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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岸纯情,右岸媚色

_3 青山妩媚(当代)
  内容通常是“我起床了,小薇薇也该起床了”,再加上一则令人捧腹的笑话。
  自然,我是不会回复的。
  不过瞧着笑话有趣,有时会看好几遍。
  宋剑桥最好,什么话都没说,倒是给我拉了个赚钱的活儿。
  有几个人想评高级职称,在某出版公司搞到了书号,可自己写不出。
  于是乎,我们这班自诩为擅长文字的年轻师生,就成了他们请的枪手。
  一套批判名家丛书,总共八本书,每本十二万字,每千字八十,一个月完稿交货。
  几个兄弟姐妹聚在一起开会,很干脆地分了工。
  我选了自己熟悉的两个,李敖和余秋雨。
  签写作协议书时,宋剑桥感慨地说:“大众不需要学术研究和精英文学,我们也随大流,在媚俗中批量炮制快餐文字,这算不算一种堕落?”
  大伙儿都笑了,“你不炮制也有别人去炮制,只怕他们还赶不上咱们的质量呢。
  最起码,咱们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误人子弟。”
  于是乎,我为接下来的一个月枪手生活定了计划。
  最初两天,拟定大纲和各章节的总论点分论点。
  第三天到第二十六天,拿原著和参考书籍对着电脑,引用、剪切、复制、改头换面,再加上几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调侃,大约能有一天一万字的成果。
  第二十七天开始,微调结构,理顺前后语句,做最后的整合。
  第三十天,大功告成,顺利交稿。
  然后,可爱的两万元稿费就不远了。
  当然,这一个月,我除了吃饭、睡觉和上课,休闲娱乐时间已打算减为零。
  就连平日的装扮,也改成了最节约时间的那种。
  素面朝天,简单的一束马尾辫,再随意套上舒服的休闲衣鞋,我就大步出门了。
  怎知就在我忙碌的枪手生活过到第十七天时,无赖又闪了出来。
  那天我忙乎到凌晨两点半才上床,正睡得香甜,被一连串粗暴的敲门声弄醒。
  迷迷糊糊爬下床,蹭到门边,从猫眼往外看,楼道上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我很不淑女地大声嚷嚷:“谁呀,有门铃不会按?大半夜的敲什么敲?”
  “让我进去再说。”无赖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从门外传来。
  我犹豫着开了门,一抬眼,倒吓了一跳。
  无赖脸色煞白,眼底青黑,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楂也冒了出来,完全没了从前神气活现的样子。
  他自顾自地寻了躺椅坐下,伸了个大懒腰,“唉,好舒服。”又可怜兮兮地望着我,“有什么吃的,我很饿。”
  看看钟,是凌晨五点。
  我疑惑地绕他转了一圈,“你该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到我这儿避难来了吧。”
  “当然不是。”无赖嬉笑着扯着我的睡衣,“小薇薇,我好想你。”
  我怒,“去死!”一把扯过他的衣领,把他推到一边。
  无赖闭了眼软软地靠在躺椅上,忽而叹了口气,“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有一点伤心?”
  “你以为你是谁?”一碰到无赖,我总是容易火大。
  “唉——”无赖偏了头,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幽怨地睁眼望着我,“看在我连续二十四小时救死扶伤的分上,你也该发扬点人道主义精神,暂时收留我吧。”
  我横了他一眼,“你又不是在急诊室,哪有那么忙?”话是这么说,看他的样子的确很憔悴,我还是从冰箱里拿了芒果慕思蛋糕给他,顺手又用微波炉热了杯鲜牛奶。
  无赖以风卷残云之势,迅速消灭了鲜奶和蛋糕,末了,心满意足地冲我笑,“小薇薇真好。”
  
第五章 小红帽VS大灰狼(4)
  我哼了一声,“东西吃了,你该走了。
  还有,回去把什么珍藏版的狗屁东西完完全全删掉。”
  “我就是找不到家里的门钥匙,才来找你的。”无赖眨眨眼,看似认真地说。
  “你可以去酒店。”我抓了他的胳膊,努力想拉他起来。
  无赖突然握住我的手,低声说:“杜辰薇……我真的很累,让我休息一下。”他语气很平淡,神情也很安静,我却感到四周密布了疲惫而悲哀的味道,冰冰凉地层层包裹了他。
  我莫名地有些不安,手一软,依旧让他占据了我的躺椅。
  无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补眠。
  我困死了,懒得再跟他啰唆,随手给他拿了床薄被盖,自己也回床上睡了。
  七点钟,我条件反射地坐起身,睡眼惺忪地去刷牙洗脸。
  洗漱完毕时,我看到静谧晨光中,无赖乖巧地歪在躺椅上熟睡,脸上居然还带了点孩子气的笑意。
  那样子让我想起小时候养的一只小狗,傻得憨态可掬。
  按压住摇醒他、赶他出门的念头,我把他的干净白衬衫、米色长裤用袋子装好,放在桌上,又留了张纸条,说我去上课了,叫他醒后自己关门离开,这才出门。
  给学生们上完三节课后,手机突响。
  老妈关心的声音,“小薇啊,我在去你宿舍的路上。
  给你带了点汤滋补,顺便上去打扫一下卫生。
  你下课了就赶快回宿舍吧。”
  我“嗯嗯”应了,猛地想起老妈是有我宿舍钥匙的,要是无赖到现在还没离开,那结果简直不堪设想。
  如果无赖醒了,以他那样胡说八道的本性,不知会和老妈说些什么;如果他没醒,那更糟糕。
  让老妈这样的保守人士,看到她女儿的房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舒舒服服睡觉的年轻男人,她会怎么想?
