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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88 高月(当代)
蒲类县在金满县东南方向二百余里,天山北麓,皑皑的雪山下。这里是一个美丽而宁静的小城。湖水如镜、河流蜿蜒,大片的森林和草场在蓝天下洋溢着勃勃的生机。
一群骏马奔驰而过。在骏马的两边各有一个牧民挥舞着长鞭,这两个牧民一个三十岁左右,另一个年轻几岁,长年的野外生活使他们脸上的皮肤都变得十分黝黑而粗糙,但他们明亮地目光中却透出一种寻常牧民没有的机警。
是的,他们是西凉军中普通的两名斥候兵,一个叫孙木人,一个叫关英,都是蜀郡双流县人,原本是朱军中的士兵,在张焕夺取蜀郡的战役中,二人被俘投降了西凉军,调到酒泉成为嘉峪关戍兵一员。
在这次征西战役中,因他二人曾经随羌人商队来过西域,懂一些突厥语,便被临时借入了斥候营。
远方,雄伟的天山脚下流淌来一条蜿蜒绵长地河流,在他们前方一里处转折向东流去,绕过一片树林,便消失在远方。
“老木,你看那座山象不象咱们男人地锤子?”年纪略轻的关英指着远方一座石柱似地山峰大笑道。在巨大的马蹄轰鸣声中,他只见孙木人在向自己比划什么,大声叫喊,却什么也听不见,“你在说什么?象还是不象?”
前方有河流阻路,马群的速度慢了下来,只见孙木人冲上来,拉住他的缰绳有些生气地说道:“不是说过了吗?不准说汉话,要说突厥语!”
“突厥语?”关英纵声大笑,“你当我们真是突厥人么?那突厥语的锤子怎么说,你会吗?”
“不会说就沉默!”一向话不多的孙木人真的生气了,他脸胀得通红,大声斥责关英道:“我们是斥候军,是军人,你明白吗?我们在执行任务!”
“去他娘的狗屁任务。”关英嘴一撇,嘟囔着道:“投降了却被发配来酒泉戍边,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去看看老娘。”
关英的话也勾起了孙木人的思乡之情,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关英的肩膀道:“老四,咱们男人在外面吃苦受累,还不就是为了让老婆孩子的日子过得好一点吗?”
关英低下了头,不再说话,孙木人指了指河边道:“中午了,到河边去喝点水,吃点东西吧!”
二人将马归拢了,任他们在河边饮水吃草,二人一人灌了一壶水,在河边草地上坐了下来,孙木人取出几个干馒头和两块干肉,扔给他一半道:“吃吧!”
关英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冰凉地河水。又啃了一口馒头。他望着天空悠悠地白云蓝天道:“其实我也只是发发牢骚,我过去也做了不少恶事,现在想想都悔恨不已,来这里戍边赎罪也是应该的。”
孙木人喝了一口水,也有所感慨道:“我虽然没有干过什么,但无功无劳,在老家却得了十亩上田,老婆孩子生活有了着落。我当初投军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我寻思着,最好再立几次功劳,又得奖励十几亩地,等我退伍,不仅给儿子娶媳妇的本钱有了,而且自己的后半生也就有得依靠了。”
说完,他又瞥了关英一下,笑了笑问道:“你不是也得了十亩地吗?”
关英默默地点了点头,“其实我是怕死。我害怕我死了,家里的老娘可怎么办?”
“其实谁不怕死呢?我也怕得要命,可是想到我的儿子。我就不怕了。”孙木人今天的话似乎特别多,他凝视远方雄伟的天山、凝视着那皑皑白雪、凝视着那无边无垠地天穹,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他心中沛然而生,他的眼睛变得异常明亮,声音也开始激动起来,“我在想,我在这里流血打仗,我的儿子就能在村口向别的孩子拍着胸脯炫耀。说他的爹爹是在安西和回纥人打仗,和吐蕃人、和葛逻禄人打仗,那时,他会以我为骄傲不知不觉,孙木人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关英沉默了,半晌,他才低声道:“老木。我求你件事好吗?”
“自己兄弟。不要说求字。”
关英叹了口气,“假如我战死了。你把我的骨灰带回老家,交给我娘,可以吗?”
“别胡说!你不会死。”孙木人重重地按住他的肩膀,紧盯着他地眼睛道:“记住了,打仗虽然会死人,但只要你不怕死,那你就死不了!”
关英忽然笑了,“我才不会死呢!你答应过,要把你妹子嫁给我。”
孙木人狡黠地眨了眨眼笑道:“如果我妹子已经嫁人了呢?”
“那我就去把她抢过来。”两人对视一眼,皆放声大笑起来。
忽然,两人的笑声同时嘎然而止,他们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地面似乎在微微颤抖,连放在石头上的水壶也翻落在地。
“是骑兵!”孙木人率先反应过来,只有大队骑兵奔来,才会造成如此大地声势,两人皆身手敏捷、反应极快,一翻身跳上了马,向东北面的树林奔去。
瞬间,他们冲进了树林,关英爬上一棵树,向远处张望,只见在西面约三里之外,在河的对岸,出现了大群黑压压的骑兵、奔腾疾驰,杀气弥漫了整个草原。队伍越来越近,大约是五千骑兵,他们沿着河驰来,可又渐渐偏离了河道,向东南方向驰去,个方向便是蒲类县城所在。
“是葛逻禄人!”
