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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眠师手记

_3 高铭(当代)
  我耐心等待着。
  她:“他们都是怪物……”
  我:“什么样的怪物?”
  她:“一些……一些没有头……另一些……脸上只有一只很大的眼睛……”
  我:“没有别的五官吗?”
  她:“是的。”
  我:“你在这条街上做什么?”
  她:“我在……我在找什么……”
  我:“找什么?”
  她:“我忘了……我在找……我找不到……”
  我想问她是不是在找自己的老公,但是张了张嘴又停住了,因为我不想有任何方向性诱导。
  我:“你丢了东西吗?”
  她的表情显得有些困惑:“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我在、我在、找什么……”
  我:“街上那些人……怪物,并没有注意到你吗?”
  她:“是……是的。”
  我:“他们令你感到害怕吗?”
  她:“不,他们……不可怕,可怕的是……是那个看得到我的人。”
  我:“那是个什么样的……”
  突然,她打断我:“来了!”
  我:“什么来了?”
  她:“他来了!他看到我了!”
  我:“谁看到你了?”
  她:“那个怪物!他来了!他看到我了!”
  我:“他在追你吗?”
  她的身体开始紧张了起来:“在追我……跟着我!”
  我:“那个怪物只跟着你?”
  她:“……是的……”
  我:“他对你做了些什么吗?”
  她:“没有……发现他后,我就开始逃跑……”
  我:“为什么?”
  她:“因为……他……只有半张脸……”
  我:“你在逃跑吗?”
  她:“我在跑……我跑不动……我很慢……”
  我不再问任何问题,而是等着她自己描述下去。与此同时,我还在观察着她的身体反应,以免她情绪过度激烈而弄伤自己,或者自行中断催眠并醒来。
  她:“他越来越近……我跑不动了……这条路,这条路我认得!不能右转、不能右转,右转是死路,我会被抓住的……左转,左转!天呐,他跟上来了,我要躲起来!我想躲起来!我躲在什么地方他都能看到我,他的脸!他的脸!半张脸!我好怕!”
  我抬眼看着搭档,发现他此时举起一只手,但是并没伸出手指,像是在等待着。
  他在判断时机。
  她四肢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天呐!他的脸凑过来了!他就要抓住我了,救我,快来救我!我不想这样!”
  我觉得情况似乎不妙,看上去她随时都能中断催眠醒来。
  她:“救命啊!他抓住我了!他抓住我了!”说着,她的双手狂乱地在空中挥舞着,似乎在抵抗着一个我们看不到的生物。
  搭档站起身,伸出一根手指。
  我冲上去,尽力按住她的双臂,尽可能用镇定的声音飞快地结束催眠:“听我说!听我的指令!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就会醒来,这只是一个梦!1!2!3!”
  她睁开双眼,但是依旧不停地挥动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大喊着:“走开!走开!不要!放开我!”
  有那么足足一分钟,我和搭档几乎是不停地提醒着她:“放心,不是梦,你已经醒来了,你已经醒来了,停下,放松!”
  终于,她听进去了,愣愣地看了看我们两个,然后整个身体松弛了下来。
  我:“放心,已经没事儿了,那只是梦。”说完,我抬头示意搭档可以松开她了。
  中年女人喘息着慢慢放下双手,呆呆地看着前方好一阵儿,然后无助地抬起头:“我想喝水。”
  我点点头。
  送走她后,我回到催眠室,搭档此时正光脚盘坐在刚才她坐过的地方,手指交叉在一起,歪着头。
  我逐个拉开所有窗帘后,给自己接了一杯水:“刚刚差点儿中断。”
  搭档:“嗯。”
  我:“捕捉到什么了吗?”
  从后面看去,搭档歪着头的样子像是一个孩子,同时还在嘀咕着:“我正在想……”
  我:“多数噩梦足以秒杀所有恐怖片的编剧和导演。”
  搭档似乎没在听我说:“嗯……没有头,只有一只很大的眼睛……半张脸……这代表着什么呢?”
  我一声不响地坐到催眠的位置,看了他一会儿:“要去书房吗?”
  搭档回过神儿看了我一会儿:“不,就在这里。我们来整理一下全部线索吧?”
  我点点头。
  搭档:“首先应该是地点,对吧?我想,她那一系列可怕的梦把场景设定在英国诺丁汉,是有原因的。”
  我:“嗯,也许当时在诺丁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搭档:“街上那些人的长相也无疑有着特定含义。无头的是第一种,有头却只有一只大眼睛的是第二种,第三种就是追她的那个‘半面人’了。”
  我:“刚刚没太多机会问,我有点儿好奇,那个‘半面人’到底是只有上半张脸,下半张脸,还是只有左右半张脸?”
