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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望坡

_4 周浩晖(当代)
臧军勇低下头,额上隐隐泛起青筋,片刻后,他心知瞒不过去,索性仰起脸,满不在乎地坦承:"没错,我是没喝'净心茶',那又怎么样?我最怕喝那苦不拉几的东西了,而且什么心不清净,便会被鬼魂迷惑,我根本不信那个东西。"
"那你为什么要假装中毒?"罗飞咄咄逼人地追问。
臧军勇两手一摊,无奈地撇撇嘴:"你们都中毒了,我不中毒行吗?那我不成了最大的投毒嫌疑人了?我没那么傻,我才不背这个黑锅呢。"
罗飞见他说得坦然,不像撒谎的样子,而且这种解释倒也合乎情理。不过他随即脑子一转,又发现了另一个疑点:"既然你根本不信鬼神,连'净心茶'都不喝,那为什么还要去参加这次祭祀?"
臧军勇踌躇着,似乎这个问题颇不好回答。思来想去一番后,他终于咧嘴一哂,说道:"好吧,那我就实话实说,我就是觉得德平这个家伙很不对劲,所以想看看他到底搞什么名堂。去的时候我就多了个心眼,那杯茶是我故意不喝的。"
罗飞眼睛一亮,紧盯着对方:"你的意思是说,就是德平和尚在茶里下的毒?而且你预感到他会下毒?为什么?"
臧军勇躲闪着罗飞的目光,似乎心中有什么顾虑,他开始有些吞吞吐吐:"这个……这个……反正我就是觉得他不正常,岛上没死人的时候,买什么棺材?好像他知道薛晓华会死似的。"
他这么一说,罗飞倒想起当时德平师徒给薛晓华收尸的时候,臧军勇就曾用语言挑过对方。德平在没人死亡的情况下进了棺材,多少有些奇怪,但若以此推断就是他杀了薛晓华,那未免也太牵强了一些。罗飞此时反而对臧军勇心生疑窦,他在这个问题上如此敏感,莫非某些事情令有隐情?
罗飞决定用言语刺刺对方,斟酌片刻后,他问道:"你好像对德平和尚很有成见?为什么,你是在害怕什么东西吗?"
"我害怕?笑话,我会害怕什么!"臧军勇一下子变得非常激动,居然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挥动手臂大声嚷着,"谁都知道,我是明泽岛上最勇敢的人!一百多米深的天坑都吓不倒我,我还会害怕吗?!"
罗飞不动声色地坐着,冷眼旁观。臧军勇的反应显然超出了正常的范畴,这恰恰说明自己刚才的话正刺中了对方的痛处。在他心中,应该藏着一些秘密,可是,怎样才能让他开口呢?
臧军勇此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悻悻地坐回到椅子上,只是仍在大口地喘着粗气,显得气息不定。
罗飞决定换一个话题,再作试探。
"你对'鬼望坡'上出现的黑影是怎么看的?就是那个传说中抱着婴儿的女人。"罗飞一边问,一边凝目仔细观察对方可能出现的神态变化。
臧军勇的脸部肌肉轻轻抽搐了一下,不过这次他很快掩藏住自己的情绪,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人死如灯灭,什么女鬼不女鬼的,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事情,这一点稍有文化常识的人都知道,我臧军勇更不会因为这些东西感到害怕了。"
罗飞暂不说话,只是用锐利的目光直盯着对方。这目光似乎具有一种魔力,胆怯的人会从中感受到勇气,沮丧的人会从中感受到鼓励,悲伤的人会从中感受到宽慰,而心中有鬼的人,则会有一种针刺心肺、坐立不安的感觉。
臧军勇似乎承受不住对方给的压力,片刻后,他终于败下阵来,决定说出一些东西,以便把这种压力引到别的方向去。
"我认为那个女鬼就是德平和尚装扮的。"他咬咬牙,突然从嘴里迸出这么一句话来。
"为什么?"罗飞显然对此极感兴趣,探过身急切地追问。
"我在他的身上见到过有女人的头发。"既然已经引出了话题,臧军勇就不再隐瞒,"就是给薛晓华收尸的那天。我站在他旁边,看得很清楚。在他衣服的领口部位,有一根很长的头发。你想,他一个和尚,身上怎么会留有这样的头发呢?肯定是他假扮女人的时候留下的!"
