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名门

_37 高月(当代)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三渡黄河(中)
谔是在太极宫事变的次日,以十万火急的速度赶回了张若镐去世时他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可随即崔圆遇刺,他成了第二个临时执掌右相权力的内阁大臣,就在那一天,他利用执政事笔的权力批准了河西节度使辛云京的退仕申请,使他占领河西变得合法化。
但这样一来,也拖延了他回陇右的时间,直至太极宫事变爆发。
韦家所控制的关内道与河东道相隔一条黄河,正是黄河天险的存在,使韦家对河东土地的渴求并不如崔、裴两家那么强烈,但正如狼改不了吃羊的本性,韦谔对软弱的张家也有所求,他看中的是张家富可敌国的钱财。
此刻,这位大唐第三家世家的家主,也同样在黄河边上徘徊期盼,他派去的特使已经传来消息,张焕尽取张家价值百万贯的金银,还有他在回纥国库夺来的财宝,两项加起来估计不下两百万贯,不仅如此,张焕手下都是骑兵,清一色大宛马,这让韦谔更加垂涎,他已经打定主意,这一次无论如何要吃掉张焕。
对岸就是龙泉郡的永和县,灰烟弥漫,清晨的雾气笼罩着黄河两岸,斥候兵们每隔一刻钟就向他汇报一次,但每次结果都是一样,没有看见对岸有军队渡河的迹象,时间慢慢推逝,一直到了中午,依然没有动静,韦谔有些坐不住了,张焕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父亲。恐怕张焕已经看透了我们地企图。”说话的是韦家大公子韦清,他的外表和从前一样没有变,头发随意披散在肩上,皮肤雪白,长长的眼睫毛下。是一双深邃而带有一点迷茫的眼睛,但他性子却变了,这位韦家家主继承人在一年前遭受了精神和肉体地双重创伤后,由风流开朗变得沉默寡言,他已经很少说话,可每一次开口总是敲到点子上。
“何以见得?”韦谔看了一眼儿子问道。
韦清轻轻地冷笑一下道:“崔裴兵锋已至,他不怕渡河一半被人抄了后路吗?”
“照你的意思,他或许是因为崔裴已到的缘故。换了个渡河地点,而并非看透我们的企图。”点,但未必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从自己和他关系一向交好来看。自己热心帮助他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不过在朝堂混了这么多年,韦谔知道凡事不能往好的地方想,他瞥了儿子一眼,见他又紧闭口不言,心中不由暗暗叹息一声,笑了笑又问道:“或许为父没有理解你的意思。你能否说清楚一点?”
“形势紧迫,他当然要抓紧时间渡河。”
韦谔这下明白了儿子的意思,不错!只要知道崔、裴两家地用兵情况,就可以摸清张焕的态度,就在这时,一名去黄河对岸的斥候校尉飞速奔来。
“禀报将军!属下探到消息,昨晚一更时分,永和县渡口的人马向北去了。”
果然走了,韦谔点点头。又紧接着问道:“太原那边战事如何?”
“回禀大帅,太原已经被山东军占领,有弟兄探到河北军昨天下午开进了汾阳郡。”
“辛苦了,赏你们五百贯钱,命弟兄们继续向北搜寻。”
“遵令!”校尉行了个军礼,又再次渡河而去。
这时韦谔已经明白,张焕确实是对自己起了疑心,他立刻走到地图前,仔细地察看上面标注的每一个渡口。从眼前地延川渡口向北一共有四个渡口,百塘峡、盘口、临县、兴县。每个渡口都有可能,韦谔十分头疼,这些渡口之间相距数十里,甚至上百里,而自己只带了三万人马拦截,怎么部署兵力?
韦清仿佛知道父亲的焦虑,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父亲,我有个办法。”
韦谔精神大振,连忙道:“你说说看!”