孙木人也爬上了树,他一眼便认出了大旗,葛逻禄人和回纥人一样,都是以狼为图腾,但回纥人的军旗是黑狼旗,而葛逻禄人却是一头红色的狼,旗帜的右上角还绣有一只高飞的雄鹰。
“老木,我们临走时,校尉不是说葛逻禄人在金满县集结吗?这里怎么会有?”关英惊异地回头问道。
孙木人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想了想又道:“天黑下来,咱们看看去。”
夜幕很快降临下来,二人赶着一群马,向蒲类县城缓缓而去,县城离蒲类河约十里,位于天山脚下,和伊吾县一样,蒲类县地人口也十分稀少,县城内不足五百户人家,由一个回纥百夫长管辖,但现在他已经逃逸,整个县城皆处于无人管辖状态。
小小的县城是容不下五千骑兵,但县城方圆五里内也没有找到葛逻禄骑兵的行踪,着实令人诧异,二人商议一下,便在县城外借宿了一位牧民的帐篷。
这一带的百姓主要以突厥人为主,也混杂不少汉人军户的后代,数十年来大家互相通婚,生活习俗也是一样,早已难分彼此。象孙关二人这样突厥语不标准。这也不算什么,一看便知道是汉人。
蒲类县一直俨如世外桃源,这里地百姓豪爽好客,待人淳朴,也没有什么心机。
牧民是个五十余岁地突厥人,两个儿子都被回纥人抓去当了兵,只有他和老妻生活在一起,孙木人二人求宿。他们便将儿子地帐篷收拾出来。
“你们是问中午那些骑兵队吗?我见过。”老人说话很慢,在他面前,牛粪炉子烧得正旺,奶茶壶煮得咕噜咕噜地响,他从身后取出一块又黑又赢的茶饼,掰下一块,揉碎了放入铁壶里。
“那些都是杀人不眨眼地魔鬼,离他们远一点。”
孙木人的突厥话略略强一些,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也不想招惹他们。但他们抢走了我们的马,我们要向东家交代,总得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老人笑了笑。“他们哪里也没去,就在这里?”
他没有抬头,仿佛知道两人脸上的惊讶,又给火里加了两块牛粪,才慢吞吞道:“所以我知道你们不是本地人,本地人怎会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孙木人拱了拱手,“请老丈明言!”
不等老人说话,他旁边的老妻便接口道:“那些骑兵就躲在天山深处。在县城地后面唉!听说还抓走不少女人,可怜啊!”
“别胡说!”老人打断了妻子的话,“那是上次的事,这次他们没有抓人。”
他给二人各倒了一碗奶茶,对他们微微笑道:“在蒲类县城的背后便是天山,那里有十几条巨大的峡谷,大的甚至可以隐藏万人。一个多月前。就曾有一支万人军队隐藏在那里。”
老人说到这里,孙木人便已完全明白过来。一个多月前,唐军先锋在县城以北五十里外被伏击,而没有事先探到埋伏,原来葛逻禄人竟是隐藏在山中。
他和关英对望一眼,一齐站起来道:“我们要赶回去给东家报信,多谢老人家了。”
他们送了一匹马给老人作为报偿,便翻身上马向东北方向二百里外的唐军大营疾驰而去,老人一直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之中,才叹了一口气,回头对老妻道:“咱们收拾东西吧!走得远远的,等他们打完后咱们再回来。”
清晨,休息了一夜地唐军大营又开始忙碌起来,一队队唐兵在湖边打水,大营里,士兵们正在吃早饭,有的围成一圈、有的钻进营帐,喧嚣说笑声不绝于耳,远方,数百骑换岗地游哨或者斥候正三三两两返回大营。
张焕在天不亮便起了床,去湖里游了半个时辰,自从在荆门驿站被平平开玩笑地说过后,张焕又开始了他从小养成了晨游习惯,每天五更起床,天亮前在河中游水,天天不断,磨练他的心志。
此刻他盘着腿,一边吃着开水泡馒头,一边低头仔细地查看这一带的地图,几名亲兵在替他收拾被褥,他的被褥和士兵们完全一样,一块粗糙的毛毯直接铺在草地上,另一块稍微柔软的毯子就是被子,革囊是枕头,下面还有一把横刀,他每天和甲而睡,保持着随时可以战斗的状态,这时他的原则,在家里,他可以享受娇妻美妾、醇酒玉食,但到了进军打仗中,他则是滴酒不沾、绝不碰女人、绝不违反军纪,衣食住行完全和普通士兵一样。
也正是他这样对自己一贯地严格要求,赢得了士兵由衷的尊重和爱戴,军中,无论是王思雨、贺娄无忌这样的大将军,还是普通小兵,都一样地称呼他为都督,凉州都督,他最早的军职,一直到至今。
“禀报都督!”帐外,一名亲兵大声道:“斥候都尉陆将军有情况禀报。”
“让他进来!”
帐帘一挑,斥候都尉陆杰快步走进帅帐,他单膝跪下,行了一个军礼道:“禀报都督,探察蒲类县的斥候发现了葛逻禄骑兵的行踪。
蒲类县,张焕一怔,蒲类县怎么会有葛逻禄骑兵?
“有多少人?”张焕又接着问道。
“据斥候禀报,约有五千人,他们隐藏在蒲类县后的天山深处。”
原来如此,葛逻禄骑兵竟躲在天山深处,难怪李志远地前锋会被偷袭,张焕暗暗点了点头,这个情报非常重要,葛逻禄故技重施,他们必然是有所企图了。
“很好!这个情报很及时,探得情报地斥候要给予嘉奖。”
说完,他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取过地图,仔细察看自己大营和金满县、蒲类县三者之间的距离,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道他们是为了这个目地?”
