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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恶催眠师

_16 周浩晖(当代)
守卫很快倒来了一杯温开水。罗飞接过水杯,蹲下身对朱健说道:“来喝口水吧。”一边说一边把水杯贴着对方的嘴唇慢慢倾倒。
那水杯刚刚触碰到朱健的嘴唇,朱健喉部的肌肉忽然剧烈地痉挛起来。那些水根本无法通过他的咽喉,全都从嘴边回漫出来。
罗飞一惊,连忙中止了喂水的动作。然而朱健体内的反应却未中止,除了咽喉在痉挛,他全身上下的肌肉也跟着抽搐。片刻后,他的脸色发白,呼吸也变得困难。他的双眼则死死地盯着罗飞,目光中充满了难以描述的恐惧。
“不行了!”凌明鼎在一旁大喊道,“得赶紧送医院!”
后面的薛所长听到这话也慌了神,连忙围过来查看。只打了一眼他便着急忙慌地喊道:“快,把人抬起来!”
可是一切都已太晚。在一阵由剧烈痉挛导致的呼吸衰竭之后,朱健的身体忽然瘫软下来,随后他便蜷缩在墙角里,一动不动了。
禁闭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众人愕然看着眼前的场景,目瞪口呆。片刻后罗飞率先回过神,他把手指伸到朱健的鼻下探了探,随后黯然说道:“不用送医院了——叫法医来吧。”
接到通知之后,法医张雨很快就赶到了事发现场。经过简单的查验和拍照,朱健的尸体被运回法医中心作进一步分析。
罗飞本想继续跟进,但他在半路接到了鲁局长的电话。对方还是一贯的风格:没有任何寒暄便直入主题。
“朱健死了?”
“是的。”
“怎么回事?”鲁局长用严厉的口吻质问道,“你不是说他被催眠了?催眠能把人催死?”
“现在的情况……我也搞不清楚。”
“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鲁局长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丝毫没有商量余地。
罗飞连忙转头往局里赶。到了局长办公室,却见老人铁青着脸坐在办公椅上,许久不发一言。
罗飞只好硬着头皮先表态道:“鲁局,这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给您一个交代……”
“交代?”鲁局长强硬地驳斥道,“我还要你交代什么?你的交代全都在给我添乱!”
罗飞尴尬无语。盘算自己和白亚星正面交锋的战果,用“一败涂地”四个字来形容都不算过分。在这样的局面下,他还如何为自己分辩?
片刻后,鲁局长屈指在桌面上重重一敲,正色道:“罗飞同志,我现在正式通知你,鉴于你已经被停职,请你即刻起停止一切与刑侦调查有关的工作。不管是明面上,还是私下的!你听明白了吗?”
罗飞露出苦涩的笑容。这意味着他已经被剥夺了身为刑警的一切权力,从现在开始,他正式从这场游戏中出局了。
【05】
“如果我是你们局长,我也不会再用你了。”
说这话的人是凌明鼎,他转着手里的一只空酒杯,微微眯着眼睛,有点儿故作高深的样子。
“我还以为你能安慰安慰我呢。”罗飞无奈地耸了耸肩膀,然后独自喝了杯闷酒。
“我跟你是实话实说啊。”凌明鼎咧咧嘴,像受了委屈似的,“你想要安慰?那还不简单,这事我最拿手了。”
罗飞却又摆摆手:“得了,别用心桥之类的东西来对付我。你还是实话实说吧,为什么不用我?”
凌明鼎不答反问:“你说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输给白亚星?”
罗飞沉吟了一会儿,道:“那家伙对刑警队太了解了,他知道我们的工作方法,所以每次都能找到漏洞并加以利用。”
凌明鼎摇摇头:“不对,你没说到点子上。”
“哦?那你说呢?”
“白亚星不是对刑警队太了解——”凌明鼎直视着罗飞的双眼道,“他是对你太了解了。”
“他对我太了解?”罗飞心中一凛,“你指的是省城那次?”