这倒不是因为儿子想到了什么办法,而是他主动开口说话,而且是提建议,这可是一年来的头一次。
韦清慢慢走上来,指着地图道:“这四个渡口每个渡口可布部署二千人,父亲率领其余兵马驻扎在盘口,哪边发现情况便赶去支援,这样一来,二万人至少能堵住他们一阵子,这个期间同时调兵来援,我想在时间上应该赶得上。”
“好!父亲听你的。”
很快,三万陇右军在距黄河三里的官道上开始滚滚向北进军,一队队骑兵夹杂在步兵中,不停地大声咒骂,运粮草及物资的辎重队艰难地跟在后面,吱吱嘎嘎地车轴声使人昏昏欲睡,一直到晚上,大队人马才行了不到五十里,来到了第一个渡口百塘峡。
韦谔心急如焚,对岸地斥候到现在没有消息传来,说明张焕的人马并不在百塘峡,而前方的盘口还在百里之外,再向前的临县就在一百五十里外了,照这个速度,就是明天晚上也赶不到,那时张焕早就过河了。
“命令各军加速,先到盘口渡口者赏三千贯,最后到达之军,主副将一概免职。”
在重赏和重罚的双重挤压之下,陇右军仿佛发了疯一般向北行军,当启明星在黑色幔布般的天空冉冉升起时,经过一日一夜的强行军,已经精疲力竭的大队人马终于抵达了盘口。
但是天骑营却依然音信全无,疑虑和焦急几乎要将韦谔压垮,此刻他已经不在意张家的钱财,他担心地是自己的家,一只披着羊皮的老虎即将闯进自己的地盘。
“父亲不要着急,孩儿以为张焕应该还没有渡河。”韦清也同样经历了长时间的行军,但他非但没有显示出疲惫。反而眼中愈加兴奋,这一年来,他等待地就是现在这个时候,他对张焕有着极其复杂的心情,他既感激张焕救了自己的性命。可更恨他杀死韦家的女人,使自己在他面前抬不起头,在他面前感到深深地自卑。
他渴望着有一
胜张焕,渴望有一天张焕屈服在自己地脚下,他无时望,而这一天终于到来,为此,他特地跟随父亲返回陇右。
“父亲虽然在这些渡口没有驻兵。可是有哨卡、有驿站、有烽火台,他们不可能都被张焕拔掉,如果他渡过河,总归会有消息传来。”
韦清话音刚落,忽然有士兵指着北方大喊。“那是什么?看!是火,是红色地火!”
两堆熊熊的大火在一里外的烽火台点燃了,俨如并排的两根蜡烛,在黑暗的夜里,火焰分外刺眼,韦谔的心也沉了下去。两团火焰,是指临县的秦晋峡谷,还在五十里之外。
他大吼一声,“谁也不准休息,给我立即出发,二个时辰内必须赶到秦晋峡谷!”
—.
与此同时,就黄河对岸,大队骑兵马不停蹄地在星夜里向南疾驰飞奔,当一座座民宅推开窗子向外偷窥。他们就仿佛月中飞行地大群幽灵一般,一闪而过,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飞驰百里,他们给马稍事休息,自己补充点食物和水,又抖擞精神,跃身疾驰,夜色如呼啸的狂风迅疾将他们淹没了。
当晨曦初露,张焕看到了一抹淡淡金光之时。他们重新抵达了永和县渡口。
“这是哪里?”裴莹睡眼惺忪地从张焕的斗篷下探出头来,她终于坚持不住高强度的急行军。可是已经没有马车给她,她只能与张焕合乘一骑,刚开始她还能从斗篷下向外张望,可渐渐地,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处于飞速转动地梦幻中,在他温暖而可以倚赖的怀中,在他浓厚的男人气息里,她终于睡着了。
“这里是永和县,我们前天晚上来过。”张焕笑了笑,他打了个呼哨,一匹矫健的白马迈着流星大步而来,他翻身下马,将裴莹娇小的身躯一下子抱到白马之上,虽然这只是个很寻常的动作,并没有什么特殊地意义,可裴莹的脸还是蓦地红了,这一抱令让她想到了很多、很远,甚至想到了十年之后。
这时,一骑高骏的战马从南方飞驰而来,在张焕面前打了个旋,骤然停下,马上一名小将大声道:“将军请稍候,八艘渡船即将驶来。”
“好!”张焕回身对几名偏将下令道:“通知弟兄们稍微休息,船到便渡河。”
“遵令!”偏将们一齐施礼,便各自传令去了。
裴莹在一旁看着张焕果断地下达命令,从他身上,她体会到了一种男人的强大自信,就仿佛没有任何困难能将他压倒,这是张焕最让她迷恋的地方,这种自信给了她一种安全感,使她能体会到做女人的快乐,还有他刚强的臂膀和温暖的怀抱,也让她沉醉其中。
尽管她想表现出一种不输于男人的巾帼女杰地形象,可在真正的男人面前,她永远也只能是一个女人。
“你在想什么?”
张焕催马慢慢来到她面前,见她若有所思,便微微笑道:“我听说韦世叔曾几次向裴相求亲,我估计韦清就在对面,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裴莹脸登时沉了下来,冷冷道:“你是在嫌我累赘吗?如果你嫌弃,那我这就走!”
说完,她掉转马头,狠狠地抽了一鞭马,战马带着她向南飞驰而去。
张焕见她似乎动了真怒,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追了上去,不到一里路,张焕便追上了她,他伸手拉住她的缰绳,歉然地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真生气了吗?”
“可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裴莹蓦然回身,她紧紧盯着张焕大声道:“我若要去找韦清,直接出凤翔,用得着这样奔行千里,没日没夜地跟着你强行军,你知道我浑身酸痛得连躺都躺不下来,你知道我是多么渴望能坐在马车里,可我为什么要一直骑在马上,那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的士兵轻视于你,这些你当然是不知道,难道你真以为我是想去西域建功立业吗?”
说到这里,裴莹的眼睛渐渐地红了,她强忍着泪水,咬着嘴唇又道:“我跟着你再苦再累,甚至背叛父兄,这些我都心甘情愿,我不后悔,可我只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以后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这样实在太伤害我!”