  搭档想了想:“我推测她所说的‘半张脸’,应该是指只有左或右半张脸。”
  我:“理由?”
  搭档:“如果只有上半张脸,通常会形容为‘没有嘴’,对吧?如果只有下半张脸,我们习惯用‘没有眼睛’来形容,而不会说‘只有半张脸’。”
  我:“嗯,应该是你说的那样……但即使这个能推测出来,看上去我们依旧没什么线索。因为重现她的梦后,她反复强调的只是人物,并没解释过场景,也没提过还有其他什么元素。”
  搭档:“这个我也注意到了。”
  我:“还有,她说自己在找什么,也是个重要的线索——虽然我们现在还不清楚找的是什么。是不是她曾经在诺丁汉丢过什么东西?”
  搭档:“这个要问她本人,但我觉得应该是更抽象的……”
  我:“你是说她只是用‘找’来表达,而并非丢过东西?”
  搭档:“嗯,潜意识常用这种方式在梦里进行某种特定的表达。”
  我:“还发现更多吗?”
  搭档:“还有一个我认为很重要的,而且跟催眠与否无关。”
  我:“催眠与否无关?呃……那是什么?”
  搭档:“似乎她有通讯设备依赖症?”
  我:“嗯,的确有。”
  搭档:“假如综合来看的话……这个我也说不好,只是隐隐觉得有点儿什么不对劲儿。”
  我:“会不会真的像她先生说的那样,是来自工作的压力?你不觉得她很忙吗?她甚至不愿意在催眠期间关掉电话。”
  搭档:“嗯,这就是我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让我想想……依赖通信……忙碌的工作……噩梦……噩梦没什么奇怪的,但是经常都是同一类噩梦……所以,能确定那是某种压力造成的……”
  我:“嗯,原因不详的压力。”
  搭档皱了皱眉:“也许……那其实……”
  我:“什么?”
  搭档抬起头:“我想……我知道了!”
  我一声不响地等待着。
  搭档皱着眉,看上去是在理清思路:“她表现出的压力,其实是在转移另一种压力。”
  我仔细想了一下这句话:“怎么解释?”
  搭档松开盘着的腿,穿上鞋站起身:“她所表现出来的忙碌和压力,并不是真实的。”
  我:“嗯?不会吧?我们都看到她很忙啊,刚来一会儿就接了两个电话,进门的时候还在打电话。”
  搭档:“不不,仔细想想看,那并不是忙碌。”
  我:“什么意思?她是装作接电话?”
  搭档笑了:“当然不是。今天是周一,工作时间,有工作的电话找她再正常不过了。她利用工作时间跑出来,你觉得她会很忙吗?”
  我:“原来是这样……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搭档:“这就得‘读’她的梦了。”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在催眠室里来回溜达着,“为什么会选择诺丁汉为场景,虽然目前我们还无从知晓,但是我能肯定她曾经在那里经历过对她来说极为重要的事情。这个我们先放到一边,说别的。”
  我:“OK。”
  搭档:“‘无头人’这种情况在梦中并不多见,对吧?因为无头人没有五官和表情,如果这么说起来的话,‘无头人’在她的梦中很可能并不代表着人,应该是一种象征。”
  我:“象征着什么?嗯?你是说那个关于苍蝇的形容?”
  搭档:“有可能哦!我们经常形容没有头绪的瞎忙碌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我:“嗯,这个说得通,但是有点儿牵强。”
  搭档:“不见得。你忘了吗?‘无头人’并没有和她发生过交集,‘无头人’应该是一种概念,是她对某件事的看法,也许和她自己有直接关系。甚至很可能还涉及她的当下状态。既然是她当下的某种象征,那么她当然不必对此感到恐惧,这点你在催眠时曾经确认过。”
  我点点头:“对,我本以为她会有恐惧感。”
  搭档:“所以说,很可能‘无头人’是指她的某种观点。”
  我:“呃……好吧,暂时也没有办法确认,我们先不争论,继续下去。那‘独眼人’呢?”
  搭档:“‘独眼人’就不同了,他们明显比‘无头人’更具有象征意义。”
  我:“巨大的眼睛是不是意味着注视?”
  搭档:“理论上是,但是她并没有提到这点,所以我觉得‘独眼人’很可能带有审视的色彩。”
  我:“审视?哦,明白了,在梦中审视自己的……但是,她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审视自己呢?”
  搭档停下脚步看着我:“我猜,那个独眼人对她来讲可能有特殊含义。但是,在得到更多信息之前,我猜不出……哎?等等!你刚才说她审视自己?”
  我:“对啊,怎么了?”
