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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我来自军情九处_+番外

_14 潇湘冬儿(当代)
  青夏的脚步生生的顿在了原地,她手握着那张字迹潦草的信。只觉得有丝丝酸楚像是野草一样疯狂的滋生了起来,北地的风凌厉的刮着,吹的人脸颊生疼,青夏靠着营帐的柱子缓缓的坐了下去,握信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旭达烈,你何其残忍,又何其任性,若是你出了什么事?难道就要我在内疚和自责中过一辈子吗?
  “洁玛阿古,”那克多粗声粗气的问道:“旭达烈去哪了?信上说什么?”
  青夏只觉得很累,她扶着柱子缓缓的站起身来,就走到了营帐里面,草草的开始收拾包袱。
  “洁玛阿古,你要去哪里?”班布尔跟了进来,一见青夏收拾东西,急忙跑上前来,抓住青夏的手,大声问道。
  青夏回头拍了拍班布尔的肩膀,塞外的孩子都长的壮实,班布尔才十三岁,已经比她还高了。她咧开嘴角苦涩一笑,淡淡说道:“我哪里也不去,以后就去你们家住,好不好?”
  “好啊!”班布尔大喜笑道:“阿妈和阿茉叶一定很高兴,我们早就想让你过来了。”
  “来,帮我收拾。”
  三人七手八脚的把青夏日常用的东西收拾起来,本来也没有多少东西,只装了一个小小的包袱,从营帐后面牵出了那匹黑马,三人就离开了雪坡,向着村子走去。
  “洁玛阿古,旭达烈到底去干啥了?”班布尔想了想,还是疑惑的说道。
  “就是啊,你就告诉咱们吧。”那克多十个直性子,着急的说道。
  青夏抿了抿嘴角,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他去从军了,也没有说具体去了哪个地方。你们阿妈若是问起,就跟她说是跟着走镖的人去了关内做生意赚钱,免得她担心。”
  “从军?”两个小子登时兴奋了起来,大声叫道:“哇!旭达烈去当将军了吗?太棒啦!”
  青夏微微摇头,苦涩一笑,军将百战死,壮士十年#,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战争的残胜了。旭达烈,你怎么可以这样任性,就这样把这老老小小的一大家子托付给我,可是要绑住我的脚步吗?战场上风云变幻诡异莫测,赫赫战功岂是那么轻易就能铸成的?
  “走吧。”对两个小子打了招呼,就去多伊花大婶的家里,定居了下来。草长##,瑞雪又#,转眼又到年关,白皑皑的大雪覆盖了一切,一年的时间就这样呼啸着过去了。
  旭达烈走了已有一年,转眼间,青夏也在白蛉郡这个地方呆了一年多了,旭达烈没只言片语捎回家来,同样的,杨枫也没有任何消息,青夏坐在多伊花大婶家的小院子里,看着大片大片火红的流云飘荡而过,只觉得时间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嗖的一下子就飞的没有踪影,再也看不到痕迹。
  放下了手中的一丝线,对着邻居家的罕巴大婶笑着说道:“就这样,往里面一抽,就成了。”
  “哎呀,”罕巴大婶朴实的一笑,伸出粗糙的大手拉过青夏的手,反复的看了两遍,又把自己的手高高的举起来,说道:“这都是一样的啊,怎么俺的就笨成这样?”
  青夏一笑,说道:“常常练习就好了,这个其实也满简单的。”
  “哎,罕巴大婶连忙摇了摇头,说道:”不成的不成的。”
  “洁玛阿古!”一连声的叫喊突然响起,青夏一愣,抬起头来,就见班布尔和那克多骑着马风风火火的奔进了小院,利落的从马背上跳下来,跑到青夏的面前,大声叫道:“洁玛阿古,快跟我们来!”
  青夏和罕巴大婶一起站起身来,放下了膝盖上的剪刀针线等东西,青夏疑惑的说道:“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我们在歪脖树那找到一个人,好像快死了,我们从他身上找到这个。”说着递给青夏一个长长的卷轴。
  青夏看到那个卷轴,眉梢不禁一挑,一股不安陡然升上心头。迅速的打开,只见上面画着一名女子,一身戎装,眉眼飞扬,竟然赫然是林暮白当初亲笔所画的自己的肖像!
  “那个人在哪里?”青夏大惊,连忙问道。
  班布尔嘴快,说道:“就在大河边的歪脖树下,快去中,我看他出气多进气少,八成是要不行了。”
  “快带路!”青夏转身爬上了马背,兄弟俩骑一匹马,在前面遥遥领路。
  “班布尔,那人长什么样?多大年纪?”
  “跟我差不多,也就十三四岁。衣衫破烂,脸上鬼画符一样,我也没看清他长什么样。”
  十三四岁?青夏登时眉梢一挑,心下嘀咕起来。不过仍旧跟在两人的身后,这人既然能有这幅画像,就说明定和林暮白有什么关系,总不能视而不见。
  离得本来就不远,一会的功夫,就来到了河边。大河已经结了冰,青夏跟着班布尔兄弟迅速跑到树下,只见一名少年倒在雪地里,浑身僵硬,面色发青,几乎就要冻死了。青夏打眼一看,只觉对方有点眼熟,但是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对着那克多说道:“那克多,你背起来他,咱们回去。”
  “好,”那克多力气极大,一把就将那少年背了起来,对着青夏问道:“洁玛阿古,我们回家吗?”
  “不,”青夏摇了摇头,说道:“他坚持不了那么久了,直接去我的帐篷。”
  几人迅速的将那少年抬到青夏位于雪坡上的营帐里,班布尔生了火,青夏对少年进行了冰冻后急救,好在这孩子年纪轻,一会的功夫呼吸就平稳了过来,算是脱离了危险。
  青夏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对着班布尔和那克多两兄弟说道:“你们两个先回家去告诉阿妈一声,别让她着急,然后拿一套袍子过来。
  两人答应了,就走了出去。青夏留在营帐里,看着那个面有菜色的少年,刚才为他做心脏复苏的时候,清楚的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痕,有箭伤刀伤,数不胜数。这样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又是谁对他下了这样的毒手?他的身上,为什么会有林暮白的画呢?
  这时,被人注视的感觉突然升起,青夏扭头看去。只见那少年已经醒转,只是却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眼神里,有探询、观察、谨慎,还有一丝丝小心的防备。像是一只陷入了陷阱的儿狼一样,第一反应,不是猛扑上去,而是谨慎的观察四周的情况。青夏毫不怀疑自己现在只要露出一丝半点凶恶之态的话,这少年定会像豹子一般的冲上和自己拼命,也许在这之前,还要掀捆炭火,向自己扬上一把土。
  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在他清瘦的脸颊上,有着一丝风霜的痕迹,青夏看着这个少年探究的眼神,微微一笑,心下却缓缓升起点点酸楚,乱世之中,想要生存,真的是很艰难。
  “是我的两个弟弟找到你的,你叫什么名字?”
  青夏极尽全力的用最暖和的声音说道,可是那少年脸上的警惕之色非但没消退半点,反而更加阴冷的问道:“你是画上的那个人。”
  不是疑问句,而是十足的肯定。青夏知道多说别的已经没用,只得沉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对,我和林暮白有过一面之缘,我也很想知道,这画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文史林暮白大人?”少年眉梢淡淡一挑,颇有几分英武之气,狭长的眼睛半眯起,缓缓的闭上,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才又睁开,点了点头说道:“果然是###的画风。”
  “那这幅画?”青夏眉头紧锁,斟酌着小心的开口,终于还是沉声问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少年斜着眼睛看了看夏一眼,默默无声,看样子并没有打算回答她的话。一身破破烂烂脏乱不堪的衣裳,却也掩饰不住他一身的青华卓越之气,突然沉声说道:“能见到你,也是命运使然。救命之恩,不敢或忘大恩不言谢,就此告辞。”说罢就撩开帘子要往外走支。
  “站住!”青夏突然厉声叫道,出手如电,一抓住了少年清瘦的肩膀。只见他的眉头瞬间皱起,不由得放松了手掌。细细一看,他的肩头竟然向外微微伸出血丝来,一看就受不轻的伤势。
  “我不问你是谁,这里天高皇帝远,不必担心被人追杀,你伤的这样重,数九寒天的,出去必死无疑。”青夏沉声说道,眼神闪烁,眼神明明的带着一丝炽烈。
  少年手掌紧握,眉眼间有着一丝淡淡的痛苦,许久,他仍旧摇了摇了头,轻声说道:“多谢你的好意,但是我还是不能留在这里。”
  “你能去哪呢?”青夏猛地从地上站起身来,一把位住少年的手腕,厉声说道:“你若是有地方去,就不会跑到关外来!”
  一丝酸楚突然缓缓的从胸腔里升了起来,很多前尘往事在脑海中飞速奔涌了起来,她紧紧的拉住少年的手掌,浓浓的内疚和自责像是巨大的虫子一般蚕食着她的心脏,少年奇怪的扭过头来,微微的挑起眉梢。
  “你以为你不说你是谁?我就猜不出来吗?”青夏面色戚然,淡淡一笑,双手紧握着少年的手,终于,还是沉声说道:“我和你大哥,还有你姐姐,都是朋友。”
  少年突然回过头来,定定的看着青夏,过了许久,明亮的眼睛里突然升起了一层冰雾的波光,他急忙转过头去,一滴水滴沿着他清瘦的下巴落在青夏的手上。
  “我全都知道。”青夏紧紧的拉着少年的手,语气坚定的说道:“我没本事,救不了他们,可是现在,我不能不管你。”
  外面狂风呼啸,像是狰狞的野兽。天地这样辽阔,个人的能力渺小卑微,但是就是这样的巧合给了她一个恕罪的机会,青夏做了一个深呼吸,轻轻的说道:“留下来养好伤,以后你想做什么,我不会阻拦你。”
  “洁玛阿古,我们回来啦!”