  拎了包,我飞快地奔回宿舍。
  许多日子后,我在想,如果那天夜里我没让李哲进屋,后来的事态发展是否就会完全不同?我的人生也许会全然改写。
  可是,若所有事重新来一次,我必定还是会那么做。
  如荣格所说,性格决定命运。
  冲回宿舍,看到房里只有老妈一个人,我大大松了口气。
  “明天你生日,到你哥那儿吃饭吧。”
  “嗯,好。”我一边答,一边用眼角余光瞄着周围,看无赖有没有留下什么可疑的事物。
  老妈继续唠叨,“你看看你,头发没个发型,皮肤干燥,脸色不好,黑眼圈也出来了,这成个什么样子!下午去做做美容,晚上好好睡觉,明天打扮漂亮点。”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打扮的。”我咕哝着,蓦地醒悟,“妈,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们不要再插手了。”
  “维东这孩子不错的……”
  我埋头有滋有味地喝汤,选择暂时失聪。
  “小薇,你不搬来跟我们一起住,又不肯再给维东一个机会,就是为了这个人?”老妈突然提高音量。
  白纸,稳稳当当地从老妈手上移到我面前。
  纸上几行字清清楚楚:“宝贝,我走了。
  我睡得很好,就是起床后没看到你,有点伤心。
  PS.没什么珍藏版,是吓唬你玩的。”落款处,线条勾画的两颗心,被一支丘比特之箭串着,亲亲热热地依偎在一起。
  这个无赖,果然是一有机会就要乱说话,不过最后一句倒让我放心不少。
  老妈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上次给你收拾屋子,我看到衣橱里有白衬衫、长裤,就知道不太对。”
  我哭笑不得。
  老妈很有想象力,对这样暧昧的纸条有误会是意料之中的,我该怎么解释好呢?
  “那人叫什么名字?你们怎么认识的?他在哪里工作?家里有些什么人?”老妈开始查户口。
  “其实我和他……”我想说“其实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可话到嘴边,心中突地一动。
  我想,或许让老妈这么误会也不错,这样他们就不会再逼我和维东在一起了。
  于是我转了口风,打了个哈哈,“妈,你别管了,总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第五章 小红帽VS大灰狼(5)
  老妈望了我半天,起身到外面打了个电话,回来就说:“小薇,收拾东西跟我回你哥家,你在这儿住我不放心。”说完,就开始收拾我的手提电脑和书本。
  “妈,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急了。
  “你不能对不起维东。”老妈一本正经地说。
  对不起维东?我一时只想大笑。
  可笑吗?十年前,是爸妈一再要我离开维东;十年后,他们竟是维护维东胜过疼爱女儿,还想方设法要把我塞回他身边。
  我尽量放缓语气,“妈,我这个月很忙,要完成两个十二万字的书稿。
  有些事,等我做完事再说,好吗?”