一个时辰后,斥候都尉陆杰再次来报:金满县所集结的葛逻禄人全线撤退,金满县、轮台县皆已是空城。
此时的张焕已经完全明白了葛逻禄人的策略,他立刻下令道:“大军起拔,向金满县、轮台县进军。”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二章 葛逻禄人(四)
第三百二章葛逻禄人(四)
夜,深蓝色的夜色笼罩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纯净的天空仿佛是仙人遗忘的蓝宝石,点缀着满天的星辰,在大军进军金满和轮台一天后,唐军的后勤辎重部队陆续抵达了前一天大军的宿营地,就在大军进入营地的同时,数里外的高地上几骑人影正远远地注视着唐军的行踪,良久,为首之人一挥手,数骑人影迅速离开高地,调转马头向南疾驶而去,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三十余里外的一片树林里,五千葛逻禄骑兵已经摩拳擦掌,等待着对唐军致命性的一击,毫无疑问,他们的目标就是唐军的后勤营,焚毁唐军的军粮、击毁唐军的辎重,这也是他们全线撤离金满、轮台的真正用意,以哀兵示弱诱引唐军追击,拉开后勤辎重与主力的距离,现在看来,他们策略似乎已经获得成功。
几匹战马从远方疾速奔来,冲进了树林,和大队葛逻禄骑兵融为一体,片刻,五千葛逻禄骑兵启动了,他们仿佛一把出鞘的刀,杀气腾腾地向唐军后勤大营扑去。
和所有的游牧民族一样,葛逻禄人人人骑术娴熟,而且更具有狼性的凶狠,他们奸淫劫掠,一直便是整个西域地区声名狼藉的军队,他们个人能力虽然极强,但弱点也是显而易见,那就是缺乏纪律性,在大军团作战中没有章法和阵型,完全靠一种气势来冲击对方。当然。他们地冲击能力也十分惊人,在和弱小民族地作战中,往往很快就能击溃对方的意志。
五千骑兵铁蹄奔腾,裹挟着狂风、在大草原上风驰电掣般疾驰,三十里的路程对于他们转瞬即到,杀戮、劫掠、焚烧,几乎所有人的脑海里都勾画出一幅大火冲天的情景,他们眼睛里已经开始充血。惨白的星光下,放射出了一种狼独有的冷酷的目光。
远方已经看到了唐军大营,似乎看见了惊惶地唐军哨兵,葛逻禄人的兽血已经沸腾,弯刀抽出,闪烁着一片冷冷的银光。
五百步冲在最前面的数百名骑兵突然发生了异常,战马急剧下挫,猛然间摔到了大片,战马惨嘶、人仰马翻。后面的骑兵收势不及,仿佛多米诺骨牌一般,连撞带踩。旷野中响起一片哀鸣。
中计了!开始有人醒悟,吓得魂飞魄散,但已经太迟了,四周一阵梆子响,箭如暴雨般射来,葛逻禄骑兵纷纷中箭倒下,惨叫声、惊呼声、吼骂声,葛逻禄骑兵的斗志在瞬间被瓦解了。他们开始从四面突围,但唐军的箭矢却似乎无穷无尽,任何冲到近前的骑兵,都会密集的箭雨射杀,整整一万唐军弓弩手将他们包围了,在弓弩手地北面,黑影瞳瞳。那更是令葛逻禄骑兵无法逾越的高墙。两万骑兵,手执长槊、腰挎横刀的大唐骑兵。他们地任务是不让一人漏网。
箭忽然间停止了射击,还有两千余葛逻禄骑兵,他们用盾牌结成了一座山,挤成一个不规则形大圆团,顽强地抵抗着,就在这时,嘹亮的号角声吹响了,弓弩手迅速散开,两万骑兵仿佛大潮奔流,从四面八方杀至。
这是一场十对一的杀戮,没有用火药、没有动用战车、甚至没有用石,完全就是用最原始的刀槊、用人和人的拼杀,张焕仿佛是要用一场血腥的屠杀,来磨利战士们手中的刀,来激发他们的斗志和杀伐之心。
两千余葛逻禄骑兵,在十倍于己地敌人冲击中迅速崩溃了,不到一刻钟,他们便被淹没在滔天的黑浪之中,与此同时,数千唐军游哨在四处搜寻可能漏网的敌军。
天尚未大亮,唐军的后勤大军继续西行
轮台县(今天乌鲁木齐北),这里是北庭都护府最西面的行政据点,再往西便是一连串的守捉城堡,张焕亲率三万大军在两个时辰前抵达了这里,轮台县已是一座空城,贪婪成性的葛逻禄人将能拿走地一切都拿走了,甚至连房屋地木头都被他们拆走去烧火,县城里空空荡荡,一个居民也没有了,到处是残垣断壁,当年安西都护郭孝恪修的县衙也被夷为平地。
张焕望着这座徒剩四面城墙地县城,眉头不由紧锁,他挥了挥手令道:“传令大军在城外驻扎。”大军立即掉头,向城外开去。
现在的形势对于唐军是有利的,但远远谈不上获胜,葛逻禄人已经西撤,可他们的撤军仅仅是战术上的撤军,他们南下的野心并没有泯灭,他们就象一群躲在远处伺机而动的狼群,一旦唐军南下与回纥人交战,他们便会掩军杀回,重新占领北庭,甚至在唐军的背后狠狠插上一刀。
所以,只有歼灭葛逻禄人的主力才是长治久安之道,问题是如何才能让狼一般狡猾而又贪婪的葛逻禄人自动送上门来。
六月二十日中午,也就是唐军刚刚占据轮台县不到两个时辰,唐军忽然全线后撤,撤军之仓促,甚至连近一半的营帐都没有来得及收拾,饭还在锅里,火只匆匆浇灭一半,大量的鞋袜、毛毯,甚至士兵们一些钱物在营帐里随处可见。