张焕默默地看着她,心中被她的话深深地震撼了,虽然他带着裴莹一路行军,可事实上他并没有太把她放在心上,他总以为自己在她心中远远没有在崔宁心中那般深沉,他也感觉裴莹喜欢自己,可总觉得她地喜欢更多是带着一丝任性,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喜欢就会慢慢淡去。
直到今天他才终于明白,裴莹是多么深地爱着自己,她抛弃地名节,抛弃了父兄,义无返顾地跟着自己,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
良久,张焕才低声道:“对不起!”
裴莹呆呆地看着张焕,在他真诚地道歉中,一颗泪水终于悄然从脸庞滑落,忽然,她再也抑制不住感情的爆发,猛地一把抱住他的腰,头埋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在汹涌流出的泪水中,这十几天来所受的苦楚都随之奔泻而出。
张焕轻轻抚摩她的头发,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又一份责任落在了自己的肩头。
这时几艘大船从他们身边驶过,裴莹这才想起,张焕还肩负着五千人的命运,她不好意思地抹去眼泪,低声道:“你可别笑话我!”
张焕微微一笑,把手递给了她,裴莹羞涩地低下头,悄悄地握紧了他的手,在金色的光辉下,他们肩并着肩、手牵着手,向停靠在岸边的大船缓缓行去。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三渡黄河(下)
什么!张焕又回永和县渡河了。”韦谔霍地站起来,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这怎么可能?明明河北军已经占领了汾阳郡,裴俊怎么会容忍张焕从他眼皮下渡河,他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排除张焕杀回马枪的可能。
他还是有点不相信,说不定这是张焕在使计拖自己的后腿,他一把揪起报信士兵的衣襟,一字一句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听说有数千人,延川渡口们弟兄措不及防,被他突破了防线。”报信士兵战战兢兢道。
“数千人?”恨得几乎要喷出火来,他一把推开报信士兵,厉声喝道:“传我的命令,将延川兵马使董文昌斩首示众,再有失守者,一概处斩!”
众人见大帅动了怒,谁也不敢上前求请,帅帐里一片寂静,这时韦清上前长施一礼,“请父亲息怒,孩儿以为这恐怕是裴俊有意放他进入陇右。”
虽然韦清也没有料到张焕会杀回马枪,但他并不象父亲那样激动,相反,张焕进入陇右反而给了他更多的机会,他挺直了腰,冷冷一笑道:“我一直就在奇怪张焕怎么出得了潼关,现在看来就是裴俊在中间做了手脚,父亲,张焕不用担心,倒是得提防崔裴两家,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我们韦家。”
韦谔也已经慢慢冷静下来,儿子说得没错,这次张焕离开长安。又进入陇右,必然是裴俊有意纵容,他是想在陇右内部插入一根毒刺,以等将来之变,不过张焕从容过河,倒是从反面提醒了他,必须要加强黄河沿岸的防备。
可话又说回来,崔裴两家即使要发难也不会是眼下的事,而张焕进入陇右,就象一把刀插入了自己地体内。使他贴席难眠,无论如何得立即应对。
韦清仿佛是父亲肚子里的虫,不等父亲开口问他,便慢悠悠道:“父亲有十三万大军,张焕才四五千人,就算他是虎。可独虎能敌得过群狼吗?何况在我看来他不过是一条狗罢了。既然进来了,那最好不过。我们就关门打狗,给裴俊响亮的一记耳光。”
韦谔深深地看了韦清一眼。儿子不仅眼光独到,能看出这件事背后的阴谋。而且这几日已经逐渐走出一年前的阴影,着实让他欣慰,他轻捋短须点了点头。当即对韦清道:“这件事我就全权交给你来处理,三万朔方军,两万陇右军,还有一万河西军,一共六万人,由你负责指挥,无论如何要将张焕给我赶出陇右。”.
天骑营已经渡过黄河,在陇右平原上尽情疾驰,他们沿着延水一路飞奔,此时已进入十一月,万物萧瑟,第一波寒潮已经来临,许多溪流结了薄薄一层冰,树木呈灰白色,仿佛一个个年迈的老人。
二天后,在天色将晚时,他们抵达了延水上游的赤龙河滩,这里的水很浅,凝了一层薄冰,大片的河床裸露在寒风之中,众人涉水而过,对岸便是延安郡的地界,天骑营在夜幕降临之前开进了延西县。
县城很小,城里不到千户人家,大队人马刚刚进入县城,县令便带着县丞和县尉匆匆来迎,县令姓贺,是庆治五年进士,出身贫寒,当了十年地官,看得出经济条件也没有多大的改善,他的官服缝了几处补丁,显得十分破旧寒酸。
“延西县县令贺岳参见将军。”他向张焕深深地行了一礼,态度十分卑躬,张焕的突然到来使他心中忐忑不安,如果这支军队军纪不整,对延西县将是灭顶之灾,他鼓足了勇气低声道:“鄙县十分贫穷,百姓生活困苦,求将军手下留情。”
张焕哼了一声,“那县里可有官粮?”
