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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我来自军情九处_+番外

_26 潇湘冬儿(当代)
“青夏,我中了乌丝媚尔的药……”
“你知道吗?我真的恨不得将那个懦弱的自己亲手掐死!”
…………
漫天长风倒卷,星月无光,宫灯闪烁明灭,楚离拉过一匹纯黑的战马,正是那匹和他出生入死太多次的御马。青夏微微一愣,楚离为她拉过马缰,扶住她的腰,沉声说道:“上去吧。”
大秦是游牧民族起家,是以无论男女,都是骑术高手,也正是这样的原因造成北秦无论男女人人皆兵。新娘子出嫁时是不会坐轿子,而是骑着马由主婚人和娘家亲人送到夫家。青夏不再犹豫,手搭在楚离的肩膀上,轻轻一跃,就跃上马背,一身黑色长袍骑在通体纯黑的战马身上,越发显得英姿飒爽。
楚离骑在另一匹战马身上,回头对着秦王等人寒暄两句,就牵起了青夏战马的马缰,缓缓的向着东边的紫金广场走去。
大队的乐师跟在他们的身后,声势浩大的吹吹打打着。无数的舞姬在他们的身后绚丽舞蹈,青夏坐在马上,楚离就在前面,挺拔的背脊像是一柄顽强的长枪,他一手握着自己的马缰,一手向后伸着,牵着青夏的马缰,缓慢的,但却一步一步的向着紫金门走去。
四周灯火闪烁,音乐高鸣,两人黑袍猎猎,墨发飞舞,仿佛和这黑夜融为一体。两侧的宫墙暗红高大,但却是那样的沉闷和压抑。
终于,还是走到了广场边上,巨大的仪队礼队就在城门那边,跃过那道朱红色的华丽的宫门,就是秦之炎的宣王府迎亲队。最前排的男子一身乌黑锦绣长袍,眉若得剑,目似朗星,衣袍猎猎翻飞,挺拔的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听到这边的声音,陡然抬起头向青夏望来。隔了那么远,隔了那么多的人,可是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青夏的身影,眼神顿时好似天上的星辰,充满了璀璨明亮的光芒。
整个天地霎那间都静了下来,好似连风都已经停止,明明是一天不见,可是在青夏看来,却好像是过了一生一世那么久。跨越了千山万水,她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两名男子的眼神在半空中电光火石的交击在一处,终于,楚离仰天一笑,一把拿起腰侧弓弩,迅速弯弓搭箭,对着秦之炎猛的射了出去。
青夏大惊,险些叫出声来。就在这时,只见秦之炎几乎同时做出了同一番动作,两箭呼啸而去,在城门处轰然相击,嘭的一声寸寸断裂,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一名礼官跑上前去,捡起地上的一卷白卷,看了一眼,大声喝道:“楚皇陛下以卫水以北作为宣王大婚的贺礼!”
三月之前,白鹿原子能,君子协定今日犹在耳边。长风呼啸而过,一切归于沉寂归墟。
秦之炎朗声说道:“多谢楚皇盛情!”
楚离声音低沉,声音却传得很远:“不必言谢,是你应得的。”
十名礼官迎上前来,大声叫道:“礼成!”
楚离翻身下马,来到青夏身边,青夏刚想自己下马,却见楚离猿臂一伸,就将她抱了下来。青夏微微一惊,也没有抗拒。
再长的路也总会有尽头,青夏站在楚离的面前,看着他英挺的眉目,温暖一笑,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来,笑着说道:“在我的家乡,道别的人,是要握手的。”
楚离面容阴沉,却并没有伸出手来,青夏咬住下唇,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可是仍旧保持着美好的微笑,探过身子拉住他冰凉的手,紧紧的握住。就在所有的大秦礼官皱起眉头的时候,青夏突然张开双臂轻轻的拥了上去,抱住了楚离僵硬的身体。
刹那间,太多人都在低声惊呼,整个紫金广场满是巨大的抽气声。
只是那么一瞬,轻轻的一抱就松开,离开的一刹那,女子的呼吸温和的喷在他的耳边。
“楚离,谢谢你。”
谢谢你,谢谢你教给了我这个世界的残酷,也教给了我这个世界的美好。谢谢你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做爱,也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做恨。谢谢你一路对我不离不弃,虽然总是在错过路过。谢谢你肯一直站在我的身边,陪我出生入死。谢谢你肯职我这最后一段路,从今以后你我再无瓜葛,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女子的笑容那么美,像是一朵盛开的水仙,她的眼睛弯弯的,好似两弯月牙,她的嘴唇那么红,就像是鲜红的樱桃,她的皮肤那样白,就像是北地的白雪。
原来,她是这样的美,只是以前一直没有认真的看,他到底丢失了什么,到底失去了什么,是女人?是助力?还是自己的心?
青夏看着他的眼睛,温暖的笑着,终于,还是转过身去,笑脸大大的转过身去,那边,有她决定托付一生的男子,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所以她要自己走过去。她看着秦之炎淡笑的眼睛,提着宽大华丽的裙摆,一步一步的向他走去,一步,又一步,很慢很慢,但是很坚定,越来越坚定。
楚离站在她的身后,冷月凄凉的照在他的身上,有着惨淡的光芒,他的胸膛是空的,有一个破碎的大洞,在一点点的蔓延,冷风灌进了他的整个身体,那么冷那么冷。他看着她渐渐的离去,四肢百骸都没有了力气。可是他还是高傲的站着,冷冽的望前方,脸上没有一丝半点的痛苦和悲哀,有的,只是那难以觉察的微微落寞。
他是南楚大皇,是万人之上的高傲王者,是君临天下的万盛之君,他是最坚强的苍松,无论风雨击打,都不会有一点断折。
可是为什么,喉咙却好似被硬块堵住,连呼吸都不再顺畅。
冷风呼啸,卷起青夏的衣袍,她身形瘦小,宏大的广场上满满的都是人,可是她的眼睛却只能看到那一个人。秦之炎站在那道宫门之外,眉眼含笑,眼神温暖,笑容风轻云淡,静候着她的归来。
秦之炎,你来接我回家的吗?我终于,要回来了。
两人相视对望,青夏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冷风吹在她的脸上,她不再害怕会哭花了精致的妆容,不再害怕会被人笑话,因为秦之炎是不会在乎的。从来没有像此刻般,她这样的肯定,肯定只是是自己的,他都是会喜欢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是因为终于要得偿所愿而喜极而泣,还是因为亏欠楚离而觉得心里痛楚。那些她都不愿意去想了,只要过了今天,只要过了今天,一切就会尘埃落定,再也没有反复和波折。
她突然有些等不及,一把提起裙摆,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向着对面的秦之炎飞速的跑去。
秦之炎的笑容越来越大,他缓缓的张开他的双臂,等待着青夏来临。
漫天灯火瞬间大亮,青夏一边笑着一边流着眼泪,她一手提着裙摆,一手不雅的用手背擦去眼泪,大步的奔跑而去。
然后就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突然激射而出,跃过青夏的身体,向着对面美好的男子猛的射去!
噗的一声,好似慢镜头的回放,一朵硕大的血花陡然开放在青夏的眼前,秦之炎双眼大睁,不可置信的看着青夏的身体,左胸染满鲜血,插着一只尖锐的利箭。
巨大的惊呼尖叫声陡然响起,青夏惊愕的停住脚步,然后,另一支箭嗖的一声擦过她的脸颊,再一次的射在秦之炎的胸膛之上。
宣王府的侍从们不得靠近紫金门,是以都在第二道宫门处等待,见状齐齐疯狂奔袭而上。秦之炎身躯一震,嘭的一声单膝跪在地上。
青夏猛的回过头去,双眼愤怒锐利的向着楚离看去,可是却见楚离手握一把利剑,嘭的一声弹飞一只弓箭,神色凌厉的望着黑暗中的人,怒声喝道:“什么人?”
一名男子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来,身后跟着大批的贴身禁卫,神色傲慢,眼眸微微带着一丝蓝色,赫然正是四皇子秦之烨。
“楚皇陛下不要多管闲事,这是我们的家务事。”
秦之烨突然厉声喝道:“秦之炎,你假借大婚之名,阴谋调动东部七十二路水军和北疆大营,指示陆华阳和秦之翔纠结重兵,又指示你母亲瑶妃娘娘刺杀父皇,阴谋造反,谋权篡位,你认不认!”