不仅是轮台,占领金满的另外两万唐军也一般的仓促撤退,很显然,唐军的后方发生了大事,就在张焕撤退了半天后,五万葛逻禄大军从西方浩浩荡荡开来,他们一洗贪婪的本性,对唐军的营帐、粮食等物资不屑一顾,马不停蹄地向撤退的唐军急追而去。这一切,完全在葛逻禄人地预料之中。
六月二十一日清晨。也就是唐军歼灭五千偷袭敌军五个时辰后。葛逻禄人终于在金满县以南地神仙镇追上了唐军,不!应该说,是唐军等到了葛逻禄人的主力。
一支来自东方的劲旅,将迎战伊丽河流域最凶残的骑兵,一场波澜壮阔的大战在白雪皑皑的天山脚下徐徐拉开了序幕。
在无边的大草原上,劲风吹低牧草,空中风起云涌,大片乌云低低地在头顶上急速飞驰而过。唐军阵营里旌旗在风中猎猎飘舞、铺天盖地,两万唐军骑兵一字排开,他们身着一色黑亮的明光铠,手提长槊、后背弓箭和圆盾,骏马似腾空欲飞,气势威猛而雄壮。
在他们身后,更是一眼望不见边际地唐军方阵,陌刀步兵、霹雳战车军、骑兵、刀盾军依次排列,六万唐军已经严阵以待。
在最大的一面唐军龙旗下。大唐兵部尚书、陇右节度使及河西节度使、骠骑大将军张焕一身铁甲、头顶金盔,手执战剑,他目光冷峻地凝视着远方。
在三里外。五万葛逻禄骑兵已经倾巢而出,他们俨如从西方飘来的一大片乌云,没有什么阵势,只分为前、后两军。
“唐军的后勤已被我们袭破,他们士气已散!”数十名葛逻禄骑兵在反反复复向士兵打气,斗志已经燃烧,每个骑兵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悍不畏死的兴奋与期待,战胜唐军。那就意味着百年的卑躬屈膝被一朝雪洗。
而对于唐军也是一样,天宝十年的怛罗斯之战,也正是一万葛逻禄雇佣军的临阵倒戈,致使唐军惨败,大唐最精锐地两万安西军只有数千人得以突围而出。
而现在,当年的背叛者已经强大,强大得可以和大唐一战。在某种程度上。这更是一次维护民族尊严的战役。
“杀!”葛逻禄叶护大吼一声,三万前军爆发出一片狂叫。马蹄声似平地起惊雷,又仿佛山洪爆发,裹挟着杀戮一切地野性,密密麻麻的葛逻禄骑兵呼啸着向唐军掩杀而来,就是这种滔天的杀气和冲击力,使他们在西域纵横杀戮,灭掉了一个又一个弱小的民族,使他的土地不断向南向西扩张。
三里两里五百步四百步,张焕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冷峻得仿佛大理石雕塑一般,这时双方已经到了交战区域,两军顿时箭如雨发,在空中织成了一片箭网,两军各挽巨盾,抵抗着第一轮的交锋,不断有人中箭倒地。
葛逻禄骑兵已经冲到了两百步外,甚至已经可以看见他们狰狞的面孔和通红地眼睛,箭渐渐地稀少了,即将开始近身肉搏战。
张焕将战剑向前方一指,短促而有力地下令道:“陌刀
两万骑兵仿佛序幕拉开一般,急速向两边散开,形成了双翼,斜刺里向葛逻禄军包抄而去,大军撤开,露出了中间的一万陌刀军。
这是西凉军最骁勇、最精锐的一支军队,是从近四十万大军中精挑而出,每一个人都身高臂长、力大无穷,在三年近似残酷的训练中,将他们打造成了一支钢铁般的队伍,他们身着重铠甲、手执两丈长的陌刀,列阵如墙而进。
但他们远远不是唐军的秘密武器,在陌刀军地身后是三排共五百辆霹雳战车,在经过数轮实战演习后,唐军终于确定了由陌刀军配合霹雳战车作战地阵型,陌刀军在前,霹雳战车在后,陌刀军是战车的保护,而战车是陌刀军地后盾和远距离攻击的补充。
一百步
陌刀军缓缓向前,如山一般凝重,陌刀横推,划出了一片雪亮的刀锋,后面的战车已经发动了,箭如暴风骤雨,从五百辆战车的箭孔中射出,车内的弩弓手配合默契,动作娴熟,五人一组放完箭后退下装箭,又一组上前放箭,再退下,第三组上前放箭,周而复始地轮流射击。
在每辆战车的周围各有三十名刀盾军护卫,防止敌军劈砍车轮。
箭雨在空中汇成一条条抛物线射向敌军。不断有葛逻禄骑兵中箭倒下。在箭雨中,他们开始分心,进攻地锐气也不是那般强劲,在一片片中箭倒下地同伴前,在唐军强弓硬弩的压制下,葛逻禄骑兵的进攻开始出现了犹豫。
“轰!”俨如惊涛骇浪相撞,葛逻禄骑兵终于冲进了陌刀军的阵营,当年葛逻禄人曾与安西军并肩而战。他们深知陌刀军的厉害,但那已经是久远的年代,在西域纵横二十年,他们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死亡终于来临,一片陌刀劈过,眼前血肉横飞,战马被削去脑袋,两条前蹄被砍断,人被拦腰劈成两段。血水迸射、内脏滚出,惨叫、哀号声四起。
如果说葛逻禄骑兵的眼神里充满了狼的野性,那陌刀军地眼神则是岩石。冷冰冰毫无表情的花岗石硬岩,一个士兵倒下了,立刻有另一个士兵补上,一排士兵被冲开缺口,立刻又有另一排士兵涌上。
“杀!”又是一阵刀光闪过,数百骑葛逻禄骑兵如雪崩般倒下,黑路隆咚的成排头颅,就在刀的劈砍下消失。但葛逻禄人异常顽强,他们改用长矛,企图在密密麻麻的陌刀军中挑开一条血路,暴烈的马队赛如风暴。就在这时,葛逻禄骑兵的噩梦终于来了,蓬!一片低沉的撞击声几乎同时响起,那声音就仿佛两根木头在空中相撞。没有引起葛逻禄人的任何警觉。但唐军如岩石般冷漠地眼睛里却忽然闪过了一种莫名的激动。