  帘子哗啦一声打开,外面的风和阳光一同灌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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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猎西川 第九十二章 天涯望断
  这一天晚上,是这一年多来,她第一次做梦梦到楚离。
  梦里面漆黑一片,只在头顶打着一道惨白的追光,楚离宽袍大袖、锦衣华脸,明晃晃的龙袍上有着令人窒息的低沉气压。梦里面的他好像看不到自己,一切都像是静止的图画一样,他就坐在戚都皇城里那个金光璀璨的王座上,周围是深海一样死寂的黑色背景。青夏的呼吸急促,她仿佛知道自己是置身梦中,可是又仿佛是真的,到处都是那样的真实,楚离的脸,带着刀锋一般冷冽的寒芒,他的眼睛,好似最最幽暗的大海,表面上平静的仿佛已经冻结,里面却是巨浪滔天的翻滚着。
  突然,大殿的门登时敞开,凌历的空气猛地灌了进来,殿外,一株昙花瞬间开放,洁白的花朵在黑夜里像是一朵妖艳的罂栗。青夏转过头去,注视着那朵妖艳,却突然看到西林雨乔从花朵中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她一身白色的武士服,头颅高傲的扬着,有着少女明朗的笑容和满满的自信,她一步一步的走进大殿,缓缓的伸出手来,似乎想要靠近楚离。可是就在这时,突然从殿门处呼啸射来无数的利箭,蝗虫一般的洞穿了她的身体,就像当初一样,鲜血流满了黄金大殿,染白了白色的花瓣,缓缓的蔓延过青夏的脚踝。
  青夏捂紧了嘴,想要大声的叫,可是喉咙却仿佛是哑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她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抓西林雨乔白皙的手腕,可是看起来咫尺一样的距离,却好似天涯一样的遥远。青夏周身一片冰冷,她想抬起头来大声的质问楚离,可是就在这时,楚离的面容却突然如水波一样抖动了起来。他的肌肤迅速的衰老,褶皱的皱纹爬虫一般,蔓延上他的额头和脖子,他的头发瞬间变得一片灰白,手掌干枯好似橘皮,他身体霎时间干瘪了下去,好像经过了几十年的侵蚀,失去了生命的光彩。突然,一只利箭猛地从他的胸膛上刺穿,青夏睁大了眼睛,那个面有菜色的少年面色阴沉,缓缓的从楚离的身上拔出剑来。
  鲜红的血在黄金的王座上弥漫开来,青夏不可置信的看着楚离,心里好似被人用刀子割了一下,一个硕大的洞,冷风嗖嗖的灌了进去,整个身体都是冰凉的。
  就在这时,苍老的楚离缓缓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暗淡无光的看着青夏,苦笑着摇了摇头,声音沙哑的像是刀子划破铜鼓。
  “还,恨我吗?”
  噗的一声,楚离的身体顿时化作一片飞灰,消失在王座之上。
  青夏头心一阵锥心的真实疼痛,她捂紧了嘴,还是没有抑制尖锐的叫声充斥在黄金大殿上,像是绝望的野兽,发出生命最后的叫声。
  猛地坐起身来,才发现原来只是一个梦。
  衣衫都已经被汗打湿了,头发也是湿的,夜里的屋子有些冷,漏风的窗子向里面呼呼的吹着冷风。青夏披件夹袄下了床,走到炭火盆边添了点碳,就用夹子夹起火盆,撩起帘子,向着西屋走去。
  这里,是多伊花大婶家的厢房,以前只有青夏一个人住,现在西林辰也住了进来。
  能够找到西林家的遗孤,也算是青夏的一大安慰。当日在西黑荒原上,青夏不顾自身的伤势几次出生入死的寻找西林誉和这孩子的下落,却最终没有结果。没想到一年之后,命运却让他们在这里相遇。
  青夏没有去追问西林誉的下落,或许她隐隐的知道那结果,只是不想去证实罢了。很多时候,她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她的能力只有这么多。
  厚厚的棉布帘子里,一室清冷,火盆已经灭了,青夏放下了手里的火盆,又给那个灭了的加了点碳,不一会的功夫,屋子里就温暖了起来。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火坑边上,解手一摸,一片冰凉。这屋子长久没人住了,坑洞里积满了灰,烧起来也不是很热,青夏将炭火盆顺着坑洞塞了进去,蹲在前面仔细的看着,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再伸手摸了下,已经开始暖了。
  窗外的月光一片皎洁,映衬着洁白的雪地,有着明亮的光。她垂着头看着少年的眉眼,只觉得他像极了西林誉,鼻梁嘴角处,还微微有些神似西林雨乔。其实她和西林家并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和西林兄妹只是几面之缘,只是西林雨乔最后毕竟是因她而死,这一点,如鲠在喉,如芒在背,让她不得或忘。
  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牵绊,对西林家的亏欠,就是她现在的牵绊之一。
  为西林辰拉了一下被角,青夏四下看了一圈,就缓缓的走出了屋子。她一刚出去,火坑上的少年就猛的睁开了眼睛,一片清明之色,哪里像是刚刚睡醒的人。
  窗外微微有些亮,漫长的夜晚就要过去了,多伊花大婶向来起得早,东边那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少年躺在温暖的坑上,神色微微有些恍惚。
  一年了!
  他在心里念道,父亲,母亲,大哥,姐姐,已经,一年了。
  第二天一大早,班布尔和那克多就吵着进山去打猎,青夏闻言微微动容,这才想到,又到了年关了。
  今天北地大雪成灾,很多地方都下了大风雪,不仅是穆连部,就连西北边的北匈奴不时的过来这边的村寨烧杀抢掠。前几天刚刚听说靠近穆连部的一个小部落被洗劫,多伊花大婶不想让两个儿子去,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青夏见她担心的不得了,上前说道:“算了,还是我跟他们一起去吧。”
  班布尔兄弟一听大喜,连忙叫好,多伊花大婶向来信奉青夏是有本事的人,见她跟着,也就微微放下心来,笑着说道:“那早去早回啊!”
  西边的房门咯吱一声响,青夏转过头去,就见到少年穿着一身班布尔的棉衣,站在门口,脸色虽然仍旧有些苍白,但是已不像初见时那么难看了。
  几步走上前去,少年和班布尔差不多大,身材已和青夏差不多高,青夏看着他温和一笑,轻声说道:“我要陪班布尔兄弟进山里去打猎,晚上就会回来,你留在这里好好养伤,不要乱走,知道吗?”
  刚一说完,突然发现这放说的有点命令的强硬,连忙又加了一句:“好不好?”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青夏还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样的小心翼翼。西林辰嘴角一牵,很好看的舒缓的笑了笑,说道:“好的,你小心。”
  青夏微微一愣,一时间似乎感觉面前站着的人是西林誉一样,她有点失神,胡思乱想了一气,就跟着班布尔和那克多骑着马进了山。
  不得不说旭达烈打猎是个好手,青夏三人忙活了一整天,也只打到几只山鸡和一只兔子,青夏自信满满的跟着两个小子去,结果发现到了地方之后自己简直就是个累赘,被两人笑的不行,气愤填譍的回了家。
  当天晚上,青夏不服气的找到村里的老猎户,纸上谈兵的问了大半个晚上。西林辰虽然没有重伤,但是小伤很多,一直在屋子里歇着,见青夏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不由得轻声一笑。青夏见连他都敢笑话自己,更是郁闷,晚饭也没吃,就上床睡了。
  第二天早上班布尔和那克多死活不肯再带青夏去,青夏死皮赖脸了跟了上去,回来之后仍旧是一脸晦气,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十多天。终于有一天,青夏成功的猎到一只豹子,才一扫多日以来的颓唐之色,扬眉吐气了一把。
  自从离开部队之后,青夏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争胜之心了。当天晚上,坐在油灯底下,愣愣的看着自己豹子抓伤了的手腕,突然有些出神,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老了一样,一晃,竟然已经快两年了。
  “受伤了吗?”
  清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青夏猛然回过头去,就见西林辰站在门前,撩开屋里的帘子,手上拿着一个瓷碗,而色自然的说道:“我可以进来吗?”
  不知为什么,而对这个还没满十四岁的少年,青夏总会有一种莫名的紧张。不是因为他哥哥姐姐的原因,而是这个孩子身上本身就带着一丝不食烟火的出尘之气,这样超凡脱俗的气质总是会让青夏不自觉的想起一个人,微笑着答应了一声,拖出一个凳子,放在自己的身前。
  “坐。”
  西林辰坐了下来,将瓷碗放在桌子上,很自然的拿过青夏的手腕,微微皱了下眉,伸出小指挑了点瓷碗里的药膏就涂在青夏的伤口上。
  “哎呀!”青夏粹不及防,只感觉手上一阵刺痛,低呼了一声。
  “很疼吗?”西林辰微微挑眉,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是璀璨的星子,只听他轻声问道,脸上露出浓浓的关切。
  除了一开始的一点疼痛,很快就有丝丝冰凉的感觉,青夏连忙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好多了,你好有本事啊。”
  “你不会忘了我家是做什么的吧。”西林辰淡淡的说道,拿起一旁的白色绢布,熟练的一圈一圈在青夏的手腕上缠绕了起来,动作娴熟,行云流水,像是行医多年的行家一样。
  青夏心头一阵酸楚,转移话题说道:“你应该跟班布尔他们一样叫我姐姐。”
  西林辰手上一顿,垂着头,微微挑了挑眉,看了青夏一眼,也没说话,只是嘴角牵起,轻轻的笑了一声。
  “喂!”青夏不满的叫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西林辰打好最后一个结,站起身来,轻轻的拍了拍青夏的肩膀,笑着说道,“好好休息,不要沾水,几天就会好的。”
  说罢,端着药碗就走了出去。
  青夏气闷的嘟起了嘴,暗道这小子起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有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手臂上的冰凉触感果然比刚才好了很多,青夏忙活了几日,总算松了一口气,缓缓的爬上热乎乎的火坑,打了个哈欠,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天早上,跟多伊花大婶一起收拾猎物,西林辰从隔壁罕巴大婶家走了回来,手里拖着一只巨大的袍子,青夏见了连忙去接了过来,问道:“哪来的?”