罗飞陷入沉思,如果臧军勇说的话属实,那倒的确是一个大大的疑点!
"既然你这么想,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呢?"片刻后,罗飞又问对方这个问题。
"当时……"臧军勇费力地满腹搜刮,要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犹豫了很久之后,他终于往下说道,"那时只死了薛晓华一个人,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些事会和什么女人有关。对,后来是知道了……可后来……后来你不也没问过我吗?要我主动找你汇报?我可没那个闲心,谁爱干嘛干嘛,反正我可不怕,我倒看谁能动得了我!"
这番解释显然是牵强的,不过罗飞知道,现在这个情况,要从对方嘴里得到更多的东西,只怕非常困难。现在自己该怎么做呢?再去找德平和尚?可是凭什么呢?就凭一根尚无法证实其确实存在的女人头发吗?他已经和德平有过一次交锋,知道对方并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贸然前往,只会自找没趣。他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和线索。
"希望你所说的都是事实。"沉吟片刻后,罗飞决定以退为进,暂且不要把话语说绝,但又必须给对方足够的威慑力,"不过,你得清楚现在的状况,即使你有所隐瞒,我也一定能查出真相。如果那样,你会明白,现在你的行为只会弄巧成拙。"
"我会为我自己负责的。事实上,也只有我才会真正为我自己负责。"臧军勇的态度看起来依旧坚决。
"好吧,如果我觉得有必要,我会再来找你的。"说完最后这句话,罗飞起身告辞。
二十 第三个死者
回到住处,罗飞立刻进屋躺到了床上,经过这一连串的折腾和奔波,他太需要好好地休整一下了。
只是他的心情却一时无法平定。种种迷惑和疑团正充斥着他的大脑,在这两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中,他已经能嗅出其中的一些端倪,却又不能真正地看个分明。那种感觉就像隔着浓浓的迷雾观察某样东西,你隐约能看到它的存在,但对它的具体轮廓却无法掌握,当你伸手想要触摸它时,又往往会因为实际位置的模糊而扑个空,空有一番气力却无从施展。
从火灾、薛晓华的死、周永贵的死到今天的集体中毒,每一件事情都充满了疑点;从蒙少晖、德平和尚、付玉柱,到臧军勇,甚至金振宇,或者还有其他一些什么人,他们似乎都在隐藏一些什么,要破解其中的秘密,罗飞需要一个突破口。
可这个突破口在哪里呢?
不管怎样,罗飞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厉害的对手。显然,这个对手在竭力阻止一段隐秘的揭露,他张开一副看不见的大爪,严密控制着与此事有关的所有人,使他们要不缄口不言,要不便成了无法开口说话的死者。这个对手到底是谁?了解隐情的其他人是否也知道这个边凝目仔细观察对方可能出问题的答案?他们是否意识到自己也和前两个死难者一样,可能遭受到死亡的威胁?
如果把臧军勇默认为知情者之一,那从今天的表现来看,显然他感觉到了这种威胁的存在。他为什么不把实话说出呢?他在害怕?害怕什么?还会有什么比死亡更加令人恐惧?