三百多只如人头般大小的黑色瓷球从战车上飞起,划出一个高高地抛物线。向三百步外最密集的骑兵队伍中落下,黑色瓷球上赤亮的引线在疯狂燃烧,已经到了尽头。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在葛逻禄骑兵中猛烈地炸开了,气浪甚至将数百名骑兵高高抛起,尸骨横飞,大片大片地葛逻禄人在嚎叫与惨呼中尸首分离,数千人在这轮令人恐惧的爆炸中身亡,惊恐的战马披散着长鬃,悲戚嘶鸣,从乌云般的硝烟中脱离战场,在这战云兵火的背景之间,它们看上去就仿佛从地域来地鬼马。
紧接着第二轮、第三轮,猛烈的爆炸一次接着一次,让人喘不过气来,葛逻禄骑兵伤亡惨重,但更可怕的是巨大的心理恐惧感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前方是高墙一般的陌刀军,现在唐军又有魔鬼般的武器,他们地斗志开始丧失,在唐军密集地箭雨中,终于有人调头逃跑,就仿佛雪山上一块小小石头的坠落,部分人地逃离最终引发了葛逻禄骑兵雪崩般的溃败张焕的中军位于一块高地上,五千铁甲骑士留在都督的身旁,远远望去,他们俨如从地面隆起的一座黑色丘岗,诚然,这五千骑兵是一股令人丧胆的钢人铁马和尖矛锐刺的雪崩洪流,清徐的微风,拂动着他们头顶上的旌旗,骑兵们只是静静地立着,没有命令,他们绝不轻率投入战斗。
张焕骑在马上凝望着战斗,葛逻禄人的前军终于溃败了,但他们的后军并没有迎上来接应,而是慢慢开始向后移动,他们显然也是被唐军的火药弹惊得胆裂心寒,准备要撤退了,不能给他们逃走的机会。
张焕的战剑再一次指向前方,断然下令道:“两翼骑兵冲击敌军后军。”
两万骑兵撤开了对敌人前军的压迫,象两把长剑,一左一右刺向敌人的后军,这时唐军的阵势也开始发生变化,一排排的陌刀军向前推进,后面的战车缓缓跟随,战车里铺天盖地的箭矢射向敌军的后背,爆炸声不断在四散奔逃的葛逻禄骑兵中响起。
刀盾兵全线杀出,一浪又一浪地冲击失去斗志的敌人,此刻,胜利的天平已经偏向唐军,随着张焕一声令下,护卫他的五千精锐骑兵也骤然发动了,他们仿佛决堤的洪流,势不可挡地冲向敌人,成了压弯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葛逻禄自此全线溃败。宣仁七年六月二十一日,六万唐军主力与五万葛逻禄人骑兵在神仙镇以西展开了争夺北庭的决战,唐军最终凭借陌刀军与霹雳战车的威力击败了葛逻禄人,此战,唐军杀敌三万余人,俘虏万人,只有数千葛逻禄人侥幸逃脱。
这一战以后,不仅唐军完全控制了北庭,而且葛逻禄人也由于此战精锐尽失,开始逐渐走向衰弱,两年后葛逻禄部落在回纥人的逼迫下,开始向西迁移,最后定居在阿姆河以西,成为了大食人的附庸。
(吐蕃人、回纥人、葛逻禄人三方争夺西域,这是一段真实的历史,为了阻止回纥南下安西,吐蕃人与回纥人爆发了战争,后来吐蕃人联合葛逻禄人击败了回纥,在回纥可汗死后没多久,颉干迦斯率回纥大军再次南下,一举击败了吐蕃人和葛逻禄人,也就是在这次战争中,最后留守西域的唐军全军覆没,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背景和时间也差不多是我书上的同一时刻,这时的大唐外有藩镇割据,内有宦官专权,早已无力收复西域,虽然历史不能改变,但老高希望自己的笔下能留住一分大唐的血性)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三章 矛盾丛生(上)
第三百三章矛盾丛生(上)
大暑之下的汝阳城静悄悄的,地上仿佛起了流火,炙热将一切都卷走了,没有声息、没有犬吠,这里已仿佛是一座空城,往年的大暑天虽然比这还热,但大街上总归有求食的乞丐和走街窜巷的货郎,但今年什么也没有,死一般的寂静,这是因为在炙热之下还隐藏着另一种更令人恐惧的气氛,饥饿和死亡,是的,从开春到现在,已经整整四个月未下一滴雨了,周围十几条河流随之断流,无数麦田枯死绝收,夏收已过,收成比去年锐减八成,但崔庆功对军粮的需求却比去年增加了三成,见机早的,在军队未封锁边境前已举家逃亡山南,见机慢或眷恋家园的,当他们已经开始面临死亡威胁时,崔庆功的大军已经封锁了边界,不准任何人逃亡。
比饥饿更可怕的是兵乱,当军粮难以为继之时,能采取的应对办法只有两条,一是裁减兵员;二就是士兵自食,很不幸,崔庆功采取了后一种策略,只供给每支军队一半的军粮,另一半由部将自己解决,这无疑是放开了军乱的口子,从五月开始,在淮北大地上乱军肆无忌惮地施虐暴行,奸淫、抢掠,甚至吃人,无数的流兵散勇成群结队地在城池与乡村间游荡,在暮色的掩护下进行他们的罪恶,甚至连地方官员也不放过,到六月中,被灭门的县令以上官员已达十三户。无数弹劾崔庆功地折子象雪片般飞入朝廷。太后崔小芙随即派御史责问。但得到地回答只有冷冰冰的四个字:饥民所为!
