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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馆推理事件簿

_9 岡崎琢磨(日)
我也跟着笑了。「好巧喔,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是啊。您去心暖商店寻找跟咖啡有关的器具或餐具吗?」
「没有啦,只是去打发时间而已。」我抓了抓头,「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呢?我记得今天是公休日吧?」
「是的,我偶尔想出来逛街,就在这附近闲晃,结果经过那边转角时正好看见青山先生您离开心暖商店。您看,十分钟前我也在店里喔。」
她把心暖商店的黄色小纸袋举到自己脸旁,她说话时,肩膀也跟着微微晃动,绣有蕾丝的连身上衣衣摆轻盈地飘呀飘。她似乎心情很愉快,我也不由得觉得她穿这样挺可爱的。
是发自本能的冲动情感从背后推了我一把吗?还是已经从我手中溜走的愿望勾起我对其他愿望的贪欲呢?
我接着竟相当自然地说出这句话。
「话说回来,再过不久天就黑了,你接下来有空吗?」
她立刻露出相当正经的表情,我的脑中变得一片空白,心里暗叫糟糕。
然后我空白的脑中清晰响起她的回答。
「有啊。今晚我正好闲得发慌呢!」
她温柔的嗓音让我内心深处传来一阵悸动。这次一开口,我就结巴了。
「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一起去吃、吃个饭呢?」
「我裉荣幸您愿意邀请我。」她温柔地微笑道:「请务必让我同行。」
我的耳内响起一道轻盈的电子音效,就像射中靶心时飞镖机会发出的声音。
「跟我走吧,我知道木屋町有间不错的餐厅。」
我神采飞扬地迈向已接近日落时分的街道,突然对两人不需再借助咖啡牵线的关系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在等待红绿灯的时候,我反思起自己一开始前往塔列兰的理由,但看到身旁的咖啡师一脸开心地望着我,便说服自己别想那么多了。
2
京都有一种料理叫作「家常菜」。
所谓的家常菜,就是用来搭配主食的配菜,但会使用高汤稍微调味,味道清淡朴素,让人觉得很养生,和一般配菜不太一样,可以感受到历史古城京都特有的风情。家常菜原本是一般家庭料理,却意外地适合当下酒菜,和以日本三大名酒产地着称的伏见日本酒更是绝配。自从我在京都首屈一指的酒店街木屋町发现了家常菜非常好吃的小酒馆后,就一直梦想着能带女性来此小酌一杯,于是我便把握这次的良机,带着美星咖啡师前往这间店。
抵达矗立在街道转角的大楼后,再搭乘电梯来到四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挂着门帘的格子拉门另一头似乎在忙着什么,没有半个人出来招呼我们。
「咦?今天没营业吗?」
「里面有人,我想应该有营业吧……我们会不会太早来了呢?」
我确认了营业时间,是晚上六点开始,然后再看向时钟,下午五点四十五分。
「你说对了,这下可糗了。」
我发出干笑以掩饰尴尬,拉门却在这时被拉开,一位看似店员的女性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在开店之前能请两位稍候片刻吗?」
当然没问题,毕竟我们来得太早了嘛。
「我们可以替两位保留座位,方便留下大名吗?」
「啊,呃,青色的山,写成『青山』。」
我往身旁瞥了一眼。咖啡师早已轻轻坐在等候带位的长椅上,拿起手机打发时间了。
看来勉强解决危机了。我松了口气,在咖啡师身旁坐下来。她收起手机,一派悠闲地问:
「是卖家常菜的小酒馆吗?原来您喜欢这种店啊?」
「是啊。虽然没有足以感动人心的豪华菜色,味道却具有怎么吃都不会腻的深度喔。」
「在我心目中,家常菜就等于是过世的太太亲手做的料理。」
我揉了揉眉头。她口中的太太亦即藻川夫人,据说是京都女子。咖啡师虽然不是京都人,但和只住了两年半的我不同,应该有很多机会能接触到京都的饮食文化。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懂得说话。」
「您在说什么呢,我的意思是它让我怀念起太太,我觉得很高兴。」
希望真是如此。因为怕多说多错,我只摸了摸鼻子代替回答。
「让两位久等了,请往这边走。」
刚才的店员带着我们在一个小桌子旁坐下。在室内装潢和小酒馆这称呼不太搭的昏暗店内,仿照路灯装设的暖色灯光相当柔和。我请咖啡师坐在较高级的沙发上,自己则选了张藤椅。
一下子就喝日本酒灌醉自己未免太可惜了,于是我先点了京都当地生产的啤酒。咖啡师则挑了梅酒苏打水,这难以判断她的酒量。接着我们还点了炸面筋、自制蔬菜豆腐丸和煮芋头等下酒菜。