秦之炎在宣王府侍卫的护卫下被人扶了起来,面色苍白,眼神锐利,眉头紧紧皱着,看着这个他一直忽略了的弟弟,缓缓的沉声说道:“原来是你。”
秦之烨冷冷一笑,大声说道:“来人,擒住宣王,抓住敏锐郡主,他们阴谋造反,谋害父皇,这是缉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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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大秦 第一百四十九章:久旱甘露
这是一场噩梦。
她看到秦之炎倒在血泊之中,刹那间,好似整个世界在自己的面前倒塌了。生平第一次,她发觉一个人的心竟然可以痛到这样的地步,好似一百吨的A炸药在自己的胸腔里爆炸,铺天盖地的晕眩和痛苦折磨着她的心神,让她连站立都觉得是一种强大的奢求。
她早就该知道,幸福不会来得这样容易,那些存在于宿命中的痛苦,一场又一场的风暴,总是会在最不适当的时候突然出现,然后将她的一切全部毁灭。整个天地都是黑暗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东南西北找不到一个确定的方向。她的生活再一次被巨大的浪潮席卷,混乱一团,没有半点希望。
幸福总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虽然她也曾那么的,那么的接近。
醒来之后,青夏一直没有说话,她的头很疼,一些东西在疯狂的叫骂盘旋着,让她无法清晰的表达出自己想要说出的话。她反复的跟自己说,她不能慌,不能乱,她需要时间,需要一个理智的头脑来将这一切整理出一个头绪,于是她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仍旧穿着那件华丽的嫁衣,青丝散落,双眼无声的望着前方。
齐安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刑部的官员恭敬的打开门锁,齐安略略点了点头,东齐的侍从守在门外,大秦的官员退了下去,留下一个安静的空间。齐安低下头弯着腰走了进去,青夏目不斜视,好像没看到他一样,仍旧呆呆的望着前方,没有半点反应。
牢房还算干净,有石砌的小床,有桌椅,只是常年没有阳光的照射,难免会显得冰冷且潮湿。齐安拉过椅子,指开衣袍的下摆,坐在了她的对面,斟酌了半晌,沉声说道:“我是来带你走的。”
青夏静静坐着,眼睛看着前方,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齐安继续说道:“昨夜你和楚皇离开太和大殿之后,瑶水宫发来急报,说是瑶妃娘娘病危,秦王和皇后一起去了瑶水宫。结果那里却埋伏了杀手,太子当场被杀,秦王和皇后重伤,四皇子代理审理,瑶妃招供说是受了宣王的指示,要刺杀秦王,夺取皇位。秦之翔三日前离开了北疆,没有军部调令私自东进,陆华阳现在也不在东南水军大营,七十二路水军秘密来到了卫水北游,离咸阳如今不足三十里。所有的证据,都坐实了宣王谋反的罪名,如今他已经被关押到尚律院,大秦满朝文武齐上奏,要求严惩叛逆,朝野动荡一片,秦这烨调动了玄奇、百汇两处的军队,八十万大军如今已经在开往咸阳的路上。宣王他,很难翻身了。”
青夏闻言微微轻蹙,却并不开口。齐安皱起眉头,沉声说道:“宣王的罪名一旦坐实,整个宣王府都在劫难逃,好在你还没有嫁进宣王府,又有朔言城城主的身份以自保,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青夏闻言轻轻冷笑一声,笑容苦涩且悲凉。齐安眉头紧皱,有些愤怒的说道:“你要清醒一点,就算你身手再好,也不可能在帝国军队的包围之下全身而退,若是秦之炎现在在这里,也不希望看着你白白送死。大局已定,以你个人的微薄之力根本无力回天,秦王室暗涌不断,就算是我,也很难插手,你不要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明哲保身的人。”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青夏眼眸漆黑,缓缓的抬起头来,双眼定定的看着齐安,嘴唇干裂,面庞苍白,只是一个晚上就憔悴得不成样子,她嘴角轻轻一扯,悲凉的笑道:“他若是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你?”
“齐安,”女子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目光诚恳的说道:“走吧,秦国要大乱了,这潭水太深、太浑,我不想你也被卷进来。”
齐安眉梢一扬,沉声说道:“你要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青夏苦涩一笑,眼神悠悠的望着对面斑驳的墙壁,悠悠的说道:“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成与不成,就在此一搏。我总不能看着他被人陷害,却什么也不做。”
“夏儿……”
“齐安,帮我做一件事吧。”
这是重逢以后,青夏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与了说话,齐安微微有些愣住了,他看着她苍白的脸颊和漆黑的眼眸,一些几乎已经翻涌到嗓子的心疼又缓缓的被压了下去。他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说道:“你说吧,能办到我一定去办。”
“帮我去看看他,”青夏的目光突然炙热了起来,伸出雪白的一双手抓住齐安的衣袖,急切的说道:“去看看他好不好,牢房里很冷,他有病在向,最是畏寒,你带一些厚实的衣服,带一些润肺的参茶和甜食糕饼,再告诉他,没有到最后一刻,千万不可能放弃。告诉他,他若是死了我是不会独活的,就算是为了我,也一定要撑下去。”
齐安的眼神刹那间闪过一丝痛楚,可是他掩饰得很好,他深深的点了点头,几乎是一字一顿的保证:“我一定为你做到。”
“那就好,”青夏双眼发直的点着头,放开齐安的袖子,盯着前方,喃喃自语道:“我需要时间,一定有翻盘的机会,我要好好的想一想。”
然后,就愣愣的望着前方,不再说话。齐安看了她半晌,沉声说道:“后天就是秦王大寿,可是以秦王的伤势,寿宴很可能就要取消了,燕回今天早上已经回国,各地方藩王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我最多也只能再等三天。”
见青夏没有反应,齐安想了许久,终于说道:“楚皇昨晚就率领南楚黑衣卫回国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齐安叹了口气,缓缓的转过身去,就要离开。
“齐安,”青夏突然沉声叫道。齐安一愣,就站在了原地,只是却没有回转过身来,青夏目视前方,声音淡淡的说道:“谢谢你肯在这个时候来看我。”
“不必,”半晌,齐安沉声说道:“我也只是想赎罪,况且,当日在南楚大牢里,毕竟是你救了我。”
牢房的门再一次被上锁,铁链的发出的沉重的声响,脚步声渐远,整个世界又再一次的安静下来。
青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滴泪缓缓的滚落,滑过她苍白消瘦的脸颊,有苦涩的味道在心里缓缓升腾了起来。
秦之炎,怎么办,我该怎样去帮你?连他都走了,谁还会来帮我?
虽然知道这样的想法真的很可耻,可是潜意识里还是怎么的希望他会留下来助自己一臂之力,刚才看到进来的人是齐安的时候,她真的无法形容自己的失落和悲哀。她紧紧的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身躯却在忍不住的轻轻颤抖了起来。
秦之炎,你已经保护了我那么久,我应该为你做点事了。
傍晚的时候,又有人来看她。青夏稍稍有些吃惊,一整日没有进食让她浑身无力,她微微仰着头,当看到进来的人是牧莲的时候,心里顿时轻轻的一痛。
牧莲仍旧穿着一身暗色的长袍,手上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见了青夏也不说话,只是将手中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放了下来。有暖手炉,有厚实的长裘,有棉靴子,有被子,还有一个大大的食盒。盖子一打开,浓烈的香气就传了出来,全是青夏平日里喜欢的菜色。
青夏的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她蹲在地上,从角门伸出手去将那些东西全部都拿了进来,即便没有半点胃口,可是还是把那些东西拼命的塞到嘴里。眼泪顺势流进口中,味道十分的苦涩,她仍旧大口大口的吃着,食物全都堆在嗓子处,怎么也咽不下去。
“殿下让我转告你,让你自己保重身体,好好吃饭睡觉,不要为他担心,他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青夏蹲在地上,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最担心的人仍旧是自己。这样的他,让她如何去相信他会在大婚的时候别有用心?让她如何去相信他会在她还在皇城里的时候去刺杀秦王?让她如何去相信他会隐瞒着自己去阴谋篡位?
秦之炎,你现在好不好?你伤的那么重,怎么还会有精力去记着这些琐碎的事?我该怎么样,才能去替你痛,替你伤,替你受过?
牧莲的声音低沉的说道:“你不用太担心殿下的病,殿下在大秦经营十多年,实力不可小觑,现在各地方的守军将军们已经一表朝廷,要求重审这个案子。南疆八巫和殿下关在一起,伤势已经基本控制住了。”
青夏一愣,猛的抬起头来,惊恐的说道:“你说各地守军都有上表?”
“对。”
“之炎知道这件事吗?”
牧莲微微一愣,沉声说道:“殿下醒来后只说了刚才我跟你说的那几句话,我还来不及告诉他。不过你可以放心,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四皇子想要只手遮天,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毕竟,军权都在我们的手里。”
“愚蠢!”青夏突然沉声说道:“你这是要害死他。”
牧莲眉梢一挑,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宣王私下调兵,纵母行凶,刺杀秦王,这是何等的大罪?若是再加上一条拥兵自重,结党营私,罪名就会被狠狠的坐实。到时候连想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
牧莲不以为然的说道:“迂腐的想法,只要有兵权在手,那些文官大臣最后一刻定会妥协,你不必管了。”
“那些人到底谁人是真心上表想保之炎,谁人是顺势顺水推舟,谁人是暗怀鬼胎受人指使,你分得清吗?况且,从昨晚到今天只不过是一天的时间,按照以往的消息传播速度,边境的城镇根本不可能得到消息,可是这样短的时间,他们奏书竟然都已经到了金銮殿上,这里面的原因难道你还看不透吗?若是你真的起兵,你有几成把握能为你所用?这重重的关系,人情脉络的暗涌,你确定你理得顺吗?一旦你起事不成,反而会被人扣上一个谋反的罪名,到时候,宣王府就更加百口莫辩了!”
青夏声音清冽,牧莲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这些事情她何尝没有怀疑过,只是没有青夏想得这么深远罢了。此刻听青夏的分析,不由得冷汗直流,哑口无言。
“那,现在该怎么办?”
青夏缓缓的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你先把外面的具体情况告诉我。”
牧莲说道:“宣王府虽然还没有被抄家,但是人心思变,已经乱成一锅粥。几个外房主事都已经夹带私逃了,炎字营被四皇子收编,明日就要拆散打乱,分配到各个军营里去。太子已死,皇上重伤昏迷,燕王被软禁,其余的皇子都退避家中,不敢声张,四皇子收编了咸阳的城防,又取得了两处屯兵的兵权,现在隐隐已是大秦新主。瑶妃娘娘和红绡安康两位公证被关押在尚律院,屈打成招,罪名已经坐实,现在只要再审理一次殿下,就可以定罪了。四皇子在朝中大清洗,才一日,曾经和殿下关系密切的大臣武将们就纷纷抄家关押,现在的尚律院的牢房已经人满为患,都开始往你这边的监察阁关押了。京城封锁,无论什么人都出不去城门,八皇子和陆华阳将军没有得到消息,现在还在赶往咸阳的路上。”
青夏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为今之计,首要的是要稳住宣王府的民心,控制住名下的产业,并想办法通知八皇子和陆将军。只要有他们两个在,就没有人敢轻易动殿下。”
“我该怎么做?”