  “罕巴大婶硬塞给我的。”西林辰仍旧是那个样子,对谁都是温和的笑,眼睛半眯着,像是一潭温暖的泉水。
  “哦,”青夏点了点头说道:“累了吧,进去歇歇。”
  “没有,”西林辰摇了摇头,撸起袖子就坐在了青夏刚才坐着的地方,对着多伊花大婶说道:“大婶,我来帮你吧。”说着就拿起一只野鸡,利落的开膛破肚,收拾了起来。
  多伊花大婶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也不说话,只是和善的笑着。近来西林辰在村里替人看病,药到病除,很快就在附近一带有了名声。青夏知道西林辰是不想在这里白吃白住,但是还是不想他太过露脸,虽然这里距南楚万里之遥,但是作为特工的她深知,一个国家若想除掉一个人,那么无论你隐藏在什么地方,都很难逃脱国家的眼线。不过看着西林辰一日一日越发精神的笑脸,也就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心想大不了带着他离开这里,她就不信有她在还会被楚离的杀手钻了空子。
  再或许,青夏心中是有一份自持的,她相信无论怎么样,楚离都不会对她下手的。她也知道这样的想法很危险,也许将来就会在某一天害惨了她,但是她还是在心里暗暗的相信,怎么样都说服不了自己。
  安乐的环境下,果然会让人产生倦怠。青夏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你这样会伤了手的。”多伊花大婶突然叫道,青夏连忙看去,只见西林辰看也没看,手上刀子像是跳舞一样在野鸡的身上灵活的切割着,手法繁复,令人眼花缭乱。
  唰的一声,西林辰笑着一抖手,整只鸡的骨架子就被卸了下来,完整的鸡肉整块的落入了木盆里。
  多伊花大婶目瞪口呆的瞧着西林辰的手,长吁了一口气,不可置信的说道:“真跟变戏法一样呢,不愧是洁玛阿古的弟弟,姐姐有本事,弟弟也有本事,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
  青夏见她这比喻实在有趣,掩嘴就笑了起来。
  “阿妈!阿妈!”阿茉叶突然和一群小孩一起从外面奔了进来,大声的叫嚷着。
  多伊花大婶坐直身子,看着小女儿说道:“阿茉叶,什么事啊,火急火燎的。”
  “阿妈!”一年的时间,阿茉叶又长高了一头,头上梳着整齐的辫子,十分的玲珑可爱,嘟着小嘴大声的说道:“我听逊达庙的老爹说,班布尔和那克多去郡上的招兵处去征兵了,要是征上了以后就不回来啦!”
  “什么!”多伊花大婶猛地站起身来,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慌乱的说道:“这可怎么好,这两个兔崽子,这可怎么好啊!”
  “大婶,你别着急。”青夏也站起身来,知道这不是开玩笑,连忙说道:“你先在家里等着,我到郡里去把他们抓回来。”
  多伊花大婶看着青夏,眼里露出希翼的光芒来,感激的说道:“那洁玛阿古,一定要把他们两个带回来。”
  “你就放心吧。”青夏接过西林辰刚刚递过来的一件大裘,披在肩上,对着他说道:“你和大婶在家里,不要出去,近来穆连人不安分,小心点。”
  “恩,知道了,你早去早回。”西林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青夏上了马就往郡上行去,好一阵子才到了郡里,一路打听着到了招兵处,路上的人见她一个姑娘家也去招兵,人人侧目。青夏也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好不容易才从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里挤了进去,只见白色的大榜上,赫然写着泰国北疆大营征兵的消息。
  每年到了冬天,年关将至的时候,都是匈奴人最猖獗的时候。每到这时,无论是大秦和西川,都会派出重兵守卫边境,以防被匈奴人钻了空子。这几年西川都是大将燕回坐镇,而秦国,则一直都是战神秦之炎了。
  见榜单上的第一条要求就是必须是在籍的汉人,知道班布尔两兄弟没什么希望,青夏牵着马出了人群,心里却像是潮水一般,微微的翻腾了起来。
  自从来了这里,她就一直试图将那些名字深深的压下去,不去想,不去问,好像自己真的就是流落关外的女子青夏,和那两个惊才艳艳、傲视宇内的男子没有半分关系。
  人生中有很多东西,注定只能成为一道风景,不可能成为自己掌心中凝固的图案。她对于这一点做的很好,努力的融入这样的生活,忘了二十一世纪,忘了军情处,忘了昔日的战友,忘了青梅竹马的唐羽,也忘了南楚,忘了楚离,忘了秦之炎,甚至,忘了这幅身体主人的名字。
  可是,有些烙印她怎么也忘不了,而这一切,在西林辰的出现之后,又再一次的被打乱了。
  原来,有些东西,她根本就没有忘记。她能做的,只是强迫自己不去想,或者,是强迫自己去想的时候不会那么辛苦。那些过往的记忆,对于她而言,真的不是一个美好的记忆。
  或许,只除了龙脊山下的青松入殿。
  “洁玛阿古!”
  班布尔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青夏的思绪,她抬起头来,就见班布尔和那克多垂头丧气牵着马走了过来,样子无精打采,一猜也知道是什么事了。
  青夏沉着脸,没好气的说道:“两个臭小子,想让你们阿妈担心死吗?”
  两人知道免不了挨骂,也不还嘴,只是跟在青夏的身后,上了马,小跑了起来。
  “秦国就是毛病多,赶明个咱们去西川投奔燕家军,也照样能上阵杀敌!”那克多突然大声说道,班布尔不停的向他使着眼色,可是眼睛都快抽筋了,他也没看出来。
  青夏眉头一皱,一下子勒停了战马,怒气冲冲的回过头去,沉声说道:“你们两个,还要死不悔改的去参军吗?”
  班布尔没说什么,那克多却一梗脖子,大声说道:“是!”
  “唰!”的一声青夏一把甩出鞭子,狠狠的抽在那克多的手上。
  那克多惊呼一声,只见手上一道长长的血道,火辣辣的疼。班布尔头一次见青夏发火,愣愣的不敢说话,眼睛溜溜直转,盯着青夏的脸孔。
  “这一下子,是替你们阿妈打的。”青夏坐在马上,冷冷的说道:“你们若是也要去学旭达烈那个不负责任的人一走了之,从今以后就不是我夏青的朋友。”
  “洁玛阿古,”班布尔见她真的动了怒,便想说些好听的来安慰她。
  谁知那克多却是个直肠子,大声说道:“旭达烈怎么不负责任了,他是出去建功立业当英雄,我们北地人,有的是力气,就应该让战场杀敌人!”
  青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好啊,你们兄弟三个痛快的建功立业去了,却将你们阿妈扔在家里。现在这样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强盗土匪,你们阿妈辛辛苦苦的抚养你们长大,你们现在超脱硬了,就不管她了。把你们的小妹妹和老妈妈扔在家里,等着土匪拿刀来砍是吗?”
  两人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班布尔低着头想了一会,才抬头来认真的说道:“洁玛阿古,你说的对,我不去当兵了。”
  青夏冷哼一声,转头看向那克多,问道:“那你呢?”
  那克多顿时没了主意,只是觉得青夏说的在理,这样扔下阿妈,的确不妥。想不想,终于瓮声瓮气的一咬牙说道:“那我也不去了。”
  青夏这才转怒为喜,笑首说道:“这就对了,我们回去吧,免得你们阿妈担心。”
  几人马快,一会的功夫就远远的看到了村子。可是三人却同时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只见远远的一溜黑烟冲天而起,无数人影在村头向外奔跑,喊杀声哭喊声冲天而起,青夏和班布尔那克多对视一眼,齐齐厉喝一声,悍然策马狂奔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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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猎西川 第九十三章 家破人亡
  青夏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跌跌撞撞的冲了村子,到处都是燃烧的大火,到处都是熟悉的面孔,可是那些往日里慈样淳朴的人们,此刻全都化成一具具冰冷的死尸,以各种狰狞的姿态倒在村子里的各个角落。鲜血早已凝固,绝望的洒遍每一寸土地,鲜红的血液浸透了白色的雪原,空气中有着令人作呕的腥臭。青夏的眼睛已经红了,心里面是大片大片杂草般的荒芜,脚步踉跄,似乎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阿妈!”凄厉的惨叫声突然响起,青夏的身子被牢牢的钉在原地,她转过头去,就看到多伊花大婶残破不堪的尸体。
  这个生了四个孩子的女人早就已经不再年轻了,她已经四十多岁,满面辛苦工作了一辈子的风霜。可是尽管这样,她仍旧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而且是以最残忍最灭绝人性的方式。
  青夏的眼梢都几乎在微微的抽搐,她瞪大了眼睛,不想让眼泪流下来,双拳紧紧的握着,嗜血的杀气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已经很久了,她没有这样的恨,这样无法抑制的希望手里可以有一挺重量型机关枪,可以冲出去将那些人渣全部杀掉。她的嘴唇颤抖着解下身后的大裘,盖在多伊花大婶的身上,并在下面为多伊花大婶穿上被扯碎的裤子。
  她知道,她的心被战火挖走了,为什么无论她走到哪里,可要遇到这些事情,那些血光和杀戮如影随形的跟随着她,沿着她的脚步,走遍她所能走遍的一切土地。究竟是她的错,还是这个时代的错?究竟是她给这里带来民灾难,还是这个混乱的时代自身所包含着的灾难?
  帝王博弈,百姓何辜?
  他们都是平民啊!她们已经躲避战火到了这个地方,为什么死神还是不看放慢他的脚步?
