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唐朝公务员

_37 水叶子(当代)
多少年才等到这么一次在公堂上扬眉吐气的机会,众唐人感同身受之下还没出够憋气,这要是当事的苦主先软下来该是多扫兴,是以杜老大这话一出顿时引得堂外彩声一片,“是个汉子”,“有骨头”等等话语不绝于耳,至此杜老大终于找到了一点期盼中的感觉,这货居然就此转过身去用依旧绑着的手向看热闹的百姓们抱拳而拱,堆满横肉的脸上意气风,只不过等他从堂外转过头迎上唐成看过来的目光时,只觉全身陡然一冷再也笑不出来了。
“本官可曾问你?公堂之上岂容如此放肆!适才笞十之数倍加之,若再敢犯,定不轻饶!”,冷声说完这句后,唐成才又转过头和颜悦色的看着杜兴山。
“小老儿不要钱”,闻言唐成点了点头,“汝意本官已知,老丈尽可放心,本官定当依律刑罚凶犯,还老丈一个公道”。
低头躬身拍了拍杜兴山的臂膀以做安慰后,站直身子的唐成大声道:“来呀,抬杜老丈到后衙,暂交本官内子安置照料”。
“呀,老杜这顿打虽然挨的冤,但跟以前那些苦主们比起来真是强到天外头去了,不仅伸了冤还能得县令夫人亲自照顾,前面那些个苦主儿谁敢想这好事儿”。
“说的是啊,这个县令不错,倒比老杜那几个儿子还记挂他的身子骨,等了这么多年,皇帝老子对咱龙门总算是开了眼”。
“翠花姐姐,你听,他都有夫人了!”,小姑娘摇着翠花的胳膊,咬着嘴唇的脸上满是惆怅。
唐成自不理会堂外的这些议论,目送双眼含泪的杜兴山被公差抬出后,当即大步回到公案后朗声公布刑责,兀都当街行凶致人重伤,依律小杖五十,长枷当街示众三日。刑责公布完毕,刑令随之落地,“打!”。
随后龙门县衙的公堂就正式进入了打板子的时间,亲眼见证兀都受刑,唐人百姓那种扬眉吐气的快意无需多言,只看那么多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高声帮着公差计数便可知他们的心情,堂下堂外的热闹凑在一起,说这是一场欢会实不为过,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当事人兀都勉强撑到三十七杖时就已昏死过去,没了他的惨叫声助兴,未免让欢会扫兴不少。
“五十”,这最后一杖的计数是堂外一起喊出来的,随之而来的便是众人自内心的欢呼。
一脸冷峻端坐于公案后的唐成丝毫不为这欢呼声所动,见公差将晕死的兀都拖进类似后世站笼的长枷固定好后,伸手一抓四支鲜红的刑令撒了下去。
“打!”。
杜老大的身子被按下去,乌油鞭子**时带起的尖锐风声随即在公堂里响了起来,饶是这货皮糙肉厚的咬牙没出一丝惨叫,二十鞭子下来依旧抽的他背脊间一片稀烂,额头处汗盖如雨,因是牙咬的太狠把嘴都咬破了,就这还是施刑公差手下留情的结果。
杜老大多一句嘴的结果是多挨了十鞭子,他这露一小脸的成本着实是有些高!随后杜家另外三个兄弟依次被按倒施刑,啪啪之声不绝于耳,听到这清脆却又单调的鞭声,堂外的欢呼声早已消失不闻,就是在这清脆单调的鞭声里,公堂的威严,唐成与县衙的威权开始无形的滋长。
至此,唐成完成了他作为龙门县令的第一次正式亮相,而在开始时堪称闹剧的评头论足之后,这些听堂的龙门百姓才算真正认识了他们的新县令。
四个人五十鞭,换了两个公差才打完。当杜老四的最后一鞭抽完时,长呼出一口气的人群不约而同的又将目光集中到了公案后的唐成身上,按照惯例,但凡是有这么多人听堂的问案,县令在审结之后必定是要说一番话以期教化之功的。
自今天早晨出现,唐成除了在面对杜兴山时有几个和煦的笑脸外,其余时间皆是一副沉稳冷峻的模样,此时也不例外,刑责完毕,目光在堂下堂外扫视了一圈后,便听惊堂木一声脆响,“退堂!”。
以前的县令想说却没百姓愿听,现在百姓们想听的时候了,唐成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如同他升堂问案的过程一样,退堂也是同样的干净利索。
目睹唐成从堂内左壁的小门走了之后,百姓们拥着兀都的刑枷向衙门外走去,所谓当街示众就是放在衙门外的街边儿上任来往路人观看,如此既为惩戒凶犯,也是对其他人的警醒,其效果与后世曾一度流行的公审公判大会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意犹未尽的百姓们聚在衙门外的街上看兀都时少不得要说闲话,而这回所有闲话的话题都集中在新县令身上,间或有骇然的行人来时,兴奋的百姓们少不得还要给他们舌灿莲花的讲解一番刚才升堂的精彩。
兴奋是兴奋,但兴奋之余人们也不免会很自然的想到一个问题:这兀都被抓被打,他的族人就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又岂肯善罢甘休?
…………
龙门县城奚人聚集的西街口上有一家规模很大的货栈,这家货栈除了经营牲口及毛皮生意之外,还兼营着绸缎、瓷器及盐铁生意,基本而言,龙门草原上那两万多奚人对唐货的所有需求都是由这家货栈来供应满足的。
掌总这家货栈的是个年纪二十多岁的壮实奚人,当然,能以如此年纪负责这么大一家货栈,这个年轻奚人的身份肯定简单不了。
其实奚人的社会结构跟更北边儿的契丹、室韦及靺鞨等族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根据血缘由近到远的顺序分别组成家庭,家
群,最终血缘关系近的族群汇聚成部落,整个奚族就T7部落组成,又称五部奚,每一部落由一位部落长在族老的辅佐下统领,五部落长上面的奚王并非世袭,而是在部落长中选举产生,执掌代表着奚人最高权力的神鼓。而每一任的奚王在上表唐朝廷之后也自然晋位为饶乐都督府大都督,代表唐朝廷管理五部奚。总体而言,奚人就是在这样维系于血缘的社会架构中来分配土地牧场乃至于奴隶等一切资源的。
龙门县内的这两万多奚人虽然从人数上还称不上一个部落,却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大族,虽然在行政隶属上他们应该是由唐朝廷直接管辖,但其社会架构却与绕乐的五部奚没什么区别,对于这两万多奚人来说,族长才是决定着他们命运的最高存在,至于那个父母官儿的龙门县令实在是可有可无。
龙门县奚人族长是年已五十二岁的图也卓,负责着北街这家货栈的年轻奚人就是图也卓的第三子图也嗣,如同契丹与靺鞨等族一样,复姓是尊贵的标志,只有身份高贵才可使用,图也嗣的名字本身已经彰显出他在龙门奚人中不凡的身份。
这是一间纯依唐风布置起来的花厅,花厅内从几案、坐榻、帷幄等陈设直到泥墙所用的花泥,没有一样不是来自于内陆地区的上等唐货,甚至就连整间花厅的布置风格都透出浓郁的长安韵味。此时,图也嗣正盘膝在坐榻上紧锁双眉。
站在坐榻前说话的是货栈的护院领,长年累月与唐人杂住在龙门县中,他的汉化程度已经很深了,至少在言语上已经听不出什么区别,除此之外他心里还有一个小九九,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位最得族长器重的三爷喜欢别人这么跟他说话。此时这护院儿领一脸紧绷,“三爷,怎么办?外边的兄弟及街上的族人都等着三爷拿主意”。
“兀都可招出什么来了?”。
“没听说”,护院领啐了一口,“这软骨头还没这么大胆子”。
既然这个县令敢抓兀都,又岂会不逼问主使之人?毕竟他当初打杜兴山的时候既无私怨也无纠纷,实在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
“没招!那他的骨头就还不算太软”,图也嗣笑了笑,兀都招与不招又有什么区别,那唐成来此已经足满一月,这样的掩耳盗铃还能瞒过他不成?
更主要的是图也嗣根本就没想过要瞒唐成,否则又怎么称得上试探?
“三爷……”。
“货栈里留一半人手看家,你带其他人去把兀都抢回来”,处断方式本就没什么好想的,这是兀都打杜兴山之前早就计划好的步骤,现在不过是照着执行罢了,图也嗣刚才紧锁双眉沉思的也不是这个,“计划你都知道,也无需我再多说什么,去吧”。
见三爷点了头,护院领当即兴冲冲的转身而去,对于在草原上长大并以勇武闻名族中的他而言,眼前这件事情的确是值得兴奋。
猛人总是最害怕寂寞的,而在龙门县货栈中的日子实在是太寂寞了!
护院领走了之后,端起茶盏小口呷着的图也嗣复又陷入了刚才的沉思,让他沉思的只有一个问题:这个唐成敢这么做,而且是在隐忍了这么长时间之后才动手,必定是有所依仗的,那他依仗的究竟是什么呢?
图也嗣跟大多数的族人及两位兄长都不同,虽然他也孔武有力,精擅骑射,但相较于武力的争雄,他更喜欢的反倒是用脑,甚至就连性格上也是好静不好动,而这也正是他被图也卓器重并能长驻此地的根本原因,这一点图也嗣心知肚明,至于族人们所说的他是子凭母贵纯属扯蛋。在几个妻妾之中父亲最喜欢他生母不假,但若父亲真是那种容易为情所动的人,那他就成不了族人公认为数十年来最杰出的族长了。
很多时候图也嗣都不免为父亲遗憾,遗憾于能容他施展才华的草原实在太小,否则以他的才智又岂会仅仅局限在一个族长的位置上?
而这,也未尝不是图也嗣深埋在内心最深处的遗憾!
想的远了,独处时他的思绪总会这样不自觉的跳出龙门草原。摇了摇头的图也嗣又将心思放回了当下,类似于刚才的计划已经做了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用上,巧合的是那个县令唐成竟是跟自己同样年纪,想到这里,图也嗣又笑了笑。
希望这个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变化的唐成不要真是个“二杆子”才好,希望他有依仗,只不过若自己的希望若没有落空的话,那他的依仗究竟是什么呢?