“我必须马上出去!”
“什么?”
青夏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牧莲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必须,马上出去!”
大秦分裂后的公历第三百零一年春,四月初七,是一个动乱局势的开端。就在当天晚上,大秦战神秦之炎于大婚之日当先发难,诛太子,伤秦王,私下调兵,将欲逼宫,却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被向来不遇显山露水的四皇子秦之烨一举击溃,兵败如山倒,宣王府大旗覆没,百战百胜的战神秦之炎也终于在庙堂的决算下败下阵来,被关押到了尚律院查办,大秦铁骑炎字营解散,宣王府产业被收编,一夜之间,三百七十多名朝中元老重臣被抄家关押。咸阳城内,人心惶惶,军心不稳,人人自危。
大秦皇子的夺嫡之乱,终于以这样血腥的开端而宣告开始。太子殁,燕王禁,宣王罪,秦王危而不醒,整个大秦皇室一脉权利平衡登时打乱,四皇子秦之烨高调出场,以一个番邦血统的皇子身份堂而皇之的走上了太和大殿,在至尊龙位之前昂首端坐,谈笑点兵,淡然挥毫,转瞬之间,朝野动荡清洗,人员频繁调动,这个一直以来安静沉默的皇子,陡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盘踞了大秦的版图,掌握了天下的刀柄。
而就在此时此刻,八皇子秦之翔和东南水军少将陆华阳还在前往帝都的路上,玄奇百汇两省大军八十万,正屯兵在东进大道上,等待着他们自投罗网。
就在整个皇城风声鹤唳,所有人都认为宣王一党已经惨败到无力回天,彻底退出了大秦皇位之争的时候,一道道雪花般的密令却迅速的发放出去,从一些无人注意的小处着手,越发混乱的引发了这一场血腥的政变。
青夏写好了最后一封信函,递给外面的牧莲,然后缓缓的靠在椅子上,慢慢的闭上眼睛。
“这,真的有用吗?”牧莲看了一遍,随即皱起了眉头,沉声说道:“他们两个,有这个能力吗?”
“能力并不重要,重要提他们有没有这个野心。”青夏声音阴寒,冷冷的一笑,说道:“他以为除掉之炎和燕王,就可以独揽大权,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偏不让他如愿。只要有人出来搅局,我们就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摆脱这个干系。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去见到瑶妃母女,这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傻女人,将会成为这一次翻盘的关键。”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去?”
“就在今天。”
四月初九晚,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惊碎了整个咸阳人的美梦,巨大的火球在城南的方向熊熊燃烧,波及了三条主街,好在这一带是军部的营造司,没有百姓居住,不然有可能会造成更大的人员伤亡。
咸阳城如今的风云人物此刻好梦正酣,陡然被人叫醒,整个人都有些愤怒。秦之烨皱着眉,推开娇媚的舞姬,也不避忌,赤裸着站起身来,披上外衫,沉声说道:“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湘王殿下,营造司爆炸了,火势蔓延无法控制,已经连烧三条街了。”
秦之烨一愣,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多年的心愿达成所愿,他难免有些忘形,刚才接连宠幸了三名舞姬,竟然那么大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更衣,跟我去看看。”
城南营造司处,如今已经成为了一片火海,即便是几十岁的老者,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巨大的火势,水泼上去根本就无济于事,反而有渐大的趋势,明明已经隔绝了四周的易燃物,可是这空气似乎也在燃烧一样,等秦之烨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从三条街变为了六条街。无数的居民在周围围聚,失去家园的百姓更是哭得肝肠寸断。年纪长的老者们纷纷大惊,絮絮叨叨的说他们活了几十年从来没见过这样邪门的大火,里面必定是有古怪。
秦之烨面色阴沉,正想呵斥百姓不得妖言惑众,突然只听嘭的一声爆炸声响猛的传了出来,几名京城士兵被炸得体无完肤,连惨叫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就失去了生命。
“殿下!去请敏锐郡主来吧,她之前叮嘱过我们小心着火,说是一旦起火会很难扑灭,要及时通知她。”
“滚开!”秦之烨冷哼一声,眼神锐利的说道:“连点火都扑不灭,还要你们做什么?拉下去,给我砍了!”
一声惨叫登时响起,营造司的副指挥就成了刀下亡魂。几名胡人侍从跟在秦之烨的身边,膀大腰圆,十分彪悍。他们这些胡人原本在大秦都是下等人,经常受到汉人的排挤,但是秦之烨掌权之后,这些人跟着水涨船高,出手更是狠辣无比。
就在这么一会之间,火势越发扩大,众多百姓纷纷奔出家门,拖家带口的看着大火吞没他们的全部财产。
当大火笼罩了整个城南的时候,就连秦之烨也身躯有些惊恐了起来。他不能在他当政的第一天,就将咸阳都城付之一炬。这时,营造司的大师傅痛哭流涕的跑上前来,大声叫道:“殿下,愉请敏锐郡主来吧,不然明天早上,整个咸阳就会化作一片废墟的。”
秦之烨只觉得头皮发麻,只见火光熊熊,汹涌的火舌已经吞没了城南的大街小巷,眼看就要接近皇城。百姓们齐齐跪在秦之烨的脚下,大声哭嚎着,恳求秦之烨放出那个来自于蓬莱仙谷的女子,来解救他们的财产。
三更已过,咸阳城仍旧一片嘈杂,秦之烨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暗道一声,难道真的是时不与我?才降下了这场诡异的灾难?无奈下,不得不点了点头,派人前往大牢找敏锐郡主请救活良策。
谁知,派去的人不一会就回转了来,报告说敏锐郡主以犯罪之身不能妄言朝政为由,拒绝回答他的问题。而就在这时,外城的城墙已经烧红了一大半,甚至有坍塌的趁势了。
在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无法阻止大火挺直蔓延之后,秦之烨不得不痛下决心,宣布庄青夏是受人牵连,乃是无罪之身,并亲自前往监察阁,将她接了出来。
青夏出狱的那一刻,整个咸阳街头的百姓几乎都来到监察阁的门外等候,青夏看着这群背上难过的百姓,育的知觉在心底一点点的扩大蔓延,她的罪孽何其之大,但是若是不这样,秦之炎就会死,秦之烨就会当政,到时候,这些咸阳城内的汉人,可能将会随更大的灾难。
所谓的火势无法控制的原因,其实就是有人在有意纵火,并且经过八巫的妙手配置出了燃烧之后能产生易燃气体的药材。水根本就不好使,需要的是泥沙。整整忙活到天明的时候,大火才被控制住。可是南城已经是王牌废墟焦土,无人可以居住。
咸阳的街头之止,哭声震天,哀歌一片。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迎着早上升起的太阳,秦之烨迎来了他当政的第二天,毫无疑问,这真的是一个惨淡的开始。
就在满城都在宣布秦王大寿取消的消息的同时,敏锐郡主入主宣王府,打开粮库,施粥放粮,开放王府内院和外房的各家店铺,收容城中无家可归的百姓,又开设砖厂,炼制红砖,要为百姓建造房屋。
有青夏这匹掌握着先带高新技术的识途老马,练砖进行的十分的顺利,不出五天,在百姓和宣王府、营造司三方的努力下,南城迅速的建起了一片高大整洁的房屋,比之以前的更加美观大方,宣王府的名声再一次响亮的回荡在百姓之中。
而此时此刻,原本解散了的炎字营却纷纷背弃了原本的主子,纷纷改投到七王、九王等人的门下。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尚且如此,更何况主仆。于是,在没有任何防备的大喜之下,各家王爷兴高采烈的接纳了这一批数量庞大、手段惊人、作战勇猛的门客。于是,各家王爷水涨船高,七王九王跃跃欲试,竟然有同秦之烨一较长短的意思。面对着突然发难的各位弟弟,秦之烨不禁有些忙乱,虽然这群人不至于动摇他的位置,但是的确足够让他头痛。一时间,倒也真找不出功夫来对付庄青夏。
而这一边,借着帮助城南百姓建造房屋的便利,青夏等人终于在第四天凿通了城南墙角下的通道,足足有二十多米长,可以直接通往城外。当天晚上,青夏亲自送出去十批死士,前往东、北两个方向,拦截秦之翔和陆华阳。并且,秘密发信函给和秦之炎交好的北疆将领,请求他们的支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在青夏心急如焚的等待着秦之翔和陆华阳的援兵的时候,太和殿的早朝上发生动乱,九皇子秦之泯和秦之烨发生冲突,口不择言下大吧是他阴谋造反,陷害秦之炎、软禁秦之义、杀害秦之显、重伤秦王的罪魁祸首。秦之烨当堂大怒,一剑将秦之泯斩于剑下,血溅朝堂,七皇子等人威慑,不敢言语。大秦皇子就此,又少了一位。
而青夏的棋子,又丢了一个,拖延时间的战略显然不能奏效,就在青夏心急如焚的筹备着这一个计划的时候,秦之烨不知是不是有所感应,竟然不等尚律院的审判,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秦之炎的身上,要在明日午时,于正阳场,斩杀窃国之贼。
当青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刚刚放走了给祝渊青的信鸽,一张脸孔陡然变得雪白,提着笔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就连说话,都几乎不能成句。
牧莲皱眉看着她,眉头紧紧的皱在一处,沉声说道:“没办法了吗?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殿下去死吗?”