“官粮倒是有,可那是今年刚收的赋税,卑职不敢妄动。”
“不需要你去动。”张焕马鞭一指他,冷冷道:“我给你半个时辰,给我腾出五百间空屋,我就会约束手下,否则我的士兵们就会自己去寻找宿处。”
“是!是!”众让屋。
这时,一名负责保护裴莹地亲兵赶到张焕身边低声道:“将军,裴小姐有请。”
张焕点点头,回头对贺娄无忌道:“你带弟兄们去把官仓端了,把钱粮都分给弟兄们,然后埋锅造饭,半个时辰后若那县令还没有准备好房子,就给我赶人占屋!”
贺娄无忌应了一声,手一挥,带着一队士兵向县衙方向飞驰而去,张焕淡淡一笑,一掉马头来到裴莹地马车前。
自从向张焕表白后,裴莹倒变得羞涩起来,她大部分时间都藏身在一辆从延水渡口夺来的马车里,极少和张焕说话,渡河后一路西行,她总是长时间地倚在车窗,无聊地望着陇右冬日地景色发怔,眼看进了一座县城,她又不由有些担心。
这时,她远远地看见张焕过来,眼睛立刻变得明亮起来,悄悄地将车帘拉开。
张焕催马上前,向她抱拳笑道:“裴小姐,你可有事找我?”
“去病,你一定要约束好士兵,千万不能纵兵抢掠。”裴莹见两边士兵离得较远,便低声对他道:“河西只是你的第一步,你早晚要吞掉陇右,现在不比乱世,大唐极少有残暴之军,若你纵兵掠民,恶名必将传遍天下,将来你在朝堂上也会站不住脚,你要切记了,想要成就大业,必先取民心。”
张焕也是读书人出身,自然明白她所说地道理,可是一味讲仁义,也会苦了自
兵,使士气低沉。两者皆有利弊,关键就是要把握要不犯下奸淫和杀戮,其余小节尽可不必去过多约束。
他笑了笑便道:“多谢裴小姐,我会注意。”
裴莹见他听话,心中十分欢喜,可张焕左一声裴小姐,右一声裴小姐,也让她听得刺耳,有心让这个呆子唤个称呼。可又说不出口,她迟疑一下便低声道:“坐马车太无聊了,也无人说话,我还是想骑马,你看行不行?”
张焕心中求之不得,他微微一笑道:“向后地路我不会走地太快。你骑马也无妨。”
二人又沉默下来。一时都找不到话说,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张焕挠了挠头便笑道:“今晚我要等到斥候的消息才决定行动,出发时间可能要到后半夜了。你可以好好睡一觉,不如现在我带你去找一个宿处。”
裴莹地脸微微一红。轻轻地点了点头.
贺县令办事得力,在他夸张的恐吓之下,城南的百姓们纷纷收拾一些值钱的东西躲到城北去。不到半个时辰便腾出了一半县城给这支来历不明的军队居住,连贺县令也带着老婆孩子借住到城外的亲戚家去了。
到了夜里,天忽然下起雨来,夹着细碎的雪花,北风呼啸,十分寒冷刺骨,除了巡逻值勤的士兵,其他士兵早已沉沉睡去,整个县城十分寂静,但却充满了不安和焦虑。
此刻在县衙地议事堂里***通明,天骑营的几个主要将领都集中在一起,商讨下一步的行动方略,目标是很明确的,就是要再渡过黄河,向西去武威郡,关键是怎么走,而且武威郡还有一万河西军,怎么样才能把它们引出来,这也是极为棘手之事。
打探情报的斥候已经回来了,带来韦谔已经率领一部分军南下的消息,而另一部分,约二万余人正衔尾跟来,此时已在百里外驻营,似乎并不着急追赶。
“我以为陇右军虽然有两万人,但我们都是骑兵,而且极有战力,以五千对两万并不一定会输,他们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不急着追赶我们,必然是在等援兵汇合。”
首先发言地是副将李横秋,虽然他不善于勾心斗角,但打仗却绝不含糊,而且他就是灵武郡,最早就是在朔方从将,对这一带地地形及驻兵情况十分了解,他并不担心后面的追兵,而是担心北面地朔方军,现在陇右军行军缓慢,极可能就是在等朔方军南下,而朔方军一旦南下,两军就必定会在渡黄河前对他们形成合围之势。
“为了避免被朔方军拦截,我建议我们向南走,利用骑兵机动优势,尽早渡过黄河。”
张焕一边听,一边仔细地察看从延川渡口得来的陇右和朔方地图,黄河离这里还有八百余里,若最快一天一百五十里地话,也需要五、六天,但考虑到马匹的承受能力,最快也要七、八天,这样朔方军必然会先一步抵达黄河,拦住他们,这确实是一件麻烦之事。
这时,贺娄无忌忽然道:“朔方军只有五万人,且分布较广,如果他们要拦截我们,至少也要两三万人,这样一来,灵武郡那边必然空虚,我们不如布虚军继续直行,以吸引他们追赶,而主力悄悄逆向北行,从灵武郡那边渡河,这样便可跳出他们地包围。”
‘灵武郡空虚!’张焕脑海里灵光一闪,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一时还看不真切,这时房间里已经吵成一团,五六个人各抒己见,都在谈论如何击败河西军,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每个人坚持自己的主张,有的说以河东骑兵地犀利,一举击溃河西军,在士气打击韦谔的气焰;而有的却说,要把河西军引过黄河,尽量保存实力;而贺娄无忌却道,索性就占领灵武郡,不要去河西了,但李横秋却立刻大声反对,说灵武郡粮草鲜薄,人口稀少,又没有战略纵深,根本就无法生存。
‘粮草鲜薄,无法生存!’张焕忽然一拍脑袋,急向地图看去,在这一瞬间他终于想到了刚才最关键的一点,一个大胆的谋略在他脑海里迅速形成.
