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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船

_3 老舍(当代)
  差人乙 (打锣)当,当,当!
  差人甲 公主有了病,要请好医生!
  差人乙 (打锣)当,当,当!
  差人甲 谁能治好病,算是立奇功!年轻的招驸马,年老的把官封!
  差人乙 (打锣)当当,当当,当当!(同下)
  蜂 王 老爷爷,公主是谁?
  李八十 公主就是皇上的女儿。
  大蚂蚁 老爷爷,驸马是哪一种马呢?
  李八十 驸马不是马!
  大白猫 大概是驴?
  李八十 也不是驴!驸马是公主的丈夫!
  蜂王 噢!谁给公主治好了病,谁就娶她作老婆,对吧?
  李八十 对!
  蜂王 (向小亭)怎样啊?
  大白猫
  大蚂蚁 怎样啊?
  仙鹤 (扶起小二)看!小二哥好啦!
  〔王小二同仙鹤走下来,大家上去,亲他,抱他。
  王小二 谢谢老爷爷!谢谢大家!
  大家 不谢、不谢!彼此帮忙!(一齐拍手,跳着,念着)
  好快活,好快活,灵芝草救活了小二哥!好二哥,二哥好,乐得我们跳破了脚!
  王小二 老爷爷,朋友们,坐下!坐下!大家商量商量,怎么要回宝船来!
  〔大家静下来,都坐下。
  仙鹤 老爷爷先说!
  李八十 我说呀,宝船在皇上手里,就找皇上去!
  大 家 对!走啊!走!
  王小二 等等!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刚才我吃了亏,为什么?因为事前没准备好!咱们去找皇上,得先想好了办法!去找皇上,皇上肯见咱们吗?
  大白猫 哼,皇上比我还懒,准不见咱们!
  仙鹤 我有办法!公主不是有了病,请医生吗?好啦,叫小二哥当大夫,拿着灵芝草,去给公主治病,准能进去!
  大家 (鼓掌)好主意!好主意!
  蜂王 刚才小二哥挨了打,因为一个人力量小啊!这回,咱们都跟小二哥去!
  王小二 是呀!皇宫里有皇上,有兵,还有张不三,咱们得多去几个人!蜂王,你带着小蜜蜂没有?
  蜂王 (示以口袋)我带来五百名蜜蜂兵,都能征惯战!
  大蚂蚁 (示以口袋)我也带来最会打仗的精兵一千名!打起来,咱们准打胜!
  王小二 好!可是呀,咱们也得用心思,处处留神,一点别上当!仙鹤常在水里耐心地捉鱼,所以最稳当。蜂王也有心眼儿。大蚂蚁有时候太急。大白猫呢又懒又馋!大白猫,到宫里,谁给你吃的也别要,也别打盹!
  大白猫 是啦,我知道自己的毛病!
  大蚂蚁 我听你的,你说打,我才打,决不乱来!
  王小二 好,老爷爷,还有什么嘱咐我们的?
  李八十 你们想得很周到!可是呀,他们的模样不行啊!到了皇宫,人家一看这怪模怪样的,准不许进去!
  王小二 对呀,老爷爷,你有办法吗?
  李八十 等我想想!我小的时候,妈妈教给我两句话,一念就会变!
  仙鹤 快想吧!老爷爷!肃静,叫老爷爷好好地想!
  李八十 (想了会儿)嗯!嗯!想起来了:要变男的呀,说:der、嗒、我、喝、哨!
  大白猫 要变女的呢?
  李八十 说呀:龇、布、楞、登、呛!都记住了吗?
  大 家 记住了!der、嗒、我、喝、哨;龇、布、楞、登、呛!
  李八十 对!对了!你们真聪明,一学就会!好啦,我走啦!
  王小二 老爷爷,不跟我们进宫吗?
  李八十 不啦!你们人多,又齐心,准能成功,我很放心!万一有什么急事儿,你们一喊:八十加九十一百七,我就会来!再见,孩子们!
  大家 再见,老爷爷!慢慢地走!
  〔李八十下。
  大蚂蚁 走吧,快着点,给张不三一个冷不防!
  仙 鹤 你又着了急,咱们还没变哪!小二哥,说说,都怎么变?
  王小二 男变女,女变男,好不好?
  大家 好!
  大白猫 好极啦!我正想变个姑娘!老当男的,多么单调啊!
  王小二 就变吧!
  仙鹤
  蜂王 走!der、嗒、我、喝、哨!(跑向假山后)大白猫
  大蚂蚁 走!龇、布、楞、登、呛!(跑向假山后)
  三小二(叫)仙鹤!多变一套衣裳,我穿!我原来的这一身叫他们打坏了!
  仙鹤 (内白)是啦!
  仙鹤
  峰王 (出来。鹤穿白,戴小红帽。蜂穿黄,戴小黑帽)看,变得怎样?
  王小二 好!你们俩当作我的徒弟。你(指鹤)叫白哥。你(指蜂)叫黄弟。
  大白猫
  王小山 (出来。猫穿红衣,蚁穿绿衣)看,变得怎样?