  “啊!”那克多突然厉喝一声,声音凄厉好似鬼哭,充满了巨大的悲愤和无法释放的绝望。他跳起身来,冲进屋子拿出长刀,一双眼睛像是野兽一样通红,翻身上马就向着大门冲去。
  “站住!”青夏一把拉住马缰,冷着脸厉声叫道。
  “放开我!”那克多红着眼睛,大叫道:“我要去杀了他们!”
  “你这个样子是去报仇吗?”青夏双目圆瞪,半步也不退后,沉声说道:“你这是去自杀!”
  “放开我!”那克多已经再也听不进去任何话,他眼睛一片血红,嘴唇颤抖,额头上青筋迸现,突然转过头厉声对着班布尔大声叫道:“班布尔!就让阿妈白死了吗?”
  班布尔满脸泪痕的从地上爬起来,用手背在脸上一抹,也冲进屋子拿出一把刀来,爬上另一匹马就要冲出去。青夏拦在两人的身前,眼眶通红,可是仍旧堵在门口,不肯让路。
  “夏青!”那克多一把抽出了长刀,指着青夏大声的叫道:“你给我让开!”
  青夏高高的仰着头,看着这两个遭遇大变的少年,只觉得心已经痛的无可附加。这一年来多伊花大婶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又一次的浮现在眼前,她的眼泪顺着尖瘦的脸颊流了下来,但是仍旧挡在两人的面前,沉声道:“我不能让你们去送死。”
  “你!你怎么不躲?”班布尔一把从马上跳了下来,跑到青夏的身边,紧张的扶着她大声的叫着。
  “你们若是还认我这个姐姐,就听我的。”青夏面色雪白,伤口很大,鲜血泉水一般的涌了出去。她的声音很轻,靠在班布尔的身上,好像随时都会昏过去一样。但是,仍旧是瞪圆了眼睛,眼巴巴看着两个少年。
  那克多一把扔下长刀,突然大叫一声,痛哭失声了起来。
  “洁玛阿古!”班布尔抱着青夏越来越软的身子,哭着大叫着她的名字。
  青夏紧紧的拉住了班布尔的手臂,用尽了力气沉声说道:“找到阿茉叶和西林辰,一定要,找到他们。”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青夏甚至以为一切只是一场梦,她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西林辰沉静的双眼,他的额头上包着纱布,一看就是挨了打。可是这些丝毫无损于他宁静的气质,见青夏醒来,他的眼睛登时焕发出一丝光彩,连忙端起一个瓷碗,递到了青夏的嘴边。
  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猛地从肩膀处袭来,青夏皱了皱眉头,声音沙哑的说道:“阿茉叶……”
  “放心吧,没事。”西林辰的嗓音也是哑的,但是比起青夏来却好了很多。他缓缓的舀了一勺黑色的汤药,小心的吹了吹,递到青夏的嘴边,说道:“喝药。”
  青夏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她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到这个诡异的时空之后,就开始变得越来越爱哭了,好像上一辈子没流过的眼泪全部都攒到这辈子来流一样。她的生活像是无根的浮萍,从一个地方漂泊到另一个地方,没有一点安全和归属的感觉,天下真的很大,可是却真的没有可以平静度日的乐土。
  西林辰静静的看着她,拿起桌子上包扎用的白色绢布,为青夏拭去眼角的泪水,声音清淡的说道:“是穆连人来了,我去后面的林子救阿茉叶,结果多伊花大婶……夏青,我对不起你的嘱托。”
  青夏摇了摇头,说道:“你不会武功,能救下阿茉叶已经不容易了,是我不好,不应该留你们几个在家,我明知道穆连人近来不安分。”青夏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的哽咽了起来。
  西林辰毕竟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见青夏这个样子微微有些慌乱,他伸出手来缓缓的握住了青夏的手,低声说道:“不要难过了,你也受了伤。”
  “洁玛阿古,你醒了吗?”班布尔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青夏连忙擦干净眼泪,西林辰走到门口,打开了门,班布尔和那克多一起走了进来。
  “洁玛阿古,我伤了你,你罚我吧。”那克多突然跪在了青夏的面前,低着头沉声说道。
  青夏知道,北地人向来是不会轻易给别人下跪的,她看着那克多颓唐的样子,心下一酸,微微的摇了摇头,说道:“你起来吧,我不怪你。”
  “洁玛阿古,我们兄弟俩有一件事要求你。”那克多不但没有站起来,班布尔反而跟着一起跪下去。
  青夏微微一愣,默想了想,沉声说道:“如果你们是要去和穆连人拼命,想把阿茉叶托付给我照顾,那我告诉你们,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两兄弟一愣,对望一样,然后齐齐转过头来,班布尔诚恳的说道:“洁玛阿古,我们不是去跟穆连人拼命,但是我们想去从军,希望你能答应。若是你不答应的话,我们就把阿茉叶送到米达郡的姆妈家里,她是阿茉叶的接生姆妈,一定会照顾她的。
  青夏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她冷冷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兄弟俩,沉声说道:“既然你们已经做好了打算,何必再来问我。反正我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你们的心意的。我只圾告诉你们,有些责任是你们自己必须去承担的,不要以为托付给别人,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班布尔低着头,终于还是说道:“对不起,洁玛阿古,虽然我们已经做好了决定,但是还是要告诉你一声。因为在我们心里,你已经是我们的亲人了。”说罢,就站起身来,和那克多走了出去。
  “青夏,”西林辰见青夏愣愣的又流下泪来,轻声问道。
  青夏没说什么,翻个身脸朝里面,再也不说一句话。
  第二天一大早上,班布尔和那克多就早早了起了身,收拾了行装战马,想过去跟青夏告个别,见她房门紧闭,就没有走过去。阿茉叶缩在那克多的怀里,小家伙昨晚哭了一夜,现在困的不行,就马上就打盹来。
  三人缓缓的走出家门,将大门小心的关了起来。最后再望一眼一片狼藉的村子,就向村头走去。
  天还没亮,四下里蒙蒙一片,到村头的时候,突然只见一片雾气中站在两个人,两匹骏马听见班布尔两人的声音蓦然扬声长嘶,就像是见到了主人一样。
  “洁玛阿古!”
  班布尔和那克多齐声惊呼,青夏和西林辰牵着马缓缓的从浓雾中走出来,青夏俏脸寒冰,沉声说道:“就打算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是吧?”
  “洁玛阿古,我们……”
  “不用跟我说这些废话,昨天晚上还说拿我当亲人,你们就这样对待亲人吗?”
  那克多见青夏穿着一身男装,头发盘起,脸上还涂抹了黝黝黑的,疑惑的问道:“洁玛阿古,你这是干什么啊?”
  “你说我干什么?”青夏冷哼一声,沉声说道:“没有我跟着,你们两个可能连去西川的路都不会走。”
  “洁玛阿古,你要送我们去吗?”班布尔大喜说道。
  “哼!”青夏一扭头,就爬上马背。一旁的西林辰笑着小声说道:“夏青是不放心,要跟你们一起从军,好有个照顾。”
  “什么?她怎么能从军呢?”
  “嘘!”西林辰连忙压低声说道:“怎么不能,要不是我站在这,你们认得出她来吗?她也是不放心你们。”
  班布尔鼻子顿时一酸,低声说道:“我们,我们对不起她。”
  “好了,”西林辰拍了拍班布尔的肩膀,小声说道:“小点声,夏青会不好意思的。”
  太阳缓缓的升了起来,众人向着西川的方向缓缓走去,身后是给了青夏一年安静生活的村子。
  他们还不知道,因为他们今日的决定,未来的一切将会发生多么大的改变。历史的巨轮在缓缓的运转,命运终将会把那些人的星图牵扯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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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猎西川 第九十四章:戎马从军
  西川大国,雄踞于华夏大陆西北部,战地广袤,国土辽阔。其国土由西向东跨越了新疆、甘肃、青海、宁夏、山西、陕西等地,甚至还向北占据了内蒙的大面积土地,从目前的四国形式上来看,如果单论国土面积,实在可居于榜首。
  但是西北苦寒,北部又多沙漠荒芜之地,是以国力上反而不如占地面积最小的东齐。人口在一千万左右,只是目前人口数量的一层。一百多年来,西川皇室曾多次筹划东进,但是要么是在三国的合力施压下胎死腹中,要么就是被南楚东齐两国打压,或被北秦强国偷袭。是以,百年来,尽管西川皇室英武好战,但是在东进大计上却未尽寸功,反而因为连年的战争消耗了极大的国力,如今,即便是被秦之炎从北方一路穷追猛打四处逃亡的南匈奴人,都敢到西川北地的咽喉之地炎帝城来张牙舞爪的耀武扬威了。
  因为国民稀少,是以西川征兵并不像北秦那样严格,只要有居住地的户籍文书,并有当地保长的推荐,就可参军入伍。
  白蛉郡刚刚遭到穆连人的袭击,保长全家惨死,新上任的保长不了解情况。在青夏的糖衣炮弹下,轻易的开了四张荐书,将阿茉叶送到姆妈家安顿好,青夏又嘱咐了村子里的人等杨枫来了之后带口信给他,就带着三名少年,去了炎帝城大营。
  刚到了炎帝城,几人就被城门处那密密麻麻人头涌涌的壮观场面惊呆了眼,只见最少有上万的北地胡人站在城门口,等待着西川的拣选。青夏几人长途跋涉来到此处,还以为有了荐书征兵就会易如反掌,可是看眼下这个架势,却不那么容易了。
  “咳!娃娃,不在家吃奶,跑到这里干嘛?”一众粗鄙的大汉突然大声的叫嚣了起来。那克多心头一皱,就要冲上前去,青夏猛地伸手拦住了他,也不回话,只是微微的侧目看了他们一眼,样子淡淡的,可是却带着一丝轻蔑和鄱视。
  那群壮汉勃然大怒,这群人吃饱了闲着没事干,本就是没事也要惹事的人物,此刻见那不男不女的小子这样瞧不起自己,哪里还能忍住。刚要上前去教训教训他,出点风头,突然城门外一阵尖锐的钟声长鸣,众人齐刷刷的转过头去,就见高高的城楼上,走来一名二十多岁的银甲将军,挎着佩刀,披着大红披风,威风凛凛的站在城楼之上。
  “我要是有一天也能像他这么威风就对了。”班布尔目眩神迷的望着城楼,白日发梦的幻想着自己登上高位的那一天。
  青夏却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暗道难道这就是燕回吗?怎么跟外面所说的有点出入?