“去病!”张焕刚刚走过一个月门,迎面便看见裴莹跑了过来,她身上的衣服穿得不多,冻得瑟瑟发抖。
张焕急忙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她披上,有些责怪地道:“怎么啦!为何不去睡觉?”
“这个县衙太破旧,到处都是怪声怪影,我、我一个人.裴莹紧咬着唇,不敢再说下去。
“是吗?”张焕凝神细听,果然听到一种细细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声音似乎从不远处的一片竹林里传来,极象一个女子在低吟浅唱,着实令人毛骨悚然,他再听了一会儿,忽然笑了,指着竹林道:“你这个傻丫头,这必然是竹林里有断的竹子,风吹过空竹筒发出响声,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我不去!”裴莹一把抱住张焕的胳膊,声音颤抖道:“我听说一般绣林里都有口井,如果是井里传来的声音呢?”
“你听谁说竹林里有.
张焕忽然说不下去了,他并非是害怕什么女鬼唱歌,而是他身旁这个女人那柔软的胸部.
“嗯!或许真是从井里传来,要不今晚上我就在旁边陪你,再给你讲几个好听的故事?”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一百三十三章 谋取河西(上)
河东尘埃已落地,随后先帝下葬,新帝继位,所有这些事最忙碌的就是右相,又值年末,各地赋税催缴、土地及人口调查,烦琐的礼仪和大量的行政事务将崔圆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不过多年的夙愿得偿,朝堂里的眼中钉被拔掉,这又使他身心愉悦,虽然是日理万机,但每日里也神清气爽,不觉得劳累。
这一天,崔圆和往常一样从官署回府,天色已经黑尽,数百名全副武装的金吾卫精锐将他的马车护卫得严严实实,虽然长安的两根钉子一个龙武军、一个天骑营已经被拔除,长安完全被金吾卫和千牛卫牢牢控制,但崔圆依旧不敢大意,惟恐真有人效仿上次的刺杀。
马车进了宣阳坊,算时间已经离府门不远,就在这时,崔圆感到车速渐渐地放缓了,“怎么回事!”崔圆微闭的眼睛慢慢睁开一条缝,不悦地问道。
“回禀相国,府门那边有几个人,已有弟兄去辨别身份。”
话音刚落,几名侍卫奔来禀报,“相国,这是对方的名刺,说有大事求见。”
他们递上一张名刺,崔圆接过,名刺很简单,只是一张白纸裁成,上面有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天骑营中郎将张焕,’最下面还有四个小字:衡山李泌。
崔圆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一下子坐起来,低声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回相国,来的是一个老道人。”
“李泌!”崔圆的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缝,淡淡地笑了,他当然知道李泌所来的目的,他微一沉吟便道:“请他先到我外书房等候。”
崔圆换了一袭宽身禅衣,慢慢走近房门,眼一瞥,只见李泌盘腿而坐,手执一柄拂尘。双目紧闭,崔圆走进门微微一笑道:“李道长别来无恙乎?”
李泌急忙起身,向他躬身施了一礼,“世外野人李泌参见崔相国。”
“世外野人?”崔圆轻轻摇了摇头,带着一丝嘲讽的口吻笑道:“世外野人就不该来我相府,莫非李道长是来化缘的?”
“非也!”李泌也微微一笑,“贫道不求施舍,是为双方皆有利之事而来。”
崔圆看了他良久,忽然一摆手道:“先生曾是帝师。又号布衣相国,实为崔某前辈,请先生上坐。”
待献茶的侍女退下后,崔圆端起茶杯轻轻吮了一口,忽然问道:“张焕现在到哪里了?”