“是的。那次你被他催眠,虽然只有短短的二三十分钟,但他的收获显然要超出我们的预期。我想他已经掌握了你的性格、处事习惯,甚至是……你的心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凌明鼎特意顿了顿以示强调,然后总结般说道,“你在他面前就是个透明人。”
“透明人……”罗飞咀嚼着这个词,心中暗自品味。
“你想想看,最近这几次交手,你哪一步不是被对方算得死死的?”凌明鼎继续分析道,“白亚星为什么要把他的计划展示在你面前?就因为他能提前知道你的应对方式。这样他走一步,你跟着走一步,等于全局都被他控制了。”
罗飞默默点头。没错,白亚星主动投案,其实是要利用笔录对自己进行陷害;后来他又把自己引到看守所里,当面演示所谓的“净化工程”,其间却多次布下诱饵,而且每一次都能顺利得手。深究起来,这家伙的确对自己太了解了,所以才如此有恃无恐,游刃有余。
凌明鼎又打了个比方:“你是一张好牌,可惜你已经被对手做上了标记。高手过招,谁愿意把一张明牌捏在自己手里?”
一张无用的明牌。这或许就是鲁局长对自己的感受?罗飞越想越是沮丧,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落寞之情溢于言表。
“得了,别想这些烦心事了。”凌明鼎伸手在罗飞肩头一拍,“男人,有时候要洒脱一点。想想女人和美酒吧。”
“女人太麻烦,还是喝酒简单,一醉解千愁。”罗飞一边说一边端起了酒杯。自从当上了刑警队长,他是很少饮酒的,但这几天来却已是第二次贪杯了。
这天凌明鼎一直陪罗飞喝到了凌晨。随后罗飞醉醺醺回到了住处,倒头便睡。这一觉睡到了天色大亮,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吵醒。
罗飞睡眼惺忪地开了门,来者原来是法医张雨。
“你怎么回事?”张雨劈头就问,“打你那么多电话都不接?”
罗飞懒懒说道:“睡觉呢,手机调静音没听见。”
“你把手机调静音了?”张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有点不认识对方的感觉。
罗飞嘟囔了一句:“我被停职了。”
“你被停职?”张雨再次惊讶,他愣了一小会儿,又道,“那这事就更奇怪了!”
“怎么了?”这会儿罗飞的睡意已经消散许多,他招呼对方,“进屋说吧。”
两人进屋落座。这回罗飞首先开口询问:“昨天那个死者的鉴定报告出来了吧?”
张雨点头道:“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罗飞凝起精神:“快说吧,什么情况?”
张雨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吐出三个字来:“狂犬病!”
狂犬病?罗飞心中一惊。他虽然不是学医的,但对这病也早有耳闻。即便是当今医学发达的年代,狂犬病仍然是不治之症,只要病毒入侵,患者便绝无生还的可能。
“其实在押人员得狂犬病死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吧?看守所里又没有野狗,这责任肯定在死者自身。”张雨用探询的目光看着罗飞,又道,“但是看守所那边好像在隐瞒什么。连鲁局长也亲自打电话过来,嘱咐我这事不要出去乱说。”
罗飞的表情渐渐凝重,半晌之后才道:“这事的确得瞒住,万一闹开了可不得了!”
张雨往前探着身子,担忧地追问:“到底怎么了?”