与此同时,陈留的韦德庆也遭遇了与崔庆功一样的困局,粮食减产甚至超过了淮北,但韦德庆却采取了一种相对温和的做法,他裁减了两万老弱士兵,又派人装扮山匪劫掠官仓,同时向大户借粮,对于治下的百姓。他尽量约束士兵不去扰民,这一系列举动激起了无数的淮北居民向北逃亡,崔、韦二人的矛盾也因此日益尖锐,终于,在五月底处置一批越境地饥民时,韦德庆的军队和崔庆功的军队发生了流血冲突,新仇旧恨的积累,两军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数匹快马旋风般冲进了汝阳城,大街上静悄悄的。骑兵没有任何阻拦,他们一路狂驰赶到了崔庆功的府邸,兴奋之情溢于颜表。不等下马便大声对守卫道:“速禀报王爷,顾将军在宋城县击败韦贼,杀敌两万,特向王爷报喜。”这是近一个多月来少有的喜报,守卫不敢怠慢,接过信报便飞奔进了王府。
崔庆功几个月来皆处于一种狂燥不安的情绪之中,动辄暴跳如雷,以杀罚下人和亲兵出气。让他焦虑地不仅仅是旱灾的影响,他从来就没有把升斗小民的死活放在心上,真正让他寝食难安地是对军队的控制,由于手下部将开始自谋生路,带来最直接的后果便是部将对军队的控制加强了,换而言之,他崔庆功开始有被架空的危险。这种趋势从这次与韦德庆的交战中便可看出来。手下大将各自为阵,皆以抢掠民财为己任。对于打仗却是互相推诿、互不配合,使得韦德庆在短短的十天内便三战三捷,以各个击破的方式歼灭了自己近五万军队。
“王爷,有喜报!”亲兵知道他地脾气,老远便大声汇报,将崔庆功从地图前的沉思中惊醒。
喜报?崔庆功眉头一皱,几天前马大维说有喜报,歼敌一万,并献上人头,让他欢喜若狂,但事后在人头中发现了为数众多的女人和老幼,才知道大维是杀了流民来抵数冒功,并骗走了他的五万石奖励粮食,他只得大发一通雷霆了事,却不敢真的处置他。
这才隔几天,又有人送喜报来,崔庆功不敢再轻易相信,只冷冷道:“是什么喜报?”
亲兵进屋将信报高高举过头顶跪下道:“顾将军在宋城县大破韦贼,杀敌两万余人!”
“两万余人!”崔庆功重重地哼了一声,韦德庆一共才四万兵力,他居然能杀两万,不用说,他这是在效仿马大维,以流民来充数,这时,崔庆功忽然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马大维歼敌一万,骗得五万石粮食,自己最后也就忍了,现在顾城却效仿杀敌两万,那自己是不是要给他十万石粮食呢?若给了,过几天,再有人来报杀敌三万、四万,那又该怎么办?
若不给,顾城手下的五万军队还会再属于自己吗?
信报上大红了一个喜字就在眼前直晃,崔庆功却觉得它异常刺眼,他一把夺过信报,一脚便将亲兵踢翻出去,“给我滚!滚!”
崔庆功背着手在房间里疾速踱步,思考着摆脱这个泥潭地办法,最好地办法是进攻淮南,从那里夺取粮食和物资,但此一时已非彼一时,北面有韦德庆虎视眈眈,南面有张焕在山南、江南共部署十万大军,为楚行水撑腰。
崔庆功不禁深为后悔,早知道当初一咬牙,不理会裴俊与张焕的压力,一鼓作气拿下淮南便好了,哪会有今天这般麻烦?
后悔药是没得卖了,如今之计,只能想着怎么脱困,发展是以后地事,这时,崔庆功眼一瞥,似乎见门口闪过一个人影,他心中不悦,忍不住大声喝道:“你再敢躲,我就杀了你。”
“王爷息怒,是属下。”只见门口慢慢吞吞走进一人,却是他的幕僚马思疑。
崔庆功见了他,更是忍不住一阵恼怒,劈手便将顾城的喜报砸了过去,“你躲什么!难道我是鬼吗?”
当初就是他出的主意,让手下部将自己设法就食,才造成了今天大将各人拥兵自重的局面,现在让自己怎么收场。
马思疑仿佛知道崔庆功心中对自己的不满,他不敢躲开,硬着头皮挨了一下,深施一礼道:“王爷不要烦恼,属下特来给王爷解疑。”
“说!”崔庆功虽然对他十分不满,但他现在也是无计可施了,也只能姑且听一听。
“属下想献三策,可分别称为近、中、远,近策是与韦德庆立即停战,阻止大将再以作战为名屠杀百姓,中策是向李希烈借粮,我想在王爷的压迫下,他不敢不借,可让我们暂时度过眼下这个难关,而远策是要寻找到一种犀利的武器,以对付韦德庆的日益强大。”
“什么犀利武器?”前两策崔庆功勉强赞成,但第三策他却有了十分的兴趣,他知道马思疑既然这样说,必然是心中有了腹稿,刚说完,他忽然想到一事,便急着问道:“你说的可是当年张焕夺取开阳城时所放的那个天雷吗?”
“正是!”马思疑缓缓点了点头,“如果属下没猜错的话,那种东西并不是什么祁连山深处开采,而是王爷也可以配制出来的玩意。”
“那是什么?”崔庆功大喜,如果他有了张焕的天雷,何愁天下不归自己?他一把揪住马思疑的衣领,他的眼睛异常凶恶地瞪着他道:“你快说,那是什么?”