  他皱着眉,用食指压着自己的下唇,“这个我没想到。难道说……”
  我愣了一下就明白了:“呃……你不是想说那个吧?”
  搭档:“但实际上很可能就是。”
  我:“要照这么说的话,恐怕‘无头人’也得推翻。”
  搭档:“不见得,能说得通。”
  我:“那,是不是还得再进行一次催眠?”
  搭档:“是的。”
  我:“那这次的重点?”
  搭档:“诱导。”
  我:“往哪个方向诱导?”
  搭档:“让她跟着‘半面人’走。”
  我:“哎?你确定?”
  搭档得意地笑了:“确定,我们被误导了。‘半面人’不是‘他’,而应该是‘她’。我有99%的把握能确定梦里所有的‘怪物’,都是她自己。”
  第二天。
  她:“还要进行一次催眠吗?”
  我:“嗯,这次不大一样,我们希望你能克服一下恐惧心理,跟着那个‘半面人’走。”
  她显得有些犹豫。
  我:“害怕?”
  她点点头:“刚才我看录像的时候就想起来了,不光是脸,他的头也只有半个,另半边是空的,所以……”
  我:“只是在梦里罢了,必要的时候我们会给你提示。这点是可以保证的。”我故意使用第一人称复数来安抚她。
  她想了想,点点头。
  “放心吧。”搭档恰到好处地补充了一句。
  在催眠的时候,我一直在注意观察她的状态,虽然她是很容易接受暗示而进入状态的那种人,但是我要确保达成深度催眠,否则我的提示将不会被她接受。不过,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她非常放松,并且很配合。
  我:“你回到诺丁汉了吗?”
  她深吸了口气,停了一会儿:“是的。”
  我:“你能看到什么?”
  她:“看到……街上有人……”
  我:“是些什么人?”
  她:“一些……一些没有头的人……”
  我:“还有吗?”
  她:“还有……还有一些只有一只眼睛的人。”
  我:“他们注意到你了吗?”
  她:“没……没注意到我……只有那个、那个人会注意我……”
  我:“你是说只有半个头、半张脸的那个人吗?”
  她:“是……的。”从她的迟疑中,我能看出,她还有恐惧感。
  我:“不用怕,你不需要害怕任何人,我们在保护着你。”
  她:“我……我不怕。”
  我:“很好。她出现了吗?”
  她的身体开始有些紧张:“没有……但我知道她在哪儿……”
  我:“她在哪儿?”
  她略微不安地抽搐了几下:“她就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
  我:“我要你现在平静地回过头,看着她。动作要慢,要镇定,你不用害怕她。”
  她:“好的……我……不怕她……”
  我:“非常好,你做到了。”
  她:“是的……我……我现在在看着她。”
  我:“她并没有抓着你,对吗?”
  她:“没有……没有来抓我……”
  我:“现在她在做什么?”
  她显得有些困惑:“她要我跟她走。”
  我:“跟着她走,我们就在你身后保护着你,跟着她走。”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好的。”
  我故意停了一会儿:“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一条……一条小街,我认识这里……”
  我:“这是什么地方?”
  她迟疑了几秒钟:“我在……我在这里住过……”
  我:“很早以前吗?”
  她:“是的。”
  我:“那是什么时候?”
  她:“上学的……时候。”
  我:“她带着你去了你求学时曾经住过的地方,对吗?”
  她:“是的。”
  我:“到了吗?”
  她:“在房间里……”
  我:“房间里都有什么?”
  她:“和……原来一样,一模一样……什么都没变……”
  我:“她要你做什么?”
  她:“站在……镜子前……”
  我:“你要按照她说的去做,不会有危险的,有我们在,按照她说的做。”
  她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好的……按照她说的做……”
  此时,搭档无声地抱着肩,站起身。
  我:“告诉我,你做到了。”
  她:“是的,我做到了……”
  我:“你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了吗?”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是、是的。”
  我:“你看到了什么?”
  她:“我……我……”
  我重复了一遍指示:“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她:“我……我也只有半个头、半张脸……”
  我:“现在她在做什么?”
  虽然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但身体并没有强烈的反应,我知道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在控制之中。
  她:“她……站在了我的身后……”
  “站在了你的身后?”我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搭档皱了皱眉,想了一下,然后不停地对我比画出照镜子的样子。
  我明白了。
  我:“告诉我,现在你从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她突然平静了下来:“我们,合成了一个完整的头……完整的脸……”
  我对搭档点点头,准备结束催眠:“非常好,你即将醒来。”
  她:“我……醒来……”
  我:“当你醒来时,你会记得刚刚所说过的一切。”
  她:“我……会记得……”
  我:“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就会醒来,并且感觉到很舒畅,很轻松。”
  她:“我会舒畅……我会轻松……”
  我:“非常好。1……2……3!”