“除了死者之外,还有四名在押人员也有同样的症状。”罗飞顿了顿,随后又加重语气说道,“另外还有二十多号人被他们咬伤了。”
张雨瞪大了眼睛,忙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罗飞在心中一合计,回答说:“四天前。”
“那可坏了!”张雨重重地拍了下大腿,“被狂犬病毒感染者咬伤,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注射抗体!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天,这些人恐怕,恐怕……”
对那残酷的现实张雨不忍直言,但罗飞早已心中了然。那二十多人多半也会成为狂犬病人,而这正是白亚星给他们下达的死刑判决。
张雨还在喃喃唠叨:“难怪要瞒住!这事要是捅出去,龙州公安系统恐怕要来一次大地震呢。”
看守所直属公安局,而在押犯人又与刑警队脱不开干系,若要追究这起事件的责任,从鲁局长往下,包括薛所长和罗飞,所有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罗飞当然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他沉着声音向张雨咨询道:“你给我讲讲狂犬病的特征,主要是发病过程这一块。”
“狂犬病毒一般是通过皮肤或者黏膜的破损处入侵人体。感染者的临床表现可分为四个时期:首先是潜伏期,一般是二十到九十天的样子,在潜伏期感染者没有任何症状,但他的体内已经携带有大量的狂犬病毒;第二个阶段叫前驱期,这时感染者开始出现一些不适反应,比如说低热、头疼、疲倦等等,同时他的精神上也会有一些变化,烦躁、失眠,对声、光、风等刺激很敏感,这个阶段会持续二到四天;再接下来就是兴奋期,感染者变得高度兴奋,恐水、怕风,会表现出极度恐惧的表情,有时候病人的面部神经被病毒侵蚀严重,也会呈现怪异的‘鬼脸’。恐水是这个阶段最主要的特征,感染者即便渴极了也不敢喝水,见水、饮水甚至提及饮水就可以引起咽喉肌严重痉挛,但病人神志基本清楚,少数也有精神失常。本期会持续一至三天,也是感染者较多死亡的阶段;如果病人能够渡过兴奋期侥幸存活,接下来他就会进入昏迷期,本期感染者深度昏迷,最终死于呼吸系统衰竭。”
罗飞认真听完,暗自分析:这么看来,朱健在事发前已经进入了前驱期,事发后则进入兴奋期并且死于禁闭室,另外四人中那个不肯出号房放风的家伙应该也进入了前驱期,其他三人则处于潜伏期。这其中隐藏着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他必须要再次确认一下。
“潜伏期的感染者咬人也会传播病毒吗?”
“是的。”张雨无奈地摊摊手,彻底浇灭了控制局面的最后一丝希望,“要想阻止病毒的传播,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给被咬者注射抗体疫苗。可惜,现在已经太晚了。”
罗飞捏着下巴颏,暗自懊恼:其实在事发前朱健已经显示出一些狂犬病人的症状,自己怎么就没往这方面想呢?再一琢磨时,他豁然明了,这是因为白亚星故意将自己的思路引入了歧途,他把自己约到看守所,并且现场展示了操控骚乱的整个过程,目的就是要强化“催眠”的概念,朱健的症状再明显,自己也会认为这一切都是催眠导致的。
就在罗飞沮丧自责的当儿,却听张雨又沉吟着说道:“有一件事挺奇怪的。”
罗飞抬头看看对方:“什么事?”
“狂犬病毒虽然危险,但人和人之间传播狂犬病的案例非常罕见。因为人类感染者即使进入兴奋期,一般也不会去咬人的。疯狗会咬人,那是犬类在恐惧状态下的一种本能的防卫行为,而人类的恐惧行为模式则完全不同。你说在看守所里有五个感染者同时咬人,这很不正常。”
—>文>—罗飞告诉对方:“这五个人全都被催眠了。”
—>人>—“催眠?”张雨一惊,“难道和上个月的案子有关?”
—>书>—罗飞点点头,同时说道:“这事很复杂,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屋>—张雨眉头一皱:“你就是因为这事被停职的?”
“对手不但狡猾,而且势力惊人。鲁局长也是迫不得已。”罗飞解释了几句,随后又用警劝的口吻说道,“你是个技术人员,没必要卷进这些是非。”
这两人已是多年的老搭档了,彼此间心意一点就透。于是张雨就不再纠缠案情,只针对罗飞个人问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罗飞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
白亚星的阴谋终于展现出了狰狞的面目。更加可怕的是,看守所里的致命骚乱在他口中仅仅是一次“试验”而已,那所谓的“净化工程”如果全面展开,后果怎堪设想?