“属属下暂时也不知,但
马思疑一时被崔庆功毕露的凶相吓着了。
“但个屁!”崔庆功一阵泄气,一把将他推开,脸上异常失望,张焕的天雷天下人人皆知,可谁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王爷不要失望,属下问过很多匠人,好几个人都说,或许那就是火药,一般的火药只会燃烧冒烟,可是经过改良后,就能爆炸。”
“是吗?”崔庆功刚刚熄灭的心,又腾!地冒起了希望之火,他拍了拍马思疑的肩膀,呵呵笑道:“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如果你能搞出来,那我就封你为长史。”
“是!”马思疑迟疑了一下,却没走。
“你还有什么事吗?”
“属下还有一事要禀报。“马思疑犹豫着该不该说,最后他一咬牙便道:“属下刚得到了消息,顾城所谓的歼敌两万人实际上是他屠杀了宋城和虞城两县的百姓。”
“我当然知道。”崔庆功不以为然地道:“凭他的本事,怎么可能是韦德庆的对手,无非是想效仿马大维骗我军粮罢了,此事我会自有主张。”
“属下的意思是不等马思疑说完,崔庆功便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他的话,“此事你就别管了,把张焕的天雷给我弄出来才是正经,我会记你大功一件。”
马思疑见他根本就不把屠城之事放在心上,也不再重视自己,他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崔庆功果然是做不成大事,他竟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么?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四章 矛盾丛生(下)
第三百四章矛盾丛生(下)
正如马思疑所担心,崔庆功军队屠城之事终于在长安引发了掀然大波,在此之前,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消息,崔庆功纵兵对百姓施暴一事已经在长安闹得沸沸扬扬,酒楼、茶馆、客栈、青楼,所有的公共场合都在谈论这件事,长安百姓无不恨之入骨,尤其十三户县令以上的地方官被灭门,而且他们的妻女皆是被轮暴而亡,更是在朝廷官员之中激起了极大的愤慨,他们不仅是对崔庆功的痛恨,更是对崔小芙袒护其兄的严重不满。
现在宋城、虞城两座县城被屠,连同逃难的流民,共被杀五万余人,生还者不足百人,他们亲眼目睹很多人都被做成了军粮,这件事终于酿成了五十万人反对崔庆功的大游行。
又是国子监士子率先上街游行,要求罢免崔庆功的一切职务,要求杀崔庆功以谢天下,随着长安市民和关中各地逃到长安的饥民加入,游行队伍到朱雀门时,整个朱雀大街上已是人山人海,近五万千牛卫士兵紧急出动维持秩序,尽管如此,饥民还是爆发了骚乱,丰乐坊的坊墙被推倒,坊内的墟市和近百户人家被洗劫一空,千牛卫士兵随之进行镇压,抓捕了数千人,二百余人被踩死或杀死。
这一天是六月二十一日,也就在这一天,张焕在西域大破葛逻禄人,为大唐收复了北庭。十王宅。洛王府内。一名外表颇为精明能干地男子正向李俅汇报他地成绩:“属下派一百人在长安各处宣扬崔庆功的暴行,又找到了几个从淮北逃来的难民现身说法,效果十分显著,昨天晚上属下又将崔庆功屠城的消息传出,结果引发了数十万人的大游行,这连属下都没有想到。”
“好!干得漂亮。”李俅的脸上已经笑开了花,他重重地拍了拍手下的肩膀,连声赞许道:“我要大大的表彰你。赏你三千贯钱。”
“谢王爷赏赐!”那人连连躬身,告辞去了。
李俅地心情格外愉快,他眯着眼慢慢地喝茶,想象着五十万人大游行的盛况,忍不住的笑逐颜开,这一次无论如何崔小芙也保不住崔庆功了,
这时,从外面走进一人,向李俅躬身施一礼道:“王爷。你找我有事吗?”
“来!来!来!黄先生快请进来。”李俅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笑眯眯道:“果然不出黄先生所料,此事已在长安激起极大的民愤。以民意逼迫崔小芙罢黜崔庆功,这样的高明手段也只有先生才想得到,先生真是大才啊!”
说完,他又向黄先生躬身施一礼,“我过去亏待了先生,请先生千万不要放在心里去。”
这个让李俅感激不尽的黄先生自然就是他从前的秘书郎黄云卿了,但现在的他已经升为李俅的幕僚,而且接见他时还没有外人在场。当然是属于心腹级幕僚了。
黄云卿连忙站起来还礼,谦虚地说道:“王爷太客气了,这几年王爷待我不薄,为王爷出点主意,也是我应该做地事,只是王爷把我看得太高了一点,我这个计策还是当年张焕取武威时用过的。算不上是我的高明。”
“不妨。不妨,他山之玉。也可以攻石嘛!”李俅对于这个计策地原创是谁并不以为,他关心的是自己的切身利益,自从在大朝上发现儿子的皇威后,李俅的心便开始活络了,而且李遥从小缺少父爱,自然而然地对自己的生父表现出了一种依恋,这也更激发了李俅的舐犊之情,他已经不想把这个儿子送给崔小芙了,他想要回自己的儿子,当然,他更深地一层想法是想做太上皇。
李俅沉吟一下又道:“我现在有些担心的是,在逼崔小芙罢免崔庆功内阁大臣的资格以后,我怎么样才能拿到这个位子,我担心会被王昂、段秀实之类的人拿走,我辛苦一场,却白白给他们做了嫁衣,我下一步该怎么办,还望先生教我。”
黄云卿对此事仿佛早已胸有成竹,他轻轻一摆手微微笑道:“这个名额是由崔小芙自己决定,她当然会从自己的最大利益来考虑,王昂虽是老资格内阁,但他现在已一无所有,在朝中也没有足够的人脉,崔小芙不会考虑他,段秀实虽是铁杆的保皇党,也有一点实力,但他远水不解近渴,不可能进京相助,更重要是他所谓地实力也完全是在张焕与裴俊夹击之中,不堪一击,他对崔小芙也没有什么实质性地帮助,说不定为了自保,还会站到张焕那一边去,所以这两人都不足为虑,至于王爷的对策么
说到这,他有意停了一下,想看一看李俅地反应,果然,李俅已经不知不觉被他的话吸引住了,身子前倾,脱口而出道:“什么对策?”