谈判是一件很讲究技巧之事。有的事情却必须要说清楚,而有些事情必须要绕几个弯子,而且不能明说,就如同崔圆和裴俊瓜分河东地那盘棋,这其中的区别就在于对话者的身份,如果实力平衡,那两强之间的对话就不可太过于挑明,必须含蓄隐晦一点,或者摸棱两可,话语间给自己留点余地。还要靠双方的意会。
但若是强弱之间的对话,那就不怕话说得太满,也不用什么回旋余地,必须得把话说清楚,这既是强者对弱者的心理优势,又是弱者为了最大限度谋取利益而必须表现出的诚意。
这一点,李泌是心里有数的,崔圆已经说得很清楚。
请自己上座,敬地是帝王之师。敬的是布衣相国。而决非天骑营中郎将,既然崔圆并不装糊涂。直接问出张焕,那就说明他是知道自己来意,而且是很有兴趣,如此,他李泌也就没必要绕弯子了。
“张将军应该已渡过黄河,现在还在陇右,韦尚书显然不欢迎他的到来,张将军请求相国任命他河西军职,以明正言顺为朝廷征战河西。”
“为朝廷效力?”崔圆笑了笑,他忽然话题一转,便坦率地问道:“先生是帝王之师、布衣相国,大材之人,却为何不来为朝廷效力,反倒去辅佐一个小小的中郎将,这一点老夫着实不解,难道先生以为我大唐还能再变天吗?”
李泌摇了摇头,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在崔相面前我也没有必要隐瞒,贫道是向道之人,世俗之事贫道已没有什么兴趣,之所以出山帮助张焕,实在是我答应过豫太子看护其子,若不解此心结,贫道的修行就再难上一步,至于张焕能走多远,那是看他自己地造化了。”
崔圆没有说话,他沉思良久,他很清楚张焕的构想,是想取河西为根基,利用吐蕃衰落之机逐渐向西扩展势力,别人他不了解,但张焕他却很清楚,他有这个能力,到最后张焕将不可避免地和韦谔火拼,所以自己一但答应,后果极可能是以一个枭雄取代大唐第三世家,从而打乱大唐的权力平衡。
但他崔圆不仅是崔家的家主,另一方面他还是大唐的相国,是大唐最高权力的实际控制者,所以他不仅要考虑家族的利益,也同样要考虑身后之名,安史之乱结束已经十六年,国势日渐复苏,但河西、安西、北庭这些大唐故地却迟迟未能收回,大唐百万子民沦落为吐蕃人的奴隶,剔发易服,民间早有不满之声,前年丹阳郡刺史韩晃上书内阁,要求大唐出兵收复河西
故地,使大唐夺回养马之地,得以重建骑兵,以对付回纥及他的牧民族的威胁,崔圆也知道这是关系到大唐国脉的战略大事,若不能在自己任上收回河西,将极大地影响自己的历史地位。
既然现在张焕主动请缨,一但其成功,所获得的名声将非同小可,与其便宜了他,还不如把这名声先收到自己的囊中,同时也可利用他削弱韦家,可谓一箭双雕,想到此,他微微一笑道:“张焕将军既然想为我大唐收回河西,本相当然应大力支持,不知张将军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军职?”
从崔圆的府中退出,夜已经很深,天空飘着细碎的雪花,李泌长长地呼出一口白气,最艰难的一关已经过了,接下来自己还要找裴俊,不过有楚行水在后面帮忙,又有裴莹在张焕手中为质。裴俊这一关将相对容易得多,再有韩、孟二人去国子监鼓动太学生游行,要求朝廷支持张焕出兵河西,收回大唐故地。
这三件事情办妥后,张焕就将获得政治上地优势,剩下的路就看他自己怎么走了,但李泌眉头依然不展,甚至还有一丝忧心,毕竟张焕只有五千骑兵。在拥有十三万大军地陇右及朔方腹地,他能走多远?
李泌不禁喃喃低语,“张焕,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阴山,西受降城已南五十里。十名天骑营地骑兵正牵着马在黄河冰面上行走,为首是天骑营斥候校尉陈平,他受张焕地委托,特地来办一件大事。
此时已经十一月中,冬至,黄河在一夜间结冰,厚厚地冰面层足有三尺,但有些地方或许会有冰陷,十名士兵各执一根长长的竹竿,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地试探。
约走了半个时辰。十名骑兵终于走过了黄河,他们翻身上马,加速向西受降城方向疾驰而去,在陈平身上揣有一封张焕给段秀实的亲笔信,上面写着:陛下不幸,安北军无所倚也,现河东之地已为崔狼裴虎所食,粮草断绝。严冬将至,使君安有余粮过冬?晚辈不才。曾得使君教诲。去病愿效仿汉之骠骑,为大唐收复河西故地。然陇右韦氏置国之大局不顾,为一己之私,悍然出动朔方精锐围剿赴义之师,天下有识之士无不深恶痛绝之,以使君高义,焉能袖手旁观?现朔方三万精锐尽出,灵武空虚,使君可有意南下过冬否?”