  王小二 好!大白猫,哈哈哈!(众皆大笑)
  大白猫 (莫名其妙)怎么啦?
  王小二 你这个懒东西,怎么不变全了呢?大姑娘有带着尾巴的吗?
  大白猫 (摸了摸)咪——哈哈哈!不要紧,藏在衣裳里就看不见了!(藏尾)
  仙鹤 (递衣)给你,小二哥,穿上吧!
  王小二 (边穿边说)大白猫,你叫红姐。大蚂蚁,你叫绿妹。
  你们俩当我的妹妹。灵芝草、蜂兵、蚁兵都带好了吗?
  大家 都带好啦!
  王小二 我们走吧!(白哥、黄弟在前,小二在中间,红姐、绿妹在后)走!左右左!左右左!(下)
  (幕)
 
 
第三幕
  时间 前场后片刻。
  地点 皇宫。
  人物 皇 上 内侍甲、乙 卫 兵 
  王小二 
  仙 鹤  
  蜂 王 
  大蚂蚁 
  大白猫 
  张不三 公 主 宫娥数人 李八十
  〔幕启:金殿内,皇上坐当中,二内侍两旁侍立。龙案上摆着一大堆葱花烙饼,一大盘子煮鸡蛋。他正在摆弄宝船。袭宝船的小盒在案上放着。
  皇上 快长快长,乘风破浪!(船变大)好玩!好玩!哈哈哈!(拿起一个鸡蛋,在脑门上碰,蛋碰破了,即蘸点盐花,吃着)水落收船,快快还原!(船变小)好玩!好玩!哈哈哈!(又在脑门上碰一蛋,吃着)什么宝贝也没有这个好玩!
  〔卫兵上。
  卫兵 启万岁,有个王小二求见!
  皇上 没工夫!我这儿正玩得怪高兴!
  卫兵 他说,他会治公主的病。
  皇上 会治病啊?进来吧!(忙将宝船藏入怀里)卫 兵 领旨!(喊)王小二上殿!(下)
  王小二 (应声)来喽!(领仙鹤等同上,一齐说)皇上,皇上,你好啊?
  皇上 废话!我是皇上,有什么不好?来呀,把他们推出午门斩首!
  仙鹤 你斩不了我,我会飞!
  蜂王 我也会飞!
  大蚂蚁 我会地遁!
  大白猫 我会上房!
  王小二 你瞎扯!凭什么要斩我们呢?
  皇上 见了皇上,不下跪磕头,还不该斩首吗?
  王小二 你派人去请大夫,大夫来了,谁该给谁磕头啊?皇 上 这个……(问内侍)该怎么办?
  二内侍 一点办法没有!
  皇上 请宰相,商议大事!
  二内侍 宰相上殿哪!
  〔蚂蚁等要动手迎击张不三,王小二阻止。
  〔张不三上。
  张不三 (念)宰相上金殿,没事瞎捣乱。臣张不三见驾,吾皇万岁!(连连磕头)
  王小二 (对鹤等)就是这样的人才爱磕头!
  皇上 (对小二)你看,宰相多么有礼貌!
  王小二 这会儿有礼貌,待会儿会把你害死!
  大白猫 他还会偷吃的!皇上,留神你的烙饼!
  张不三 (立,看见小二,惊异)啊?是你?
  王小二 是我!还活着呢,没叫你给打死!
  张小三 (旁白)哎呀,怪呀!他怎么还活着呢?(向皇上)万岁,这是一群野孩子,把他们打出去!
  皇上 对!打出去!
  王小二 打出我去,谁给公主治病呢?
  皇上 是呀!别打出去!
  张不三 (旁白)他要是当了驸马,我这个宰相可就不好作了!(向皇上)万岁,他是打柴的,不会治病!
  王小二 我不会治病,你会吗?
  张不三 那……
  皇上 得!又问住了一个!来呀,请公主!
  内侍甲 公主上殿!
  张不三 万岁,干吗请公主?
  皇上 费什么话,治病嘛!
  〔二宫娥引公主上。
  公主 参见皇父!
  皇上 罢啦!叫王小二看看你的病!
  张不三 公主!公主!这个穷小子冒充大夫!
  公主 我都快死啦,你怎么还拦着我治病呢?你多么坏呀!仙鹤等 他坏透了!
  王小二 公主,你得的是什么病啊?
  公主 累的!累坏啦!
  大家 累坏了?累坏了?
  王小二 你一天干多少活儿,累成这个样呀?
  皇上 别听公主的!我叫她一天吃十五顿饭,什么也不干!公 主 是呀,吃十五顿饭还不累得慌吗?我浑身都疼!皇 上 小女孩子,没出息!我一天吃二十四顿还不累得慌呢!
  王小二 公主,我能治你的病!白哥,拿灵芝草来!
  张不三 公主,灵芝草不是葱,不是蒜,没地方找去!他瞎扯呢!
  仙鹤 (掏出仙草)灵芝草在这里!(递给小二)
  王小二 (用仙草抚擦她)怎么样?怎么样?
  公主 真灵啊!身上都不疼了!