片刻后,手边多了圆锥形啤酒杯和宽口的大香槟杯,穿透杯中的光线将桌面染成了琥珀色。我们各自拿起玻璃杯,先向彼此乾杯。
「……乾杯的理由是什么呢?」
咖啡师露出浅浅的微笑。
「那就以数字8为理由来乾杯吧?」
我还没有发问,她就自动说明了起来。
「十月这个字呢,英文是October。今天我们碰巧遇到的地点是蛸药师通,蛸(章鱼)这个字的英文是octopus,刚好都有『octo』。」
「我记得『octo』好像是拉丁语的8的意思。」
「据说October是取自古罗马历中的第八个月分。在日本,『八』像扇子,有逐渐繁荣的意思,所以被视为是很吉利的数字。如何?这样的解释能否让我们今晚的相遇感觉更美好呢?」
她的话让我吓了一跳。但更让我惊讶的是她的笑容中透露出某种我猜不到的算计。
「总而言之,因为是数字8,我们就『欸嘿』一声,高兴地乾杯吧!」
「因为是eight,所以要喊『欸嘿』吗?我觉得你别说刚才那句话比较好。」
相互轻碰的玻璃杯微微振动,感觉连心也跟着颤动起来。
彻底混合了日式与西式的店内气氛,让香槟杯和家常菜的组合显得自然许多。她将蔬菜豆腐丸送进嘴里后,便笑着说:「果然和一般家里做的不一样呢。」似乎很合她的胃口。我们愉快地聊着没什么内容的对话,也不需要借助醉意来找话题,沉浸在幸福中的我咋了咋嘴,对这桌朴实的佳肴感到满足。
我叫来一壶吟酿酒,咖啡师主动替我斟了一杯。
「我真的太感动了,没想到竟能让美星小姐替我倒酒。」
我举起清酒杯这么说。虽然很难为情,但我还是照她之前的要求,试着以名字称呼她。
「您太夸张了。如果是饮料的话,平常不是一直在替您准备吗?」
「不不不,我是真的很感动喔。我虽然不想强调两者之间的差别,但能够和如此美好的女性单独喝酒,还让对方拿酒壶替我倒酒,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内心的喜悦。」
虽然不太明显,但我确实出现了几分醉意。就连平常难以倾诉的话,也轻松地突破以嘴唇筑起的防线,大胆说出口。不过,无论我说了什么,她的态度始终很冷静。
「但您应该不是第一次遇到今天这种机会吧?」
哎呀,竟然在此时提起那件事。她说得不算直接,但很明显地暗指我的前女友。我感到很意外地说:
「真难得你问得如此深入。即使你以前曾经开玩笑地推测过跟我个人隐私有关的事,却很少如此直接地询问我,还以为你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呢!」
我只想以轻松的口气敷衍,但咖啡师的反应却有些奇怪。
「若您感到不快的话,我在此向您致歉。刚才心情很好,一不小心就得意忘形了。真的很对不起。」
她说完之后向我深深地低下头。
「哎呀,我没有生你的气啦。我不会介意回答这个问题。」
我急忙挥了挥手,她的表情却依旧沮丧,于是我趁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呃,我的确不是第一次遇到今天这种事情。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那个人对待我的态度,简直像是幼儿想让宠物狗服从自己一样,只要一不顺她的意,就会勃然大怒。与其说她替我倒酒也在她的算计之内,让我心情类似宠物狗硬被穿上不需要的衣服般。当时大概认为无所谓,但跟今晚的情况可说是截然不同。」
我原本是为了表示自己毫不介意才向她坦白,但说出口后反而觉得自己多嘴了。咖啡师的样子还是跟刚才一样,手指紧握着酒杯,让我感到有点恐怖。
还是别再继续说我的事了。我一口饮尽酒杯里的酒,随意把话题抛回她身上。
「你明明就活得比我还久,不是吗?」
「也不过多一年罢了。」她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些。
「你一定也曾经过过『这种机会』吧?如果你对刚才问我的问题感到抱歉的话,那也让我问你吧。」
我一直和咖啡师保持店员和客人的距离,没有问过太私人的问题。虽然我从她身上看不出那种迹象,但说得极端一点,就算她现在告诉我「我有男朋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该说是幸运吗?她并未这么回答,而是低头用筷子夹起芋头。
「假设是字面上『替人倒酒的机会』,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但如果包括言外之意,我只会对自己贫乏的经历感到羞愧不已罢了,只因我没有任何能当成趣事谈论的回忆。其实就连这种机会也少到让我已经分不清究竟是睽违几年了呢!」
喔?我想起我之前在她身上发现的几个奇怪之处。在梅雨季,我从她的态度感受到诡异的寂寞感。在夏天,当她知道从认识到相遇的过程很短时,反应相当惊讶,但到了秋天,却说是为了我好,态度恳切地劝我好好处理和前女友的关系。
我直接说出心中的猜测,却又再次在开口后感到后悔。