三名骑兵加速行军,在一片茫茫的大雪之中抵达了西受降城,他们向守军禀明来意,很快,城门大开,内外交困的段秀实亲自出城来迎。
张焕离开延西县已经十日,按照事先部署的计划,由李横秋率一千人扮做大队,继续向正西方向前进,吸引朔方军和陇右军前来合围,而张焕则带领主力,昼伏夜行,向西北灵武郡方向突进。
这一天,离灵武郡已不到两百里,天空终于落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天地间一片风雪蒙蒙,三十步外便看不清人影,正是天赐良机,天骑营的将士们开始白天行军,企图在雪停前赶到黄河边。
“将军!北面来了一支骑兵队。”一名斥候飞奔赶来禀报,“约五百余人,距我们已不足三里。”
这极可能是朔方军地游哨,张焕当即对贺娄无忌命令道:“你领一千弟兄绕到他们背后去,听我命令夹攻,一个也不准逃脱。”
“遵命!”贺娄无忌大声答应,引军要走,就在这时,又有数骑从北面飞驰而来,老远便大喊,“将军!是自己人。”
人马驶近,当先一人竟是他的亲卫队正李双鱼,原来他率五百人从秦晋峡谷渡河后,继续向北疾行,绕了一大圈准备渡河去河西,却没想到正巧遇见张焕。
“属下幸不辱命!”李双鱼翻身下马,向张焕跪拜道。
张焕急忙下马扶起了他,望着他憔悴的脸庞,十分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李双鱼挠了挠后脑勺,嘿嘿地笑了两下,他忽然想起一事,急忙道:“将军还不知道吧!昨天晚上黄河已经结冰,十分厚实,早晨我带弟兄们试过,完全可以在冰面上行走。”
张焕大喜,黄河已经结冰,这绝对是一个极重要的情报,对自己地计划十分有利,它甚至将改变整个战局,这样一来,自己原有五成的把握,现在已经到了七成。
张焕低头沉思一下,毅然对李双鱼道:“我现在任命你为天骑营牙将,你仍然带五百弟兄继续西行去武威郡,若河西军渡黄河来拦截我,你必须要想办法给我先占领天宝县,截断河西军的归路。”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一百三十四章 谋取河西(中)
小芙提笔在张焕的任命书副本上轻轻批了个‘准’字放下,又仔细看了看任命书,这是她身居太后以来的签署的第一本任命,按大唐律制,三品及以上官员的任命必须由皇帝签署,现在是太后监国,御笔就由她代为执掌,尽管人事任命在她这里只是走个形式,但崔小芙依然十分在意,她轻轻地读着,‘任命天骑营中郎将张焕为凉州都督兼武威郡刺史,’这可是从三品衔,大唐立国百年来,如此年轻便居高位,能有几人?
不过崔小芙感叹的不是这个,而是崔、裴二相联名推荐,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矣!
她随手把任命书递给了李翻云,微微笑道:“哀家原打算留他作羽林军统领,看来哀家还委屈他了。”
李翻云依然目光冰冷,穿着一身道袍,只不过道袍上添一些花纹,在颜色上也稍加亮色,尽管如此,她在花簇锦绣的大唐皇宫里仍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接过张焕的任命状,仔细看了一遍,冰冷的目光里略略透出几分暖意,小心翼翼地从一只玉匣里取出一方太后宝玺,蘸足朱泥,在任命状上摁下了鲜红的大印。
“他以后会很难,河西连年遭灾,远的不说,就是这个冬天如何熬过去就是一个难题,不过只要熬过这个冬天,他就能在河西站稳脚跟。”
“他会的!”崔小芙笑了笑,随即眉头一皱,她刚刚得到消息,裴俊之女裴莹竟然在张焕身旁。那崔宁怎么办?如果他娶了裴莹,那张焕岂不是脱离自己,转而投向裴俊。
“崔宁这几日怎么样?”崔宁见面,倒是李翻云因为自己弟弟的缘故。和崔宁交往甚密。
“她这两日总向我讨教道家经典,我怀疑她也想出家。”叹了口气道。
崔小芙一怔,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旦大哥发现崔宁有厌世之心。就会立刻将她嫁出去,而且极可能是王昂之子王研。
“不行!自己必须得和大哥谈一谈了。”崔小芙猛地下定了决心,崔宁这枚棋子她绝不能失去.
十几名骑兵护卫着宣旨郎风驰电掣般地冲出明德门,向西、向陇右方向疾驰而去,吓得两旁路人拼命向两边躲闪,惹得众人议论纷纷。今回是谁要升官了,竟这般急迫。
自皇上驾崩后。照例要禁止一切公众娱乐活动,首当其冲是就是一年一度地马球大赛,就在马球赛开赛前七天,朝廷忽然取消了今年的比赛,令长安市民大失所望。他们的注意力便渐渐被大唐纷乱的局势所吸引,不知是谁传出了天骑营中郎将张焕已离开长安,率军去收复大唐的河西故地。在这个话题稀少、枯燥无聊的冬天,在崇尚英雄地大唐,这无疑是一个最让人期待的亮点。
国子监大殿,数千名太学生肃然而坐,静静地聆听今年科举榜眼韩愈的一番演讲,这次演讲得到了国子监司业楚行铭的大力支持。
“自安史之乱,征河陇、朔方之兵入中原靖难,吐蕃趁我西域空虚,数次大规模侵入河陇,掠走我百万兄弟姐妹,而年迈父母则被凿目断臂,弃之荒野,十几年来尽占我大唐甘、凉、肃、瓜、、岷、临数十州郡,唐人子孙生为戎奴婢,毛裘蓬首、赭面纹身,每岁时祭祀父祖,衣中国之服,号恸哭死者不计其数。”
韩愈声音低沉,目光中充满了悲愤之色,“至德二年,吐蕃攻陷金城郡,抢掠大唐妇孺青壮万人,交付其最野蛮地部落为生奴,最后凝望故乡之地,无数人号哭昏死,跳下山崖而死者更有数百人之多,生为大唐子民,何其不幸也!”