青夏摇了摇头,像是说给她,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的喃喃道:“没想到秦之烨这样狠毒,不成声誉的杀了秦之泯,现在等待八皇子和陆华阳的援军已经不切实际了,今晚就去散播之炎要被处斩的消息,秘密将之炎前些年的功绩做成横幅,张贴在大街小巷的繁华地带,让王府的下人混在百姓中间,造谣生事,将秦之烨阴谋造陷害忠良的事情散播出去。还有,准备孝衣孝帽,所有王府之人,全部穿戴整齐,前往法场,制造声势,能拖一时是一时,最后集结所有炎字营的忠勇将士,埋伏在广场两侧,做好接应和救援的准备,随时准备劫法场。”
“劫法场?”
“对!”青夏眉梢一挑,双眼冰寒似雪,银牙紧咬,拿起桌子上的短小匕首,一把拔出,猁的寒芒闪动,女子冷哼一声,沉声说道:“成败在此一举,今天,我倒要看看,这大秦的民心向背究竟为谁?这天下到底是奸臣当道还是仁者为尊?若是这世间真的没有公理,我们就让整个咸阳城一起给我们陪葬!什么秦之烨,燕王,七皇子,秦皇,一个也跑不了。”
“姑娘!”碧儿突然惊慌失措的跑出来,大声叫道:“齐太子派人送来了这个东西,他们的车队已经离开咸阳了。”
青夏接过来,只见却是一个包裹着黄色丝绸的铜牌,只见丝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写道:“以此为凭,可自由入境,我已在边境为你打点好一切,若是事不可为,不可硬拼,随时可往齐寻我。”
青夏眼眶微微一酸,紧紧的咬住下唇,没想到,最后这样关头的时候,唯一肯帮她的人竟然是齐安。可是他毕竟也有自己的国家,不会为了她而参与到大秦的内乱之中。
“姑娘,姑娘,”刚想到这,碧儿又跑了进来,面色惊慌的叫道:“四皇子殿下带着皇城禁军,已经到了东华门,看来是向着我们王府来的了!”
“什么?”牧莲闻声大惊,转头惊恐的向着青夏望去。
青夏咬着嘴唇说道:“看来我们今日所作所为他已经有所察觉,拼着落一个坏名声,也要现在处理掉我们。碧儿,马上调集王府一切能够调集的力量,就是真的要背水一战,我也要先杀了他,为之炎肃清道路。”
刚要出去,突然发现牧莲跟了上来,青夏眉头一皱,沉声说道:“牧莲,你不是王府的人,何必白白送了性命?”
“你也不是王府的人。”
“牧莲……”
“不用说了,”牧莲摇头说道:“我知道我这样的人没资格呆在殿下的身边,可是我最起码有资格为他死。这是我最后的希望,请你成全我。”
说罢,转身就向着前门走去。
青夏眼神微微深沉,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宣王府门外,已经聚集了许多的平民百姓,秦之烨一身乌金长袍,俊朗中微微带着一点邪魅。
青夏一身姿色华服,当先走了出来,站在秦之烨的面前,沉声说道:“不知湘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秦之烨淡淡一笑,轻声说道:“母后昨日苏醒,十分相信郡主,想请敏锐郡主入宫一叙,特遣我来请郡主入府。”
青夏哪里不知道这里面意味着什么,冷笑一声说道:“四皇子殿下真会说笑,我丈夫明日就要被你砍头,你觉得我还会有什么心情去陪别人叙旧吗?”
秦之烨冷哼一声,淡淡的说道:“郡主还未出嫁,何来丈夫一说,莫不是近来被城南的烟雾熏坏了脑子?神智也不清了起来。”
“我是妇人一个,本来就没什么脑子。可是就算我再是愚钝,也还懂得忠君爱国伦常之理,不像某些人,狼心狗肺,弑兄妹杀父,丧尽天良。早晚是要遭天谴的。”
秦之烨身旁的下人勃然大怒,秦之烨挡住他们,冷笑着说道:“怕就怕老天本身就是个瞎子,根本看不到世间的一切,指望老天,还不如指望自己来的实惠。敏锐郡主,请随我去吧,不要让整个宣王府的人,一同为你的任性作陪葬。”
“你!”
青夏一把拦住牧莲,转身伏在她的耳旁,轻声说道:“我之前说的话,你都记清楚了。我会找机会除掉秦之烨,照我说的做,一定要将之炎救出来。”
牧莲一愣,顿时悲哀的望着她,她很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是怎样的,在万军之中行刺主帅,即便成功,结果也是死路一条。
“不必如此,”青夏淡淡一笑:“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我为何这样做。”
牧莲抿紧了嘴唇,突然提手轻轻的拥了一下青夏的肩膀,沉声说道:“你小心。”
“你也一样。”
青夏骑在战马上,刚刚绕过了五华门,就见前方大街上竟然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青夏顿时心头一紧,全身的肌肉都敏感的紧抽了起来,好像是一只豹子一般,随时做好攻击的准备。因为她知道,前方很有可能就是她的埋骨之所。
她从来不害怕死亡,她只害怕自己死得没有价值。
“咳!”
一声轻咳突然响志,青夏顿时回过头去,双眼锐利的盯在秦之烨的脸上,只见秦之烨缓缓的举起手来,眼看就要挥了下来,不祥的预感越来越近,她慢慢的曲起腿,随时准备屐凌厉的反击。
空气沉闷,剑拔弩张。然而就在这生死一刹那之间,突然一声尖锐高昂的长鸣陡然响起,众人一惊,齐齐向着东城门的方向转头看去,只见巍峨豪迈的东方城门上,几十名传讯兵手握号角,长声吹奏,声音雄浑,激荡寥落。声音传遍咸阳城的大街小巷的每一个角落。
城墙之外,一面乌黑盘龙的大旗陡然竖起,迎风招展,激荡飘扬。
刹那间,城门之上无数个声音齐声高呼道:“南楚大皇率军五十万,前来凭吊太子大丧!”
“南楚大皇率军五十万,前来凭吊太子大丧!”
声音那般雄厚,传到所有人的心底。就在整个天下,各个部族藩国,所有人都如避蛇蝎的离开大秦这个混沌的大水潭之时,就在她求告无门、四面楚歌之时,就在她准备以命相搏、孤注一掷之时,那个男人,那个被她屡屡伤害,却又屡屡相伴纠缠的男人,终于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悍然的再一次踏入了她的生命。
很多时候,命运就是这样的跌宕起伏,希望中带着毁灭,死亡中又点燃新生。青夏看着遥远的东方,看着那面给她带来了莫大信心与力量的大旗,只觉得眼眶发酸,她抿紧了嘴唇,眼神明亮的转过头来,望着秦之烨难看的脸色,笑着说道:“湘王殿下,我们是先进皇宫,还是先去迎接楚皇的大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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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大秦 第一百五十章:千钧一发
看到楚离的时候,正是正午,阳光刺眼,但是并不炙热,明晃晃白亮亮的,但是风却是凉的。
青夏看着他,只觉得阳光好似倒流到了多日之前,那一天,她站在百草丛中,望着那个恍若天神般的男子,生平第一次完全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像是一个完全没见过世面的女人一般惊慌失措。
可是此刻,看着对面那黑压压的大军,看着楚离坚韧英俊的脸孔,一颗心好似决堤的海水,疯狂的翻腾了起来。
到底一个人可以感动到什么地步,在绝境中看到曙光究竟是什么感觉,若是没有他的存在,她是否能无恙的走到今天?
如果说秦之炎是浑浊尘世中最温暖的家,那么楚离就是家门口的那棵大树,虽然一直被她关在门外,却始终屹立在那里,不曾移除。在她不经意间渐渐的枝繁叶茂,渐渐的果实累累,渐渐的参天高耸,终于光华萦绕,成了她的菩提。
笑容渐渐苦涩了起来,里面有太多她不愿意去角碰的东西。楚离带着大军缓缓走了过来,有长风卷过他的衣衫,带着风尘仆仆的尘土,还有昼夜奔袭,七日之内往返秦楚的坚忍,眼神锐利,好似苍鹰。
秦之烨面色阴沉,但是仍旧问道:“不知南楚大皇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楚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竟然一言不发就转过头来看向青夏,好似没听到秦之烨的问话一样,沉声对着青夏说道:“没事吧?”
青夏的眼泪险些掉落下来,她微微咬住下唇,抿紧嘴角,抬起头缓缓的摇了摇。三日以来的担惊受怕,力不从心的心酸和难过,像是滚滚大潮一样席卷了她的心神,那些午夜梦回的担忧和害怕、虫蛇一般的纠缠着她的神经。
楚离这一句话中,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在宣王府大厦将倾的时候,在她昏倒在地被关入监牢之中的时候,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抱住她,也没有如齐安一般前往狱中探望她将她带走,而是选择了连夜回国,整顿兵马,千里奔袭,带着千军万马给她最强大的支持,做她最坚定的后盾。只是因为他了解她,明白她,知道不可能就这样带着她一走了之。
她以前总是认为楚离是个不懂得什么是爱的男人,在看到秦之炎被得箭射穿的时候,她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他,甚至在得知他离开大秦的时候,她也真的就相信他是不想卷入到大秦的内乱之中。
她从来没有相信过他,哪怕他一次又一次的为了自己陷入险境,哪怕他一次又一次的为自己身受重伤,自己还是不能够完全的信任他,那种怀疑好似根深蒂固的存在于她的血肉之中。她可以毫无保留的相信秦之炎,就算身陷死地,她也相信秦之炎会在第一时间前来解救她,可是却忘了,无论哪一次的绝境之中,她也同样看到了楚离的影子。
青夏眼波如水,抿起嘴唇使劲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楚离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那就好。”
秦之烨的脸色霎时间要多么难看就有多么难看,声音带着一丝怒气,但仍旧强忍住怒火,沉声说道:“楚皇陛下……”
“去找个有分量的人来和我说道。”
楚离声音低沉,看也不看他一眼的沉声说道,态度傲慢,可是又带着一丝属于王者特有的新路气度。随即,低头对青夏说道:“跟我走。”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楚皇陛下未免有些太过于目中无人!”秦之烨终于大怒,眼梢一挑,厉声高喝道。
话音刚落,楚离身后的五十万南楚大军突然整齐划一的齐声怒喝,好似平地里的一声惊雷,气势惊人。
楚离缓缓回过头去,眼梢淡淡的瞥向秦之烨,虽然没有说话,可是轻蔑的表情已经溢于言表。
“秦之炎之后,大秦难道还有人吗?”楚离淡淡一笑,不无嘲讽的说道:“我若是你,现在定不会在这里夹缠不甭,五十万大军直到咸阳城门口你的哨兵才发现,湘王殿下,难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秦之烨面色铁青,楚离淡淡一笑,说道:“寡人此次前来只是来吊丧而已,殿下不必惊慌。”
“既然楚皇陛下前来吊丧,还请到太和宫一叙。”
“不必,”楚离沉声说道:“吊丧只是其一,其实我是来接寡人的妃子回国。”
秦之烨眉头一皱,语调阴沉的说道:“陛下此言何意,难道陛下的妃子在我大秦吗?”