  她缓缓地睁开眼,盯着沙发前的地板愣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看着我。
  我看到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搭档走过来对我做了个手势,我起身让他坐到中年女人面前。他略微前倾着身体,看着她的眼睛。
  她:“我……”
  搭档:“她不是来抓你的,对吗?”
  她含着泪点点头。
  搭档:“你现在清楚了?”
  她依旧点点头。
  搭档:“要喝水吗?”
  她笑了一下,摇摇头。
  搭档把手里的纸巾递过去:“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除了上学以外,你在诺丁汉的时候还发生了什么?”
  她接过纸巾攥在手里,深吸了口气后又长长地吐出,同时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和老公在诺丁汉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搭档:“你儿子?”
  她:“嗯,当时我们都有点儿意外。”
  搭档:“上学的时候?”
  她:“不,那是毕业一年后故地重游。”
  搭档:“之后你因此而放弃了很多,对吧?”
  她:“是的,你怎么知道?”
  搭档笑了下:“我的职业。”
  她:“我几乎忘了这点,谢谢你们。”
  搭档:“先别急着谢,我们来一条一条理清吧。”
  “好。”看上去,她镇定了一些。
  搭档:“虽然你目前的生活一切都好,但你对此并不满意,是吗?”
  她:“是的,我现在什么都不缺,虽然不能每天跟老公和儿子在一起,但是他们都非常关心我,也非常爱我。只是,我觉得还少了点儿什么。”
  搭档:“丢在诺丁汉了?”
  她笑了笑:“嗯,但我只能带这么多行李。”
  搭档:“梦想不是行李,也不是累赘。”
  她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是我太没用了,现在才明白。”
  搭档:“其实你并没有失去什么。虽然结婚有了孩子,并且曾经为此放弃了很多东西,可是有些东西并没有离开。”
  她:“可是,我担心他们会觉得我……”
  搭档:“你看,你现在衣食无忧,孩子也大了,不需要太多的照顾。你真正担心的只是没有了当初的自信罢了。”
  她:“是有点儿……我都这么大了……好吧,你说对了,我那个自信没了。”
  搭档:“你当初在哪个学院?”
  她:“艺术。”
  搭档:“专攻?”
  她:“绘画。”
  搭档:“之后再画过吗?”
  她:“没有……哦,不对,有过两次。”
  搭档:“什么时候?”
  她:“一次是看到老公牵着儿子的手教他走路的样子,我觉得很有趣,就随手画了一张速写。我老公很喜欢那张画,特地镶了一个镜框,现在还摆在他办公室的桌子上。另一次是儿子刚高考完,他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发呆,样子很帅!当时我觉得看着特别心动,就又画了一张速写。”
  搭档:“他看了吗?”
  她看上去略显得意:“他惊讶得不行,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展示过。”
  搭档:“他说得对,你为什么没再画?”
  她:“我都这个岁数了,还画画……多不好意思啊。”
  搭档:“这跟年龄有什么关系?而且你很清楚自己心里还在渴望着那种感觉,对吧?”
  她点点头:“嗯,有时候我觉得工作没意思透了,但又不好意思跟老公说我不工作了,虽然家里并不缺钱,但是我还是整天忙于工作。”
  搭档:“你梦里那些无头人就是这么来的。”
  她:“嗯,整天忙些无头无脑、莫名其妙的事情……”
  搭档:“好了,现在,我们来彻底地聊一下你的问题吧。虽然你对此已经很清楚了,但是我可以肯定,你并不理解为什么会有压力。”
  她:“好。”
  搭档:“你的压力并非来自于工作,这点我们都清楚了。你的压力来自于自身,或者更进一步地说——来自于对曾经梦想的放弃。你曾经希望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并且有所成就,但是为了你先生和孩子,你暂时放弃了那个想法。多年以后,当你先生的事业稳定了,当你的孩子长大了,你借此获得了成就感和满足感,但是也正因如此,你反而会不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不过,有一点你是能确定的,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比现在你所拥有的这些更重要、更值得守护的了。”
  她:“嗯,不需要想我就能确定。”
  搭档:“可越是这样,你越觉得少了点儿东西……我记得你说过那个梦是一年前左右开始的吧?”