鲁局长也该意识到案情的严重性,必然会加强对专案组的投入力度——只是罗飞自己想要重回侦办第一线是不太可能了。
如果转换一个思路呢?既然如凌明鼎所说,自己已成为一张废牌,何不干脆撤出明面上的牌局?难道没了刑警队长这个名号,就什么都干不成了吗?
到另一条战线上继续战斗。当罗飞想到此处时,他的斗志又重新燃烧起来。
第九章 邪恶催眠师真正浮出水面
【01】
在白亚星眼中,看守所内的那些在押人员都是毫无再生意义的垃圾,需要用“爆破”的方式集中清除。而催眠术不留痕迹,难觅证据,正是促成计划的最佳手法。
现在罗飞终于知道白亚星为何要针对凌明鼎的心桥理论大动干戈。
所谓“净化工程”必定是个构架庞大的计划,龙州看守所内的那场骚乱只是一次“试验”。全国各地的看守所成百上千,所以当这个计划正式展开的时候,白亚星需要更多的催眠师为自己工作。
凌明鼎倡导的“心桥理论”恰与“爆破疗法”有着本质上的思路对立,反对“心桥术”就是反监狱、反填埋。白亚星必须摧毁凌明鼎在业界的威望,因为那些“心桥术”的追随者根本不可能参与他的“净化工程”。
趁着催眠师大会的机会向凌明鼎发难,进而以爆破催眠理论为宗旨建立一个全新的行业联合会,为自己的计划招兵买马——这才是白亚星来到龙州的真正目的。
白亚星几乎已经完胜,没想到却被横空出世的夏梦瑶扭转了局势。当这个美女成为行业宠儿的时候,白亚星苦心建立的联合会便失去了原有的向心力。
白亚星当然不能容忍这个障碍存在,他一定会有所动作。而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保护好夏梦瑶就是对“净化工程”最有效的阻击——这就是罗飞准备全力投入的第二战线。
周日下午是个阴天,云低风紧,看起来似要迎来今冬的初雪。
龙州市的工人大会堂里人头攒动,热闹的气氛恰与户外凄冷的天气形成了鲜明对比。
夏梦瑶的第三场催眠表演大会即将在这里举行,这次大会不仅吸引到更多的追随者,全国最大的互联网站还将进行视频直播。夏梦瑶的个人影响力注定要迈上一个新的台阶。
罗飞早早来到了后台。他是被停职的人,不便以公开身份出现在这样的敏感场合。后台倒是个不错的地点,躲在帏布后可以居高临下地监控全场,而且自己的身形还不会被对手发现。
明面上的安保工作就交给陈嘉鑫来负责,在龙州刑警队,罗飞唯一还能用上的就是这个小伙子。陈嘉鑫带着一组保安把持住会场各个重要的出入口,一旦有可疑人员出现,信息便会通过对讲机及时反馈到罗飞那里。
担任主持的仍然是那个女大学生。第一次表演的时候因为袁秘书闹情绪,所以临时请这女孩过来凑个数。没想到大会的效果奇佳,随后又有第二次、第三次的表演。凌明鼎觉得女孩还不错,也就没有换人。现在夏梦瑶火了,就连这主持的女孩也跟着出了名。网上她的粉丝也不少,颇有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意思。
今天的大阵仗让女孩很是兴奋。观众入场的当儿,她便忍不住在帷幕后向外窥看,并且不断向后台的同伴们通报信息。
“好多人啊,今天会场肯定坐满了。”
“那台摄像机真不错,还是带摇臂的,很专业呢!”
“省里电视台也来人了,我们会上省卫视的吧?一会儿得问问什么时候播出!”