楚离哈哈一笑,朗声说道:“真人面前何必说假话,庄青夏是寡人的妃子,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说罢,眼神在秦之烨身后的一众侍卫身上扫了一眼,淡淡的冷哼一声。
“哦?庄青夏是楚皇的妃子吗?这还真的是天下奇闻,就在几天前,我还喝了她亲手敬上的礼茶呢。庄姑娘是我大秦的郡主,是我国营造司的主管,陛下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太晚了吗?”
楚离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道:“七天前我还险些将她亲手送给秦宣王呢,可是我现在又改变主意了,怎样?”
秦之烨不悦道:“楚皇陛下是一国之君,这样说话不觉得太过于儿戏了吗?”
“是吗?”楚离冷冷一笑,说道:“我为人行事向来儿戏,湘王殿下今日才知吗?”
秦之烨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楚离!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当我真的怕你吗?”
“我就是欺你了,你待如何?”楚离眼光顿时为之一寒,厉声回敬道。
秦之烨面色铁青,阴冷的说道:“大秦铁骑强兵,百年来难逢敌手,我大秦军民一心,你真以为你可以只手遮天吗?”
“这番话,还轮不到你来跟我说。”楚离冷笑一声,嘲讽的说道:“大秦的兵马元帅是秦宣王,不是你。不要得到了一时半刻的甜头,就妄想会永远占据下去,等你真的坐稳了秦廷的位子,再来同我说话吧。”
说罢,拉住青夏的手,转身就要离去。
“楚离,名不正则言不顺,你穷兵黩武,出师不明,天下自有公理对你进行评判!”
楚离好笑的回过头去,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弑兄杀父、残害忠良、囚禁兄弟的人也好意思说名不正则言不顺,你我都一样的人,又何必拿大家都不夏的公理压人?况且,我吊丧前来,顺道接回我的妃子,名正言顺,没有半点违背公理之处,我劝你若是想要罗织罪名,还是稍微下点功夫的好。”
话音刚落,楚离走上前去,一把将青夏打横抱起,向着自己的兵马方向大步走去。
青夏一惊,连忙推在楚离的胸膛上,急忙说道:“楚离,放我下来。”
楚离不为所动,双臂好似钢筋铁铸造一般,紧紧的将她箍在怀里,不肯有半点放松。
黑压压的大军潮水一般的让开,闪出一条大道,楚离黑袍翻动,猎猎翻飞,怀抱着青夏,目光坚韧的大步走进自己的王国。
秦之烨双目阴沉,一双眼眸好似能喷出火来,远远的只见南楚大军渐渐远去,看着那个屡屡坏自己好事的女子就这样扬长而去,面色阴沉,好似暴雨初来。
“殿下!殿下!”一名侍卫突然面色惊慌的从城内追了出来,大声喊道:“大事不好了!”
秦之烨大怒,满腔怒火全都发泄在这名倒霉的不会看脸色的亲兵的身上,回头一脚夫踢在那小兵的肚子上,怒声喝道:“什么事这么惊慌?再敢这样手足无措,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小兵连忙磕头道:“宣王府刚才在市门处悬金派书,说是敏锐郡主亲自执笔,写的是三殿下的祭文生平,燕狂言说谁能发现一处不实,就赏金百两,现在已经被百姓们抢掠一空了。”
“祭文生平?”秦之烨眉头一皱,沉声说道:“书在哪?”
那小兵一愣,随即惊恐的说道:“小的,小的赶到的时候已经没了。”
“蠢材!”秦之烨大怒道:“马上去挨家挨户的搜,发出榜文,只要发现哪家人匿藏书籍,便宜人全部斩首,一个不留!”
“是是,小人知道了。”
秦之烨看着楚离等人离去的方向,眼神漆黑,原本淡定自若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好似疯狂的野兽一般,眼神漆黑,一字一顿的寒声说道:“庄、青、夏!”
华丽的大帐之中,一桌满满的饭菜,琳琅满目的摆在桌子上。青夏坐在这边,看着自从进来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楚离,终于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楚离,谢谢你能来救我。”
楚离眼神低垂,久久不发一言,青夏见了,不得不两次开口道:“若不是你,我现在可以已经死在秦之烨的手里了。但是我现在不能待在这里,再过两个时辰,之炎就要被押到正阳场斩首,我必须回去。”
楚离闻言,缓缓的抬起头来,眼睛微眯,淡淡的说道:“你回去,有几成把握能救得了他?”
青夏摇了摇头,声音略显低沉,说道:“一成也没有。”
“那你还要去?”
“我必须去,就算知道是死局,我也要去,”青夏看着楚离,抿起嘴角苦笑着说道:“就像你一样,你明知道在这个时候不可能和大秦开战,却还是来了。”
楚离缓缓扬起头来,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说道:“算了,我早就知道不可能劝得动你,你走吧。”
青夏站起身来,伸出手去,隔着长长的桌子,缓缓的捉住了楚离的手,眼眶微微发红,沉声说道:“楚离,谢谢你。”
楚离淡漠的闭着眼睛,没有半点反应,青夏心底一痛,好似有一根弦嘭的断裂开来,她推开椅子,转身就要走出去,谁知刚刚走出一步,一只冰凉的手突然从后面抓住了她的手腕,楚离低沉略带着痛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沙哑的,带着说不出的疲惫。
“留下来。”
“青夏,我最后再说一遍,秦之翔的大军目前在索渡源,百汇总兵箫挺已经和他交手,战况激烈,根本不可能腾出手来解咸阳之危。陆华阳在半月之前就已经离开了水军总部,想必是中了秦之烨的调虎离山之计,如今东南水军尽在秦之烨的掌控之中,就算陆华阳没死,赶来也无济于事。如今秦之烨挟天子以令诸候,各地冠军全在观望,他又有北地胡人做后盾,后台十分牢笼,你想要和他硬撞,简直是以卵击石。水涨船高,迎高踩低本来就是生存之道,更何况和宣王交好的大臣已经尽数被捕,你想要翻盘简直难比登天。西川忌惮秦之炎已经多年,以燕回的为人,绝对会落井下石。若不是有齐安钳制,我根本不能这样顺利的来到咸阳。如今的局势已经危无可危,除非秦之炎自己早有安排和策略,否则绝对没有幸理,你自己要考虑清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是破釜沉舟将自己也搭进去,还是等待时机为他报仇,你要想明白。”
青夏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我想的再明白没有了,若是他死了,我报不报仇也没有意义了。楚离,谢谢你今日冒死前来,若是今日有幸大难不死,他日必当回报。时间不早了,我走了。”
青夏转身就要离去,可是楚离的手仍旧抓着她的手腕。她咬住下唇,缓缓抬起手来,用另一只手用力的去扳开楚离的手指,一根,再一根,那么用力,终于,扳开了他的手,就要向帐外走去。
“青夏!”
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楚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若是今日,在咸阳城里人是我,你还会回去吗?”
好像是一把血淋淋的锥子,垂直的扎在了她的心里。
握着门柱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女子面容苍白若纸,一星血珠顺着嘴唇缓缓的流了进去,她的手臂微微颤抖,可是背脊却是那样的笔直,终于缓缓的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你不会有这样的一天,而我也没有去救你的理由。我的丈夫现在在城里受苦,与其有时间与你在这里风花雪月,楚离,回去吧,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本来就不该是一路。”
哗的一声,大帐的帘子被猛的掀开甩落,青夏的身影一闪,就走了出去。
外面的太阳很大,很多石头一样的黑衣卫站在一旁,青夏没有勇气回头去看那个大帐之内的男人,她只能强迫自己一步一步坚强的往前走。几天之前,她是多么的希望他可以从天而降,为她解除这次的危机。可是看到那些老弱残兵,看到那些冒充禁军的驻防军人,青夏突然发觉自己不可以这样自私,她想要救秦之火,可是却不能牺牲楚离,这个代价太沉重了,她负担不起。
就让她陪着一个去死,然后让另一个,好好的活着。
楚离,你是万盛之君,是天生的王者,你不会有那一天,永远也不会。
隆隆鼓声登时敲响,咸阳城头上的京城禁卫惊恐的望着城门前那个一身紫色仕女服,满头云鬓高绾,眼神凌厉如雪的女子,顿时大惊失色,无数人在窃窃私语,声音渐渐嘈杂了起来。
“是敏锐郡主!”“敏锐郡主回来了!”“快通知殿下,那个女人回来了!”