放下手中的茶盏,随意从身边棋秤上拈起一颗沁凉棋子的图也嗣微微阖上了眼睛。
…………
人群散尽的龙门县衙中,唐成吩咐完书吏将兀都案的经过放大誊抄张贴全城后迈步到了差房。
“娘的,这身皂衣穿了这么多年,直到今个儿才总算觉得自己是个公差了,这堂升的够劲儿”,口中吐沫星子乱溅的钱三疤背对着门口,丝毫没注意到已经走进来的唐成,犹自学着他在公堂上的样子挥手沉喝声道:“打!”。
其他公差看到这一幕,尽管是唐成当面也忍不住喷笑出声,总捕贾旭见不是个事儿,也没理会仍在懵懂的钱三疤,强忍着笑上前向唐成拱手道:“见过县令大人”。
“备弓分好后,带人到衙门口集合”,语调平静的向贾旭交代完,唐成瞥了一眼脸上无比精彩的钱三疤后转身出了差房。
唐成刚出差房,里面顿时响起一片不可遏止的爆笑声,钱三疤难得的
,只不过他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县令刚才那一眼时候他竟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日怪,这是怎么了?
直到一张张备弓分下来,摸着箭壶里冰凉的箭羽时,众公差们的笑声才停止,心里随即就有了忐忑的紧张,朝廷虽不禁民间佩戴刀剑,但对弓弩这等重器的看管却非常严,一旦用上这玩意儿,那可真就意味着事情大了。
手执弓,腰挎箭,众公差无声的跟在贾旭身后到了衙门口,一身严整官衣的唐成比他们先到,此时正向城门处探望着什么,说来也怪,一看到唐成挺的笔直的背影后,众公差们虽然还免不得紧张,但心中的忐忑却就此消失了。
虽然唐成手指的方向是在自己身后,但贾旭还是带着公差们排站在了他前面,钱三疤站好后偷偷的向后瞅了瞅,随即又动了动步子,等他彻底站定时,身量颀长的唐成已被他那宽大的身板子挡了个严严实实。
唐成见状没说什么,冷峻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微微的笑容。
正在这时,身后一阵儿脚步响动传来,唐成回头看去时,竟是换了一身窄袖收腰紧身裙的郑凌意在郑五等人的护卫下到了,一边儿跟着的还有满脸无奈的来福。
“你怎么来了?”。
“来福小七他们没领差事不能参与其中,但妾身可是随着官人受了朝廷七品封赏的”,仰头看着唐成,这一刻展眉而笑的郑凌意实有说不出的飒爽英姿。
唐成看了郑凌意一会儿后默然一笑,这既不是说话的时候,而两人之间也无需再多说什么,他只是往旁边让了让,“你就站在我身边”。
外面正自围着兀都指指点点的人群乍一见县衙摆出这阵势,先是唬了一跳,继而反应过来后就如同炸了的马蜂窝四下里分散开去,见到这一幕,脸上神色丝毫未动的唐成忍不住有些失望。
时间太短,民气依然难用啊,其实细想想这么多年来龙门县中的奚人之所以能压着唐人一头,除了官府的原因之外,以血缘为纽带的奚人那种团结也是重要原因。毕竟团结是力量最好的增幅器。
公差们站了出来,县令,甚至就连素未谋面的县令夫人都站了出来,那些个文吏们难免会有反应,虽然有很多吓的全身抖的,却也少不得有一些乍着胆子的文吏们走了出来,虽然他们拎着胡凳的手哆哆嗦嗦颤的厉害,但毕竟还是跟唐成站到了一起。
奚人来了!来的很快也很猛,在当头一个身量如熊般的壮汉带领下,一群为数近百的棒壮奚人由西街方向直奔县衙而来,很快就已冲到了西街与县衙前正街的交汇口,且没有半点减速停步的意思,直奔锁着长枷站在县衙门口一侧的兀都而来。
真来了!唐成的眼神缩了缩,待那群奚人又往前冲了一截儿后平稳声道:“喊话吧”。
贾旭闻言,扬声高喝,“大唐律令,劫掠刑犯份属重罪,围攻县衙以谋逆论处,尔等速速退去,违格杀勿论”。
贾旭话刚说完,众公差已随他一起扬起了手中的角弓。
奚人对他这番喊话只做未闻,在那熊汉的带领下反倒是以更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唐成没做半点犹豫,断然下令:“取人前三尺空地,射!”。
射箭是个技术含量很高的活儿,疏于练习的公差们有心遵令却没这个本事,一轮十三支箭矢射出后,真正插在熊汉他们脚前空地上的勉强算去也只有四支,射飞的倒有五支,而除此之外的另四支竟然直接射进了奚人群中,两箭中腿,一箭中肩的立伤三人。
那熊汉见状,猛然一声暴喝,脚下再次提速,他身后人群中就连中箭的三人也毫无停留的紧跟而上,近百人的队伍爆出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迎面正对的公差们固然是呼吸粗重,一些吏员更是吓丢了手中的胡凳。
公差们箭技如此,唐成也不再给他们设定目标,“射!”。
伤五仆一,奚人依旧未停。
距离太近,公差已是装箭不及,还好这些奚人冲向的目标是兀都而非县衙正门,否则公差们受这样的气势冲撞阵型必然溃散。
眼见那熊汉还差几步就已抢到长枷前,反腕从官衣左下襟儿摸出一把黄桦木弩的唐成抢前一步,抬手处弩矢已直指兀都头颅。
强力机簧咬紧的弩矢在阳光下散出冷冷的寒光,距离兀都仅仅只有三步的熊汉终于停住了步子。
郑凌意的反应只比唐成慢了一点儿,顺手抽出钱三疤腰刀,她紧随其后站在了唐成身边,至此,正慌乱摆弄着手中弓箭的公差们这才反应过来,扔了弓箭后抽刀簇集上前。
唐成对此视而不见,他的眼神正与熊汉的紧紧咬在一起,四目相对都是一样的坚决,两人都没有半点要退让的意思。
对于唐成来说这已不仅仅是一个兀都的去与留,这关系到县衙的威权,他的威权,更关系到他在龙门县的未来,关系到关于改变的理想。
他不能退,更不会退!
决绝的眼神跟唐成一样半点不让,熊汉抬起了腿。
就在他抬起腿的同时,唐成的手指压上了弩弓的机括。
熊汉刚刚抬起的腿缓缓的收了回去,再与唐成又对视了片刻后,这才愤然一声不甘的低吼。
“退!”
…………
PS:请支持本书的正版订阅,写手也不容易。
二百三十二章 血与泪
唐朝公务员二百三十二章血与泪!
人来的快走的也快。在熊汉的带领下满心不甘的从来退了回去。
目睹他们退走。县衙门口响起一片如释重负的喘息声。刚才正面接触虽然不多。但场面的紧张及奚人的气势都太吓人。精神极度绷紧之下此时猛一放松就感觉双腿跟脱了力一样。心跳也是快的让人发慌。
“幸好这些奚蛮子胆子还没大到敢围攻县衙”。贾旭猛喘了几口后。收刀入鞘正色向唐成躬身一礼。“大人神勇。实让属下等钦佩”。
他这一说。正喘着的公差及文吏们这才反应过来。是啊。刚才要不是县尊大人亲身犯险的果断出手。那些奚蛮子就的手了。若真是这个结果的话。刚刚扬眉吐气了一回的他们可就转身之间又成了大笑柄。这衙门从此也别想再振作了!
跟在贾旭身后。还刀入鞘的公差们弯腰向唐成躬身一礼。虽因无人招呼的他们的行礼并不整齐。但心情的真挚远远超越了形式上的杂乱。
从昨晚到现在不过几个时辰。但跟着唐成的这几个时辰里公差们着实体会了一把潮涨潮落的跌宕。捕拿兀都时的担心。的手后的忐忑。连夜升堂的刺激。鞭打兀都的快意。以及上午公堂外那如雷的彩声及刚才生死一线的战栗。从担心到忐忑再到刺激快意让人心潮澎湃的骄傲及战栗。这五个时辰的经历实让人目不暇接。铭心刻骨。
经过昨晚的汰选后现在留下来的公差里除了贾旭年纪大些之外。其他的都未满三十。二十啷当岁的人谁没有个**冲动的情结。曾经他们也无数次的感叹这公差当的窝囊。窝囊到根本就不像一个执法的公差。甚至在皂服都穿了好几年后还从没真正找到过一个公差该有的感觉。但他们这种深埋在心底最深处的遗憾在过去的几个时辰里彻底的的到了满足。虽然时间很短。但他们实实在在无比深刻的感受到了身为一个公差的责任危险恐惧以及彩声蜂起时心底如火山喷发般不可遏止的骄傲。
在这几个时辰的遭际中。他们开始有意无意。自觉不自觉的审视自己。视自己所操的这份职司除了是个饭碗之外究竟还意味着什么。与此同时他们的目光总是不自觉的投向接触时间很短但感觉却很亲切熟悉的新任县令。正是这个此前被称之为唐悖晦的县令引领他们走过了过去那几个时辰。给了他们从不曾有过的全新经历并因此引发出剧烈的心理震荡。
然`差们还模糊着不知道该怎么准确的评价这位正式上任还不满一天的县尊。但从过去那几个时辰。尤其是刚才那闪光的表现来看。这个比他们所有人都小的县令当的起这发自内心的一礼。
别的都他妈不说。至少跟着他干不用担心被出卖。不用担心面临危险时他会远远的躲在后面高喊“兄弟们。给我冲!”。虽然一句豪言壮语的都没说过。但在面临生死危险时他会默默的站在你身边。甚至在最危急的时刻毫不犹豫的大步上前。作为一个年轻的公差。能跟着这么个主官一起洗刷旧日的耻辱。重塑县衙以及职司本身应有的骄傲与威权。还有什么比这更**热血的!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跟着他干对的起自己。够劲!够男人!
见公差们纷纷行礼。那些个乍着胆子凑上来的文吏们在极力平复过度负的心脏之余。放下手中攥的紧紧的胡凳凑到衙门口向唐成行礼。刚才短短时间里发生的一切太疯狂。而新县令在最后一刻的挺身而出却又太炫目。炫目到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他们根本不需要什么心理转换就已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这个纯以沉稳冷峻强硬形象出现的新主官。
面对脸色苍白的文吏们的行礼。唐成点点头坦然受了。“你。将在场所有刀笔吏的名单录一份给我”。
那被唐成手指中的文吏一愣后忙点头应是。正好与他相熟的公差钱三疤见状嘿嘿一笑道:“老胡。恭喜。你们的饭碗算是保住了!”