“哇,还有外国人呢!真厉害。”
最后这话吸引了罗飞的注意,他踱到女孩身边向外看去。果然有三个外国人正在入场。从他们的衣着服饰来看,似乎是来自中东地区。
罗飞觉得有点奇怪。这次大会有不少外省市的追随者参加,这事罗飞早就知道,但连外国人也赶过来就略显夸张了。他想了解一下情况,就用对讲机呼叫在大门口执勤的陈嘉鑫。
“那几个外国人是怎么回事?”
“是龙州大学的留学生。”陈嘉鑫在电波那头解释道,“上次不是在龙州大学做的表演吗?这几位从同学那里听说了,这次特意赶过来的。”
“哦。”罗飞又观察了一阵,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便挂断了对讲机。这时凌明鼎也凑过来看了看,然后转头对夏梦瑶笑道:“有这么多人喜欢你,连老外都来了。”
夏梦瑶正坐在一张休息椅上,她只是淡淡地挑了挑嘴角以示回应。
凌明鼎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你不过来看看吗?很值得庆祝呢。”
夏梦瑶却摇了摇头,神色间似有一些迷惘。
“你怎么了?”凌明鼎一边问一边走到了夏梦瑶身边。他心中暗想,是不是场面太大了,所以她有些紧张?
“我不知道……是不是该为此高兴?”夏梦瑶看着凌明鼎,就像是一个困惑的学生看着无所不能的导师。
凌明鼎反问道:“为什么不高兴?”
“这么多人来看我的表演,他们其实并不是喜欢我……他们喜欢的是那种怀旧的感觉,对吗?”
夏梦瑶的催眠表演一直都是以怀旧为主题,这个主题也的确别具魅力。不过为何要因此而质疑自己呢?凌明鼎大笑着劝解对方:“那种感觉就是你带给他们的啊,他们喜欢怀旧,不就是喜欢你吗?”
夏梦瑶失落地垂下了眼帘:“我可不是担心他们会不会喜欢我。”
“那你担心什么?”
夏梦瑶沉默了片刻,然后她再次抬眼看向凌明鼎,幽幽问道:“他们喜欢怀旧,那就意味着他们现在并不幸福,对吗?”
凌明鼎怔住了,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罗警官。”夏梦瑶忽然又把目光转向了罗飞,“你喜欢我的催眠表演吗?”
罗飞模棱两可地回答:“你的表演很精彩。”
“可你并不喜欢。”夏梦瑶用评判的口吻说道,“你是一个自信的人,你的目标永远在前方,而不是过去。”
罗飞默认了,他确实不喜欢怀旧。夏梦瑶第一次表演的时候他就在中途退了场。过去对他来说更多的是痛苦,而痛苦从来不能阻止他前进的脚步。
“那些对自己失去信心的人,在现实中找不到快乐和希望,他们才会怀旧。”夏梦瑶的目光从罗飞转回到凌明鼎,“所以有越多的人喜欢我,就代表有越多的人过得并不幸福。我怎能因此而高兴起来?”
凌明鼎终于听明白对方的苦恼所在,他想起了夏梦瑶在生日上的许愿词。
——“我希望所有活着的人都能幸福。”
只有纯洁善良如水晶一般的心灵,才能有这样的情怀,才能感受到这样的苦恼吧?
“你应该感到高兴。”凌明鼎微笑着说道,“因为你的催眠让他们重新回到了过去,你能帮他们找回幸福,而且他们喜欢你的帮助。”
夏梦瑶的眉头舒展开来——她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劝慰。“谢谢您,凌老师。”她释然说道,“您总是能帮我拨开心中的迷雾。”
“你不用谢我。这是心桥的力量,是你把它带给了更多的人。”凌明鼎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应该感谢你才对呢。”
用催眠的方法带人们回到过去,重温那些逝去的幸福,这的确算是心桥术的美好应用吧?可是当催眠醒来之后呢?这些人会不会愈发感到落寞和懊悔?对于未来,他们会重拾勇气,还是会愈发彷徨?一旁的罗飞暗自思忖着,他甚至还在设想,如果按照白亚星的“爆破疗法”,又该如何处置这些问题?