  “这位大哥,”西林辰耳聪目明、落叶知秋,见青夏皱起眉头的样子,就拉着一旁一名看起来还算面善的大汉的手臂,轻声问道:“这位大哥,楼上的这位将军,眈是西川的镇国将军燕回燕将军吗?”
  那名大汉见西林辰谦逊有礼,连忙小声回道:“不是,燕将军哪里会亲自来炎帝城拣选士兵,这次来的是文华城史家的大公子史行,若是能被选上,我们这一军以后就是史家军了。”
  “啊?不是燕家军吗?”那克多一愣,沉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服和懊恼。
  那名大汉笑着说道:“一看你们就是外地人,这西川选兵哪一年打得旗号不是燕家军,可是燕家军向来号称满万无敌,哪里会这样轻易的拣选胡人入伍?”
  “那这不是骗人吗?”班布尔一心想着能进入西川的正规军队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好找机会为母报仇,此刻也着急了起来。
  那名大汉见这几个孩子都还只是十四五岁的年纪,笑着说道:“哪能算骗人呢,燕将军是西川的镇国将军,又是兵马大元帅,整个西川军队都叫燕家军也无不可。”
  班布尔和那克多一幅垂头丧气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失望。青夏听见几人说话,不由得转过头来看向这名相貌粗扩的汉子,只觉他言词文雅,倒不像是个胡人。那人见青夏注视着他,笑着对青夏一拱手,说道:“在下孟庭路,这位小哥好眼里,我不是胡人。”
  青夏见自己还没开口,他就看出自已在想什么,果然不简单,笑着一拱手,说道:“夏青!”
  这时,城楼上的男子开始了战前动员大会,青夏见他口齿伶俐、意气风发,倒像个刚刚入世的雏,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庆幸。西川皇室派来了这样的人来当将领,那么炎帝城这一次征兵,定然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顶多也只是做做押送粮草,开路运货之类的事物。这样更合她的心意,若是能早一点让这两个小子放弃了报仇之心,就更好了。
  青夏虽然不是个有仇不报的人,但是她为人对事,首先都要从实际出发。这个世界上,以个人的力量去对抗一个国家始终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穆连部是匈奴人的一个分支,多年来,在春军和西川的联合绞杀下仍旧如鱼得水的畅快存活,仅靠两个初出茅庐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对付的了他们。让他们进军营里历练一下也好,早一点懂得人情世故,早一点明白自已的想法有多么的不切实际,也可以早一点过些安生的日子。她受多伊花大婶一家的大恩,而且不管旭达烈怎样任性自私,他会离家参军,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放任班布尔和那克多不顾,就这样,她再一次踏入了战争这个乱局,只希望这一次,能够平平安安的才好。
  动员大会之后,就是开始删选。四人荐书完整,身世清白,年纪又轻,而且西林辰又习得医术,是以很轻松的就被选中。
  领了名帖,入了军籍,几人被分配和另外六个人组成一组,并要他们自行选出一个小伍长,上报上去。
  班布尔等人自是想选青夏的,可是到指定地点一看,竟然冤家路窄的和之前那几个笑话他们的大汉分到了一处。那几人一看分来的是这几个娃娃兵,立时大声叫嚣了起来。因为在战时,一组的人就是一个单独的作战团体,有功同赏,有错同罚,青夏几人年纪小,除了那克多看起来还壮实一点,其他三人都显得单薄瘦弱了些,那些人自然不愿意。
  叫嚷了几句,被大伍长呵斥了几句,也就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青夏等人的眼神却充满了凶狠。
  班布尔和那克多以牙还牙的回瞪过去,西林辰恍若未觉,淡淡的歪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青夏闭目养神,看也不看那些大汉,一会的功夫,就到了发放军服的时候。
  领了自己的军装兵器,就来到指定的营帐休息。他们十个人,被分到了三个营帐,等青夏几人到了的时噪,对方六人已经两人一间,全都霸占了去。
  那克多目赤欲裂,气的胸脯鼓舞,一幅要杀人的样子。青夏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对着西林辰一点头,就独自一人当先走了进去。
  这三人当中,她也就对西林辰一人放心一点。那克多凶猛有余,智慧不足,十足一个冲动的二百五,没什么心眼可言,可以直接掠过不算。班布尔为人小聪明是有,但是遇到大事也会慌乱,而且愿意起哄跟风,这种性格在军营里,也是个吃亏的主。只有西林辰,虽然一天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是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就像他这次也一起跟着来从军一样,是个看不透深浅的人。
  三人站在门口,竖着耳朵偷听里面的声音。可是过了好一阵也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那克多正按耐不住时,忽听一阵噼里啪啦的闷响声登时响起,随后军装铠甲纷纷被抛了出来,再然后,就是兵器行李,夹杂着几声男子的闷哼惨叫。那克多正着急的想打开帘子怕青夏吃亏,突然一个黑色的影子猛地被甩了出来,嘭的一声落在地上,扬起大片的尘土。众人还没有看清楚什么,又一条身影随之被扔了出来,一把撞在了闻声上前来围观的众人的身上。
  两名七尺多高的汉子被打得鼻青脸肿,满脸开花,惨叫着从地上爬起来。
  唰的一声,帘子被人一把掀开,青夏目不斜视的走了出来,就进了另一座营帐,又是噼啪一阵闷响,随着两名有着同样命运的大汉的抛出。青夏对着班布尔和那克多说道:“你们去住那座营帐,我和西林住这座。”随即若无其事的拍了拍手,一低头,就走了进去。
  班布尔两人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和气温和的青夏发起火来这样强悍,周围的人见青夏小小的人竟有这样的手段,纷纷称奇,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炎帝城军营里有一名身材瘦小的小兵徒手硬悍四名彪形大汉的事情,就传遍了整座军营。青夏也因为这样光辉的战绩,成为了第一个用武力决定出来的小伍长。
  在军队中应该怎样生活,青夏自然比别人了解的都深。他们几人年纪小,刚到军营难免受人排挤,只有以雷霆手段震慑住这些人,才能免除以后的骚扰。此刻,她坐在营帐的毡子上,轻轻的打磨着锋利的匕首,听着班布尔和那克多两人没完没了的抱怨,只觉得若是一直这样当兵,其实也还不错。
  “太过分了!我们来从军是要上阵杀敌的,竟然让我们和那些民夫一样押送粮草,真是大材小用。”班布尔怒气冲冲地说道,西林辰拿出随身带着的茶叶,很快就沏了一壶浓香四溢的清茶,笑着递给那克多,见那克多连忙像是要拨浪鼓一样的摇着脑袋,笑着自己喝了下去。
  “夏青,你在算什么?”进了军营,就不能再管青夏叫洁玛阿古了,当初青夏在白蛉郡找杨枫,不得已下只能用夏青这个名字,他们几人以为这是青夏的真名,也就一直这样叫了下来。
  青夏用刀子在地上划拉着,听见班布尔询问,说道:“我在算,一名打仗的士兵每日需要多少粮食,二十万大军屯兵白鹿原每日需要多少粮食,若是军中断了粮,剩余的粮食能够坚持几日,缺粮几日,会引起军队哗变,规模会有多大,国家的损失会有几何?我们这些运送粮草的士兵有一万人,押送车马,会在大路上排多长的队伍,敌人若要偷袭粮草,需要派出多少人来进攻才能成事。”
  “夏青,你怎么竟帮着敌人算账?”那克多一皱眉,瓮声瓮气地说道。
  青夏淡淡一笑,说道:“左右闲着无事,算来玩玩。”
  “哦!”班布尔却大叫一声,指着青夏说道:“我和道了,你是在变着法的跟我说,这一趟粮草押运非同小可,兹事体大,可能会有人来拦截,让我们小心防范是吧?”
  青夏笑骂道:“瞧你那惫懒样子,学了几句四个字的词,恨不得每句话都用上。”
  班布尔挠着头,呲牙一笑。
  “夏青在这吗?”门外突然响起一阵破锣般的叫声,那克多一撩帘子,探出头去,大声叫道:“啥事啊?在这呢!”
  门外的人说道:“待会将军就要查点人数了,然后就要上路,督促你们组的人赶快拔营,收拾东西。”
  青夏眉梢一扬,沉思道原本定下的是明日拔营,今日已经这么晚了,就要上路,看来这一路,不会太太平了。
  她突然转过头去,看着坐在毡子上神态悠闲的西林辰,轻声说道:“这一次四国围猎,设在西川的白鹿原上,南楚很多部众旧将都回去,你不怕遇到熟人,暴露身份吗?”
  西林辰微微转过头来,看着青夏淡淡笑了笑,说道:“楚离也会去的,夏青你不怕被他发现吗?”