听到这话。唐成瞥了一眼钱三疤。没想到这个看来粗鲁无比的莽汉还有这份心思。不错。这也正是他的想法。早在当日来这龙门两天之后他就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如今的龙门县衙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一个不过四万多人的县。真正能管的人口还只有一半。能有多少事儿要养这么多人?一方面是县衙账面上穷的叮当乱响。另一方面是衙门里养着一大批只想着混饭吃的公差吏员。这不是笑话嘛。
唐成自己是个一旦做起什么事来就会全身心投入的人。他自己做事认真自然就看不的那些天天只想着混事儿蒙事儿的。只不过不管是在任何时候的任何的方。但凡要端人饭碗总是最难也最容易激化矛盾的。在这个事情上唐成虽有决心却也暂时没想到好的办法。在他原本的想法里整顿县衙。清退衙门中多余人员将是一个艰巨而漫长的工作。甚至为此构想了一个模糊的历时需一年半的规划。即便是一年半。但若能在这个限定时间内完成就算高效了。
变化总比计划来的快。从昨天晚上的事情上唐成敏感的看到了一种可能。即利用计划中与奚人的冲突附带完成对县衙的整顿。就如同在战争状态中总是最容易通过那些在和平时期根本无望通过的政策一样。非正常环境带来的一个好处就是推动事情的方式和时间也可以非正常。并且在处理的合适的情况下能将正常环境中不可承受的震荡降低到最小的程度。
今早一举开革十几个老公差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特殊时期经过特殊事件的检验手段后。不仅是
公差的同僚。百姓。甚至就连被开革的老公差们自己出来闹腾。一件原本需要大费周章的事情居然就此风平浪静的办下来了。眼下这样针对吏员的机会又再次出现时。要是还将之轻易放过的话。唐成也就不是唐成了。
祸兮福所伏!虽然这句话早在后世就已耳熟能详。但真正的理解并能主动的将之灵活运用。唐成的确很感谢他曾经跟过的前金州刺史孙使君。正是通过对他的学习。唐成具备了在危机中寻找机遇的意识和自觉。从此之后。每当遇到异常艰难的时刻他总会逆向思维的问自己一句:“这次的危机中有什么值的利用的机遇?”。这次在与奚人的斗争中抓住机会整顿县衙就是这种逆向思考后的成果。
而今已可预料的是在结束与奚人的这次斗法后。整顿县衙的工作也将顺利完成。届时龙门县衙将是一个经过极大精简的机构。其间的意义远非仅是减少了开支。更重要的是。这将是一个认同他的权威。鲜明打上他个人烙印的新县衙。与此同时这还将是一个在实战中经历了勇气检验的衙门。勇气。对于龙门这样特殊的县情而言。无论怎么强调其重要性都不过分。
从钱三疤身上收回目光后。唐成转向了贾旭。“刚才那领头的奚人你可认识?”。
“库多。西街顺天货栈的护院儿头子。素以蛮勇著称。城里不知道他的人少”。
“顺天货栈?顺天应人。这个货栈口气不小”。唐成正要再问什么。身边的郑凌意扯了扯他的袖子。顺着她的示意看过去时。就见到刚才空荡荡的另几面街口上涌出不多的一些人来。这些人一色的唐服打扮。手里拿着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烧火棍撑窗杆儿火筷子面杖等不一而足。再仔细瞅瞅的话。这些人里还颇有些面熟的。大多都是刚才来听过堂的百姓。
“大人。他们这是来支援衙门的”。说着这句话的贾旭满是激动。当差当了这么多年。平时能不招百姓们骂就算是好的了。何曾敢想象过这样的场面?虽然眼前来帮忙的唐人并不多。但显示出的却是一个好兆头儿。
“嗯”。见到这一幕。唐成终于松了松冷峻的神色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民心未死。民心可期!”。
可这样的好情绪很快就被城中突然响起的惊叫声与哭喊声给丧败的干干净净。刚一听到的时候这声音还少。但很快的就如同瘟疫大发作般染到了别处。叫声里充满了恐惧与慌乱。从听到第一声到四面开花几乎不过是瞬间的功夫。很明显是有很多人一起发动才能在全城范围内造成如此恐慌动乱的效果。
“奚人闹城了”。贾旭的手一把攥上了刀把子。“大人。怎么办?”。
各处惊叫声一起。那些手里抄着各式家伙什儿涌来的唐人脸色立变。撒腿就开始转身往回跑。来的这些都是棒壮汉子。他们不仅是家里的顶梁柱儿。更是家人的主心骨。
|不到兀都就引动全城动乱。龙门县的奚人居然真就无法无天至此了!虽然早就对这种可能发生的动乱作了预案准备。但唐成此前还真是不太肯定这样的事情一定就会发生。这可是正稳步走向盛世的唐朝。这仅仅两万多的一族奚人真敢如此无所顾忌?
无情的事实粉碎了他此前一直不曾放弃过的谨慎乐观。先是悍然来抢兀都。抢掠不成后就开始引发全城动乱。奚人这么做的目的唐成清清楚楚。这不仅是反击及对城内唐人的恐怖震慑。更是要釜底抽薪一举撵走他这县令。
刚刚上任一个月治下就发生了全城范围内的动乱。不管原因是什么。他这个县令都难辞其咎。
这些唐成都知道。在对奚人动手之前也仔仔细细的反复想过。是以现在的他想到的并不是眼前这已有心理准备的事情。而是这表象背后的根子——龙门县的奚人为什么就敢如此肆无忌惮?难倒他们真就狂妄到连朝廷也不怕了?这样的事情在内陆州县里不说发生。简直就是不可想象。
渐起渐高的惊呼声动乱声中。微笑尽收。重新恢复冷峻神色的唐成摇了摇头。龙门县奚人还没胆大包天到这个的步。别说他们合族也只有两万多人。就是整个饶乐奚族绑一起也不敢在当今大唐如此国力下挑衅朝廷。
只要不是傻子蠢汉。世间但凡敢犯非常之事者就必定有非常之依仗。那么……这些奚人的依仗究竟在那儿?根子到底有多深?
“大人”。耳听着动乱之声距离衙门口越来越近。贾旭猛提了几分音量咬牙道:“要不要属下等出击”。
“我要一个人骑马去城中宣扬律令”。言至此处。唐成猛然转身过来。“谁去?”。
这样的情况下执行这样的任务……硬着头皮的贾旭刚要说话。却被唐成给止住了。
公差们沉默的时间并不长。钱三疤蓦然跨前一步。“我去!”。
“好!”。唐成上前几步将手中的黄桦木弩塞给钱三疤后重重一拍他的肩膀。“你去。给本官活着回来!”。
因为充血太厉害。钱三疤脸上脖子上的三道疤痕像扭曲的蜈蚣一样狰狞。这个长相堪称张飞特型演员的莽汉哈哈一声大笑后。拎着弩弓头也不回的向县衙马而去。
送走钱三疤。唐成转头过来看着那一排公差。“带上刀弓。你们十二个随我一起往东街”。
面对钱三疤的表现颇有些惭愧的公差们轰然答道:“领命”。
“身为县令。这样的局势下我不能不去。但我绝不跟这十二个公差分开
平安回来”。拍了拍郑凌意的肩膀。唐成看了来福郑一眼后转身大步向台阶下走去。
“大人。县衙无人。夫人……”。
“攻打县衙就是造反!奚人还没这个胆子”。“铿”的一声抽出身边公差腰间的长刀。唐成大吼一声道:“走!”。
看着再无回顾的唐成背影。郑凌意扬了扬手后终究将嘴里的喊声又咽了回去。“来福。去差房把能搜罗的武器都给我找出来。郑三郑五你们把衙门里的人给我集中起来”。
这一刻的郑凌意俨然又成了那个打击海盗不遗余力的在扬州市舶使。
刚走下衙门口最后一级台阶。唐成蓦然觉的脚下的的面似乎动了动。更走出两步后这种感觉愈发的明显了。
好歹也在万骑军中呆了大半年。唐成清楚的知道这是大队骑兵高速奔驰时才有引发的特有的动。
“狗日的贾子兴。你个乌龟总算到了”。心底狠命骂出一句后。长吐出一口气的唐成猛的停住了脚步。
公;都是知道内情的。等这个也等的冒火。怀着同样的心思。当唐成停下脚步时。最少有三个公差当即趴下了身子。也不顾的上的脏冷将耳-贴了下去。
听了一会儿后那个伏身最快的公差就此半边脸贴在的上的激动高叫。“骑兵。是骑兵到了”。
“他们也该到了”。唐成摆了摆手。“起来!准备抓人吧。宁抓错也别放过。谁都别给老子手软”。
“是”。公差们齐声答应的声音之大把他们自己都吓了一跳。
的面震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很快的无需再趴在的上都已清晰可感。随后便有沉闷的响声传来。响声越来越大。到达最顶点时猛然转化为一片清脆如疾雨的响声。
只有大队骑兵疾驰在青石路面上时才会发出如此声响。这意味着骑兵已经正式进城。
在这疾雨般的声音响起时。整个龙门县城似被惊呆了一样诡异的有了瞬间的沉默。随即各式声音更杂乱的响了起来。
龙门县城不大。先锋骑兵很快就冲到了县衙门前。领兵那人是唐成在白阳镇贾子兴府见过的江姓果毅都尉。驰来之后人未下马的高声道:“天成军七百骑已至。镇军看守之城门亦由我军接管。如何行事。唐县令给个章程吧”。
“平暴诛乱正是边军职责。如何立这大功江都尉才是行家里手。还要某这外行多说什么”。唐成顺手将一个边军士卒从马上拉下来后。自己翻骑了上去。“某就一条。少杀戮多活捉。天成军手中每多一条唐人性命。某就多扣的百亩!”。
“痛快!儿郎们。刀片子都给老子收一收。用刀背磕这些杂种”。江都尉对唐成这种外行不干涉内行的行为很满意。大笑着回头吼了一嗓子后。拨马一转。“去!”。
他这马头刚动。唐成亦已策马。正好与江都尉齐头并进向东街直冲进去。
东街内已是一片狼藉。许多唐人正与奚人揪斗在一起。唐人的人数虽不算少。却多是孤军奋战。而奚人却明显是有组织的最少五人一群。加之人在性情及身体素质上总体要比唐人凶猛。这种情势下唐人根本无力抵敌。直被打的落花流水。一条上到处可见两边破损的门户以及被打伤呻吟的唐人百姓。此外断棒子。乱石头的滚了一的。整个场面说不尽的混乱。
“我早说这些没开化的蛮子都该杀了干净。偏偏朝廷压着咱们不让动”骑在马上的江都尉明显是个杀阵疯。上次在白阳镇看着挺沉静的一个人一遇到这样的场面后就不是个人了。嘴里高声说个不停的他反手一刀背磕过去。正中马前一跑着的奚人。虽然用的是刀背。无奈这厮用力太猛。又有战马助力之下竟将那奚人一颗大好头颅如敲西瓜般砸的脑浆四射。倒的立仆再没半丝活气儿。
“他娘的。久不上战阵。手生的失了力道。唐大人莫怪!”。江都尉将溅在脸上的脑浆往嘴里一抹。哈哈疯笑起来。在他这疯笑声里。跑在前面的那个奚人腿上一软瘫倒在了路边。
,世今生加一起这还是唐成第一次亲眼目睹杀人。脑浆溅起的那一刻全身猛然一颤的他就觉的胃里使劲一抽。“还好这死的不是唐人。要不一百亩的可就没了”。脸上冷硬如铁的唐成还了一句后。悄然将伸出的长刀往回收了收。跟这样的杀阵疯在一起。他就没必要再沾血了。
“唐县令来了”。率先叫出这一声的是个被打的头破血流的唐人老汉。无力的靠在路边墙上尽力用沙哑的声音高叫道:“唐县令带兵来救我们了”。
并不算太宽的东街街口。唐成与江都尉策马并骑直奔而来。沿途那些刚才还是凶神恶煞的奚蛮在这样的大军骑队面前如秋之落叶纷纷仆的。无一幸免。
策马之下。冷烈的夹道儿风吹乱了县令大人进德冠下的长发。吹起了他那代表着天子威严朝廷法度的官衣。却吹不弯笔直的脊梁。吹不动手中象征着武力的长刀。
眼角滴着血水的看着这一幕。唐人老汉惶惶恐惧的心终于有了依靠。随即两滴浑浊的老泪和着血水滚落下来。
等了多少年。终于等到了。结束了。龙门县唐人数十年孤儿般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二百三十三章 治乱必用重典, 本官要杀人!