对讲机里传来的信号打断了罗飞的思路,接通后听到了陈嘉鑫的声音:“罗队,楚维和杜娜来了!”
罗飞神色一凛,连忙向帏布外看去。果然,楚维和杜娜二人已经走进了会场,正往观众席里寻找着自己的座位。
罗飞把嘴凑到麦克前询问:“有没有看到白亚星?”
“还没有。”
“安排专人盯住楚维和杜娜,然后你那边继续保持警惕。”
“明白!”
凌明鼎听到对话后走上前,担忧地问了句:“会不会有问题?”
既然楚维和杜娜已经来到现场,那问题一定是有的,看来今天一场碰撞在所难免。但现在也不用过于紧张,罗飞宽慰凌明鼎道:“我们会保护好小夏的安全,这里是公共场所,又有那么多媒体和摄像在,他们不敢乱来的。”
凌明鼎转头看向夏梦瑶,目光坚毅。他如发誓般在心中狠狠说道:“我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妻子,现在,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这个女孩!”
下午两点,催眠表演大会正式开始。
怀旧仍然是不变的主题。这次夏梦瑶把众人带回到更加遥远的童年时代。那里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美妙世界,每个孩子都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古怪幻想,同时又享受着最为质朴简单的快乐。
催眠的过程美妙无比,但当催眠结束的时候,很多人脸上都浮现出失落的情绪。他们又回到了现实中,那些幻想和快乐早已被残酷的时光碾得粉碎。
在这些人的眼中,夏梦瑶成了能够扭转时光的女神。他们奉上了最虔诚的崇拜,即便表演结束也不舍离开。
凌明鼎恰当地利用了这样的情绪,他安排了一次签名售书活动,让粉丝和偶像之间有机会进行一些更为亲密的接触。当然了,他真正目的还是要传播自己的催眠理论。
那本书叫做《心灵彩虹》,主要内容都是在阐述凌明鼎创立的心桥催眠术。夏梦瑶署名为本书的作者,但事实上的操笔人正是凌明鼎自己。
购书者在会堂内排成了长龙,夏梦瑶则坐在主席台上,耐心地为每一本书签下自己的名字。在她侧方不远处,罗飞正藏在帏布后观察着场内的局势。
表演很顺利,但楚维和杜娜仍然逗留在观众席。他们既然来了,一定不是观摩表演这么简单,他们总得要做些什么。
可他们似乎又做不了什么——此刻以夏梦瑶为中心,至少有三层保护网正严阵以待。
最外层是陈嘉鑫,他带着两个保安守着通往主席台的台阶。每一个人在登台之前都要经过他们的审视。遇有可疑人员,陈嘉鑫便会加以询问,相关信息亦会及时反馈到罗飞那里。
罗飞所处的位置和陈嘉鑫、夏梦瑶正好形成一个三角,也就是说,他扼守着从主席台入口到夏梦瑶处的咽喉要道。虽然台上台下的人都看不见他,但只要有状况出现,他在瞬息之间就可以冲出来控制住局势。
最后一道防线由凌明鼎和另外一名保安组成,这两人就站在夏梦瑶身后,密切关注着每一个走到近前的人。尤其是凌明鼎,一直目光炯炯地,蓄势待发。
夏梦瑶则心无旁骛,只管在书籍上认真签名。偶有热情的粉丝要求和她合影留念,她也尽量配合满足。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长长的队伍散去了大半,队尾已经排到了主席台入口处。
也有一些人既想要签名又不愿站着排队。这部分人此前一直坐在观众席上等待,这会儿看到队伍基本上散尽了,他们便陆续起身往主席台走去。楚维和杜娜便混迹在这些人之中。
罗飞注意到了这个变化,他立刻用对讲机提醒陈嘉鑫:“注意,楚维和杜娜好像要过来了,你尽量拦住他们,别让他们接近夏梦瑶。”
“明白。”陈嘉鑫警惕地看着越走越近的楚杜二人,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主席台上的气氛仍然和睦平静。一个瘦瘦的男子来到了夏梦瑶面前,这人留着一头长发,气质文雅,风度翩翩。在夏梦瑶签名的同时,他主动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省卫视《神州达人秀》栏目的制片人。”