  青夏眉梢一扬,眼神凌厉地看着西林辰,西林辰不慌不忙的喝完最后一口清茶,淡淡说道:“我与林暮白并不相识,那幅画,是当晚逃跑的时候,我在中军大营的床榻枕旁拿到的。”
  说罢,就转过身去,整理起随身物品。
  青夏微微一愣,她怎么就忘记了,除了林暮白,楚离也是有一幅的。
  外面,人生鼎沸,白鹿原上,硝烟迭起,一场无形的大战,就要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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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猎西川 第九十五章:押送粮草
  兵马从炎帝城出发,当日过了白石关,夜宿云乡,次日渡过了白云河,舟行五沧江,行军两日,进入内蒙境内。在堡松岭和史家的二老爷史啸鸣合兵一处,兵马增至两万六千余人,实力雄厚。十余日后,抵达宁夏陈门关,此时,史家的家主史霄风也率精锐到达此处,三军何为一处。
  班布尔和那克多本来以为这一下定然会直扑白鹿原,参加和其他四国的会猎大会,谁知却正中了青夏所料,将新征的士兵分成几十个小队,帮忙押运运往白鹿原的粮草。
  这天夜里,青夏正在营帐里闲着无事,编着绳结,突然那克多大步走了进来,砰地一声将头盔猛掷于地,怒声说道:“原本还以为能上场杀敌,谁知道竟然当起了民夫,真是气死人了……”
  班布尔也随着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六名年轻的小兵,都是青夏这一组的成员。那日她将几名大汉痛揍一顿之后,那些人为防青夏报复,花重金买通了大伍长,总算好说歹说换了队伍,青夏本身就不待见他们,见他们走了更是乐的轻松。这几名小孩都是新征的士兵,由于年纪小,在别的队伍总是受人欺负,大伍长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些人的指示,新调来的士兵全都是年纪轻轻,不是兵户,从没打过仗的新兵蛋子。
  “就是,”一众十五六岁的小孩齐齐七嘴八舌的大声叫道,义愤填膺,十分气恼。青夏也不理他们,只是自顾自的编着各式的中国结,那些红色的线在她的手上上下攒动,好像是活了一样,灵巧神奇。
  “夏青,”班布尔忍不住大声说道。“你那日不是说押送粮草是重要的大事,会有敌人来袭击,可是这都多久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青夏微微挑了挑眉,看着他说道:“你这个家伙,竟然还希望人家来劫粮草,若是被上面知道,定要判你个不忠君爱国的罪名。”
  “哎!”那克多闷声叫道:“真是憋死人了,这样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啊?”
  青夏笑着说道:“现在既不是两国交战,也不是在关外行走,自然没有敌人来袭劫。”
  “啊?”一名姓张的小兵叫道:“那我们不是就得一直这样当押送粮草的民夫了?”
  青夏摇了摇头说道:“也不尽然。”她跪坐而起,摊开一张地图,指着小几上的地图说道:“三百年来,每五年一次的四国围猎从未间断,就算是一百三十年前的四国混战时期都没有停顿。主要的是,这是一个谈判的机会,也是一个探听对方虚实的大好良机,各国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放弃过想要恢复当初大秦统一天下,四海归一的局面,问题只是谁来做皇帝罢了。这一次白鹿原围猎,按理说去年就应该举办,可是却因为北匈奴的进犯给耽误了下来,所以今年的围猎,绝对不只是一个简单单纯的会猎盛会,不然也不许我们这样往白鹿原运送粮草。”
  一名叫李显的汉人少年颇为机灵,听完青夏的话连忙问道:“夏大哥,你是说这一次白鹿原会猎,有可能会打仗?”
  “哪一年的会猎不打仗了?只是我们外人看不到罢了。”青夏淡淡一笑,指着位于宁夏境内的白鹿原说道,“白鹿原地势奇特,虽在西川的管辖之内,但是却属于一块中空之地,和西黑荒原一样,是一处无主的地界,这也是其他三国敢来的原因。况且这一次各国定下的目标,不是猎畜生野兽,也是攻打白鹿原上的白鹿堡,白鹿堡历史长达一千多年,是大陆上少有的一个独立于国家之外的武装组织。他既然存在,就必然有存在的理由,你们应该知道五十年前,四国白鹿原围猎攻打白鹿堡惨淡收场的事情吧。”
  众人闻言连忙点头,这件事情大陆上人尽皆知,五十年前,四国共同出兵围剿白鹿堡,可惜无妨而返,白鹿堡也因此名声大噪;一跃成为大陆上要价最高的佣兵组织。按青夏看来,上一次的失败不能完全归于白鹿堡的武装力量有多么强势,主要原因还应该是四国不能齐心、互相防备,甚至暗自扯后腿,才便宜了那个小小的佣兵堡垒。
  青夏指着地图说道:“两军交战,一动不如一静,单以钱粮消耗。国力消耗而论,攻远大于守。征讨一方,行程越远,对他们越不利。所以,远道而来的南楚、东齐、北秦,必定会带出大量的士兵。但是自古以来背粮打仗却是最蠢的法子,最妙的莫过于用敌人的粮草养活自己,攻下对方的城池,获得给养,此消彼长,守城的一方粮草接济不上,攻城的一方反而士气大盛,这仗才能打下去。”
  那克多大叫道:“对呀,这么简单的道理,将军怎么想不到,还让我们背着粮草,缓慢而行?”
  青夏转过头去,看着班布尔,同道:“你说呢?”
  班布尔微微沉吟半晌,说道:“若我是守方,必然坚壁清野,不留粮草于敌。
  青夏点了点头说道:“你能想到这,已经不容易了。我们的将军必是也做此种想法,才大规模征集民兵,运粮送货。但是,我们不妨把敌人高看一眼,猜猜他们会有什么举动。”青夏突然转过头去,看向那个清秀的汉人少年,问道:“李显,你有什么想法?”
  李显说道:“我以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断了敌人的粮草,自己占据有利的地形,逼迫敌人退兵。”
  青夏笑道:“李显说的对,与其在堡中死守,莫不如主动出击,以精锐骑兵游击于敌后,断其粮草,方为上上之策。”
  那克多想了想,突然大笑道:“夏大哥,你说来说去,还不是想告诉我们会有人来劫粮,让我们小心。”
  青夏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也不知道敌方主帅有没有这个胆量,不过这一仗若是换了我来打,必定会以奇兵出击,游击于敌方之后,毁其粮草,只要每天摧毁两只千人运粮队,不出三月,我保证四国联军哀鸿遍野,军中无下锅之米,场上无能战之兵?”
  一名名叫蒙逊的北地人擦了一把汗,叹道:“夏大哥,多亏你不是敌方的主帅,不然我们就要吃大亏了。”
  李显借口说道:“夏大哥真是聪明,我看就是史家的将军们也及不上你。”
  青夏笑着说道:“真正的大将不是勇猛的武夫,再勇猛的战士能打得过十人百人,能打的赢上千人上万人吗?所以,想当将军,就不能靠蛮力,要动脑子,你们都想建功立业,将来光耀门楣,就应该多学兵法。左右路上也无事,我就教你们一些排兵布阵、攻城略地的兵法。”
  众人闻言大喜,纷纷靠上前来,班布尔还连忙跑到门前,将帘子档的严实,生怕被外人听去了一般。
  就这样,众人一路押粮,白日赶路,晚上听青夏讲解兵法。青夏胸中所学,是包含了中国古往今来五千余年的所有著名战役,再如上现代战争专家们透彻分析,所积累出的精华。哪里是这时代的兵法谋略可以比拟的,好在这群大老粗一个个都没什么文化,不知道青夏所讲和外面那些被引为圣典的兵法的差别,可是西林辰出身于豪门望族,听了夏青所说却暗自记在心里,只是他为人深沉,即便心下有惊愕,也不表露出来。
  一晃,已经过了半月,押粮大队行程极慢。史家三军汇聚一次,又再分开。史行被分配个管理新兵,押运粮草的活,心里烦为郁闷,终日坐在马车里,和他带来的几名舞姬鬼混,每次出来对众人也是呼呼喝喝,动辄打打骂骂,由于押粮队被分为百多队,青夏这一组被分到与史行殿后,加之他们这一组暗地里被外人称作娃娃兵,十分受排挤。
  昨天那克多一时不服,和史行顶撞了几句,被打了二十军棍,疼了一个晚上。大家被气的不行,纷纷吵嚷。谁知第二天早上,青夏却一反常态,对史行笑脸相迎,奉承之词层出不穷,和西林辰二人围着史行,扶他上马下马,千依百顺,众人正暗自生气。谁知还没到下午,史行就变了脸色,一幅大难临头的样子,再也不摆他公子哥的派头,跟在青夏和西林辰身前身手,摇头摆尾,还要将自己的马车让给青夏坐。
  众人大奇,纷纷逼问西林辰,这个少年淡淡一笑,说道:“夏青让我找机会给他施了两针,他现在上吐下泻,头疼脑热,偏偏我一治就能挺上一会,他以为自己得了绝症,我又是唯一能治他病的人,自然要对我们客气了。
  众人见青夏对史行爱答不理的呼喝了两句,就有人跑过来将那克多硬拉上史行的马车,还派了史行最宠爱的舞姬来亲自伺候他,无不大叹,暗道人生在世,还是要有一技之长榜身才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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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猎西川 第九十六章:军营夜话
  这日兵行姚关,青夏正陪着西林辰在马车里为史行施针,史行自觉时日无多,一务小命全都系在西林辰的身上,又见西林辰对青夏恭敬的样子,就把一颗心思全都用在了青夏这里,端茶递水,嘘寒问暖,十分殷勤。青夏板着脸,爱答不理,靠在软垫上,面不改色的享受着两名舞姬的服侍,她年纪轻轻,即便特意涂黑了脸,仍旧带着几分文静书卷的气质,两名舞姬见连史行都对她这样恭敬,哪里还敢怠慢,一个个拿出浑身解数,对着青夏大献殷勤。青夏含目半睁,眼角轻佻,倒真带着几分花丛老手的模样。
  这时,忽听外面一名传令官报告说前方十里处有兵马行进,史行一个世家大族的花花公子,眼看自身性命都快难保,还哪里管前面来的是哪路人马。吩咐探子速速去探明再回来禀报,就唉声叹气的躺在马车上挺尸。