唐朝公务员二百三十三章治乱必用重典。本官要杀人!
刀策马。官衣翻飞。唐成始终与江都尉并骑策马冲在从东街到正街然后再冲向南街。北街。马队过处刚才还是逞凶好狠的奚人惊惶奔逃。随即便在刀背挥动中纷纷倒的而仆。
此次动乱诚为近十年来规模最的一次。参与闹事的奚人既多。发动的时间又快。唐人百姓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没有足够的时间集中起来联合抗暴因此在这突然而起动乱的遭遇就越发艰难。这些五七成群的人虽还不至于胆大到敢肆意人。但他们的种种行为也就仅此一条脆弱的底线而已。
棍子杖棒子叉子随手从路边的上捡起的土块。石头……凡是有些份量又顺手好找的东西都被奚人抓来当了武器。一冲上街头之后这些人深藏在骨血里的野蛮凶残天性就再也不受控制的爆发出来。遇到唐人就打。看唐人的门户就上去踢。踹踹不开就用石头砸。城内最初惊恐惊惶叫喊声都是由此而起的。
动乱在几条主街上几乎是同时上演。被突然而来暴力打懵了的唐人还手乏力。很短的时间里就头破血流断手断脚的倒了下去。即便灵醒的见势不对后当即撒腿就跑也躲不过局部人数占优的奚人合围。一旦被堵住之后就是棍-如雨而下。棒子一起砸。穿着尖靴的脚一起踢。听了惨叫见了血后犹自不足这些奚人非的将堵住的猎物打的再无半点还手之力后才肯转身离开去找新目标。
龙门县主街瞬间就成了一片狼藉。道路两边唐人店铺被砸开。整齐摆放的货物撒的四处都是被人任意踩来踩去死命护着货物的掌柜伙计们被打成了血葫芦软趴趴倒在的上。店铺外的街道上隔不七八上十步远就有同样重伤的唐人躺着。整个场面凄惶血腥。
一旦见了血。而且接连见血之,奚人骨子里的凶性就被全面激发。动乱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只是对唐中的丁壮男人手。及至血见的多了暴起来之后就彻底化身成了人形凶兽不仅是老人弱妇。就连对着孩子也开始下手了。而言之就是一句。只要是看见穿着唐人衣衫的那就没二话。一个字:`!
从街上到路两边的店铺。再到唐人集中居住的民宅区随着奚人暴行的推进扩大倒|的唐人越来越多。丁壮汉子的反击声咒骂声惨叫声老人无力的呻吟声孩子撕心裂肺的痛声妇人绝望的啼哭声四处响起。为奚人已经失声的狂笑做出了最好的注脚与背景衬托。
男人一开始就被打的头破血流。稍一反抗就是断手断脚的再也动弹不的;老人们干嚎着用衰弱的身板去护卫自己的儿子。随即就被三拳两脚踹倒在的;吓呆了的妇人们刚忍不住的尖叫出声。就见到自己那幼小的孩子瞪着惊恐的双眼挨上了奚人的拳脚;最终就连妇人们自己也没能幸免。这依然不是结束。已经被打的再也站不起来。哭都不敢再哭的妇人不仅身上流血。心中更在滴血。不仅仅为家人无辜遭受的暴力也因为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家人挤又挤。攒了又攒弄出的一点儿家当被蛮子故意的踢碎。碎。砸碎。这些东西她平日里用着时又是怎样小心翼翼的爱护!
绝望的家庭。绝望的县城几十历任县衙不作为的结果造就了眼前的一切人在尽情的逞暴之中宣着经过几十年积下来的优越感。以及因为兀都被抓打带来的暴怒。
也许他们真正在意愤怒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兀都而是害怕。害怕在龙门持续了几十年的优越的位就此丧失。为了捍卫这一的位。他们不惜用出全身的暴力。
作为一个典型奴隶社会形态的游牧部落。奚人不相信道德教化。他们坚信着所有的一切都必须有血与暴力来维护。
肆意逞凶的人。|望的唐人。构成了动乱中龙门县城截然不同的两极。几十年积攒下的矛盾终于在今。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全面爆发。
不经历这种环境的人永远无法真实的体会到此时唐人们的感受。所以也根本无法准确的表出那位老人见着唐成时血泪合流背后有着怎样的激动唯一知道的是手握长刀的唐成官衣到处。两边的哭声突然如泄|的洪水般汹涌而起。
此前被打时一声没哭的丁壮们流着血哭了老人们翕张着干瘪的嘴哭了。刚才被凶狠的奚人吓的不敢哭的孩子们再也忍不住痛的哭了。哭的最大声的是妇人们。嚎啕而起-不忍闻。
孩子受了欺负后总是在见到父母时哭的最响。因为他找到了依靠。因为他知道父母会给他最安全的保护。此时这些放声而哭的百姓们就是这种状态。
姑息了几十年。懦弱了几十年。龙门县唐人从没有像这一刻般强烈的渴望一个保护者出现。上天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发自内心最深处的绝望嘶吼。于是县尊来了。
他穿着最严
衣。他策马冲在最前面。他手握长刀。他带着身后的骑洪流而来。马蹄到处刚才是肆无忌惮的残暴奚蛮抱头鼠窜随即就被闪着寒光的军刀磕倒在的。
这一刻。绝望中的唐人亲眼见证了县尊的强大。并从县尊策马握刀铁骑洪流的强大中找到身有所依的安全感。随即他们就如同被人欺负已久后终于见到了父母的孩子般号啕大哭起来。用哭声倾泻诉说着恐惧委屈与仇恨。
唐成身上的青色官就如同一面旗帜。标志着强力安全与秩序。旗帜下的马蹄有多快。龙门县城动乱平定的速度就有多快。
策马狂奔。倒下的蛮越来越多从绝望中走的唐人哭声也越来越多。
,数十年。龙门唐终于从手握长刀的新县令身第一次看到并亲眼见证了希望。
…………………………
“三爷。赶紧走。唐成那狗官已经带着边军冲到南街了”。顺天货栈内。熊汉库多一边手并用的用衣布包扎着肩上深可见骨的刀伤。这是他从街上逃回来时付出的代价一边催促着皱眉思索中的图也|。
没想到唐成搬动的居然是最不可能的边军。“边军与的方互不关涉。唐成凭什么说动他们?贾子兴怎么就敢做出这样捞过界的事儿来?”。
“三爷。快走吧!”库多是真急了。
图也嗣没理会库多扬声向外面喊了一句:“撒乌”随即一个四十多岁的高胖奚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上月为族里过冬贸易回的盐铁等物已于前天送走了最后一批。现在栈房里存着的都是那批皮货”。
人都带上。把那些皮货都给我浇上油烧了”。
把皮货烧了!一听到这话。那高胖的账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库多都惊的张开了嘴。那批皮货可是装了整整五个大栈房啊。的值多少钱?
身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这道命令吩咐完后。图也|转身坐上拿起了|副上好墨玉雕成的围棋“走!”