夏梦瑶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对方。《神州达人秀》是省卫视一档著名的娱乐节目,具有极高的收视率。这个栏目的制片人算得上是业内的大腕了。
男子又掏出名片盒,先给夏梦瑶递了一张。夏梦瑶忙站起身接过以示尊敬。男子也没有忽视一旁的凌明鼎,他递上名片的同时打了招呼说:“凌老师你好,这是我的名片,请多指教。”
凌明鼎接过名片细细端详。那名片上列了一大堆的称谓,最后有两个大字:“乐飞”。这个名头凌明鼎早有耳闻,果然是省卫视的大腕制片人。凌明鼎道声“幸会”,随即还了张自己的名片,心中暗想,难道我们有机会和省卫视合作一次?
果然,乐飞接下来便说道:“夏小姐的表演太精彩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到《神州达人秀》做一期节目?”
夏梦瑶惊喜道:“有兴趣啊!”凌明鼎也颇为兴奋,但他老道持重,情绪并未外露,只淡淡地说了句:“谢谢乐先生的欣赏。有机会合作当然是好事,我们可以试一试。”
“你们不用谢我。真正欣赏夏小姐的是我们栏目的投资人,我只是替人打工而已。”乐飞自谦地笑道,“现在是市场经济,投资人的话语权高于一切。”
凌明鼎当然明白投资人的重要性,他立刻问道:“他今天来现场了吗?”言下之意,如果来了,不妨引见引见。
乐飞遗憾地耸耸肩膀:“他不太方便过来。不过你们放心,这事绝对靠谱。我们投资人已经在网上关注夏小姐很久了,他是夏小姐的忠实粉丝呢。对了,他还嘱咐我,如果夏小姐有空呢,一定要和他通个电话。”
夏梦瑶看看凌明鼎,用目光征询对方的意见。凌明鼎便对乐飞说道:“那就麻烦你留个号码吧,一会儿结束我们就打过去。”
“不用这么麻烦,我现在就来拨号。”乐飞一边说一边掏出了手机,“嗯,就是先认识认识,互相打个招呼。”
乐飞话音刚落,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喧哗。众人循声看去,却见主席台的入口处,有一男一女正在和一个身穿警服的小伙子纠缠不清。
凌明鼎认得那一男一女正是楚维和杜娜,拦着他们的警察当然就是陈嘉鑫。却听楚维正愤愤不平地嚷道:“我们又不是来捣乱的,凭什么不让我们上去?”
“不好意思,是夏小姐不愿意见你们。”陈嘉鑫横身站在台阶上,挡住了对方的去路。
“这话得让夏小姐亲口说我们才信。”楚维加大了声调,故意要让台上人听见似的。夏梦瑶不明状况,神色间颇为诧异,但碍于乐飞在旁边,她又不好立刻询问,只能用目光向凌明鼎求助。
凌明鼎紧皱起眉头,暗想,这两个家伙这会儿过来挑事,莫非就是冲着乐飞来的?自己可得尽力压住事态,别让对手把眼前的好事搅黄了。
那边楚维和陈嘉鑫的冲突还在继续激化。楚维嚷完之后便径直往台上挤,根本无视陈嘉鑫的存在。后者也不客气,一伸手拉住了楚维的胳膊。楚维当即翻动手腕,使个小擒拿别住了陈嘉鑫的肘关节,随后他又顺势一推,陈嘉鑫立足不稳,“哎”了一声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楚维看着陈嘉鑫,居高临下地调笑道:“听说你是半路出家当的刑警?这身手还得好好练练啊。”
陈嘉鑫咬咬牙,冲手下的两个保安喝道:“快把他拉下来!”两个保安一左一右地抢上前,但他们还没来得及近身,已被楚维一脚一个,双双踹翻在地。
“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无礼?”楚维轻蔑地骂了一句,然后转身登台而去。杜娜也不慌不忙地跟在他身后。
台上还在排队的粉丝见动了手脚,连忙慌慌张张四下避开。乐飞则刚刚拨通投资人的电话,他一脸惊愕地看着楚杜二人,同时将手机递到了夏梦瑶手中。
凌明鼎跨过一步,挡在乐飞和夏梦瑶身前。一旁的保安倒也机灵,立刻招呼夏梦瑶往主席台角落里躲避。夏梦瑶一边后撤,一边强作镇定地与电话那头的投资人聊了起来。
等楚维走到面前了,凌明鼎张开手臂一拦:“你有什么事?”