  一会有探子回报说是秦国的押粮队已经进了西川境内,护随兵马达三万多人。
  青夏微微皱起眉来,这四国的关系当真奇妙,前阵子刚刚结束了一场厮杀,眼下竟然和睦到了这样的地步。在青夏看来,打开国门任对方大军长驱直入根本就跟找死没什么区别,先不说东道主需要冒多么大的风险,就说那些敢于进入敌方国家的将领,又将顶着多大的压力。这样粗浅简单的道理不会有人不懂,看来这里面一定暗含什么文章。
  听说是大秦的押粮队,史行立马来了精神,对手下的兵丁传令说通知前面的千人队,快速行车,务必要将秦人远远的落在后面。
  连走两日,秦人已经被落下了百十里地,史行得意洋洋,好像两军是在赛跑一样,盛觉自己比秦人快就大有面子。
  而青夏却在暗自小心,没有什么明显的原因,只是多年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样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实则是危机四伏,绝不简单。她吩咐班布尔等人晚上要留心守卫,千万不能让粮草有一点亏损。班布尔等人不明白不是自己轮值守卫,为什么还要不睡觉的防守,但是他们向来尊重青夏,是以加倍的小心谨慎起来。
  当天晚上,青夏睡到半夜突然口渴,起身喝水时忽见西林辰不再榻上,青夏便存了几分担心。左右也睡不着了,她披上甲胄,就走出了营帐。
  青夏走在一片寂静的军营里,夜色中,灯火闪烁,隐隐有丝竹歌舞声从主帐的方向传了过来。忽然有一阵清逸的箫声远远的传丘过来,声音悲沉,透着一丝难言的戚然,青夏顺着声音走了过去,爬过一个小小的雪坡,就见西林辰青衣布帽,衣衫磊落的站在雪坡之上,双手持箫,静静的吹奏着。皎洁的月亮将光辉淡淡的播撒在他的身上,照的到处都是一片白晃晃的雪白。青夏鼻头一酸,这才想起,离开南楚已经整整两年了,两年前的这一天,西林一族举族沦丧,西林辰九死一生,完成了从世家公子到流浪乞儿的华丽转身,如今物换星移,沧桑巨变,一切都已经不再是从前了。
  青夏知道,这个年轻的孩子心里一定隐藏着什么东西,那些东西日夜啃食着他的灵魂,让他学会淡薄含笑着面对着周围的一切,却又无时无刻不对一切满含着浓浓的算计和谨慎。这本不是他的性格,只是在大变之后为了生存的改变罢了,她只希望自已可以留在他的身边,慢慢的去改变他,在他心里留下一个位置,等待将来他要不顾一切的那一刻,有一丝半点的筹码可以拉住他。
  青夏愣愣的站了半晌,感觉寒气入侵,抬头一看,茫茫大雪飘然而降,西林辰站在漫天大雪里,更加显得飘然若仙,青夏也不去打扰他,转身就向着营帐走去。
  突然听的小仓前有一阵低沉不成曲调的歌声,青夏顿住脚步,仔细一听,却是多伊花大婶以前爱哼的逊达神歌。这首曲子几乎整个北地人都会哼唱,主要的意思就是感谢逊达大神保佑自己一家的平安,可是多伊花大婶信了一辈子的逊达大神并没有保佑她半点,相反她还被同样信仰逊达神的穆连人以最为残忍的方法虐杀了。
  透过营帐的缝隙,青夏歪着头淡淡地看着那克多柔和下来的脸孔。这个少年平日里总是一幅呆头呆脑、鲁莽冲动的样子,可是谁又能想到他也会在这样的夜里,一个人跑出营帐默默的思念母亲?
  青夏也不言语,就要离开。谁知刚一动,忽然一脚踩在了一根干枯的树枝之上,噼啪声顿时在黑暗中响起,显得十分明显。
  “谁?”那克多突然像是一只小豹子一样,从地上猛地跳了起来,拿着长枪就冲上前来。
  青夏连忙说道:“那克多,是我。”以免遭到这少年的袭击。
  “夏青?”那克多一愣,放下长枪,缓缓的走了过来。
  青夏笑道:“我夜里睡不着,就随便走走,打扰到你了?”
  那克多腼腆的一笑,想起自己不成样子的歌声全被青夏听了去,黝黑的脸孔不禁也有一丝红晕,缓缓地说道:“我也是睡不着,听你说近来可能不太平,我就出来看看。”
  青夏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左右也无事,咱俩一起去坐坐。”
  小仓前燃了一个火盆,青夏感到一阵暖意,冷气顿时被驱散,青夏挨着火盆坐了下来,接过那克多递过来的一个酒壶,仰起头来就是一口。
  这段日子,她的酒量也被锻炼了出来。行走在这样的大雪地里,不会喝烈酒,真的是熬不过去的。
  “夏青,你说真的会有人来劫营吗?”提到打仗,那克多的眼睛登时冒出一阵光芒。
  青夏笑着拍了下他的头,就像是拍自已的弟弟一样,说道:“就知道想这些,我告诉你,若是真有人来劫营,你只要保护好我们自己的粮草就好,若是贸然和敌人交战,我可不饶你。”
  那克多憨憨一笑,也不答话。
  青夏接着说道:“那克多,我不指望你们兄弟俩建功立业、封侯拜相,我只知道,是我把你们两人带出来的,也要好好的带回去,不然,多伊花大婶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我的。”
  提到母亲,那克多面色一沉,垂着头不再说话。
  青夏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我不是不希望你们去报仇,也不是认为你们报不了,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换了我,也是要去报的。只是,我希望你们在报仇的同时,可以想想你们的妹妹,可以想想你们的母亲,还有旭达烈。我不希望看到你们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忘记了周遭的一切,一颗心被仇恨填满,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那克多,我说的话,你能明白吗?”
  那克多低着头,久久也不言语。青夏一边说这话,一边向着雪坡的那一边望去。
  我身边已经有一个这样的人了,那克多,我只是不想你们兄弟俩也像他一样,连梦里面的嘶吼都是压抑的。
  “夏青?”那克多的声音突然闷闷的响起,青夏转过头去,见他一双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已,诚恳的同道:“我是不是很笨?”
  青夏眉头一皱,挑了挑眉问道:“为什么这样问呢?”
  那克多想了想,沉声说道:“我知道我没有班布尔聪明,更比不上李显、孙杰他们那些汉人,更不要说跟西林辰比了。你讲的那些东西,我总是最后明白的。可是你又说想当将军,是必须要学会那些的,所以我知道,我很笨,永远也只能当一个小兵,不能当上将军。”
  青夏笑了笑,说道:“那克多,你知道真正愚笨的人是怎样的吗?就是明明知道自己很笨,但却不敢承认,还整天都沉浸在自己天下无敌的幻想之中。你能认清楚自己的弱点,就会更加努力,比别人都付出更多,早晚有一天,你得到的会比别人都多。再说,术业有专攻,你力气最大,武艺最好,我交给你们的功夫你是学的最快的,他们擅长行军布阵,你却擅长野战。在北地这一块,野战的重要性远远要大于攻城守城,所以你怎么会在这里妄自菲薄呢?”
  那克多本就是直性子的人,听青夏这么一说,觉得果然就是那么回事,自己骑术精湛,马上冲杀、手上功夫的确比他们要好,连忙喜上眉梢,哈哈一笑说道:“也是啊!”
  青夏见他开心的样子,会心一笑,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之前因为担心西林辰的那股忧伤稍稍缓解,开心的和那克多一碰杯,喝了一大口酒。
  那克多心情大好,瓮声瓮气的说道:“夏青,你是我见过最有本事的人,我们私底下都说,若是由你来当将军,肯定比史行那小子强多了。”
  青夏一笑,也不接口,只是淡淡的摇头喝酒。
  那克多见她摇头,还以为她不信,连忙瞪大了哏睛说道:“真的,你看那小子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整日花天酒地,早晚被人端了老巢都不知道。”
  青夏说道:“我没那么大的志气,只希望你们都平平安安,不出事就好了。”
  那克多傻乎乎的一笑,说道:“我们跟着你,保证不会出事。”
  青夏心头一阵感动,暖融融的,像是泡在温泉里。她笑着站起身来,跟那克多一挥手,向着自己的营地就走去。
  回去的时候西林辰已经回来,躺在毡子里,好像从来没有出去过一样,静静地保持着之前的睡姿,一动不动。青夏愣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走过去为他拉了拉被角,又将火盆向着他那边移了移,才幽幽地叹了口气睡下。
  黑暗里,西林辰的眼睛亮亮的,像是星子一般,璀璨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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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猎西川 第九十七章:重逢之炎
  青夏早就想过这一路不会就这样风平浪静,那些隐藏着的危险和灾难,总会寻找最适当的时机给人重重的一击,只是,她却没有想过一切会来的这样快,快到让人措手不及。
  铺天盖地的箭雨如蝗虫一般激射而来,史行的防御圈子简直狗屎到一塌糊涂,他自作聪明的将大队拆成零散的小队,使得单组的作战能力下降到无可附加的地步,也给了敌人可趁之机。青夏一刀架开一排流箭,拉着班布尔的衣袖,厉声叫道:“跟我来!”
  新征入伍的民夫兵根本没有任何作战能力可言,所谓的小伍长们也是平日里叫嚣喊杀,真正到了战场上,一个个吓得抱头鼠窜,史行的亲卫军还算有些看头,只可惜被史行派出去做了监军,留在身边的少之又少。青夏也管不得别人,将战马围成一圈,挡住外围流箭,对着几名面色有些发白的少年说道:“待会跟我冲出去,不要向后看,拼命向前跑,知道了吗?”
  “夏大哥,”李显皱着眉头说道:“往哪里跑,四处都是平原,敌人轻松就可追上。”
  青夏眉间紧锁,想了想沉声说道:“向后跑,投靠秦军!”
  “做叛军?”
  青夏眼睛一瞪,厉声说道:“先保住性命再说!”
  说罢,迅速翻身上马,对着众人喝道:“走!”