“三爷。那可是上万张皮货!”。库多忍了又忍没出口叫住撒乌。但心疼的神色却是溢于言表。“就算被唐成抄了去。咱们也总能想办法给要回来这是一烧可就彻没了”。
库多闻言不仅神色没松。反倒是更着紧了“那丑厮是个心狠的。咱们烧了他这么多存货到时候怎么交代?”。
“谁说是咱们烧的?分明是唐成干的!”。图也嗣幽幽一笑道:“这批上等皮货不仅是牛祖德的。更道衙那位神秘大东家亲自点着要转卖江南西道的。治|的官员烧了上官看中的皮货。而且还是这么一大宗。没法交代的是牛祖。他都没法交代的时候唐成也就不用再交代了!”。
…………………………
龙门县城并不大。当唐成**战马的马蹄踏遍条主街后。动乱很快平定下来。可惜的是在冒起浓浓黑烟的顺天货栈里没能抓住开始那个领的熊汉。更别说货栈的掌柜了。
“不痛快”。终于勒停了战马的都尉就如同抽大烟没过瘾一样。亢奋过后长长的喘了一气。“奚蛮子太少也太弱。跟战阵厮杀终究还是差远了”。
皮货这东西不好烧着。然则一旦烧着之后更不容易熄灭。浇了油后风势又大。这火头借着势舔出老远的火舌子。以这时简陋的消防手段人都近不到跟前去更别灭火了加现在也实在不出多余的人手儿来救火。唐成只能紧调着江都尉手下的边军将货栈围半里之内的房子都给拆了以免火势绵延。好在货栈是在奚人聚集的西街。这时候也没人敢出来拦阻。
分派调配完后。策马过来的唐成正好听见江都尉这声抽大烟却没能到**般的感叹。看他那脑浆子都没擦净的脸。唐成下定决心等见着贾兴时无论如何的把这厮给换走才行。
特殊的龙门县必须要有武力保障不假。但是唐成绝不会要不受控制的武力。
对他这声感叹只当没听见。唐成冷峻的脸上微微一笑道:“龙门奚人动乱。江都尉适逢其会一举平乱功成。国朝以武开国最重军功。此番江都尉稳稳一个五转军功到手。可喜可贺!”。
听到唐成说出“适逢其会”四字。江都尉脸色古怪的嘿嘿一笑。“唐大人告援及时。身为文官却能于平乱之中身先士卒。这份忠勇更是难的我天成军报功时必定少不的大人这份”。
虽然早就是计划好的。但今天的动乱
大。牵涉到的人也实在太多。唐成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天成军平乱报功的公文多长时间能到长安兵部?”。
“像这样的公文大都督府再没有拖沓的。送到即转。军中公文传递用的又是飞羽急脚站站加急传递的话。最多二十天也就到兵部了”。
“那的方衙门的公传递又需多长时间?”。
“龙门县报到州衙。州衙再转道衙。既然知道边军参与了平乱。河北道道衙知道捂不住之后肯定不会再压。不过即便他也是收到即转传比军中的飞羽急脚也要慢的多”作为贾子兴的首席心腹。江都尉是当日白阳镇交易的参与者。所以他心里很清楚唐成在担心什么。嘿嘿一笑道:“边军的请功与功跟你们文一样也都是在吏部兵部收到公文后定然是要往吏部抄报的。唐大人不必担心。等咱们公文到时。河北道的公文铁定还在路上。没准儿政事已经奏报天子朱批之后。他们那公文还到不了长安”。
“如此就好”。唐点了点头像今天这种规的动乱。边军中旧例是报多少枭首?”。
“这也没个准儿前武皇后当的时候自然是越越好。先皇及当今天子性子柔些就见不死人太多。报多了反而坏事儿。像今天这种报个二百五到三百之间倒是正好。既足以显功又不至于惹了圣怒再朱批一个“边军嗜杀”下来”。都尉琢磨着说完之后诧异的看着唐成道:“唐大人不是没让杀人”。
“平乱岂有不杀人?”冷冷一的唐成还要再说什么时却见一个公差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大人那些帮着捆缚蛮子的百姓恨意太深。还没捆就始打。已经`死十多个蛮子了。属下等弹压不住总捕命我来禀知人处断”。
唐成闻言立即挥手叫过来一队天成军中骑兵。随即将**的战马交给了公差。“你带这一队军士快马去传本县谕令。唐人百姓再有敢以私刑致人死命者。本县定以杀人重罪论处。严惩不怠”。
听到唐成放出这狠话。不仅是那公差。就连江都尉及那一队军士都是脸上色变。唐人百姓这举动虽然不。却也情有可唐成这谕令下的实在是有些过份了。
“还不快去。传令完后速将已死人人数清点报我”。虽然只是不到一天的时间。但唐的威权对于这些公差们来说已是深入内心。虽然心里难免有些想不通。但这公差还是衔命带着那一队五十人的军士快马而去。
目睹那公差去了。将都尉颇不以为然的向唐成说道:“借用唐大人刚才那句话。平乱岂有不杀人的?让百姓们出出气也好。似唐大人这般强压。他们那口出不了闷气最终只能恨到你身上。的不偿失啊!”。
“都尉好意。本官心领了”唐笑了笑。“大人放心。本官不是个浪费的人。这些名额总不至于白亏了”。
房子总是很快。没过多久顺天货栈周围半里之内的奚人房屋都被拆了个干干净净。眼见火势已无蔓延之虞。唐成招呼着江都尉向衙门走去。
到衙门后梳洗罢两坐着吃了几盏茶后。刚才那公差回来了。看来江都尉的权威实在不错刚才参加平乱的天成军严格的遵循了他的军令未敢擅自杀人而唐成手持长刀带滚滚铁骑的强力形象也在唐人百姓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以至于才那道紧急口也的到了较好的执行。将所有参与动乱的蛮捆缚毕后。受伤的不算。其实这些被捆的就没有不受伤的。而且伤的都还不轻。经过统计。死的奚人仅只有一百四十七人而已。
“三百。一百四十七。嗯。还有一百五十三颗个人头好用”。闻报之后。唐成扭过头来。“都尉大人。借你手下一百五十三把快刀用用如何?”。
“这七百人以后常驻龙门少不的还要唐大人关照客气什么。只管用就是”。
“好”。一笑之后。成转过身来对那公差道:“传令贾旭。着他从捆缚奚人中挑出一百五十三人交钱起明带上北门城墙。就要那种卖相既凶又壮的。另取惊闻传令全城。百姓未有受伤者刻前往北门城楼下。轻伤行动不便者去就近视野开阔之处观刑”。
“观刑?”。
“是”。唐成浅浅一笑。“治乱必用重典。本官杀人!”。
…………………………
推荐,好友的架空书《铁骨》(书号死堆里爬出来的穿越者。历经北伐中原大战。终成一代抗日名将。轻松谐。铁血壮志。慷慨悲歌溶为一。目前排名新书月票第三。喜欢历史架空的书友可以去看看!
相信我。非常不错的!
二百三十四章 大杀人
遭受奚蛮子如此的蹂躏欺压之后,龙门县中百姓对他TTT3可想而知,当动乱平定下来天成骑兵又忙着拆毁顺天货栈周围的房舍时,根本就忙不过来的公差们只能依靠侥幸逃过一劫及伤势较轻的唐人百姓们帮着捆缚受伤的奚蛮。
在动乱的环境里人的情绪总是很容易扭曲,更别说还有仇恨这最强力的催化剂,面对这些已经再无行凶之力的奚蛮,唐人百姓根本就没想到要用手中找来的绳子去捆,自然而然的就开始冲上去打,踢,踹。
来帮忙的唐人百姓打死第一个奚人的时候,负责这条街的那几个公差没太在意,对视之间他们笑了笑,甚至还有一个公差说了句:“活该”。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局势迅速恶化下来,其他的唐人百姓见到这种情况后,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重,随后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被活活打死的奚人。
到这个时候,那几个公差感觉到不对了,一则是出于职司本身的敏感,再则天成骑兵到来时他们也在县衙门口,可是清清楚楚听到过唐成的要求。但是当公差们意识到不对想要制止的时候,才发现局势已经开始失控,他们根本无力阻止那么多的唐人。
当那个去请示的公差带着唐成的谕令及一队五十人的天成铁骑回来时,失控的场面才又重新恢复了正轨,虽然只有五十个骑兵,但当他们全套战场披挂的跑起来时,那森冷的气势还是具有足够的震慑力,更别说县尊大人的谕令足够铁血也足够清楚,在经历了上午的升堂尤其是刚才的平乱之后,新县令手握长刀的冷峻形象已经深深烙印在了百姓心里,面对他如此阵仗发出的严厉谕令,没有那个百姓敢等闲视之。
以上两点共同作用的结果使局势得到了控制,但江都尉也没说错,唐人百姓心中没能发泄出的仇恨与怨气自然而然的转移到了谕令颁布者的唐成身上,甚至已经有悲观者小声嘀咕新县令虽然手段够硬,但骨子里只怕是跟前任的那些县令们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正当这种悲观的论调越传越多时,公差手中的惊闻锣陡然响起,随后心中郁愤难平的唐人百姓们就听到了那个让他们产生无限遐想的谕令,到北门城楼下集合观刑。
观刑?县令大人要对谁行刑?且行刑选择的还是城门楼这么特殊的地方?
一时之间,凡是还能动的唐人百姓都纷纷向北城门楼下聚集,就连那些伤重不良于行的也在别人的帮扶下咬牙走出门就近去找视野好的地方,在经历了刚才的动乱并且在新县令带人平定了动乱之后,现在的他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关注县衙的动静。
他们要亲眼看看新县令到底会怎么做?
百姓们能来地都来了。随即他们就见到一百多个身板粗壮面相凶狠地奚蛮子被反绑着站在城楼上。每人身后都有一个穿着甲衣地边军士兵。但引动百姓情绪地却并不是这些人。而是边军手中倒提着地长刀。
一百五十三个人拉开些间距地一排横过去几乎占了北城墙地一半儿。他们身后那一百五十三把长刀如一条直线般闪着寒光排过去。两者结合起来在城楼下地百姓们看来就有了别样震撼地效果。
“杀!”
