那么高,难到不自卑么?
  第十一章 我不是你的荆棘(2)
  小兵就一副悲哀的摸样,是啊,是啊,我好好自卑啊,真的,好好自卑啊。
  通常晚上小兵会接我回家,偶尔在外面腐败,更多时候是一起去市场买菜,小兵做,他是个对吃很讲究的人,而我,实在无法献宝。
  其实,曾经要小试牛刀的,小兵喜欢吃尖椒炒猪肝,且不说菜做得是否好吃,我的手是被辣得生疼,纤纤玉手可是我浑身最值得炫耀和宝贝的了,小兵心疼得直拍我屁股。从此,我再没有下厨的机会。
  其实说到底是自己懒,连洗碗的差使都赖给了小兵,有时候我暗地里想,不知道小兵的妈妈见到他现在奴役般的生活会不会想把我极刑处决。
  我从来不知道切辣椒还要技巧,又怕小兵嘲笑,那家伙总是想尽办法竭尽全力地嘲笑我。于是时不时去趟洗手间用冷水冲冲手,缓解一下。终于还是被小兵发现了。
  他捧着我的手使劲地吹气,大吼,不会弄还要逞强,疼了也不会吭哧一声。语气很重,我差点掉下泪来。
  小兵把我的手泡在冷水里,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苹果,用苹果芯不停地给我擦,看我还是直掉眼泪,转身跑下楼去买凉凉的云南白药气雾剂不停地喷,忙呼了一个晚上,语气却是凶巴巴的。小兵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他会默默对你好,却又在你发现时觉得难为情,要用一种重重的口气来掩饰。我看着小兵,忽然觉得心中柔软的疼痛。
  小兵不知道,我的眼泪不是为手指而流。
  总有一种幸福会让你泪流满面。
  冰蓝,以后不能再这么宠着你了,结婚之后你也要慢慢学会做饭,小兵边在厨房忙活边叨叨着,我趴在床上给爸爸写信。
  爸爸:
  我恋爱了。
  他叫小兵,身高182CM,体重70公斤,爱吃肉,未婚,金融专业毕业,现在在做音乐。我知道你一直对做音乐的人没有好感,但是小兵不一样,他有他的梦想和追求,是一个非常执著的人,如果您见到他做事时候的认真态度,就一定会接纳他。最重要的是,他对我很好,非常的好,奶奶去世后,再也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爸爸,你不要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现在我感觉非常幸福,溢于言表的,有时候幸福于人来说是一刹那的,但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永远相依相伴,所以,请您一定要放心。
  小兵是个很善良的人,他喜欢小动物,喜欢小孩子,我记得您曾经说过,有爱心的人是会成为一个好伴侣的,他每天给我煮饭吃,帮我洗衣服,他怕水凉,会冻了我的手。我常常想,上天真的是公平的,它抢走你一样东西的时候一定会补偿你另一样东西。爸爸,祝福我们吧。
  ……
  看我把你吹成了多么一个优秀上进的青年才俊。
  本来就是。
  小兵把我抱到椅子上,嗯,好像又沉了,我怎么成了养猪专业户了。
  那是因为你以身作则。
  在小兵的身上,你总会有全新的发现。
  他经常会有百出的花样让你感到惊喜。有段日子,音乐不是很好做,小兵的经济比较拮据,我们很少出去逛街看电影,但每天我都能从他身上得到惊喜。
  我喜欢吃街边的碳烧鱿鱼,小兵每天下班后都要特意去买上一串,然后两个人争着吃,我胳膊腿都没他长,又怕呵痒,小兵算是占尽了天时地利,每次看着他把鱿鱼嚼得滋滋作响,我的喉咙就一阵阵的紧缩,小兵喜欢看我争不到时恼羞成怒的样子,通常我一停止行动小兵就知道大事不好,不出两秒钟,我的眼泪就会喷涌而出,弄得小兵手忙脚乱之后,自己再偷笑着把鱿鱼送到肚子里去。后来,每次小兵回来,我都会大吼,缴鱼不杀,一副双枪老太婆的架势,小兵就乖乖将两手举过头顶,手里还拎着一只可怜的鱿鱼。
  可是有一天,我正吃鱿鱼,发现小兵乖得要命,一点不像原来,想方设法也要从这里骗上几口去吃,或是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他背对着我,悉悉簌簌不知在搞什么鬼,任凭我怎么发出咂咂的声音,忽然就觉得这鱿鱼没了滋味,原来什么东西都是抢着吃才香。偷偷靠进小兵,猛地跳到他面前,原来他正叼着支我喜欢的小熊棒棒糖在咋吧,津津有味的,见我突然冲来,咔蹦一声,小熊的头就落进他的嘴里了。
  吼吼吼吼,果然名不虚传,好好吃哦。小兵拿着小丸子的腔调说话。
  猪头!我瞪圆眼睛,给我!
  不给!
  你给不给?我使劲一跳,蹦到小兵背上,双臂勒得他脖子咯咯的。
  小兵乖乖交出没有头的小熊,还不忘记舔了一口。真是灭绝人性啊!
  我坐在床上,开始心满意足地嘬着。
  小兵趴在床边,可怜兮兮看着我。再给一口吧,就一小口。
  第十一章 我不是你的荆棘(3)
  不行!
  小兵噘起了嘴。
  好吧好吧,看你可怜,就一口。小心翼翼把小熊送到小兵的嘴边,还没沾到舌头就收了回来。好啦好啦,一口啦。
  小兵眉毛竖得老高,没良心,真没良心!
  然后忽然从衣袋里又变出一个小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脱下小熊的衣服,还没等我冲过去,就把小熊从头到脚舔了个遍,然后得意地看着我。
  好啊!你给我脱!!