此时大殿里已是一片唏嘘之声,忽然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太学生中吟起:“陇头已断人不行,胡骑夜入凉州城。汉家处处格斗死,一朝尽没陇西地.
紧接着数百人、数千人随声附和,禾黍。去年中国养子孙,今著毡裘学胡语。谁能更使李轻车,收取凉州属汉家?”
大殿里充溢着一片悲愤之声。
“可现在有人要为我大唐收复河山!”韩愈声音忽然高起,他慷慨激昂道:“去冬焚烧回纥军粮者是谁?今夏火烧翰耳朵八里又是谁?就是他!中郎将张焕,他已率领五千大唐铁骑,奔赴河西,要收复我河西故地,要收复安西、北庭,重建安西四镇,他甚至还想再往西,将大唐的龙旗重新插上碎叶城头,再现我大唐天可汗的雄风!”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傲然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
七大世家做不到的事,却由一个和我们一般年轻的将了。”
说到这里,韩愈终于爆发出了冲天地怒火,他久久地凝视着在场每一个年轻士子的眼睛,体会到他们即将沸腾地血液,他悲愤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可是就在黄河边上,有一个大世家为了家族的私利,不惜以数万人来围剿我们的英雄,要让他饮恨在河西的边缘,我们可以允许他战死沙场,可是我们绝不允许他死在自己同胞地刀下,那我们!我们该为他做点什么呢?”
“我们去请愿!”一个微低的声音在人群中喊出,随即百人一齐大喊,“我们去大明宫请愿!”
百人的声音立刻又变成千人呐喊:“让韦家放他西去!”
被压抑十六年地不满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宣仁元年十一月十四日,三千名太学生在大明宫前游行,要求韦谔放张焕西去,人越来越多,声势也越来越浩大,最后竟演变成参加次年科举的十二万在京士子静坐朱雀大街,声讨韦谔的倒行逆施,要求朝廷罢免韦谔内阁大臣之职。
随即,韦家在京的数十名官员,以各种方式,十万火急地将长安骤然爆发的民愤发往陇右.
大旗在风中掩卷,一匹雄壮的白马在贺南山脚下疾驰,张焕纵马飞奔,白色的鬃毛飞扬,飘到他的银色头盔之上,大地被皑皑的白雪覆盖,在他身后,数千名骑兵俨如一条长龙,在寒风中呼啸向前,山舞银色,原驰蜡象。
天骑营在灵武郡渡过黄河,已经南下三百余里,右面的群山上,残破的长城依稀可见,而左面是相距数十里的黄河,在往前走,便是一片沿绵数百里的狭长形的戈壁地带。
“吁—”张焕轻呼一声,慢慢拉紧了缰绳,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夕阳西下,残红如血,几个小黑点在山岗上迅速消失,那是敌军的斥候。
他一摆手,立刻低声令道:“就地扎营,休息两个时辰!”
很快,数百顶白色的帐篷升起,裴莹的脸上冻得生疼,连连向手呵着暖气,钻进了帅帐旁边的一顶厚实的皮帐里。
张焕跪在一张陈旧的军毯上,仔细研究面前的地图,前面就是无人地带,最近的一个县城也要在四百里之外,而黄河对岸就是会郡,是河西在黄河东岸唯一的一个州郡,有驻军千人。
从时间和路程上算,如果陇右军和朔方军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他们应该也过了黄河,而且斥候也出现了,那他们极可能就在自己百里之内。
当然,这些只是猜测,一切都要等斥候的消息,就正在这时,轻微的马蹄声远远传来,越来越近,张焕几步便走到营帐门口,几匹马急速奔来,这是打探情报的斥候回来了。
“禀报将军,二万陇右军和三万朔方军在前方八十里外汇合,已经渡过黄河,正向我们这边急速赶来。”
张焕点点头,又问道:“可有河西军的情报?”
“向西面的弟兄已经去了三天,没有消息传来。”
“知道了,再探!”几名斥候再次向南而去,片刻便消失在地平线上。
“将军,不知李横秋会不会有事?”旁边的贺娄无忌有些担忧,虽然他和李横秋时常争吵,互不服气,可真到了临敌之时,他又对李横秋十分担心。
“他就是本地人,是老兵了,应该不会有事。”张焕回头走进营帐,又向贺娄无忌招招手,“你且过来,我有事和你商量。”.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