「你是不是对男性或男女关系不太擅长啊?以前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吗?」
「——青山先生。」
她的声音既冰冷又尖锐。
「正如您所说的,我比您多活了一年,也遇过各式各样的事,包括许多痛苦与悲伤。在经历这些事情后,我认识了您,并一起共度时光。」
我连要轻轻地点个头都办不到。盘里的芋头上插着筷子。
「虽然是我擅自这么希望,不过我有种预感,自己和青山先生或许总有一天会演变成能够深入彼此内心的交情。只是,现在我还无法鼓起勇气。能请您再体谅我一段时间吗?等时机成熟了,我会主动告诉您的。」
她的话十分抽象,我也没办法肯定自己是否完全明白。我知道她虽然隐藏内心深处所背负的真相,却还是想告诉我这件事的存在。我原本就不想强硬地侵犯她的隐私。若问我有没有能接受她秘密的觉悟,我也无法回答。我能够做的,顶多就是在她需要的时候静静地走进她的内心。
「对不起,你只要说你想说的话就行了。」
「没什么,您不需要道歉。」她的声音总算恢复温度了。「我才要跟您道歉,我刚才的表情应该很难看吧?我打从心里感谢您温柔地体谅我。」
「我做的事情没有那么高尚啦。我自己也觉得不该说那么轻浮的话。如果你觉得难过或想找人倾诉,我都很乐意当你的听众。」
「谢谢您。是啊,偶尔也会有点辛苦,但我没问题的。」
当她露出以往的笑容时,我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却也感觉今晚看似缩短的距离好像又回归原点了。
「有个人会负责保护我,现在也是我很重视的好友。」
太好了!没有我出面的余地肯走比较好。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也不知该采取什么态度才对。我低垂的视线看到了空酒杯,但此时请她替我倒酒好像也不对。
「……我去一下厕所。」
最后我选择中途离席这种极平凡的逃避方式。不过,我事后才知道,至少对咖啡师来说,我那可笑的行动其实是正确答案。
该打起精神重新挑战,还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呢?
我犹豫不决地回到座位后,发现咖啡师在我离席时又多点了酒。看来她的酒量不错。既然决定重新挑战,那这次一定要请她替我倒酒。
到了晚上九点,昏暗的灯光突然变得更微弱了。
背景音乐变成一首耳熟能详却改编成Bossa Nova风格的曲子。服务生单手拿着小巧玲珑的蛋糕从店后方走向我们,蛋糕上的火光还不停跳动着。
应该不可能吧?服务生动作非常自然地将蛋糕放在我面前。
「生日快乐,青山先生。」
照理说应该看不太到,我却很清楚明白她脸上挂着笑容。
「你还记得我的生日啊。」
在当事人开口前,她就已经猜出我的生日了。那是神无月(十月)的最后一天,以西方的习俗来说即是万圣节。虽然不是生日当天,但我和咖啡师的偶遇让今天成了最适合庆祝的日子。不过她在乾杯时只字未提,我原本也不抱任何期待。
「这个『赔罪』安排得真巧妙呢。」
「赔罪?」她的声音听来有些讶具。
「你替我庆生,也是为了顺便履行上个月说好的赔罪吧?」
「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替人庆生还需要理由吗?」
她诚挚的好意真是灿烂夺目啊。想到自己竟恶劣地以为她替我庆祝是别有用心,让我相当羞愧,表情变得很难看,咖啡师也误会了我的意思。
「啊,您还是很介意吧?上次真的很抱歉,但请您放心,我已经狠狠骂过叔叔,也叫他把联络方式删除了。」
「这我倒是没有放在心上。不过藻川先生他会反省吗?」
我话一说出口,对方的表情也变得很难看。「完全没有。他跟以前一样死性不改,老在营业时打瞌睡。干脆在那个角落的椅子上放个大玩偶之类的东西好了,要是不把他平常坐的地方挡住,他一定又会偷懒。」
只要把椅子拿走不就得了?但我还是别这么说。
片刻后,店内的灯光又恢复成原样。我望着正在切蛋糕的她说:
「所以你才多点了酒吧?你能够拜托店家准备蛋糕的机会只有一次,就是我暂时离开时。因为还要等蛋糕送来,你才又点酒来拖延时间。」
「完全正确。来,请用。」
小巧的南瓜蛋糕看起来并非用来庆生,但以临时准备的来说,已经超乎水准了。即使不如藻川先生做的苹果派,味道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当我正对她准备得如此周全而无比佩服时,她接下来的举动又让我再次得知自己小看她。
「说到生日,还有一个东西是不可或缺的。」
咖啡师说完后,便拿出心暖商店的小纸袋。
「这是礼物,请您收下吧。」
「咦?这不是……」
「您不用客气,这原本就是为了送您才买的,价格也不贵。」
我边向她道谢,心里边感到疑惑。我在心暖商店前遇到她的时候,她手上好像已提着这个纸袋了。就算不是今天,她也早就打算送我生日礼物了吗?