轰隆一声,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咸阳城守谢迁一身戎装迎了上来,所有闻风而来的咸阳百姓全都聚涌进街头,望着那个早上被南楚大皇以五十万精兵从湘王手中强行掳走的女子。只见她长袍华服,眉眼如霜,雪肤墨发,眼神凌厉,微微昂着头,一双眼睛冰冷似雪,好似看着满城的百姓和守军却又好像根本没有看在他们身上,带着如天山积雪一般的冷冽寒芒。
“敏锐郡主,”刚刚走马上任的谢迁城守面色不悦的说道:“郡主不是跟楚皇陛下走了吗?又再回来,所为何事?”
青夏骑在高大的战马之上,眼神缓缓的扫在他的身上,轻蔑的由上到下的打量一番,缓缓的开口,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对着满城百姓说道:“我来给我丈夫收尸!”
话音刚落,满城惊呼,谢迁冷笑一声说道:“真是奇怪,楚皇陛下刚才不是还自称是郡主的丈夫吗?怎么这才多长时间,就已经驾鹤西归了?”
“唰”的一声鞭响,陡然抽在谢迁的脸颊之上。
男人惨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感觉脖间一凉,霎时间整个天地都旋转了起来,他的双眼惊恐的大睁着,恍惚中竟然看到自己无头的身体从战马上倒了下来,颈腔里不断的向上喷着血,一阵尖锐的疼痛瞬间袭来,就在他绝望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眼前陡然一黑,他就停止了思考的能力。
所有的咸阳百姓,皇城禁军,齐声惊恐长呼,看着青夏手握长剑,利落的还剑入鞘,表情淡漠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无人不心下胆寒,竟然没有一个人敢靠上前来。
女子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淡淡的说道:“你身为城守,不能保护于我,任我被人掳走而毫无反应,本身就是失职,我和宣王乃大皇亲自赐婚,等同于昭告天下,你在这里胡言乱语,坏我清誉,无礼大皇旨意,简直罪大恶极!本来应该将你满门抄斩,念在你是初犯,不惜规矩,就只要了你这条狗命,你在阴曹地府若是不服,大可以回来找我!”
说罢,打马上前,这时,一声哭声突然传来,青夏回头一看,只见青儿丫头满脸泪水,一身丧服,披头散发的就冲了上来。
“姑娘!”
青儿一下跪在青夏的马前,大声哭道:“你可回来了,殿下已经被四殿下押往正阳场了,牧莲姑娘被他们打折了腿,王府的上上下下都被他们抓走了。”
青夏跳下马来,扶起青儿,陡然听到背后有声音,顿时回过头来,眼神凌厉好似尖锐的刀子,狠狠的射在身后众人的身上。
胡成的脚步顿时一滞,他是副城守,眼见谢迁已死,就对着周围的众人打了个招呼,要冲上来将这女子拿下。可是一对上她的目光,这堂堂的七尺男儿却登时停住了脚步,再也无法上前一步。
“胡将军要将我拿下邀功吗?”
“我……”
“狼心狗肺的东西!”青夏陡然厉喝一声,大声说道:“北疆第四次出征大漠的时候,你丢失重要斥候战报,若不是殿下当初力排从议保你,你早已死在大漠之上。殿下屡次提拔你,将你从一个边关喂马传递消息的斥候提拔为今日的副城守,让你锦衣玉食,一家老小有所依仗。如今殿下被奸人所害,你非但不思报恩,反而要阻止我进城收尸,你还是人吗?”
“还有你!”青夏陡然转过身去,看着另外一名三品武将,沉声说道:“你是何良,三年前你大哥在东野私运海盐,里面掺石膏,死了整整两条村落。皇上要将你们何氏一脉满门抄斩,若不是殿下保着,你现在早已经是一介亡魂!”
“你!你!还有你!你们都是低等贱民,若不是殿下开设武科,大力提拔平民子弟,哪里有你们今日在这里耀武扬威的机会。你们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吗?”
“郡主,”胡成微微一滞,面上阵红阵白,说道:“我们职位低微,人微言轻,又有一家老小……”
青夏冷笑一声,仰头说道:“禽兽尚且有情有义,何况是人?你们若是想要丧尽天良,我也无话可说。”
“百姓们!”长风斗卷,激荡翻涌,女子面色苍白若雪,宽大的裙摆迎风飞舞,站在长街中央,面容悲戚,语调苍凉,带着说不出的不甘和愤怒,大声说道:“苍天无眼,不佑善人。宣王一生为国为民,以病弱这躯,独立挑起大秦的旗帜。十余年来,周旋于北疆的战场之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然而,我们大秦的战神,不是死在战火缤纷的战场上,不是死在北疆蛮人的刀口下,不是死在东方三国的权术里,而是将在死在我们自己国家的庙堂之上,将要死在皇位之争的暗涌里!他百病缠身,身在狱中还担忧着你们,知道大火波及城南,再三叮嘱我要为大家建立房屋,不可让妇孺孩子流落街头,不可让朝野的动乱扰乱民间的生活。可是如今,他就要死了,马上就要死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我没有能力粉了伸冤,没有能力将他救出,可是难道我连给他收尸都办不到吗?”
青夏声音悲戚,眼泪瞬间滑落,眼神在守城的官兵和百姓身上扫过,沉重的说道:“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是想去送他最后一段路,难道连这都不可以吗?”
渐渐的,人群里传出了轻微的哭声,那些微弱的哭声顿时好似瘟疫一样,登时传遍全场,渐渐的,哭声越来越大,这些祖祖辈辈生活在咸阳城中的百姓们,集体痛哭,虽然还无人敢站出来对抗守城的士兵,但是却形成了一场巨大的阻力,在天空中划下了一代悲凉痛哭的气势。
嘭的一声脆响,一名士兵神色凄凉,一把扔掉了手上的战刀,缓缓的从青夏的身前退了开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霎时间,无数的士兵扔下了战刀长枪,为青夏让开了一条通往正阳场的康庄大道。
胡成一惊,沉声说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要造反吗?”
“没良心的狗贼!”只听百姓人群中一声女子的哭声突然响起,只见一枚鸡蛋顿时飞出,对着胡成的脸就砸了下去。
“谁!”胡成大怒,怒声叫道:“是谁打的,站出来!”
“狼心狗肺的东西!”
“猪狗不如!”
连声的叫骂声齐声响起,无数的鸡蛋蔬菜石块飞速的向着胡成丢去,其他几位副将见状无不避让,再也没有人拦在青夏的身前。
“我一把老骨头了。”老人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我只恨不能杀了那些恶人,宣王爷是好人哪……”
声势越来越大,青夏看着身后混乱的局面,一把拉起青儿,上马向着东边疾奔而去。
来到了约定的地点,相比于别处的热闹,这里就显得越发的死寂,推开一处败落的庭院的大门,只听唰的一声,里面的人顿时全都站了起来。
“姑娘!”惊喜的叫声齐刷刷的响起,青夏看了一眼里面的众人,只见炎字营的大部分精锐竟然全都在此,足足有两千多人,她点了点头,接过一人递过来的麻衣,利落的穿戴在身上,拔出匕首,对着众人目光坚韧的说道:“兄弟们,跟我去劫法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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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大秦 第一百五十一章:谁主沉浮
  这是大秦记忆中最为血腥的日子,多少年后,当年的稚龄幼子已经长成了白首老人,当他们再去回忆起当日的一切时,仍旧会觉得热血澎湃、血脉翻涌。后世的史官们总是会百思不得其解的研究讨教,为什么往日一只嬴弱的绵羊,在放出牢笼之后就会变成一只咆哮的猛虎,将锋利的爪子刺入敌人的胸膛?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是什么样的群众基础,是什么样的威信,让她可以得到整个天下的支持?历史发展的必然性中,到底存在了什么样的偶然促成了她完成这样几乎不可能的惊天逆转?