  她:“嗯,一年多一点儿。”
  搭档:“因为一年前你想起了自己当初所放弃的另一个方向——正是在诺丁汉,从怀孕开始。”
  她:“是的。”
  搭档:“你对自己的决定从未后悔过,只是……有那么一点点遗憾。你梦中表现出来的正是对自己的不满。诺丁汉那个场景是你当初改变自己未来方向的决定地点,‘无头人’暗示着你对当下迷茫状态的自我否定,‘独眼人’……我想,他们对你来说一定有特殊的含义。至于你一直恐惧、逃避的‘半面人’,其实就是你自己,因为你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是不完整的,你所欠缺的正是你当初舍弃的。你无比渴望能重新面对你的梦想,但是你又觉得那似乎和你的年龄与身份不大合适。所以,你尽可能地让自己处于忙碌的工作状态——但你心里又很清楚,那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可是你又无法去填补那份空虚感……”
  她打断搭档:“别说了,停!你说得一点儿都没错,的确是这样……可是,我该怎么办?”
  搭档费解地看着她:“怎么办?我不明白,你究竟被什么所限制呢?你的周围没有框架,没有约束,而且你也很清楚,你对自己曾经的那份梦想有多渴望。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犹豫呢?难道你先生和孩子会因此而笑话你?我不信。”
  此时,她脸上的表情游移不定。
  搭档:“好了,现在能告诉我,‘独眼人’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含义了吧?”
  她愣了一会儿,才喃喃地说出口:“‘观察这个世界用一只眼睛足够了,另一只则用来多看看自己。’——这是当年我最喜欢的一个导师说的。”
  搭档轻松地靠回到椅背上:“正是这样。”
  大约在3个多月后,我们收到一个钉装得严严实实的大木头盒子。我们花了好大力气才把它打开。里面是一幅油画。
  画面的色调很饱满,有一种油画所特有的厚重感。
  画中,一个穿着短风衣的男人靠着街角的路灯杆,正在翻着手里的报纸。阳光洒在他脚边的石板路上,路边是一排排有着黑色三角形房顶的小店铺,玻璃窗折射着阳光。更远处是一条泛着波光的水域,看上去暖暖的。在画布左下角的那行字,是这幅作品的名字:专注的阅读者。
  搭档凝视了一会儿,在征求我的同意后,把它挂在书房里了。
  至今还在。
  05 完美记忆
  “……他是什么时候伤到的?”搭档边说边避开一个端着满满一托盘针管和针头的护士。
  我:“上周。韧带和软组织损伤。”
  搭档:“明白了,那他多久才能恢复训练?”
  我:“不好说,如果完全遵照医嘱的话,可能两到三个月,但目前看危险……”
  搭档:“你是指他私下跑出来做体能训练?”
  我在病房门口停下脚步,点了点头:“这就是求助于我们的原因——他的教练和指导人员认为是心理问题。”
  搭档:“好吧,让我先跟他聊聊看是什么情况。”
  我推开了病房门。
  大约在3天前,一个从事体育相关行业的朋友找到我,问我能不能帮个忙,接着不由分说就把我带到了某医院。我见到了在病床上的他——某颇有名气的运动员。通过与他本人的沟通,以及和他的教练、指导还有部分队友的接触后,我大致上了解了一些基本情况。
  这名运动员出道很早,曾经是某项运动的新秀。不过,太早成名也给这位年轻的体育明星带来了不小的问题——自我膨胀。我曾经在前几年的报纸上看到过相关报道:这名体育界的新秀被拍到烂醉在某酒吧门口。那张照片成为了那段时间的新闻,公众在扼腕叹息的同时也宣布:这个年轻人被过早的成功给毁了。然而,在去年年初的时候,沉迷于享乐、混迹于娱乐场所的他痛改前非,又回到了训练场上。之后经过将近一年的训练,他重回赛场并以极佳的表现所向披靡,在该运动项目的世界排名直线上升。就在所有人都惊讶并且感慨浪子回头的时候,他负伤了,原因是体能训练过度。而且,这不是教练或指导要求的,是他几近疯狂的自发训练造成的——瞒着教练、指导偷偷强化体能。这种情况自从他复出以来常有。他身边的所有人,队友、医生、指导、教练甚至营养师和陪练都反复警告过他,不过很显然那没什么用。所以这次负伤后,他的营养师——也就是我的朋友——找到了我。通过一次接触后,我觉得这不是我一个人能解决的问题,所以第二次去医院的时候,我带上了我的搭档——相比较而言,他更精于心理分析,这样我们才好判断他是源于什么动机,以便能对症进行暗示和诱导催眠——假如真的是心理问题而不是某种脑部损伤的话……因此有了前面的那一幕。
  进到病房后,搭档只是经过短短几分钟的寒暄,就直接进入到正题。
  搭档:“……像你这种韧带拉伤,除了各种按摩和冷热刺激疗法外,就只能静养了吧?”