难道他们是在害怕一些神秘的,无法描述的东西?那"鬼望坡"上的黑影,抱着婴儿的女人,对他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罗飞决不承认自己面对的是一个超出现实力量的对手。虽然有一些现象,自己现在确实无法解释;甚至发生过的所有案件,都无法确认是由"人力"所为,但他相信,那只是因为自己尚未看到事情的全貌,尚未找到联系所有谜团的那条最为关键的脉络。
一番思前想后的过程中,倦意袭了上来,罗飞的思绪逐渐混乱,最终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到了自然醒。当罗飞重新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他穿戴完毕,打开窗户站在窗前,感受着早晨清新的海风,好让自己的思维细胞尽快地活跃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他习惯性地把手插入了自己的上衣口袋。他的右手似乎触到了什么东西,他掏出那样东西,放到眼前--也许这只是个下意识的动作,但他却因为这个动作而突然间怔住了。
这是在火灾现场陈春生给他的那张欠条,也就是薛晓华写了一半又废弃的便笺。罗飞曾经根据它推断出薛晓华勒索周永贵的情节。根据他当时的分析,薛晓华要勒索的对象绝非周永贵一人,而且其中的一个对象会具有某种不寻常的特征。为此,他曾经询问金振宇岛上是否有聋哑人,可惜对方给出了否定的答案,这条线索也就此中断。
可现在,一个合理的推测却跃然出现在罗飞的脑海中,是的,这是一个非常合乎逻辑,甚至是顺理成章的判断!他几乎要责备自己怎么会将如此显见的线索忽略。此时,他没有理由再作任何的停留,必须立刻顺着这条线索去寻找隐藏其后的事实真相。
罗飞再次来到了隐藏在山间小路后的那座祭堂。
德平和惠通师徒正在前屋吃着早饭,作为出家人,他们的食谱非常简单:稀饭和红薯。
德平似乎已经料到罗飞会来,脸上没有出现一点惊讶的表情,他看看自己的徒弟,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道:"你赶快吃完,然后去砍些柴禾回来吧。"
惠通点点头,很听话地三两口把自己碗里剩下的粥喝完,一个字也不说,便出去了。
"罗警官,坐吧。"德平很随意地招呼着,"有没有吃过早饭?这粥还热腾腾的,喝到肚子里很舒服。"
"早饭就不必了。我只想问你一些问题。"罗飞在德平对面坐下,然后拿出那张纸条,"你看看这个。"
德平接过纸条默看了一遍,然后将它放到桌子上,不动声色地说道:"这好像是一张便条,不过还没有写完吧?"
罗飞凝目看着对方:"是没有写完,我就是要问问你,这便条后面,还有一些什么样的内容?"
德平却笑了起来:"这条子一直在你手里,我怎么会知道后面应该是什么内容?"
"这张便条是薛晓华写的,只不过写了一半就作废了。他后来又重新写了一张完整的,而那一张--应该就在你的手中。"罗飞声音不大,但语气却非常肯定。
"为什么?"德平不甘示弱地反问。
罗飞知道要让对方服输,必须有切实的论断才行,于是他详细说道:"薛晓华知道了某些秘密,所以用这种无赖的方法去勒索那些想要隐瞒秘密的人。这种勒索并不是匿名的,而是在一种完全公开的状况下进行。他的勒索对象之一便是周永贵。那天晚上,他径直来到了周永贵的家中,当面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并且成功地索要到四千元钱,这些从郭桂枝等人的叙述中都可以得到证实。按照这种模式推想其它几起勒索事件,他似乎并没有必要写一张纸条,除非在他勒索的对象中,有一个人是无法用语言交流的,比如说,聋哑人。"
德平摊摊手:"明泽岛上从来就没有过聋哑人。"
"是的,所以这个问题迷惑住了我,让我一时无从下手。"罗飞略微顿了顿,口气一转,"可是昨天,我发现了有些人虽然不聋不哑,但也需要用纸条来传递信息。只是突然发生的中毒事件分散了我的思维,使我没能及时抓住这条有用的线索。"
"嗯。"德平一边听,一边点着头,看起来完全赞同罗飞的分析,然后他坦然说道:"罗警官说的那个人看来就是我吧?昨天晚上你把惠通写的便条交给我的时候,我就估计你早晚会想明白这一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所以薛晓华的那张便条就是写给你的。他知道那会儿应该是你做法事的时间,所以才会把情况写下来,让惠通代为传报。这件事情你无法否认,因为至少存在着惠通这个证人。"罗飞有理有据,步步紧逼。
"不需要证人了。"德平淡淡地摇了摇头,然后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来,"这就是你说的那张便条。"
罗飞接过那张纸,只见上面写着:"我找到了王成林的儿子,他答应给我3000元,让我告诉他以前的那些事情,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得出一个比他更高的价钱。薛晓华,即日。"
一切与罗飞此前的推测完全吻合,他的嘴角忍不住浮出些许笑意。而一个确切的知情人就在眼前,谜底的揭开似乎仅剩一步之遥。
"好了,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事情。"接触到正题时,罗飞立刻又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不希望你有任何的隐瞒。"
"整个事情?"德平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罗飞,"难道你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手笔?你错了,而且,你未免把这件事想得过于简单。"
"那你就先说说薛晓华借以勒索你的那个秘密吧。"罗飞知道对方不会轻易开口,必须步步为营加以攻克,"还有,为什么在你衣服的领口,曾经出现过女人的长发?还有,昨天的那起中毒事件,你又怎么解释?"