  然而,没有经历过那一切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
  大汉街头上,百岁高龄的咸阳老者摇头叹道:“那是九天上的凤凰,注定是泽被苍生,恩加四海,哪怕是九幽烈火也不能煅烧其分毫翎羽,璀璨夺目,姣姣如凰。”
  那是一个阳光璀璨但却冷风凄凉的正午,平地里卷起滚滚黄沙,大路两旁的店铺、酒肆、当铺、钱庄、茶楼全都不约而同的关闭了店门,门辕上的幡子,好似一块块死人的白皮,软绵绵的耷拉着,随着偶尔经过的长风,鼓动两下,就再次毫无生气的悬挂在上面。平日里喧哗吵闹的青楼,此时也是寂静无声,那些往日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妓女舞姬们,今日竟一反常态的全都淡妆素服,头戴白花,在勾栏的前头站立着,远远的望着长街的尽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街头的小贩们早早的就收了摊,可是却都没有回到家去,他们凝神屏息的站在街头,踮起脚尖,探头探脑的,寂静无声。白亮的日头底下,有两只雪白的秃鹰在长空上盘旋着,不时的发出尖锐的鸣叫,声音破碎凄凉,远远的回荡在咸阳城的上空。
  一切都像是在演一出哑剧,无声,但却透着刻骨的寒冷和凄凉。
  时间缓缓而过,似乎缓慢,但却似乎那般的急速。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长风陡然而起,在地上打着卷,呼啸的滚过宽敞的街头,迷得街上的众人不得不掩住眼睛,捂住口鼻,长长的袖子遮在眼前,堪堪挡住那些肆虐的狂风。
  呼啸的风声中,车轮的嘎吱声缓缓在长街的尽头响起,听到声音的小贩们、商户们、酒肆的店小二、茶楼的茶先生、青楼的老板娘,还有那些普普通通苦哈哈的生活在社会最底端的百姓们,无不放下了手掌,瞪大了眼睛向着街道的尽头看去。
  一只长枪,两把战刀,三双靴子,上百个铠甲齐备的帝目兵勇,上千名手持弓箭长矛的侍卫,外围的,上万的京畿大营的铁甲骑兵纷纷围拢,迤逦绵延长达数里,浩浩荡荡的向着正阳广场缓缓而来。
  锁链的叮当声沉重刺耳,长达数百米的铁锁长龙上拴着数千名满朝元老,有当朝文学大儒,有礼部工部的上书侍郎,有兵部的掌权将军,还有朝中的大小官员和他们的家属,蜿蜒迤逦,人人灰白囚衣,神情委顿,衣衫染血,显然都是经历过一番重刑。他们脚步踉跄,行走十分吃力,面色灰白,毫无任何神采和光泽。突然,只听扑通一声,一名大约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倒在地上,旁边的似乎是他的母亲,刚想伸出手去搀扶孩子,猛地被旁边的士兵唰的抽了一鞭子。
  刺耳的惨叫声顿时传遍了长街。
  咸阳新任太守##三司法行官,还有尚律院的三名的掌律司长齐齐眉头一皱,太守徐昌龄皱眉对着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只见那名士兵面色如铁的走上前去,一把抓起地上的孩子,就走了下去,隐没在重重的兵丁之中。
  冷寂的长空之中,只余下那名年轻的母亲痛彻心扉的刺耳尖叫。
  这些,都是因宣王之乱而牵累的满朝文武。这些往日里和宣王交好的大臣们,在经过了咬牙誓死的苦熬之后,没能吐出秦之烨想要的答案,于是,将在今日,和宣王一同问斩。
  连同,他们的家人。
  冷风呼啸,黄沙迷眼,可是却再也没有人去蒙住眼睛。只因为,绵长的人龙走过之后,长衡的尽头、终于再一次传来了嘎吱嘎吱的车轮声响,一辆制造粗糙的囚车缓缓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土黄色的粗糙木车,充满了淡淡的腥臭之气,暗红色的底座上,隐隐的透着血红的光芒。这辆不知道承载了多少位或罪大恶极、或含冤而死的犯人的囚车,终于在今日迎来了它囚车生涯中最为光辉的一刻,只见车中的男子长眉舒缓,面如冠玉,只是略显苍白,长头墨色长发披散在肩头,仍旧是当日的那一身乌黑色上绣红鸾的喜袍,神情淡漠,眼睛微闭,盘腿坐在囚车之中,就像是睡着了一般,神色间虽然难掩憔悴,可是却没有半点败落落拓之气。仍旧是那般的清华高贵,雍容典雅。
  就像是平日里,他寻常的出巡一般。
  不知是什么时候起,百姓中,隐隐有人低声的哭了起来,声音很小,但是却是那般的清晰,似是女子的抽泣,渐渐的有老人的低喘,渐渐的有壮年男子的哽咽,再渐渐的,又加入了孩子的清脆哭声。
  马车渐渐上前,车轮缓缓滚过满是尘土的街道,尽管有那些长矛利箭的逼迫,可是,在马车来到各人身前的那一刻,咸阳城的百姓们还是自发的跪在了地上。远远的看去,那些悲伤的膝盖一个又一个的跪在地上,千千万万的人头矮下去,像是一波一波的洪水。哭声渐渐变大,宣王的名号在人群中低低的默念着,天空中的秃鹫在尖声长鸣着,声音凄厉,好似死去的绝望的亡灵,在翻唱着死亡的哀歌。
  沉重的气氛充溢在空气之中,眼泪洒满了咸阳的大街小巷,一声一声的鸣钟在城楼处敲响,离斩首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时辰,十二声鸣钟敲打在众人的心坎上,压抑的哭声,激荡的回荡在空气之中,满满都是心酸的味道。
  “等一等,等一等!”蹒跚的老者突然高声叫道,车队人群停了下来,纷纷转过头去看向声音的发源处,只见青衣白色的老者踉跄的追上前来,身上多处暗红色的伤口,还在狰狞的向外流着血。
  “诸位大人,老朽是犯罪之身,不可以进去法场,就让老朽在这里给旧主敬上一杯酒吧。”
  祥叔跪在地上,苍老的脸上有着风霜病弱的痕迹,整个咸阳城的百姓没有不认识这个老人的。他是宣王府的管家,不同于其他大臣王爷的家奴,是个宽厚仁慈的老人,就连上街来买东西,也从不仗势欺人。
  徐昌龄眉头紧锁,向旁边的三司法行官廖凯看去,人老成精的三司法廖大人连忙把头转到一边去,装作没看到,这一趟差事十分难办,一面是忤逆湘王一面是犯了民怒,那一边都不好办。徐昌龄心下微怒,终于还是沉声说道:“行刑的时间就要到了,你磕一个头就走吧。”
  “是,是,谢谢大人。”
  祥叔苍老佝偻的身体来到秦之炎囚车之前,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浑浊的眼睛登时流下泪来,泪水在满是褶皱的脸上纵横流下,老人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大声地叫道:“王爷,老奴给您磕头了。”
  秦之炎面容依旧,眉梢微蹙,缓缓的抬起头来,双眼紧闭。
  嘭的一声,祥叔又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从篮子里拿出一壶酒,洒在黄土之上,声音凄凉苍老地说道:“王爷,老奴给您敬酒了。”
  人群中的哭声越来越大,那些压抑着的声音比放声哭嚎还令人难过,走在前排的文武大臣纷纷回过身来,看着那个跪在地上浑身伤痕却仍旧不断磕头的老人,眼泪潸然而下。
  “王爷,老奴来送你了,您吩咐的争情老奴都已经办好了,您放心的去吧。下辈子做平民也好,做穷人也好,做番邦胡人做凡夫俗子都好,就是不要再做王爷了。”
  百姓的躁动声越来越大,徐昌龄眉头一皱,对两侧的待卫说道:“将他拖下去。”
  “是!”侍卫们应了一声,如狼似虎的抓起样叔两条苍老的手臂,就顺着长街拖了下去,远远的,老人仍旧在大声叫着:“王爷,老奴不能去送你了,你一路走好!”
  阳光白亮,有着绝望的温度,车马渐渐行走,百姓们跟在车马之后,牵衣顿足,哭声绵延不断。
  正阳广场占地极大,曾经是京畿大营的屯兵处,后来在城外建立了大营,就空了出来,可以同时容纳上万人,一座高高的石台之上,数千名人犯已经被押,枷锁被卸了下来,数千个斩头台刀斧手立在人后,场面甚是壮观。
  皇亲国戚处斩,大多毒酒白绫,以全皇家的面子?但是秦之烨却偏偏用这样一个法子处斩秦之炎,不过是为了建立自己的威信。
  囚车缓缓驶上石台,秦之炎站在斩头台之前,墨袍飘飘,长发披散,一张脸孔好似上好的白玉,剑眉入鬓,有着遗世独立的王者之气。
  徐昌龄和三司法廖大人并肩而坐,两侧是三位尚律院的掌律司长。徐昌龄仰头望日,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下令道:“去枷,上刑台!”
  一名身材彪悍的红衣刀斧手走上前去,走到秦之炎的面前,突然跪在地上,一个头磕了下去,沉声说道:“王爷,小的送您上路。”
  说罢,就缓缓的举起长刀,高举在秦之炎的脖颈之后。
  哗的一声,台下的百姓们突然躁动了起来,无数人终于忍不住大声痛哭,秦之炎的王号也不断的被人疾呼,就连台下的兵勇,也忍不住的默默垂泪。徐昌龄见状怒喝一声,大声喝道:“谁敢喧哗搅乱法场,就同人犯一同问罪!”
  京畿士兵们持刀上前,百姓们顿时噤声,徐昌龄怕时间拖久,多生事端,一下抽出令牌,向着石台抛了下去,沉声说道:“行刑!”