  运动员点了点头:“没办法,所以说非常浪费时间。”
  搭档:“我觉得这种浪费时间是有必要的,就跟射箭一样,先有个拉弓酝酿的动作,才会有射出时的爆发。”
  运动员笑了笑:“我倒宁愿是射击,扣下扳机即可,这就是冷兵器消亡的原因。”搭档轻扬了一下眉,他惊讶于对方的反应。
  搭档:“我们只是打个比方,毕竟人体不是机械,我是指需要适度张弛,再说了,难道你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吗?”
  运动员:“相比之下,我更在乎什么时候能开始训练……我知道,你会像他们一样告诉我要休息,要调整,但是我觉得我的身体是有更多的潜力还未发挥出来的,这点我深有体会——每次当我筋疲力尽,觉得快撑不住的时候,才能突破某种极限……对于自己的身体,我还是非常清楚的,我并非是那种上瘾的运动沉迷症。”
  搭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对了,能问问你几年前为什么……呃……我是指那会儿你好像是退役了,对吧?我知道这么问很不礼貌,假如你也这么觉得,你可以不用回答或者干脆轰我走。”
  运动员大笑:“怎么会呢,那不光彩的过去是我自己造成的,所以我不会回避这个话题。”停止大笑后,他沉吟了一阵儿才再度开口,“说自己那时候太小吧,其实是借口……我曾经认为整个世界都是我的,只要我想要,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那时候,我从未意识到荣耀代表着什么,因为它来得太容易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说起来,我的确是有一些天赋,问题也就在这里:我认为自己的天赋代表一切。稍微努力那么一下,稍微用心那么一点儿,稍微专注那么一些,就OK了。很傻,对不对?”
  搭档:“年少轻狂。”
  运动员:“没错,就是这样。因为来得容易,所以才挥霍,所以才张狂。那时候,我甚至在开赛前就放言我会夺冠,我会胜利……”
  搭档接了下去:“更糟糕的是,你的确实现了自己的狂言。”
  运动员:“说得太好了,就是这样!那时候我仗着自己年轻,用体力弥补训练不足和技巧上的失误,所以我更加狂妄,最终不可一世……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自甘堕落,开始享乐……唉……想起来都会脸红,真是一个又傻又混的蠢货……”
  搭档:“你是指因为骂裁判而被停赛?”
  运动员点了下头:“嗯……”
  搭档:“那两年你都做了些什么?”
  运动员:“酗酒,跟女人鬼混,还差点儿染上毒品……反正是荒废着。”
  搭档:“那后来是什么促使你又回到训练场的?我这么问是不是有点儿像个小报记者?”
  运动员笑着挠了挠头:“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儿……我回来,其实是因为有一次闲极无聊,搜索自己原来比赛的视频看。”
  搭档:“有什么感受?”
  运动员:“震惊。”
  搭档:“震惊?”
  运动员:“是的,震惊,我震惊于自己的体能、灵巧,以及一些基本素质。”
  搭档:“嗯?那不会让你更加膨胀吗?”
  运动员:“不不,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说看着自己的动作感到震惊这件事本身。”
  搭档:“啊……我明白了,指的是震惊于过去的自己,而且意识到两年的荒废已经使你无法做到了,是这样吧?”
  运动员沉重地点了点头:“是这样。看着自己曾经朝气蓬勃的样子,我突然明白了,我往日的所有成就,其实源于各种自己曾经看不上的笨功夫和基础训练,正是那些才让我掌握了我的天赋。所以那时候我才明白自己有多笨、多蠢……”
  搭档:“再问你一个小报问题:那时候你有多出色?”
  运动员:“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因我而骄傲,包括我的对手。”
  搭档:“现在呢?”
  运动员:“如果那几年不浪费掉,我早已远远地超越……”
  搭档打断他:“等等啊,上一个赛事,你不是已经重新夺冠了吗?”
  运动员:“你们看过我当年的比赛录像吗?我现在还不及那时的一半!”
  搭档:“你的目标是那时吗?”
  运动员:“不,我要超越!”
  搭档:“可是,照你目前的训练强度来看,这样下去可能会毁了你……”
  运动员:“不可能,我知道自己的潜力还未真正释放出来。”
  搭档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嗯……我明白了……”
  在回来的路上,我问搭档:“你发现什么了?”
  搭档翻着手里的杂志:“你应该换个问题。”
  我扶着方向盘笑了,这个家伙一贯如此:“OK,请问,您知道问题所在了?”
  搭档把杂志扔到后座上,眯着双眼:“不过,在这之前,还有几个细节我想知道。”
  我:“什么?”
  搭档:“你跟他的队友、教练和指导都聊过,对吧?”
  我:“对。”
  搭档:“他现在真的就是他说的那样吗?远远不如当初?”