咖啡师露出彷佛是自己收到礼物般的灿烂笑容,满心期待我会当场拆开礼物。
「我觉得您一定会喜欢这个礼物的。」
「你还真有自信。是跟咖啡有关的东西吗?」当我正想撕开封住纸袋的胶带时,手指突然停了下来。
「不是的。我给您一点提示吧!今天我们乾杯时的理由是数字8,如果要从谐音联想,该读哪个发音呢?或者改读成蜜蜂(2)这种昆虫,从它们擅长的动作来联想,也未尝不可。」
我脑中立刻闪过某样东西——但可能性太低了。
不会吧?当我这么想时,便再也按捺不住了。我撕开胶带,从纸袋中取出一个大小如文库本的箱子。我连小心拆开的耐心部没有,快手撕开上头印有心暖商店标志的包装纸。
然后我哑口无言了。
「如何?您还喜欢吗?」
我凝视她彷佛写着「成功了」的脸。为什么这东西会在这里?
这根本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设想周到的咖啡师所准备的礼物,正是数小时前我含泪放弃的飞镖(3)。
3
「啊,哼哼,我知道了,美星小姐!」
眼前竟发生了不合常理的事情。即便美星咖啡师再怎么聪明过人,也不可能事先预测到我会和飞镖扯上关系,因此透过逻辑所推论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你在心暖商店同一楼层偷看到我正在试丢飞镖,然后趁我离去时赶快买下它,再绕到我背后向我打招呼,对吧?」
「我觉得完全不是这样。」
2「蜜蜂」的日文发音与8相同,都读成hachi。
3飞缥(矢)的日文发音与8的另一个发音(ya)相同。
咖啡师毫不迟疑地否定我的推测。这种情况不该说「我觉得」吧?
「如同我之前说的,我亲眼看到青山先生从心暖商店走出来。虽然您回头望着大楼的表情简直能以依依不舍来形容,但也只停留了顶多数十秒吧?如果我要在这段时间买下飞镖并拜托店员包装,再从别的出口绕到您背后,其实有点赶呢!而且……」
「而且?」
「刻意挑选本人决定不买的东西当礼物也挺奇怪的吧?」
「呃,我不是不想买,而是买不到——」
没错!我想起自己不得不放弃它的理由。
「我明白了。话说回来,我记得在试投时,架上还摆着飞镖,但当我试射完后,架上就连一盒也不剩了。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在我专心试投时,把飞镖买走了,而那个人就是你。」
「您的意思是,我没有考虑到青山先生您可能在试投后决定不买吗?」
我「唔」地低吟了一声。仔细想想,我会下定决心买飞镖,全是因为那奇迹似的第三次试投。若只看我第二次投掷前的凄惨成绩,反而我不会买的可能性比较高吧?