"女人的长发?"德平蓦地一愣,下意识地在自己的衣服上查看了一遍,然后他又轻松地笑了,"我怎么没有发现?这是你亲眼看见的,还是听别人所说?如果它真的存在过,那可能是海风一类的偶然因素造成的,当然,那也许只是一根黑线或其它的什么东西,总之,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昨天的事,难道你认为会是我下的毒?我自己可是中毒最深的人,并且积极叫来了李冬大夫,我们也因此得救。你以前一定处理过不少案件,曾经见过我这样的下毒者吗?依我看,那只是一次偶然的误服事件。至于那个秘密--"他突然很专注地看着罗飞,"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那个秘密?"
为什么要知道?这难道也需要问吗?罗飞被这个根本不算问题的问题噎得一愣,正要说些什么,德平已抢先又开了口。
"是因为你天生的好奇心?还是你作为警察的职业本能?或者是基于要铲除邪恶的正义感?"他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等待对方的选择。
罗飞不清楚对方问这些话的目的,但他还是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然后坦诚地回答:"应该说,各方面的因素都有,甚至还包括与潜在对手交锋时的刺激。但是,会让我寝食难安的最重要的因素,仍然是对罪恶的痛恨,也就是你所说的正义感吧。我必须找出凶手,使罪恶受到惩罚,并且保护无辜的人们不再受到伤害。这是我的性格,同时,也是职业赋予我的使命。"
"和我猜想的一样。"德平点点头,目光中似乎流露出一种赞赏,"罗警官,我们虽然接触不多,但我对你已经有了一些了解。如果不是因为某些事情的存在,我想我们会成为朋友,甚至知己。你有很多优点,正直、勇敢、细致、敏锐。确实,你已经越来越接近那个被隐藏多年的秘密,我甚至感觉到,自己已无法阻挡你最终把这个秘密揭开了。"
罗飞静静地听着,没有插嘴,他知道对方这些话只是一段引言,自己所关心的内容还在后面。
果然,德平话锋一转,又说道:"可如果你真的知道了那个秘密,你会后悔的。你找不到你要摧毁的罪恶,你会发现当你积蓄了所有的力量,想要做出最后一击的时候,那个假想中的对手却并不存在。你只会看到深深的无奈和悲伤,我向你保证,那是一段任何人都不会愿意去接触和了解的经历。事实上,那件事情的当事人直到现在也仍然生活在自责和恐惧中,无法解脱。甚至像我出家近二十年,也仍然无法消除那段心魔。"
听着德平的话,尤其是了解了他出家的真正原因,罗飞也不免有所触动,但他还是不以为然地摇着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说没有罪恶的存在,可就在我们的眼前,罪恶正在发生。两个人的死亡,还有昨夜险些酿成的大惨剧,难道这些还不够吗?况且,如果不是当时犯下了罪恶,你们的自责和恐惧又从何而来?"