  王小二 跳跳!跳高高的!
  公主 (跳)咦!怪舒服!
  王小二 再跑个圈儿!
  大家 我们陪你跑一圈!(同公主跑)
  公主 真痛快!真好!头上有点汗啦!
  王小二 公主,你的病就算好啦!从今以后,你要是一天只吃两顿饭,常跑跑跳跳的,多干点活儿,就不会再闹病了!
  公主 好!我听你的话!谁不愿意结结实实的呢!
  王小二 你歇会儿去吧!
  公主 谢谢你!谢谢你!(向皇上)皇父,我看你也少吃点吧!
  (领宫娥下)
  张不三 万岁,你看,王小二刚来这么一会儿,就把公主教坏啦!还不轰出他去?
  皇上 对!王小二呀,把灵芝草留下,你走吧!
  王小二 给我宝船,我马上走!
  皇上 宝船?那是宰相给我的!
  王小二 他从我家里骗了走的!
  张不三 万岁,没有这个事!快把他打出去!
  王小二 好!张不三,刚才你仗着人多,打了我一顿,现在咱们单对单,(脱衣)看看谁成谁不成!接衣服!(扔衣,蚁接住)张不三,来吧!
  皇上 这好玩,好玩!宰相,跟他打!
  张不三 宰相是文官,不动武!
  王小二 你没骨头!
  张不三 我没骨头,有脑子,咱们斗斗智!万岁,我出个谜语,王小二要是猜对了,给他宝船!猜不对,打八十大板!
  皇上 行啊!出个最难猜的!
  张不三 王小二,听着!什么花儿热?
  大白猫 瞎说八道!花儿没有热的!
  王小二 红姐,听着!他难不倒咱们!
  张不三 什么花儿热?什么花儿凉?什么花儿是木头?什么花儿噼哩啪啦炒的香?
  蜂王 什么花儿我都认识,根本没有你说的这些花儿!
  王小二 黄弟,别说话,让我好好地想想!
  张不三 内侍,预备好大板子,他猜不上来!
  王小二 张不三,听着!灯花儿烫手热!
  仙鹤等 对呀!对!(鼓掌)
  王小二 灯花儿烫手热,雪花儿片片凉!刨花是木头,玉米花儿炒的香!
  仙鹤等 好哇!好哇!(欢跳)
  王小二 皇上,拿宝船来!
  皇上 等等!你再猜猜我的!我有花两种,让你猜不着!你要猜不着,打你后脑勺!猜吧!
  王小二 猜对了,给我宝船?
  皇上 对!
  王小二 一猜就猜对,你的花两种:盐花儿蘸鸡蛋,葱花儿烙大饼!
  仙鹤等 对!对!鸡蛋和烙饼,皇上是饭桶!
  王小二 怎样?皇上!
  皇上 猜是猜对了!可是,他们说我是饭桶,该罚,我没收你的宝船!
  王小二 皇上,你不是饭桶,是什么呢?
  皇上 我,我,我是什么呢?宰相,再出好主意,快!
  张不三 万岁,叫公主同七个宫女都一样打扮,蒙上头,遮上脸,叫王小二认。一认就认对,算他赢了;认不对,不叫他作驸马,也不给他宝船!
  仙鹤等 这不公道,不公道!
  皇上 不公道?干吗要公道呢!来呀,去叫公主预备!内侍甲 领旨!(下)
  皇上 哎呀,我要上厕所!宰相,带路!
  张不三 领旨!(同皇上、内侍乙下)
  大白猫 这怎么办呢?怎么认出公主来呢?
  大蚂蚁 咱们痛痛快快地打吧!
  仙鹤 先想想办法,文的不行再动武的!
  蜂王 对!小二哥,我看出来了,不知你看出来没有?
  王小二 我也看出来了,(指头)这个!
  蜂王 对!
  大白猫 什么呀?快说吧!
  王小二 公主头上戴的是鲜花。
  蜂王 宫女戴的是纸花!
  仙鹤 对呀!鲜花有香味儿!
  王小二 公主来到,蜂王放出些个蜜蜂去。
  大蚂蚁 (跳起来)对!哪个头上有蜜蜂儿围着,哪个就是公主!
  大白猫 对!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想明白了!
  〔皇上、张不三、内侍乙回来。
  皇上 公主还没来吗?快着点!
  〔内侍甲上。
  内侍甲 公主到!
  皇上 快进来!
  〔七个宫女与公主结队而来,头与脸都遮得严严的,缓行轻舞。蜂王放出蜜蜂。仙鹤等亦舞。
  皇上 有趣,有趣!八个姑娘,都一边儿高,一样的打扮,怎能认出来呢?
  王小二 (看了看,过去拉)一二三四五,驸马拉公主!公 主 (揭开自己的头纱)哈哈!……一点也不假,公主爱驸马!王小二,我跟你去,咱们走吧!
  王小二 听我说:一年之内,你要是天天种菜,浇花,洗衣裳,织布,把身体练得棒棒的,壮壮的,我就来接你。
  公主 一年?
  王小二 一年!
  公主 你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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