「……不不不,既然我愿意试投,就可以确定我对飞镖有兴趣了,在那时先拿走商品也没关系,可以等到我试投结束再去结帐。」
「如果是这样,就和您提出的第一个推论一样,时间会太赶。」
她果决地驳回我的想法,看了看手机。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差不多该离开了。」
理所当然的,当我们结完帐并搭电梯从大楼走到木屋町通时,夜幕早已低垂。让她独自走夜路返家不太好,我正犹豫着是否该送她回去,在路上问出真相时……
「那我就先走了。」
咖啡师作势想逃跑。
「先走?你打算一个人回去吗?」
「您不必担心,有人在这附近等我。」
「是来接你的吗?该不会是藻川先生?」
「不,真要说的话,叔叔比较像是等人来接的人。」
她以充满强烈黑色幽默的玩笑含糊带过。站在高濑川河畔的她,脸上的笑容不同于以往,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看到她的态度,我突然明白了。或许有个男人正在附近等她。
若非如此,便难以解释她为何不想让等她的人和我见面。从她说「替人倒酒的机会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点来看,可以推测出她有交情好到能一起吃饭的异性朋友。先不论咖啡师比较重视我或是那个人,不想让两位异性友人见面的理由,随手一捞都能找到一大堆。
「只要你能够平安回家,我无所谓啦。」我觉得自己笨拙的假笑被夜色掩盖了。「但好歹先告诉我你是用了什么机关嘛。」
我提起纸袋左右摇晃,她便微笑着叹了口气。
「那就把它当成习题吧。这是我设计的trick and treat。若您想到什么头绪了,请务必前来塔列兰一趟。」
——恶作剧和礼物吗……
我望着她向我行礼致意后便离去的身影,对不忘改编万圣节固定台词的细腻心思露出苦笑。当我百思不解的习题阻挡了通往塔列兰的道路时,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认为她或许打算藉此暂时劝退想继续深入的我。不过,当她即将消失在转角时,又对我挥了好几次手;她的动作实在太俏皮了,让我的胡思乱想也随之烟消云散,踏上回家的路途。
在那之后过了不到十天,状况出现了变化。
没解出习题就不敢去学校的自己真可悲。对方特地送我的礼物根本不像我的东西,到现在都还没投半次。我好想喝咖啡,却又完全想不出答案,不好意思光顾塔列兰。百般无奈下,我只好坐在常去的Roc'k On咖啡店,茫然地拼凑着派不上用场的思绪。
突然问,一道自行烘焙咖啡豆的芳香飘过我鼻尖,我才察觉到店里似乎有什么动静,便看向店门口的玻璃门。
「——咦?」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冒出这句话。
我对这套灰色的西装有印象。因为隔着一段距离,我发现他体型修长,胶框眼镜紧贴在挺直的鼻梁上。
「嗨,前几天真是辛苦了。」
我吓了一跳。眼前这名对我露出亲切笑容的人,就是在心暖商店鼓吹我试投飞镖的男性。
「上次多谢你了。」
「没什么好谢的,我不过是问你要不要投投看罢了。」
男性有些困扰地笑了笑,并未认真回应我的道谢。或许是在全年无休的杂货店工作的关系,没有所谓的周末假期,他连星期天也穿着西装。接着他转过身朝站在吧台内的店老板唤道:
「我可以和他并桌吗?」
「没问题。不过并桌这说法原本应该是用在不认识的客人身上呢。」
轻笑着回答的老板嗓音沙哑,配上浓密的八字胡,看起来充满威严。他选在这个学生很多的地点开业,短短数年就让来客数维持一定的水准,还亲自前往大阪某间开设咖啡师培育班的厨师学校授课,在培育未来人才方面不遗余力。
如果老板刚才那句话是多余的,那男人和善地回答「受教了」也同样多余。更何况我和这名青年根本没什么话好谈。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情况呢?虽然我感到疑惑,却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好在隔壁的桌子和他面对面坐下来。
男性点了两杯咖啡,其中一杯是给我的。我不好意思地接过杯子,正烦恼着该如何化解尴尬的气氛时,接下来的几句话却一口气让我的困惑抛到九霄云外。
「对了,我还没报上自己的名字。我叫胡内波和,请多指教。」
「喔,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喔。哎呀,没想到美星竟然也有能单独和对方去小酒馆的异性友人啊。」
我差点把含在嘴里的咖啡喷出来。
「你认识美星小姐吗?」
「是啊。我看到离开心暖商店的你和美星说话,她那轻松的笑脸让我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她竟能像以前一样,轻易地卸下心防和异性交谈。」
他的确可以从店里清楚看到她和背对着心暖商店的我交谈的表情。不知不觉间,我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因为只有我说话时依旧保持有礼的态度,但名为胡内的男性却可直接称呼她名字,至少可以推测出他应该比我年长。
我只针对他话中让我在意得不得了的地方提出疑问。
「请等一下。你说像以前一样是什么意思呢?」
他拿起杯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像是在说「糟了」。
「难道她什么也没跟你说吗?」
「是关于异性和男女关系的事吗?虽然她说过让人怀疑曾经发生什么事的话,但除此之外,我就不知情了。」
一听到我的回答,他彷佛在烦恼什么似地低头陷入沉思。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好听着头顶上的喇叭传出的摇滚老歌。一首歌播完,换成另一首歌。店里的客人离去,又有别的客人进来。我喝了一口咖啡。最后,当曲子又换了一首时,胡内才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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