“我要找的又不是你!”楚维一边说一边伸手要把凌明鼎推开,但这次他的手刚刚举起一半就抬不动了,同时他的身旁多出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神色沉稳,目光锐利。他紧紧攥住楚维的手腕,力量大得像是套住了一副铁钳。在这样的制约下,楚维的小擒拿完全无法施展,他只能尴尬一笑,对那人说了句:“罗队长,原来你也来了。”
突然出现的男子正是罗飞。他不冷不热地回应道:“有什么事慢慢说,不要动手。”
看到罗飞现身,凌明鼎算是松了口气。现在陈嘉鑫和先前那两个保安也赶到了台上,己方的力量已远远胜出。楚维和杜娜二人再要动粗的话,绝对讨不了好去。
楚维似乎也认清了形势,他作无辜状地耸耸肩膀:“那就好好说吧,本来也是你们先动手的嘛。”
罗飞松开对方的手腕,且看他能好好说出个什么丁卯。
楚维向凌明鼎身后看了看,说:“我是来接人的。”
凌明鼎警惕地反问:“接谁?”他的身后只有夏梦瑶和乐飞。
“就是他们两个啊。”似乎要讽刺凌明鼎的明知故问,楚维又特别强调说,“夏梦瑶夏小姐以及乐飞乐先生。”
凌明鼎带着冷笑,硬生生地问道:“他们和你有什么关系?要你来接?”
“我们有合作。”楚维简单答了句。随后他不愿和凌明鼎多费口舌,直接踮起脚向着不远处的乐飞喊道:“乐先生,都联系好了吧?”
那边夏梦瑶刚刚通完电话,正把手机还给乐飞。乐飞听见楚维的呼喊便转过身来,但他并不认识楚维,愣了愣道:“你是哪位?”
楚维回答说:“是白先生叫我来接你们呢。”
“哦。”乐飞明白过来了,他开了个玩笑道,“我有什么好接的,我看主要是接夏小姐吧。”
“白先生?”夏梦瑶的神色既惊讶又欣喜,“真是太热情了——我这边刚刚挂断电话呢。”
这三人一唱一和地说完,罗飞和凌明鼎全都怔住了。随后凌明鼎快步来到夏梦瑶身边,压着声音问道:“你说的是哪个白先生?”
“就是我们的投资人啊,白亚星白先生。他约了我和乐先生晚上一块儿吃饭,到时候会详细谈谈上卫视做节目的事情。”夏梦瑶说话时眼角弯弯的,满怀憧憬。
凌明鼎当头一盆冷水浇下来:“不行,你不能去!”
夏梦瑶眨了眨大眼睛:“为什么?”
“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凌明鼎急切想给对方解释,可是夏梦瑶并不了解其中的复杂关节。他只好临时找个借口,“他一直都不肯露面,或许是个骗子呢?”
“其实他已经来了,只是……”夏梦瑶看着凌明鼎,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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