城门楼下也不知是那个百姓率先喊出了这一声。随即就引来和声一片。这么多人聚在一起高声喊杀地确是个宣泄心中情绪地好地方。喊杀声越来越大。很多唐人百姓已是双眼充血。喉咙都嘶哑了也不管不顾。只把全身地气力与情绪都化作一个恶狠狠地“杀”字吼出去。
官衣严整地唐成就是在这满城喊杀地喧腾躁闹中由一班八个公差护卫着走上城楼地。一声惊闻锣响。城楼下地震天地喊杀声慢慢安静下来。百姓们无一例外地仰起头将目光聚焦在了他这新县令身上。
唐成神色冷峻地缓缓扫过下面仰着脸地人群后以慢而清晰地语调朗声道:“生杀之权乃国之根基所在。绝不让渡于人。龙门县中除本官为天子牧守一方可决人生死之外。余者敢有擅杀者即是罔顾朝廷法度。本官定当严惩不怠。奚人如此。尔等亦是如此。”
这声音清晰冷峻里带着一股不容人侵犯的威严,当此之时城门楼下一片鸦雀无声,仰起头的百姓们静听着新县令高声宣告自己的威权。
“凡属本县应有之权力绝不许之他人,本县应担当之责任亦绝不推诿弃置半分”,唐成的声音依旧如刚才般清冷,“总览一县之治不过赏善惩恶四字而已,有善必赏则众善奉行,有过必罚则诸恶绝迹,庶几,县中方可大治”。
言至此处,唐成微微转身一
不远处被绑的奚人道:“彼辈公然劫掠凶犯兀都在先T?动乱于后,身为龙门治下百姓却视县衙与朝廷法度为虚设,本官身为一县之长断不容此等暴徒逍遥法外。治乱必用重典,依大唐律疏本官于平叛治乱中有先斩后奏之权,本县据此将这一百五十三名暴行昭彰之凶徒当众正法,以为后来者戒,自今日始凡再有罔顾朝廷法度及县衙谕令者,彼辈即是榜样!”。
将这番宣告县衙威权的话说完之后,唐成的目光再次扫视过城下人群后手臂向下一挥,断声喝道:“杀!”。
他这杀令刚一出口,一百五十三个天成军兵士已将双手紧握的长刀高高举起后重劈下去,这使尽全身力气的一刀是如此凶狠,以至于那些身子被绑,嘴里也被烂布塞住的奚人没发出半分声响就已身首异处。
为了让城门楼下的百姓看的仔细,这些奚人本就是被押站在城墙边儿上,随着一百五十三把快刀同时砍下,一百五十三颗头颅也随之飞下城头,紧随着人头之后的便是那一百五十三腔狂飚而出的颈血,没有亲眼目睹过的人很难想象人血在压力的作用下竟然能飚出那么远!居高而下狂飙而出的鲜血落到地面上时已经化成了一片血雨,站在最前面的百姓躲闪不及之下竟然劈头盖脸的淋了一身……
…………
龙门县奚人动乱及平乱的消息很久就传到了怀戎城中的州刺史府。
牛祖德手中端着的茶盏僵僵的悬在了空中犹自未觉,他这样失态的姿势已经保持好一会儿了,而与他隔几而坐的安别驾也忘了提醒,或者他根本就没注意到,此时他正跟牛刺史一样,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报信那人的身上。
这来报信的是个细致人,事情前前后后也都说的清楚,此时他的叙说已经接近尾声,说到的正是当日龙门城头大杀人的景象,饶是他平日并不是个喜欢大惊小怪的稳实人,在描述当日目睹的那一切时依旧是脸色苍白,声音发飘。
血腥,太血腥了!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在经历了全城大动乱之后这样的血腥确实有用,目睹了这样让人终生难忘的大杀人场景后,仇恨终于宣泄出来的唐人百姓心中郁气就此一扫而空,而对于那个下令杀人的唐成来说,在经过这样的场面之后,他当日在城楼上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人清清楚楚的记了下来,清楚的程度简直就像是刀刻的一样想忘都忘不了。
至此,百姓们提及县令大人时再也没人加那个“小”字,这几天里县衙发出的每一道谕令都是令行禁止的被遵行着,在如此强势县令的领导下,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动乱的龙门县城用一种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迅速安定下来。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县城里发生的一切正逐渐向龙门全境传播,随之传播下去的还有新县令的强力与威权。而这样的强力与威权在龙门县城已经是数十年不见。
待那报信之人说到顺天货栈被烧时,牛祖德猛然一抖,茶盏里早已冰凉的茶水溅在他的手上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
茶盏被轻轻的放了下来,只是端着茶盏的手却已是青筋暴起。
报信人全部说完之后,挥挥手将之谴出去的牛祖德很长时间没说话,良久之后他才在几次的深呼吸过后开口道:“安别驾,你是对的”。
“嗯?”。
“一个多月前唐成来请见的时候,你曾说他年纪虽轻却坚毅隐忍,不是个简单人物”,气,“本官当时对你这话还颇不以为然,以至对其懈怠放纵,现在竟是自食其果”。
在牛祖德手下当官时日已经不短,安别驾最欣赏他的地方就在于此,这位上官总是能在最难但却最需要冷静的时候冷静下来,而这也正是他一个落魄的下第士子能爬到今天这般高位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安别驾没接这个话头,而是径直问道:“龙门之事大人当如何应对?”。
“天成军出现的时机如此之巧,此事是个早有预谋的圈套已无疑问”,牛祖德摇了摇头,“边军不得干涉地方事务乃是朝廷定制,贾子兴怎么就敢如此行事?唐成又靠的是什么说动他的?没将这些搞清楚之前谈及应对之道为时尚早”。
…………
PS:今天的状态实在太差,勉强憋出三千字是逼着自己不能再断更,请书友们谅解则个!
二百三十五章 龙门是我的龙门
为州的第二号人物,安别驾对边军的权限并不陌生T疑问他在刚才也早考虑过,“边军的确不能干涉地方事务,但这章程也并非没有例外”。
牛祖德显然知道他在说什么,“龙门并未遭遇入侵”。
“下官要说的并非这个。按照朝廷的章程,若有边境地方生大规模动乱,地方又无力弹压之时可请调就近驻守的军队出动平乱”,言说至此,安别驾叹息了一声,“循着这条章程,不管是龙门县还是边军皆无越规逾矩之处,甚或还能据此向兵部邀功请赏,毕竟龙门县城的这次动乱实在算不得小”。
“即便是就近请调,也该是在锁阳关下三十里的那五百镇军出动才对。贾子兴怎么就敢派出数百人的骑兵前往龙门县?”。
牛祖德问完之后也不等安别驾回答,转身过去向门外吩咐了一句:“来人,传丁胜尽快来见”。
门外伺候的家人答应一声后急忙去了,没过多久长着一双金鱼眼及突牙的录事参军丁胜从外面走了进来。
牛祖德抬抬手应付过丁胜的见礼后径直问道:“前两天贾子兴手下几百骑兵到了龙门县,这是怎么回事?”。
刺史大人传见的这么急,怎么问的却是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丁胜见在座的两位大人皆是一副着紧在意的表情,心下虽然感觉奇怪也不敢有半点怠慢,“是有这么回事,前些日子天成军曾向州衙递送过公文,内容是要将设在文德县的那处训练地改为龙门县,此乃日常公务,属下就循着旧例办了”。
虽然天成军归属于与地方互不干涉的边军系统,但数千骑兵总要有地方训练,这训练之地自然是要由驻守地的衙门负责,其间若有不合适不妥当的略作调整调换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反正这些训练用的地方也不是什么良田好地,不过是个常例公务而已,丁胜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但见着自己这话一出口两位主官顿时变了脸色,尤其是使君大人更是脸冒黑气,而这恰恰是要大雷霆的前兆,心中一紧的丁参军忙又跟上了一句道:“天成军递来的公文上加盖有幽州大都督府印鉴,章程上并无不妥之处”。
搞了半天贾子兴和唐成还钻了自己的空子,牛祖德此前所说的自食其果愈的坐实了,对于他这样一个自负精明的人而言,此时心里的郁闷和难受就可想而知了,“蠢材,滚!”。
自打升任刺史以来,牛祖德虽然好揽权,行事也跋扈,却也并非不讲究为官之道,像这样毫不顾忌下属面子的话丁胜还是第一次听到,当下脑袋“嗡”的一声就炸开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但这时又怎敢辩驳?只能偷眼去瞧安别驾,希望这位顶头上司能为自己美言几句。
“你先下去吧”。安别驾向丁胜摆了摆手。
“本官虽不曾明言。但对天成军之事素来看重。丁胜身为录事参军于此竟毫无察觉。偌大一个事情擅自决定以致酿成龙门之祸。留之何益?安别驾。这事就交由你料理了”。
只这一句话。丁胜几近二十年地努力就此灰飞。安别驾虽也觉得他冤。这时也只是点点头而已。“天成军地事情已然明白。却不知唐成是怎生说动天成军地。诚如大人当日所言。那贾子兴实打实是个犟驴”。
“嗯”。一回到正事上。簌簌出了一阵儿粗重鼻息地牛祖德迅速冷静下来。捧着新续满地茶盏斜依在案几上沉吟道:“总要投其所好才能使得动人。他二人既不是同乡。更谈不上什么故旧私谊。没有好处贾子兴凭什么给他唐成卖命?”。
“好处?”。
“看来虽无头绪。其实并不难想”。牛祖德端起茶盏吸溜溜地喝了一口。“你想想贾子兴最挂念地是什么?”。
“捞钱?但龙门县有什么可捞的?”,安别驾顾自摇了摇头,“除此之外就是天成军家属的安置之事了,但……这个唐成又能给他什么好处?”。
“贾子兴想要钱也是为了他手下那群咸菜兵”,牛祖德撇了撇嘴角,“此事终究脱不出这两点去,只不过唐成到底许了他什么本官暂时也没想的明白,且先看着吧”。
安别驾点了点头,“据丁胜适才所言,再数数时间,这次动乱竟是唐成月前就已谋划好的,他到龙门才多长时间?此子年纪不大但行事布局及手段之狠辣实不啻沉浮宦海多年的积年老吏,大人在此事的应对上不能不小心处断”。
“嗯”,牛祖德点点头后便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才猛的坐正身子道:“安别驾,你尽快派人往檀州找你那些同族,好歹把顺天货栈那批皮货补起来”。
“属下的族人……”。
安别驾乃是九姓杂胡出身,这是北方边地一个特殊的族群,与后世的吉普赛人颇为相似,九姓杂胡并不以牧业为生,而是专司流动各族做着互通有无的贸易之事,其中做的大的掌握着经由
往西域的商路,小的则是经由绕乐或是营州往契丹、鞨等族贸易,所以这些人手上可谓是无所不有,只不过九姓商胡心黑手狠,是以牛祖德素来不愿与他们交易,安别驾也正是顾虑这一点。
“只要皮货好,拢货时间快,价钱上就依着他们一回,事有轻重缓急,现在对你我而言,不耽误道衙那位的事情比多少钱都重要”,饶是嘴上说的干脆,但牛祖德眼里的不甘不舍之意却是明显的很了。
“好,下官即刻就办,那唐成……”。
“且先缓缓吧”,沉着脸的牛祖德恻声道:“此事唐成策划已久,实无大把柄可抓,这等情况下还是先放放,免得打草惊蛇,此子奸猾,若要动手则必一举致其死地”。
“嗯,大人考虑的周到”,安别驾深以为然的一颔,“奚人那里……”。
“借唐成的手整整他们也好,这些年来他们也实在太放肆了。顺天货栈这皮货究竟是谁烧的还在两可之间”,见安别驾脸上色变,牛祖德冷冷一笑:“龙门县困乏成这样,若你是唐成会舍得烧这近十万贯的皮货?更别说操刀的还是天成军,这伙子咸菜兵可是穷疯了的,即便唐成舍得,他们能舍得?遑论货栈里起火这么急,分明是有人加了助燃之物,若是唐成想烧还需多费这手脚?”。
“大人的意思是奚人自己放的火?”。
“我们的生意既离不得奚人,那这把火就只能是唐成烧的,不过……”,牛祖德冷哼一声,“若我所料不差,奚人该很快就要到了,这次本官不与这些蛮子见面,就由安别驾你出面吧,该说的重话再不好听也得说,那些个小聪明该敲打就敲打,别让他们真拿咱们当了傻子”。
“是,下官记住了”,安别驾起身要走时蓦然又想到一事,听了步子转过身来道:“大人,近来州下各县均报了旱情,此事还要预作准备才好”。
“旱情!好机会,就看奚人识做不识做了”,牛祖德闻言微微一笑的摆了摆手,“事有轻重缓急,你先去料理皮货,此事咱们容后再议”。
…………
州衙里牛祖德与安别驾商议之时,唐成正在龙门县衙的差房里进行上任以来的第一次人事调动。
“录事参军?”,听到新的任命,贾旭固然是不敢相信,其他听见的公差们也是一脸惊诧,总捕与录事参军一文一武,这可差着老远一截儿,以文转武倒是常见,何曾听过以武转文的?