  我想了想:“这个没法直接作比较的,你知道,评述不一,我觉得他的教练和指导的说法比较客观。”
  搭档:“说说看。”
  我:“几年前的时候,他的表现确实非常出色,而且当时他所遇到的对手也并非泛泛之辈,都是这项运动的顶尖好手。但不容忽视的是,恰好那时期他正处于高速成长期,所以很多方面他自己能感受到还有上升的空间。然而,在复出后这一年多里,他已经开始进入到稳定期了,不过他似乎并没意识到这点,只是一味地期待着自己能够更强大,所以就造成现在这种‘永不满足’的状态。可真的按照实际水平来看,现在的他更出色,因为他除了能够充分利用自己的天赋外,还能自我鞭策……但是鞭策得有点儿过了……大概就是这样。这是他的教练和指导说的。”
  搭档:“嗯,我懂了……不过,关于上升空间的问题,我认为还有很大的余地。”
  我:“为什么这么说?”
  搭档:“他的体能已经开始进入到稳定期了,但是其他方面还有更多的空间。”
  我:“你指什么?”
  搭档转过头问我:“你知道人的无限潜力来自于哪儿吗?”
  我:“训练?饮食?情绪?”
  他笑了:“错,来自于记忆。”
  我:“什么意思?”
  他:“专心开车,回去告诉你。”
  回到诊所后,我们各自沏了一杯茶,然后都去了书房。
  坐好之后,我看着搭档:“说吧,大师,你在车上提到的记忆是什么意思?”
  搭档:“我们都知道他很优秀,对吧?而且除了他本人外,我们都很清楚他比那个时候更强大,但是问题就在于为什么他对自己不认可呢?初始原因就来自于记忆。”
  我仔细想了想:“……你是指……他把记忆中自己曾经的表现完美化了?”
  搭档:“这只是最初始的原因,还有呢?”
  我:“还有?嗯……我不知道……”
  搭档:“悔恨。”
  我:“嗯?悔……哦!我知道了,你是说他对自己荒废那两年的悔恨?”
  搭档:“是这样的。出于对放纵自己两年的悔恨,他把曾经辉煌的记忆过度完美化了,他那个时候真的就像自己说的那样,那么出色?不见得。其实他自己很清楚这点,也提过当年是‘仗着年轻,用体力弥补训练不足和技巧上的失误’。你看,这已经说明问题了。而现在他通过训练掌握了更多技巧以及经验,所以他认为加上原本的天赋,应该更出色才对。他的上一个赛事我看了,基本都是压倒性的优势。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然认为自己不如以前,执意认定假如那两年不荒废,他本可以表现更出色。已经是压倒性获胜了,依旧不满足,那他要的是什么呢?他要的是战胜完美记忆!因此,他超负荷训练,拼命以求能弥补失去的时间,超越曾经的自己。现在的问题是,他是无法超越的,因为,记忆中的自己是完美的。”
  我把整个逻辑推了一遍:“是这样。”
  搭档:“但是,刚刚我在路上说过了,他还有潜力,也就是说,能够超越。”
  我:“这也是我刚想问你的……你可别告诉我让他继续加大训练量……委托人会弄死我的……”
  搭档笑了一会儿,然后停下看着我:“很简单,既然他的问题出在记忆上,那我们就用记忆来解决好了。”
  我:“该怎么做?”
  搭档:“想象训练。”
  我恍然大悟:“聪明!原来是这样。”说着,我抓过纸笔,“说吧,我们对他的心理恢复流程。”
  搭档关切地问:“先等等啊,这单不是免费的吧?”
  我叹了口气:“……人家付钱……”
  “那就成。”搭档神采飞扬地说了下去,“他现在这个时期住院正合适,因为身体受限不能动,所以是最好的时机。明天我们可以去一趟,告诉他……”
  我:“停,我差点儿忘记了,有个问题:他要是排斥想象训练呢?因为通常来讲,很多人都认为那只是空想,没有任何用处。而且,他那么看重体能方面……”
  搭档不耐烦地打断我:“简单,让他用等同于完整的比赛时间想象某一场打过的比赛,记住,一定要等同于比赛的时间!能做到这点的人并不多,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
  搭档:“同时还要告诉他,整个过程中要放松身体,只让精神紧张,我相信他一定做不到。等他尝试失败后,我们再说明实际上这也是在锻炼心理素质和精神集中力,这样他肯定会接受的,因为他的目标是……”
  我:“他的目标是超越完美记忆,所以他不会拒绝任何方式——哪怕是他从未尝试过甚至从未听说过的……这个我明白了。好,你继续说。”
  搭档:“他接受想象训练这种方式之后,我们告诉他该怎么做,如何学会控制自己的想象推演。初期的时候,这个过程最好有他的教练和指导来辅助。细节部分等一会儿咱俩商量完,你就打电话跟他们说明。”
  我:“嗯,这是第二步。”
  搭档:“这样,在休养期内,他的想象训练和心理恢复能同时进行,什么都不耽误。等想象训练遇到所谓瓶颈——思维不稳定和想象非控跳跃的时候,那么,该是你所擅长的领域了。”
  我:“我知道了,用暗示性催眠来帮助他稳定自己的思维……不过这个时效有限……哪儿有那么强烈的持续性暗示……呃……你是指要制定周期疗程吗?”