黄云卿心中暗喜,他呵呵一笑道:“王爷别急,听我慢慢说,王爷下一步的关键是要让太后知道王爷的重要性,同时也要敲一敲她,让她明白该给王爷一个什么样的位子。”
“那我具体该怎么做呢?”李俅紧锁着眉头又问道。
“很简单,她现在一定被崔庆功之事搞的焦头烂额,王爷不妨发动宗室为她说话,帮助她与崔庆功划清界线,这样王爷的重要性便体现出来了,至于敲一敲他,王爷不妨在皇上的身上想一想,我想,她会来找王爷谈一谈的。”
李俅恍然大悟,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先生高明啊车,走了一里路,却又偷偷上了另一辆马车,向东市疾驰而去
一个时辰后,李翻云匆匆来到了吴珠越宝店,走进内室,黄云卿立刻站了起来,向她深施一礼道:“李主司好!”
“坐下说话。”李翻云摆摆手请他坐下,微微一笑道:“黄先生果然成功了,今天五十万人上街游行,我几乎就过不了朱雀大街。”
黄云卿苦笑的一下道:“哪里是我的功劳,我都是按李主司的传授去说,若李俅再多问几句,我可就回答不了啦!”
“那李俅可有什么动静?”李翻云又继续问道。
“下午他就进宫了,估计应该是去找皇上。”说到这,黄云卿叹了一气道:“我担心他晚上会派人来找我,我不知他会问什么?更不知该怎么回答?请李主司教我。”
李翻云背着手走了几步,沉思了片刻便道:“他现在所关心的无非是如何进入内阁,我估计崔小芙会提出他不得再见皇上为条件,在这一点上,你一定要劝他不能让步,你要让他明白,是进内阁重要,还是当太上皇重要?他必然是熊掌和鱼二者都想要,这个时候,你可劝他去找韦谔,让韦谔替他说话。”
“去找韦谔?”黄云卿有些不明白。
李翻云笑了笑便道:“李俅若进了内阁,那崔小芙所能依赖的外援就只有韦德庆了,他韦谔岂能不明白这一点?”
李翻云见黄云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她又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也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没有谁能比我更了解崔小芙,我敢肯定最后李俅还是进不了内阁,至于谁能进入内阁,就不是你我能想得到之人了。”
长安五十万人的大游行直至晚上才渐渐散去,当晚,裴俊便紧急赶到大明宫求见崔小芙,商议处理崔庆功一事。
事实上,崔小芙早在一个月前便知道可能会有这样的后果了,在这件事情上她十分清醒,但她也十分无奈,她知道若自己不和崔庆功划清界限,早晚会被他连累下台,但她又担心崔庆功在恼羞成怒下会抖出一些惊天内幕,比如先帝李系之死
为此,崔小芙一个月来寝食不安,她不断派人去劝说崔庆功约束手下,不要再做那些人神共愤之事,但崔庆功根本就理睬她,他只有一句话,只要漕运改走原路,一切的问题都顺理解决了,言外之意,是要崔小芙长期替他解决钱粮之需。
崔小芙当然也办不到这一点,这件事情也就拖了下来,没想到仅仅只隔一个月,崔庆功便做下了屠城之事,致使爆发了五十万人大游行,崔小芙的心已经彻底冷至了冰点。
“太后,裴相国紧急求见!”一名宦官匆匆跑进内宫报告。
此刻,崔小芙正坐在铜镜前梳理她的长发,铜镜里是一张惨白而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她似乎没有听见宦官的禀报,只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她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孤独,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忽然,她开始强烈地思念起在大火中死去的李翻云了,一颗泪珠不知不觉地从她那张坚强的脸庞上滑落下来。
“太后,裴相国紧急求见。”旁边的冯恩道又悄声提醒她道。
“不用了,请告诉裴相国,此事明日在内阁会议上讨论,哀家身体不适,就不见他了。”崔小芙无比虚弱地回答道。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零五章 吐蕃赞普的决定
第三百零五章吐蕃赞普的决定
次日一早,崔小芙并没有去参加内阁紧急召开的会议,她病倒了,房间里很安静,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味,碧罗帐低垂,宫中首席王御医正在悄悄地收拾东西,生怕打扰太后的休息,宦官冯恩道上前悄声问道:“王御医,太后病势如何?”
王御医指了指外间,示意到外面去谈,冯恩道会意,跟他走到了外间,王御医叹了口气道:“病是因为忧愤而成疾,但这只是表象,真正的病根却是长期阴阳不调需要静养,不能生气
房间内的碧罗帐微微有了动静,帐内,崔小芙翻了个身,她脸色异常惨白,没有任何化妆,松弛的皮肤上布满了细细的皱纹,已俨如五十余岁的老妇,她闭着眼睛,似乎还沉睡不醒,但在寂静的房间里却断断续续传来了王御医的话,长期阴阳不调不知不觉,崔小芙未老先衰的肌肤上抽搐了两下,竟流下了两行酸楚的泪水,女人的软弱在这一刻都肆无忌惮地从眼睛里涌了出来。
可就在这时,碧罗帐的动静却引发了误会,帐帘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帐帘拉开了,出现了一个宫女的脸,她要扶起崔小芙去屏风后更衣,宫女忽然看见太后满脸的泪水,她吓得啊!地一声,后退了两步,浑身战栗着,她知道自己看见了决不能看见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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