  结局就是,我把小兵从上到下搜了个遍,小兵把我从上到下吻了个遍。小兵的嘴里有甜甜的小熊棒棒糖的味道。
  有段日子,小兵忽然长起了啤酒肚,我拎着他的肚皮说,猪头,你要锻炼啦,过早进入中年状态喽。
  小兵就掐着我腰上的一圈肥肉。看看看看,三个救生圈啦。
  嗯,这你就不懂了,女人有小肚子那是性感,君不见,哪个名画里的女人不是小腹翩翩,再说啦,连杨丽萍弯下腰还有个三层呢,可是男人就不同。
  哈哈,小兵大笑,要是弯下腰来没有几层,我估计你也站不起来了。
  我拍一下小兵,话不是这么说的,你看,男性美就体现在肌肉上,想不想多吸引点妹妹的眼球啊,想的话,就要从现在开始。说着,我蹭地窜到了小兵的背上,死死扒住。
  你就这么驮着我走来走去,早晚会减肥。
  小兵扭来扭去,试图把我甩下来。
  对了对了,就这样,不许动手,什么时候把我甩掉下来,你的运动量就算够了。
  小兵狂扭了半天也没用。
  我说冰烂西瓜瓤子,你还真像个狗皮膏药。
  我嘿嘿地奸笑,碳烧猪头肉团子,就不下来我看你怎么着?
  那时候,我和小兵每天给对方起不同的昵称,他喜欢赖皮兮兮地叫我西瓜瓤子,我就甜腻腻地叫他猪头团子。
  下不下来?
  不下!
  乖,下来吧。小兵一看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语气柔和多了。
  可惜我软硬不吃。
  小妞,你不下来可别怪我不留情了啊。
  嘿嘿,看你小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只见小兵嗵的一声背朝床上倒下,我还没来得及躲闪就被压在了下面,浑身断了筋一样。
  小兵呵呵地笑,别怪我没警告你。
  我挤了挤鼻子,哇地放声大哭。
  小兵给我整整按摩一个星期。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充满了小小快乐的,我们拉着手,在夕阳里大声唱歌。
  有时候,我觉得他不快乐,很不快乐。小兵喜欢时不时抽烟,在他有心事的时候,我不曾阻止。他静静坐在那里,烟夹在食指和中指的根部,手掌微蜷,遮住了半张脸,袅袅烟雾后紧锁的眉头让我看着心疼。有时,我会用手把他的眉头舒展开,他便轻抱我于怀中,头埋在我的脖弯里,什么也不说。
  我就会觉得,其实我不是真的了解小兵,他不愿意对你诉说他心中的苦闷。我只能这样看着他,心疼着。
  我依旧在写字,写各种各样的爱情故事、都市生活。然后在睡觉前读给小兵听。
  小兵就说,这个是谁?那个是谁?你给我讲讲。
  都是虚构的啦,笨蛋!
  不是!
  是!
  就不是!
  就是!
  然后,小兵就死死吻住我。我这是怎么了,连你虚构的人物都会嫉妒。小冰说,嫁给我吧,冰蓝,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你会离开我。
  傻瓜,怎么会呢?而且,哪能这样求婚呢?连花都没有。
  小兵忽然翻身下床,风一样地卷了出去,我听见他摩托划过夜空的声音。外面在下雨,天有些冷,我的心揪了起来。
  小兵再回来的时候衣服已经全湿透了,额头上滴着水,怀中却抱着一捧鲜艳欲滴的玫瑰,这是小病第一次郑重地送花给我,而且是玫瑰。
  我的眼泪忽然就涌了上来。连忙给他擦着身上的水。
  冰蓝,嫁给我。他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从贴心的口袋里摸出一只银雕的戒指,很是精致。太晚了,只能买到这个,以后给你补大钻戒。
  我带着哭腔说,我要50克拉的。
  好,只要你不怕手被别人砍掉。
  我不怕,我要戴出去,人家准保以为是块玻璃。
  贪心婆子。
  小兵一把把我抱到床上。
  一夜之间,所有的花都耷拉下了脑袋。
  早上起来,我对着花瓶,百思不得其解。
  小兵灰溜溜钻进洗手间,半天没出来。
  死猪头,你给我出来!我对着洗手间大吼。
  里面静悄悄的。
  你出来不出来?一、二……
  桄榔,洗手间的门打开了,小兵站在那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囔囔着鼻子对我说,不管,反正你已经答应嫁给我了。
  第十一章 我不是你的荆棘(4)
  谁答应你了?
  你!
  没有!
  有!
  就没有!
  就有!反正你要当黄脸婆了,哦哦哦哦。
  我冲上去,狠很咬了小兵一口。
  不得了啦,谋杀亲夫啦!小兵夸张地大叫。
  那些花还耷拉着脑袋,一根根铁丝从花茎里伸出,支撑着花朵蔫了的大脑袋。
  我容易么我?小兵哭丧着脸,人家花店都下班了,好花都卖完了,能弄到这些已经不简单了,幸亏我冰雪聪明。
  我啵地在小冰的脸上啃了大大一口,弄得他满脸口水。
  小兵带我去见他的朋友们,见人就开心地说,我老婆,冰蓝。
  我红着脸踹他一脚,美得你。
  小兵的朋友里有个叫阿三的漂亮女孩子,有美且诱人的嗓音。小兵常常带我去跟他们打牌,他们喜欢玩梭哈,就是香港电视里那种赌博的游戏。
  我喜欢小兵赌博时的镇定,他左手搂着旁边的我,右手翻牌,很平稳,即使牌很烂,也能平静地跟对方玩心理战术,果断镇定。我仰脸看他时,会问自己,这到底是怎样一个男子?他让我在安全不安之间摇摆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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