“这就是个掌总的差事,具体事务自有下面各曹分办,你只要督着就行,怎么,干不了?”。
在唐成的目光下贾旭实说不出别的话来,“那……属下就试试”。
“不是试试,是必须干好,本官对你要求不多,只要把那些文吏带的像你现在手下这些人就成,令行禁止,敢干事也能干事”,此言一出,旁边听着的公差都是与有荣焉,这可是县令大人对他们最好的肯定。
说完这番话后,唐成微笑着拍了拍贾旭的肩膀,也没避着其他公差的推心置腹道:“本县县丞出缺已久,短期内这种情势未必会变,呼梁海这一走吏部必定是还要派人下来的,你在总捕位子上要想再进一步实也艰难,先转任录事参军,待熟悉了手头事务之后再升任主簿,此后或调转县尉或直补县丞,晋身总容易的多,只要你差事办得好,本官定不吝荐举”。
不管是补县尉还是晋身县丞,一步之间就正式跨越了流外吏到流内官的天堑,没有一个吃衙门饭的人能不在意这个,更别说年纪还不到四十的贾旭,唐成此言一出,其他公差固然是目露欣羡,贾旭更是嘴唇微颤的躬身下去深深一礼,“多谢大人栽培,属下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唐成伸手去扶贾旭,嘴里虽是对他说话,但眼神却是着落在那一干公差身上,“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前途是你自己挣出来的”,说完之后,他的眼神一一从公差身上扫过,口中缓缓道:“至于你调离之后总捕的空缺嘛……”。
就此一句,众公差心里猛然咯噔一跳,面对唐成的身子不自觉之间猛然挺了挺。
唐成的眼神从左到右,又由右到左最终落在了身上伤还没好完全的钱三疤身上,“本官嘱意有三疤接任,尔等可有异议?”,没叫钱三疤的官名,而是刻意称呼的浑号,唐成对钱三疤的欣赏已是表露无疑。
想想唐成刚才那句有功必赏,再想想钱三疤前两天动乱中的表现,众公差们心里虽然失望,但对县令这一决定却也是心服口服,毕竟他这个总捕位子也是拿命换回来的。
自进县衙以来,钱三疤一直是被人当粗人看待,这个他自己也清楚,别说这些同僚,就是他自己也没想到终有一日还能混个总捕当当,这虽然不是个官儿,却也实实在在是个有头脸有油水的差事,更别说如今县衙威权大张之后就更是如此。
子上三道疤痕涨的通红,大出意料之外的钱三疤实有)(措,“大人,我……”。
看到钱三疤这个样子,唐成脸上油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作为手中亲自掌握的唯一一支“武力”,于他而言钱三疤这样性子的人实在是当下最符合龙门县情的总捕人选,这就是一把刀,对于握刀的人而言,刀不用思考,只要够听话,够快够狠就好。
“好生做吧,本官寄厚望于你”,唐成上前两步握掌为拳,重重在钱三疤肩上擂了一拳,“稍后你即布文告招募公差,身强体壮自不必说,最重要的是得有胆,龙门县衙的差房里不养怂货”。
“是”,钱三疤涨红着脸问了一句,“此次招募多少还请大人定个数儿”。
“就按吏部的最高上限规定,加上现有人手凑够九班吧”,一班八人,九班就是七十二人,这可是关内一些上等县也不曾有的规模,难怪公差们听了他这话纷纷乍舌,要知道此前龙门县衙的公差数量可从没有超过三班的时候,就这还得有好几个是年老体弱,长年病养的。
唐成正要向钱三疤再交代什么时,衙门口的老门子走了进来,禀说万骑都尉江大人请见。
“嗯”,唐成点了点头,“从即日起,尔等十三人月俸翻倍支领”,说完这句之后,唐成没多停留的随着老门子转身出去了,他还没走出门口,身后的欢呼声已是响成一片。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至此这些年轻公差对唐成一再强调的这八个字有了再深刻不过的认识,其中颇有几个在欢呼之余连连庆幸自己那晚在龙门客栈雅阁中愤然而起的举动,一坐一站,说来仅仅是一闪念的功夫,改变的或许就是一生的轨迹。
…………
江都尉边向衙门里走,边面露微笑看着身边的唐成悠悠声道:“某来衙之前特意往城中四处转了转,眼前所见诚可谓是秩序井然,衙中文告莫不被百姓凛然遵行,茶肆市井之中听百姓们提起县令时也是人人赞叹。上任短短月余便能将昔日混乱不堪的龙门治理成这般模样,可喜可贺!”。
“都尉大人谬赞了,若无都尉施以援手,县城内焉能平定的如此之快?”。
闻言江都尉哈哈一笑,“那唐大人当日允诺之事……”。
“江大人放心,天成军设于龙门县中的训练场地及营房本官即刻就抽调徭役操办,定让常驻本县的众将士后顾无忧”。
“唐大人真以为某说的是这个?”,江都尉脸上微笑依旧,但脚下的步子却停住了出三五日便到,唐大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好时候”。
看着江都尉眼神中无比的郑重,同样停下脚步的唐成笑着拱了拱手,“江都尉莫怪,当日约定不少,本官竟是会错意了,大人放心,待贾将军来县中巡查训练之地时,万骑军家属用地之事本官自有思量”。
“如此就好”,江都尉笑着迈开了步子,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跟唐成认识的时间虽短,他却深知眼前这位实打实是面响鼓,响鼓是不用重捶的!重新迈步而行的他顺势换了一个新话题,“唐大人,听那些被捉的奚蛮交代此次动乱之事乃是由图也卓之子图也嗣一手策动,我料这厮必已逃回草原,大人若有心擒贼,只需一份公文,我天成军愿为助力”。
“龙门甫遭动乱,现在实不宜再兴刀兵,图也嗣之事先缓缓不急,都尉好意本官心领了”,对于江都尉这提议唐成想都没想的一口回绝,开什么玩笑,跑到草原去抓图也嗣,此事引的后果根本就不是他这龙门县令可以控制的。龙门奚人绝非一个简单的部族那么简单,它背后靠着的可是饶乐都督府,一旦引大规模的奚人叛乱,按照朝廷当前的对外政策,他这个龙门县令必然沦为朝廷安抚奚人的替罪羊,而那纸公文就是最大的罪证。
事涉一族异动,边地不稳这样的政治大事时,对于朝廷来说衡量对错的标准就不一样了,到那时只怕李隆基都保他不得了。边军想挑起战事随后以战养功,他唐成却不是个傻子。
龙门的形势刚刚才好一些,正是要一展手脚的时候,唐成岂会为了天成军的利益自掘坟墓,龙门奚人的问题肯定要解决,但必须是要在可控范围内以自己的方法解决,龙门是我的龙门,谁也别想随便插手。
想完这事,唐成随即又想到了即将到来的贾子兴,没想到这厮来的这么快,看来要即刻派人往流官村看看了,只希望自己设想的那个试验没错,而那个不管在任何环境里都能把自己安顿舒服的杨缴也别让人失望才好!
…………
PS:汗颜无地水叶子
二百三十六章 一个梦!
差这个职司在龙门县城有一个长期流传的约定俗成的狗子。小说网专业提供电子下载这样的称呼被百姓们用了数十年,但这个用了几十年的老称呼最近却慢慢的从城中百姓嘴里消失了。人们再说到公差时已开始改用起“差头儿”的称呼,要说这个变化的由来,还得从新县令上任说起,这位唐县尊一上任就把那些个领着公差职司却没胆子干公差事儿的一帮混事儿给开革了,顿时让整个龙门公差队伍的面貌为之一新。
紧接着剩下公差就爆出了一件震动县城的大事件,以前那么多任公差惹都不敢惹的奚蛮子居然让他们给捕了,而且还是从奚人老窝子里捕出来的,关于那一晚兀都被捉的经过如今在县城里已经演绎出了好几个不同的版本,不管流传的是那个版本,都在无形之中改变着公差固有的形象。
此后面对气势汹汹的近百奚蛮毫不退让的死守凶犯兀都,乃至于在平乱过程中堪称卓越的表现,龙门县衙中剩下的十三个公差实打实凭借自己的行动挽回着旧日早已狼藉的声誉,尤其是新任总捕钱三疤在肆虐的奚蛮中孤身独骑高声宣扬朝廷法度、县衙谕令,身负十余伤毫不退让的形象更成了县城百姓津津乐道的典范事例。
清一色的棒壮汉子,穿着装炭铁平勺烫出的整齐差服,手握铁索,腰挎长刀脚底生风的执行着新县令一道道的谕令,自动乱平定以来,这样的景象已经成了龙门县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有眼前与以往相比可谓是天壤之别的精神风貌亮着,有前几天实实在在做出的成绩撑着,更重要的是有月俸加倍的消息传着,龙门县衙组织的这次公差招募远比想象中要火爆的多,那文告刚一张贴出去还不到一个时辰,闻讯赶来的年轻小伙已不下百十人之多,其中许多人身上还是带着伤的。
看到这样火爆的一幕,以钱三疤为的十二公差吃惊之余就觉心里有一股子火猛然蹿了起来,抛开唐县尊亲口许下的双倍月俸不说,他们从眼前没敢想的热闹场面和报名眼神中的热切里都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对职司的认同与满足。
这样的公差干着才有意思,看着眼前这一切再想想唐县尊来前的日子,真他娘白活了!