  铺天盖地的惨呼声充斥双耳,西川的押粮部队乱成一锅沸水,青夏带着众人左突右冲,竟然也就冲出了人群。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白鹿堡的人果然胆识过人,他们之所以能成功的伏击西川粮队,定是有人偷偷混进了队伍之中,对西川的行程、防守十分了解,才能定下这般缜密至极的伏击计划。打得西川人措手不及,几乎没有还击之力。
  “不好!”眼看就要甩脱后面的人群,青夏突然心头一紧,她紧忙回过头去,凤目一扫,登时好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
  “你们先走,我回去一趟!”
  “夏青!”那克多一把抓住青夏的手,大声叫道:“不行!”
  青夏一把摔落他的手掌,沉声说道:“西林辰还在里面!”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西林辰并不在身边,青夏调转马头,厉声说道:“谁也不许跟来!”就打马向着战火中冲去。
  突然前方一阵火箭扑面而来,青夏轻身跃起,滚落地面。战马哀鸣一声身中数箭,嘶叫着倒在地上。
  “西林!”青夏大叫一声,站起身来,从排排火箭中迅速飞奔。她身形矫健,好似一只迅猛的猎豹,双眼在人群中搜索着,可是哪里有西林辰的踪影。
  唰的一声,一刀挡开一把迎头砍下的战刀,目光一寒,一脚踢在对方的小腹上,趁着对方跌倒在地的空荡,瞬间扑上,袖口间匕首一寒,一刀抹断对方的喉管。
  “西林!”青夏厉声叫道,眉头紧锁,向着纷乱的战火中冲了进来,一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状似疯虎,势如破竹。西川残余士兵见状,纷纷向青夏靠拢了来。
  “夏兄弟!”史行被一众护卫护在中间,眼看就要撑不住了,陡然看到青夏的影子,真是喜从天降,大声叫嚷了起来。
  青夏回过头去,看到史行等人,一刀劈倒一名敌人,向着史行等人跑去。
  “看到西林辰没有?”史行一愣,没有回答。
  青夏眉梢一扬,厉声叫道:“看到西林辰没有?”
  一名史行身边的护卫磕磕巴巴地说道:“刚才,我看到他往西面的山坡去了。”
  青夏扭头看去,只见西面山坡上密密麻麻全是敌人的影子,无数的弓弩手严阵以待,成口袋状撒网,天空中,有着嗜血的寒光在微微闪动,青夏一咬牙,夺过一匹无主的战马,翻身就跳了上去。
  “夏兄弟!”史行大急,高声叫道,一旁的护卫连忙拉住他。
  “夏兄弟,那边是敌营啊……”
  史行的声音在空气中越来越模糊遥远,耳边的冷风嗖嗖的吹着,青夏扬鞭跃马,在满是尸体和杀戮的战场上奔驰着。脑海中回荡着的全是西林雨乔死前那瞪大了的双眼和残破不堪的尸身。
  一定不能出事!
  青夏在心底低声的默念着,她的脸孔几乎被冷风吹的失去了知觉,周身似乎都在轻微的颤抖,可是她仍旧牢牢的坐在战马上,毫无一点惧色的冲上西面的山坡!
  “有人!”敌兵突然高声叫道,一道银芒瞬间而至。青夏身躯陡然一侧,蓦然扬起手来,一把凌空抓住飞来的利箭,想也不想就反手掷了回去。只听一声惨叫声登时响起,射箭那名敌兵的眉心被开了大大的一个血洞,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轰的一声就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点子扎手!群上啊!”又是一声疾呼,漫天箭雨如同蝗虫般密集而来,青夏飞身跃起,撑在马匹的身上,躲过要命的利箭。就在这时,马匹一声哀鸣,前腿一软,就倒了下去。青夏瞬间一跃,跳到地上,好似一只狸猫一般手脚着地,向前飞掠而去。
  “上滚石!”敌兵大叫一声,一时间所有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这个看起来单薄瘦弱的小兵身上。青夏目光森寒,眉眼间凌厉如霜,突然一把掷出腰间的钩锁,只听嗖的一声,锋利的铁爪就插进了那名发号施令的中年男子的腹中。敌军登时大乱,青夏用力扯着钩锁,借力向上攀去,一会的功夫,就来到了人群之中。无数的敌兵蜂拥而至,青夏手疾眼快,一把扯回钩锁,双手犹如如来千掌,漫天旋舞起锋利的钩锁,好似瞬间在身边绽开一朵火红莲花,带着嗜血的锋芒,将欲冲到她身边的人一一挡在外围。
  “西……林……辰!”青夏环目看去,只见满山遍野上,躺满了无数试图冲上山坡还击的西川士兵的尸首,西林辰一介文弱书生,年纪又小,不会什么武艺,落到这样的乱军之中,哪里还有什么活路?绝望缓缓升上青夏的心头,她慌乱的四下看去,熬根本找不到那个文弱少年半点影子。
  西林辰,你不能出事。
  青夏在心底暗暗默念着,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是自己在保护着他们几人。到了此刻,她才明白,他们是怎样互相扶持着走过了这一路,若是没有西林辰,没有班布尔,浏有那克多,她所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方向,没有立场,甚至没有名字,无亲无故,无牵无挂,根本不知道今日明日所为何事?若是再没有了他们,她又该何去何从?
  西林辰,你不能有事,当初我无能,救不下你的哥哥姐姐,现在,我又怎么能允许你在我的眼皮底下消失?
  我已经刁惯了每天早上起来,第一眼就看见你清澈的眼睛,我已经习惯了看着你淡笑着为我端来冒着热气的水盆和#巾,漱口的杯子旁边,用一只小勺盛着青盐沫子。我已经习惯了你在衣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我的甲胄,那些厚实的棉袍总是被你放在火盆旁,被熏的热乎乎的,我穿在身上很是舒服。我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起来为你掖被角,习惯了将你搬到我脚下的火盆再移回去。
  这天地间是这样的空旷寂寥,你和我都是一样的人,没有国,没有家,没有一个亲人,那么,我又怎能再一次放你在黑暗中独自跋涉。
  “西林辰!”青夏挥舞长刀,厉声尖叫,声音穿破云霄,在万里雪原上遥遥回荡!
  身旁的人越聚越多,层层叠叠,青夏周身是伤,体力透支,但是仍旧有那么一丝坚定的信念在那里支撑着她,让她顽强的挺在那里,久久也不倒下。
  从正午到日落,整片雪原都被染红,喊杀声渐渐远去,西川士兵死的死逃的逃,已经再无一人。西面的山坡上,浑身浴血的女子终于随着天边最后一缕阳光的消失,而砰地一声跪在冰冷的地上。
  浓烈的血腥味从她的身上散发而出,到处都是粘稠的液体,已经分不出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她的脸色苍白若纸,双手已经看不出本色,头上的头盔早掉落下来,乌黑的长发散在身后,一些被血黏在她的脸颊上。她的呼吸急促,大口大口的,好像要将肺也喘出来,一双眼睛已经杀的血红。双腿却再也没有半点力气可以站起身来,她手拉着战刀,双膝跪在地上,微微垂着头,可是眼睛却透过乌黑长发的缝隙,向前缓缓的望了出去。
  二千多人的队伍,却在她这样一个虚弱脱力的人的面前,胆颤的向后退了一步。
  北风瑟瑟的刮着,掠过她单薄瘦弱的肩膀,她好像马上就要坚持不住,好像马上就要倒下去了,可是过了许久,她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冷冷的看着对面这群石头一般的男人。
  所有人都被吓住了,他们举着手中的战刀,却没有人敢上前一步。刚才也是这样,她眼看这就要坚持不下去了。可是从正午,到下午,到日头偏西,到夜晚来临,她仍旧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碉堡一样矗立在那里,闪动着嗜血的光芒,绝不退后一步。
  小山一样的尸体在她的身前堆积,在雪地上蜿蜒出红色的细流,青夏的声音嘶哑着,带着浓浓的疲倦和杀机:“你们,杀了他?”
  没有人可以回答,他们今天杀了太多的人,没有知道这个瘦弱的小兵到底在说谁。他们只能谨慎的望着她,缓缓的靠近。
  见没有人回答,青夏的神智一时间真的开始迷糊了起来,她太累了,她几乎无法想象自己杀了多少人,无法想象自己坚持了多久,可是,毕竟是晚了。自己逃亡的时候把他忘记了,于是老天很决绝的不再给她挽回的机会。她的眼泪自眼眶里缓缓的流了出来,在一片血污的脸上蜿蜒出白亮的痕迹,她的嘴唇如同破碎的蝶翼,轻轻的颤抖着,终于,还是缓缓吐出了一句话:“你们,真的杀了他。”
  一丝痛色在眼内滑过,青夏眉头紧紧的皱起,像是被人剜心剑骨一样的疼痛。突然,嘭的一声,妊整个人向前重重的倒在了血泊里,就此,一动不动。
  白鹿原佣兵们小心的靠上前来,几十个士兵排成一排,很谨慎的一步一顿,终于来到了她的身边,缓缓的扭起了她的身子。
  “二头领,她是个女的。”一名士兵突然惊惧的叫了起来,巨大的嘈杂声在周围轰然响起,被青夏吓破了胆的白鹿原战士们齐声惊呼,谁也无法想象,以一已之力击杀了几十人的士兵竟然会是一名女子?
  被叫做二头领的中年男子小腹处包扎着白布,正是被青夏当成靶子勾烂了肠子的那名大汉。
  “女的?给我绑起来,我要亲手宰了她!”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却因为这个女人的突然出现而付出了这样巨大的代价,怎能不让他愤恨不已。一群人将青夏粗手粗脚的绑了起来,动作的野蛮让青夏皱起了眉夹,她缓缓的睁开眼睛,刺目的火把让她一阵恍惚,等到终于缓过来的时候突然只听啪的一声,一个耳光重重的抽在地的脸上。
  青夏的身体随之猛地倒在地上,一只大脚狠狠的踩在她的脸颊上,脚底的泥沙摩擦着她的肌肤,有着一阵尖锐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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