"你不了解真相,是不会明白的。"德平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有些东西是人与生俱来的天性,与罪恶无关,这也许是我们作为人类必须承受的一种悲剧。罗警官,请你仔细想一想,在你心中,就不曾为某件事感到深深的悔恨和愧疚吗?这件事的发生与罪恶无关,但却造成了令人心碎的后果。这件事成为你终身的阴影,你不愿触及它,但却无法回避它的存在。"
罗飞的心"砰"地一缩,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脑海中,音容笑貌,虽宛在眼前,却已遥不可及。一种酸楚难以抑制地迸发出来,并且很快显示在了他的面庞上。
德平捕捉到了罗飞情绪上的变化,他会意地笑了笑,说道:"你有过这种感觉,对吗?那你该知道,对待这样的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深深地埋在心底,再也不要触及。你甚至会希望将它彻底忘记,那是一种无法达到的幸福。"
"不,你错了。"罗飞突然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坚毅,"有些事情是无法忘记,也不该被忘记的。发生过的事,就必须有勇气去面对。隐瞒,又会导致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告诉我真相,我必须阻止,不能再有死亡和其它的悲剧了!"
"你这么想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德平似乎对罗飞的执迷不悟有些愠怒,不过他很快平息下来,仍然用一种平和的语气试图说服对方,"你没见到过那种悲伤,那是无法想象的,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什么比它更加违反人伦呢?它只能被深深的隐藏,绝不可再次提及。而你的探询,阻止不了任何事情,恰恰相反,它会导致一些负面状况的发生。请你相信我,这是一个长者对你的忠告。"
面对德平如此苦口婆心的劝说,在某个瞬间,罗飞确实产生了一丝犹豫。这对他来说,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状况。但这种感觉随即便消失了,对真相的探求欲和一种天生的责任感很快又在他心头占据了上风。
"不管怎样,事情不可能就此结束。至少已经发生过的案件必须有一个明确的结果。而现在的状况,我是岛上唯一的警察,我必须对此负责!"罗飞看着对方郑重地说道,语气已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德平轻轻地叹息一声,看来自己也只能放弃努力了。沉默片刻后,他有些无奈地说道:"那你给我点时间吧,我需要静静地想一想。"
"可以。我就坐在这里等你。"既然占据了上风,那就寸步不让,这一向是罗飞办案时的风格。
"好吧。不过我要去屋后的亡灵冢,我需要做一次法事,与那里的亡灵交流,征求他们的想法。"德平很认真地说。
"与亡灵交流?"罗飞瞪眼看着对方,这个说法在他看来无疑是荒诞不经的。
"所以你根本不了解状况,你以为这件事只和活人有关吗?"德平的语气异常郑重,一点不像胡说的样子,"我需要至少半个小时,请你暂时不要来打搅我。"
说完这些,德平站起身,独自走向了后屋,连接两间屋的屋门也随即被他关上了。
罗飞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妥,但又无计可施。毕竟,他现在还没有权力,也没有能力去限制德平的行动自由。不过这祭堂他已经来过好几次,对地形了然于胸。屋后只有一块小小的墓地,并没有其它出路,倒是不用担心对方会借此机会插翅而飞。
所以,他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有静静地等待了。
半个小时过去后,仍不见德平出来,祭堂内静悄悄的,竟似除了罗飞自己,便不再有任何人一般。罗飞渐渐有些按捺不住,正在此时,忽听前门口响起了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惠通挑着一捆柴禾回来了。
"我师父呢?"见到屋内的情形,小和尚有些奇怪地询问。
"他到后面做法事了。"
"做法事?我师父从来不在白天做法事的呀?"小和尚一边纳闷地自言自语,一边走过去推了推通往后屋的房门,"怎么还把门给别上了?"
罗飞皱起眉头,决定不再坐等,他起身上前,用力敲了敲门:"德平,德平和尚?"
后屋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应。
罗飞又叫了两声,感觉到不对劲,后退一步,然后憋足一口气,冲开了房门。
后屋内空无一人,通往墓地的屋门门闩在屋内,因此不用费力去撞开。罗飞快步开门,然后走进了墓地。
墓地中的景象让罗飞惊讶地愣在了那里。德平和尚并没有消失,他静静地端坐在亡灵冢前,只是他的脑袋已毫无知觉地垂落着,而一根布条状的东西正紧紧地勒在了他的颈部。
"师父!师父!"在惠通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中,罗飞回过了神,他连忙走上前,将手指搭在了德平的口鼻间。
虽然手指接触的皮肤仍带有体温,但此时的德平早已没有了气息。毫无疑问,他已成了短短的几天内,在明泽岛上出现的第三个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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