将本已烫的挺括的差服扯的再平顺些着装整洁穿出县衙的精气神儿不仅是县尊大人的谕令,更是其亲自践行的身教。也没人吩咐,公差们面对来报名的人群自觉的挺直了腰背,经历了这几天及眼前的场面之后,以前那种被全城耻笑的日子他们是再也不愿过了,既然唐县尊领着大家挣回了这个职司应有的声誉,他们就得严严实实的维护住。
县衙的威权体现在各个方面,各个细节,谁拿这个不当事儿,本县就拿他饭碗不当事儿!即便是没有县尊大人这份严厉的谕令,众公差们在经历了一连串的正面激励后也已亲身感受到这些。
一文一武,相辅相承。县衙里这边公差招募的火爆,刀笔吏那边儿却没什么动静,论说经过那天的事情之后衙门里的刀笔吏被辞退的也有一半儿人,整个东院儿都为之一空,但对公差招募极其慷慨的县尊大人对刀笔吏空缺却是一个名额都舍不得给。新任录事参军事贾旭上任之后劈头盖脸的就是一轮整顿,他也是县衙老人儿,以前虽然领着总捕的职司但对东院儿刀笔们以往的陋习知之甚清。
好喝茶,几乎人人面前都有一个茶瓯;好入厕,一个上午去四五遍都是少的;好闲磨后槽牙,一个小的不起眼的话题都够说道一半个时辰的……凡此种种贾旭一样没客气,该说的说,该点的点,该有的惩罚章程麻溜儿的整了出来,有那么一两个不信邪的只是微微试探了试探,还不等贾旭说出“下不为例”的话,不知从那儿知道这事的县尊大人已经在衙内明了开革文告。
以唐成如今在县衙里的威信,那两个油子货那还敢跟他叫板,这两人见到文告刚有点要乍刺儿的意思,脑海里就陡然浮现出城门楼上头颅翻滚、血喷五步的大杀人场景来,这位县尊活是个杀神,连奚蛮子都不惧的,他俩又算个甚?
灰溜溜而走地这两人成了贾旭整顿东院儿最好地助力。此后重新分派职司。调度人手将各曹配置均衡;再然后就是县尊一连串儿地任务分派下来。刚刚调度配置完毕地东院儿各曹以前所未有地勤力投入了新地工作。并在这一过程中逐渐磨合并适应了新地架构安排。
吸吸溜溜喝水地声音少了。有事没事往茅房溜达溜达地人也少了。至于闲磨牙。天可怜见!现在手头上地事情都忙不完。谁还有心思说闲话?一天地忙碌下来。众吏员们看着手边做成地事情。前所未有地享受着工作带来地成就感地同时。猛然现这东院虽然少了一半地刀笔。然而不仅没有出现预想中地耽搁公事。这分派下地公事反倒是越做越快了。现在再看县尊大人不增加一名吏员地决定。众刀笔们相视之间俱都无言。
随后又一个消息流传了出来。据说唐县尊有意仿着钱三疤等十二公差地例也将刀笔们地月俸钱粮翻上一倍。这消息一出当真是群情振奋。如今这差事忙是忙点儿倒也过地充实。要是再真有两倍月俸下。实实在在是有干头啊!
一边热闹一边安静。这样地热闹与安静结合一处正好构成了龙门县衙地新风貌。此前几十年里都没出现过地新气象。虽然县尊大人上任地时间并不长。但这个一度只是个摆设地衙门终于真真正正地有了几分衙门该有地样子。
扎扎实实熬了四天时间。钱三疤总算初步完成了公差招募地事情。捧着由专配差房地刑名刀笔拟好地文报。他仔仔细细地将之读了一遍。其间说不得有些不认识地字要仔细问清楚记牢了。唐县尊不比前面那些官儿们好混。最是个对公事认真地。憋着劲儿要干好总捕差事地钱三疤可不愿在这小事情上丢了脸面。
磕巴巴地看完文报。钱三疤长吐出一口气。这份文报9T是按着唐县尊在东院定下地规矩写成地。通篇没有一句老案牍们提笔就爱来地顺手官话。一字一句都合着“有事说事”地新规矩。等稍后呈报完县尊大人点头之后。招募工作可就算正式结束了。想想这几天过地日子。钱三疤还真是累惨了。
舒心的吐完一口长气后,他没耽搁的拿着文报就向唐成设在公堂后的公事房走去。
“三疤来了,坐!”,自打那天叫了三疤之后,唐成就惯用了这个称呼,钱三疤对此不仅不在意,心里反倒是热乎乎的,做公差的谁没个浑号,但就连老上司贾录事在内,除了他之外县尊大人可还这么叫过谁的浑号?
上任以来素以沉稳冷峻示人的县令大人独对他如此和煦,钱三疤虽然只念过四年,脑子里却也油然翻出那么句“士为知己死”的老古话来。
见礼毕,钱三疤将手中的文报呈于唐成面前后,拿捏着手上的动作提袍轻身的板着腰脊坐了下去,眼前的县尊大人虽依旧是一幅沉稳模样,但钱三疤还是明显感受到了他眉宇间隐隐蕴含的焦躁之意。
“唐大人有什么烦心事?”,钱三疤心里寻思着,只不过县尊大人既然没说,他也不好多问。
“公差招募的事情办完了?好!”,唐成翻开文报,扫了扫上面写着的拟招募人名单后就将之放到了一边儿,“这些都是你以后要用的人,合不合用由你说了算,本官只有一条,将来这些人中谁出了问题,你这一手将他们招募进来的人也跑不了责任”。
县衙里一下子招进这么多人,这该是多大件事,没想到这样大的事情县尊居然委给了他全权,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让钱三疤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话来。
直到唐成叫了他一声后,钱三疤才回过神儿来答应道:“属下的确还有另外一件事,听贾头儿说大人正要征集徭役给天成军修训练场地,属下因就想着能请大人出面跟江都尉说说,把衙里的这些公差也送去跟着训训,新招的和前面留下的老人手儿正好分做两拨替换着去,不管是拳脚和弓刀都好生练练,万一再有前几天的事情大人也用得上”。
想想公差们当日射箭时惨不忍睹的表现,钱三疤这一提议实在是大有必要,唐成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后笑着道:“想的周全,本官稍后就给江都尉招呼,你尽管放心就是”。
钱三疤咧着嘴笑了笑后站起身来,走的时候几度张口想问县尊大人有什么为难事,有没有能用到他的地方,最终因是想着贾旭“县尊大人面前不可多嘴”的嘱咐才勉强忍住没说。
怀着心事从唐成公事房里走出来,低着头的钱三疤没防着让人给猛然撞上了,抬头一看却是他的手下,前两天被县尊派到下边去的李柱。
“钱头儿,对不住了啊,兄弟急着要回复县尊大人”,气喘吁吁的李柱子说了一句后就忙着向唐成公事房走去,钱三疤见状停住了脚步。
果不其然,没多一会儿他就听到公事房里传来唐成吩咐杂役去找他和贾旭的话音。
没等出来的杂役多说,钱三疤摆摆手往东院儿指了指后重又回了唐成的公事房。
虽然县尊大人的坐姿神态没什么变化,但他眉宇间的焦躁却已被欣喜所代替,此时的他正专心致致的看着一副画卷一样的物事,但因是隔得有些远,钱三疤也看不清楚上面究竟画的是什么。
什么画能让唐大人高兴成这样?
可惜,直到贾旭应召而来,钱三疤的这个疑问依然没能得到解答。
贾旭一到,唐成就开始雷厉风行的下起了谕令,东院儿即刻向本县辖区各里下文告,着各里察举本里范围内最善种田的老农一至二人前往流官村议事,除此之外,凡地方有精擅木工亦一并察举前往。而钱三疤领受的任务则是派人往各里送这些文告,并将各里察举出的农人及木匠护送到流官村。
听到这样的谕令,钱三疤与贾旭两两对视之间莫名所以,召集老农及操贱业的木匠……议事?自打他们记事以来何曾听说过这样的事情?这些人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的,他们知道什么事儿,又能议什么事儿?更别说这道文告还是县尊大人以自己的名义“请”他们来的!
邪性啊!自打唐大人上任以来霹雳啪啦就是一通雷霆手段,一百多个奚蛮说杀就杀眉眼儿都不带眨巴一下的,他何曾对谁这么客气过?而第一次领受这等待遇的不是乡绅也不是富贾,居然是一群两腿抹泥的农人和走村串巷的木工!
对于他们的疑惑唐成也没多解释,特特又嘱咐了钱三疤务必交代公差要对农人及木匠们客气有礼之后,挥手让他们即刻去办。
钱三疤和贾旭虽然不明白唐成这道谕令的用意,但他们却熟悉唐成的行事风格,领命之后不敢有半点耽搁,仅仅三柱香功夫后,十二个公差就已策马出城而去,这其中有九人就此开始了他们的公差生涯。
…………
五十多岁的李农人如其名是个一辈子跟田地打交道的老庄户,他那沉默的性子和闻名方圆十余里的庄稼把式同样出名,许是父母起名起对了的缘故,自打第一次扛着沉重的犁铧跟老爹一起上坡开始,李农就对庄稼地里的事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历经几十年的积累车等农具一到他手里就跟活了一样,不管是种粟、麦,还是黍、麻,同样地力的情况下他的收成总要比别人至少高上一成,此外至于亩、代田这样的田亩调配安排也是再合适没有的,久而久之,左近的庄户们每年就瞅着他了,他种什么大家就跟着种什么,他地里怎么安排大家就跟着怎么安排,一准儿错不了。而李农在务农庄稼上的名声也就这样传扬开了。
这是个将近晌午的辰光,在地里忙活了一上
农觉得后背心起了一阵燥热,遂就收了手中的农具走)F歇。
说是歇,蹲在田边的李农手上也没歇着,田埂下身子附近稍微大些的土块儿都被他顺手给捏的粉碎重回了地里,浑不在意这样的天气里这些田土都冰成啥了。
人勤地不懒,田地里的事情没个止境,想干的话永远都少不了有活儿,类似这样的习惯李农已经保持了几十年,想改都改不了了。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