  刹那间,天地顿时玄黄一片,长风斗卷,尘土飞扬,迷惑惊恐的各色眼眸中,无数颗心摔落在地,无数双眼睛定定的望着那只木质的令牌,久久无法回神。
  仿佛过了那么久,其实不过是电光石火间,只听嗖的一声破空锐响顿时好似一个惊雷陡然炸开,一只银色的利箭旋风般激射而来,一箭洞穿那只令牌,直射向徐昌龄的脑袋,徐昌龄大惊下竟然动也不会动,巨大的惊呼几乎同时响起。只听嘭的一声,利箭穿过徐昌龄的帽子,狠狠的插进他身后的柱子之上。
  所有人目瞪口呆,就连执行命令的刀斧手都傻愣楞的站在当场。
  全场的士兵、高官、百姓齐齐转头塑去,只见空空荡荡的长街尽头,一匹通体漆黑的战马之上,黑袍雪肤的女子一手拿着一只描金劲弩,仍旧保持着射箭的姿势。眉眼凌厉如雪,身姿较小可是却有着那样强大的气势。长风吹过,她的黑色长袍随风而动,裙角飞扬,上面的大红##越发显得鲜红似血,这是她当日大婚之日的喜袍,今日再一次穿在身上,却有着那样不同的心情。
  秦之炎一直紧闭的眼睛终于睁开,好似璀璨漆黑的星子,有着那样盛大的光芒,炙热如火一般的紧盯在女手的身上,里面有着巨大的浪在翻涌。
  “大、大胆!抓住她、马上把她给我拿下!”徐昌龄大怒,吹胡子瞪眼的大声叫道。
  一群士兵随之奔袭而上,青夏眉梢一寒,迅速弯弓搭箭,只听嗖嗖声不绝于耳,众人赫然停住脚步,只见人人身前都插着一只利箭,距他们的脚尖只差分毫。
  这样神乎其技的手段,顿时惊呆了全场的人,再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青夏轻轻的踢在马肚子上,战马缓缓的上前,一步一步,嘀嗒声响,踏碎了满场的宁静。随着战马的上前,士兵们不约而同的缓缓退后,很快,就来到了广场之上。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上啊!”徐昌龄大怒,连忙怒声叫道。
  两侧的亲兵顿时将青夏围在当中,但是却无人真正的攻上前去。
  青夏看也不看那些人,利落的翻身下马,从马匹的另一侧,拿下来一个红漆食盒,提在手上,仰着头,看着上面的秦之炎,多日以来的幽思顿时尽皆化作两行清泪,她璀璨一笑,轻声说道:“之炎,我来了。”
  秦之炎眼眸深深,望着青夏的眼神充满了心疼和难过,他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青夏提着食盒,举步就要上前。士兵们左右观望,终于一名士兵鼓足勇气,登时闪身而上,虎虎生风的挥拳相向。
  青夏淡然行走,手提食盒,看也不看他一眼。直到他攻上前来,突然单手以诡异的角度穿插而去,一个标准的小擒拿手分错式,就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的手腕顿时折断,诡异的向一边偏去,惨叫声顿时而起,男人抱着手臂登时委顿在地。
  众人大惊,两名士兵对视一眼,齐齐上前,左右夹击。青夏身躯顿时拔地而起,猛然偏转,一手紧扣住一名士兵的头顶,以此为支力,两脚回旋猛踢,砰砰砰砰重重的踢在另一名士兵的胸膛之上,士兵胸膛几乎凹陷下去,口中鲜血长流,那人还没倒在地上,青夏手腕一扭,被青夏抓住头发的男子顿时大声惨呼,满头长发被青夏硬生生扯下大片,头皮处鲜血淋漓。
  动作干脆利落,不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转瞬之后,只见女子仍旧锦衣华服,手提食盒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好像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姿势一样。可是地上的三个男人,却仍旧在不断的翻滚着,嘶声惨叫。
  所有大秦士兵齐齐胆寒,不自觉的向后退去。徐昌龄大怒,厉声道:“弓箭手,弓箭手准备,把她……”
  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只听一阵破空声响陡然传来,只见一把匕首紧擦着他的脸,嘭的一声狠狠的插在身后的柱子上,正好没进之前的那只弓箭的尾端处。徐昌龄面色煞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青夏提着裙摇,仍旧向着高台倔强的走去。
  廖大人眉头一皱,沉声说道:“拦住她。”三百多名三司法的兵勇迎上前来,挡在青夏的面前,再一次将她的视线堵截住。
  青夏咬紧嘴唇,放下食盒,双臂一震,宽大的长袖里,竟然滑下两柄匕首,女子手握匕首,眼神凌厉,颇有些神招杀神佛招杀佛的罗刹气势。
  “让他们见一面吧!”人群中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声,随后无数个声音喧哗地叫道:“让他们见一面啊!”
  百姓们群情激奋,集体大声高呼着,廖大人见势不可招,只得点头说道:“好吧,敏锐郡主,就允许你们见一面,不要误了行刑的时辰。”
  士兵们如卸重负,纷纷退了下去。
  青夏一步一步登上高台,来到秦之炎的身边,刀斧手已经退了下去。青夏跪在秦之炎身边,将食盒放在地上,抿紧了嘴角,还没有说话,眼泪就扑朔朔的掉了下来。
  这个之前面时千军万马都不曾皱半点眉头的女子,此刻却好似一个迷了路的孩子,脸色苍白,泪珠涟涟。
  秦之炎温和一笑,伸出手来轻抚过她的脸颊,声音低沉沙哑,可是仍旧是温和如水一般,轻声说道:“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哭花了脸,会很丑。”
  青夏伸手捧住秦之炎的脸颊,抿嘴说道:“你瘦了。”
  秦之炎微微一笑,说道:“牢里的饭菜没有你做的好吃。”
  青夏拿过食盒,打开盖子,里面热气腾腾,有甜甜的香气飘了出来,青夏一样一样的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说道:“时间仓促,我只做了些甜点,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喂他吃了一口糕点,连忙倒了一杯雪梨川贝熬成的汤,递到他的嘴边,说道:“喝一口,我加了些莲子,味道很好。”
  秦之炎笑着点了点头,喝了一大口。
  时间缓缓而过,空气里满是沉闷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凝聚在两人的身上,只见两人好似在家中闲聊一捧,一边吃东西,一遍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声音很轻,看似那般平淡。可是不知为什么,却有那样悲凉难过的情绪回荡在空气之中,所有在场的人全都泪含眼眶,静静的不发一言。
  徐昌龄是秦之烨一手提拔起来的,此刻仰头看天,眼见时间就快到了,连忙大声说道:“行刑时间已到,闲杂人等速速退下!”
  青夏的手登时一抖,汤勺里的川贝浓汤全都洒在了秦之炎的衣襟之上,脸色顿时变得雪白。
  整个正阳广场,大约有三万多的侍卫,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那些恶狼一般的目光森森的注视在她的身上,让她背脊发凉。她的手寒冷如冰,秦之炎带着镣铐的手缓缓的抓柱她的手腕,淡淡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走吧,离开咸阳,听话。”
  身后的刀斧手猛地走近,青夏眉梢一挑,素手一扬,白亮的匕首瞬间疾飞而去,噗的一声就狠狠的插在那名刀斧手的脚背上!
  “大胆刁妇!快将她拿下!”徐昌龄躲在人后,觉得稍微安全了一点,方才大声叫道。
  数百名士兵齐齐拥上前去,青夏一把抽出一杆立在平台之上的长枪,红缨长枪凌空一扫,黑袍墨发随风而动,青夏转身单膝半跪在地上,长枪横举,护在秦之炎的身前,眉眼凌厉的喝道:“谁敢过来!”
  这一声清姹声势清冽,锐气逼人,众人一愣,竟然一时间无人上前。
  秦之炎眉头紧锁,沉声说道:“依玛尔,快走,不要胡闹!”
  “我不走!”青夏回过头来,半跪在他面前,悲声说道:“在龙脊山皇陵里,在沙旱地上,在白鹿原,在洪天水牢,你从来没有抛下过我,我死也不会走的!”
  秦之炎闭上眼睛,面容痛苦地说道:“我身中剧毒,本就活不长,早死晚死没什么区别。你今日来送我一程,已经够了,现在马上离开。”
  青夏拼命的摇着头,说道:“不可以,我办不到,我们就要成亲了,我已经嫁给你了,你若是死了,我该怎么办?你说过要永远陪着我的,你死了,我该去哪里?秦之炎,你怎么可以这样不守信用?”
  “我本身就是骗你的,我是个自私的人,我身中剧毒怎么能永远陪着你?我只是想在活着的时候自私的霸占着你罢了。”秦之炎微微苦笑,说道:“依玛尔,我终于还是要辜负你了,我对不起你。”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青夏怒声叫道,眼泪潸然而下,“你知道对不起我就来补偿我,我一无所有,只有你一个人,你走了,我该怎么办?我该去哪里?”
  “快将她拿下!马上行刑!”
  “谁敢过来!“青夏突然回身站起,大声喝道:“谁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他全家!就算我今天在这里死了,以后也定会有人去找你们报仇!不出十日,我保证你们会家破人亡!”
  “敏锐郡主,行刑时间已到,你还是下去吧。”尚律院的黄司长沉声说道,这位大人如今已经八十有余,是三朝元老,在朝中极有威信,向来不属于任何党派,是以能在这场动乱中保全下来。
  青夏回身突然大声说道:“黄大人,你身为尚律院司长,却不秉公办理,冤枉好人,你有负百姓信赖,有负圣上隆恩,你有负自己的良心!”
  “大胆刁妇,再敢在这里胡言乱语就将你拿下一同问罪!”
  青夏眼光一寒,厉声喝道:“徐昌龄,你这个胡人的走狗,终日跟在蛮人身后摇尾乞怜,形如畜生。我警告你,你今日若是再敢出一声,我明天就把你一家老小全都剐成人干,一个不留!”
  徐昌龄面色铁青,刚要说话,廖凯沉声说道:“敏锐郡主口口声声说我们不秉公办理,可是这个案子前因后果再清楚不过,郡主不要被奸人迷惑,不分青红皂白,胡言乱语。”
  “再清楚不过?”青夏怒极反笑,厉声说道:“三司法没有过堂,尚律院没有公审,就凭你们几个人空口白牙的乱说一通,就足以定罪?乱臣贼子,其心可诛!”
  黄大人沉声说道:“郡主若是有冤情,可以到尚律院去上告,不要再这里搅乱法场秩序。”
  “对!我就是要告,但是不是去尚律院去告,我今天就在这里,当着咸阳城的万千百姓,当着大秦王朝的历代祖先亡灵,当着皇天后土,将这天下的是非公理,黑白曲直说个明白!”
  青夏一身乌黑长袍,迎风鼓舞,站在高台之上,迎风而立,眼神锐利的扫视全场,怒声说道:“我一告咸阳太守府,丧权败国,勾结胡人,结党营私,奸佞弄主!”
  徐昌龄大怒道:“你!”
  “我二告三司法行官廖凯,在其位不谋其政,迎合上意,谋害当朝亲王!”青夏打断徐昌龄的声音,厉声继续说道:“我三告尚律院上上下下八十多名掌律法官,不分青红皂白,不辨事实真假,颠倒是非曲直。我四告湘王秦之烨,弑兄伤父,栽赃嫁祸,阴谋篡位,勾结外族,卖祖忘宗!”
  “大、大胆刁、刁……”
  徐昌龄气的说不话来,廖凯眉头紧锁,沉声对着士兵说道:“快将她拿下!”
  无数黑衣侍卫冲击而上,青夏冷笑一声,手指着那群冲上前来的兵士,嘴角嘲讽地说道:“我五告你们这群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被猪油蒙了心窍的混账!告你们身为国家军人,却不思为国为民,明知是非曲直,明知内里乾坤,却甘愿被强权压迫,甘愿为奸贼驱使,甘愿为贼人卖命,没有忠奸善恶之分,没有真假对错之念,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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