  搭档一脸的纯洁:“对啊,这样还能多收钱。”
  我:“……好吧……这也是对他好……然后呢?”
  搭档:“在他身体恢复前,所有的想象训练都是由我们辅导的,教练和指导配合。等他能够进行体能训练后,我们的辅导逐渐淡出,由教练等人配合,直到他可以自由进行为止。至此,对他的心理恢复就结束了。算下来整个周期大约4个月……嗯……也许用不了。”
  我:“嗯,差不多。”
  搭档考虑了一下:“还有,初始的想象训练强度就可以很大。”
  我:“呃……这样行吗?那个很耗精力的。”
  搭档:“没问题,只有这样才能消除掉他对完美记忆的偏执,我觉得让他累点儿他会很开心,因为他现在很需要疲惫感来填补对超越完美记忆的渴望。既然是这样,那我们给他换成精神上的疲惫感好了。过了最初的适应阶段后,随着身体的康复,进入到想象训练的稳定阶段,也为他开始进行体能训练后能平衡并且交替两种训练模式打基础。”
  我:“嗯,有道理。”
  搭档仰着头自言自语般嘀咕着:“这样算下来,假如他身体素质好,大约两个月之内,他的想象训练就能与记忆中过去的自己交手了……”
  我愣住了:“你说什么?”
  搭档回过神看着我:“嗯?什么‘什么’?”
  我:“你是说,让他的想象把记忆中的自己作为对手?”
  搭档:“对啊,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嘛,既然他的问题出在记忆上,那我们就用记忆来解决好了,这样能解决掉所有问题,同时还会用他自己的完美记忆来激励自己……在车上的时候我就说了,人的无限潜力来自记忆,只要善用就……”
  看着他继续侃侃而谈,我不得不承认,那家伙敏捷的思维以及独到的见解真的是我所望尘莫及的——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从事心理这一行了。
  3个月后。
  “这段时间他怎么样了?”搭档边走边耐心地把手里的冰激凌舔成一个奇怪的形状。
  教练:“非常非常好,他对现在的自信已经逐步建立起来了。”
  我:“不再执着于超负荷训练了?”
  教练:“完全没有了,从他的状态能看出来。”
  搭档:“一切都在按照我们的方案进行……”
  教练:“更重要的是,他的性格比原先沉稳了很多。在分析战术的时候,我都感到吃惊,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搭档:“所以我说过嘛,性格无好坏之分,善用就没问题,他对自己的偏执只要被很好地利用,就不是负担……”
  教练停下脚步:“非常感谢你们二位,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恐怕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该怎么办。照原来那样下去的话,他的身体和运动生涯肯定会毁在自己手里。看来,还是得求助于专业人士……”
  搭档把冰激凌全部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嗯,既然一切都走上正轨了,那什么,咱们就把账结了吧?”
  06 你的花园
  我和搭档刚刚认识的时候,曾经花了整整一下午去讨论关于承受压力的问题。
  我:“……按照这个模式说下去,极端行为是多角度叠加的压力喽?”
  搭档:“对,就像是你用力去捏一个气球一样,受力的那一面被你捏进去了,但是另一面也不轻松,受到从内向外的力量而膨胀出来了。当外在的力量到达某个极限的时候,就会‘砰’的一声从内向外爆开。例如,你用双手用力攥住一个并不大的小气球,只留一个很小的空隙,那么那个缝隙最终将膨胀到极限,成为崩溃点。”
  我:“哎?这样说的话,岂不是心理压力的崩溃点都有据可循了吗?”
  搭档:“话是这么说,但谁知道究竟你会攥住哪些地方,留下哪些缝隙?其实心理学更像是统计学——统计所有可能性,按照所有变数选择解决方式——只是那些变数太大了。但即便如此,只要花上足够的时间,一定可以统计出来的。”
  我:“为什么心理学被你说得像是数学了,那是当初我最头疼的科目。”
  搭档:“怎么可能是数学呢?因为统计完了如果根据各种情况来组合应对措施的话,恐怕超级计算机也得算崩溃了,这种事儿只能由人来做。”
  我:“你是想说人的计算能力强于计算机?这说不通吧?”
  搭档:“你怎么还是用数学的模式来考量这个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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