  “是你的终身大事重要,还是什么书稿重要?你非要把我气得高血压犯了才安乐!”老妈坐在椅子上直喘,眼看着有头晕的先兆。
  这样的情形,我再不能说什么,只得顺了老妈的话,糊弄着说愿意到哥哥家住。
  在老妈的监督下,我不得不开始拾掇自己的衣物、书本等。
  自然,一到下午,我就假装要去上课,溜出了门。
  我知道,一旦搬到哥哥家,每天都得面对爸、妈、哥哥无休止的唠叨和无处不在的“王维东”,八成还会被逼按时睡觉、按时起床。
  那时,我想准时完成二十四万字,简直是妄想。
  当下,我决定暂时寻个清静地,等我的书稿写完再说。
  当然,我首先排除了住酒店的可能,第一住宿费太贵,第二宽带上网不是很方便。
  于是依次拨电话,好友佳、媛、兰、周瑾、诸兄弟姐妹……我挨个询问有无空屋借我用。
  结果,唯一一个说他家有空屋的,是宋剑桥。
  可我想爸妈若发现我不见了,第一个找的恐怕就是导师家。
  我躲到导师家,跟没躲毫无区别。
  翻遍电话簿,只剩最后一个电话号码没打过——无赖李哲的。
  “小薇?”电话那头,无赖的声音有些惊喜。
  清清嗓子,我简单问了问题,无赖很干脆地愿意帮忙。
  我们约定明天早上八点,他来接我。
  回宿舍的路上,我仔细回想碰到无赖后的点点滴滴。
  我想他骨子里并不坏,至少,他有三次机会和我非常接近,可并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不轨行为。
  第一次,他从酒吧送醉了的我回来;第二次,他冒雨送全身湿透的我回来;第三次,他在距我床头几尺之遥的躺椅上安睡。
  三次,足以让我相信他的自制力。
  仿佛听谁说过——世上没有不好色的男人,但有自制力很强的男人。
  在这一点上,我欣赏李哲。
  回来后,对老妈,我采取拖延战术。
  借口导师晚上要召见,我没时间整理东西,让老妈明天中午再过来帮我搬。
  老妈一点儿也没怀疑,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书桌上,不知几时多了个精致的大礼盒。
  拆开来,里面赫然是一袭雪白的婚纱。
  华美的亮缎,帝国式的高腰,贴合的胸线设计,缀以大颗光泽柔和的珍珠,拖尾飘逸如白云朵朵,繁复精湛的刺绣流溢着优雅奢华……romantic情怀如诗如画,一切完美得令人窒息。
  女孩子,或许可以不被男人吸引,但却很难抵挡婚纱的诱惑。
  当然,我也不例外。
  明知它来历不明,说不定和维东有关,我还是忍不住把它拿出来,欣喜地在穿衣镜前试了又试。
  一个小时后,才恋恋不舍地把它仔细叠好,重新放回盒中。
  后来,我把写稿的参考资料理好,又随便挑了几件衣服放到旅行箱里,才上床躺下。
  门铃毫无征兆地突然响起来。
  如有心灵感应般,我从猫眼里看到门外的维东。
  打开门,我疏离地微笑着,“都十一点了,你有什么事吗?”
  维东进来,瞧了瞧我收拾的成果,“伯母说,你明天会搬到辰超那里住。”他明明是简单的陈述语气,不知怎的,我却心跳加快,手心也开始冒汗。
  “是啊。”抑制住那种叫做紧张的情绪,我虚伪地点点头。
  维东含笑看着桌上的婚纱,“喜不喜欢?”
  “你拿走。”我摇摇头,拿了礼盒郑重地递还给他,“很晚了,我想睡了。
  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第五章 小红帽VS大灰狼(6)
  “你叫我走?”王维东敛了笑意,淡淡地说,“小丫头,你这么固执,会那么容易答应伯母搬?是不是另有打算?”
  一瞬间,我有种被看透的不适,可终究还是仰起脸,迎着他锐利的目光,“我做什么是我的事。
  你没必要也没权利再过问。”
  “本来,明天你生日时还有个更大的惊喜。”维东反手关好门,高深莫测地望着我,“可惜现在看来,我任性的小丫头不但心情不好,还……”
  他故意停了没说下去,我却是明白的。
  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我想他太了解我,他不会轻易让我从他眼皮底下溜走。
  “我们之间,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我不会怨恨你,你也不用再做什么事……”我力图说服他。
  维东却打断我,“小薇,别再赌气,好好回到我身边,我们可以和从前一样开心的。”
  我诚挚地继续,“我不是赌气。
  分开对你我都好,我说的是心里话。
  我对你真的没什么了,你不要再做些自以为是的事。”
  维东目光灼灼地看定我,“如果一点感情都没有,你为什么会试那件婚纱?我在楼下看到你窗边的身影,很美。”
  “那是因为婚纱很漂亮,是女人都会试的,有什么奇怪!”我理直气壮地回答,却莫名有点心虚,小心地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如果真的没什么,为什么你见到我,会紧张得手心都是汗?”维东笑吟吟地一下捉过我的手,摩挲着我的手心。
  “有汗,是因为我有点热。”我扯了个看似合适的理由。
  维东步步紧逼,“可你的手明明很凉。”
  “那是因为……”我一时语塞。
  维东悠悠接过我的话,“那是因为你和我一样,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放不下对方。
  小薇,你说分手,不是不爱,而是对我有些失望,对吗?”
  仿佛被锐利的什么刺中要害,我一阵心悸。
  是吗?我努力地去忘记他,结果还是做不到?抑或,我还做得不够彻底,我还需要时间?
  “你今晚的样子很可爱。”维东突然转了话题。
  头发蓬蓬乱,脸上架了副大眼镜,真丝睡裙也被我压得皱巴巴的,这样叫可爱?
  “很像你大一时的模样。”他压低声调,一步步走到我面前,熟悉的男性气息如潮水般一波波侵袭过来。
  敏感地领悟到他的企图,我急急退开几步,怎知他已飞快地钩过我的腰。
  “迷糊的小红帽爱的始终是吃了她的大灰狼,对吗?”维东轻轻抚弄着我的唇,右手色色地溜到我的睡裙下。
  曾经,我们在sex游戏中扮演着小红帽和大灰狼;曾经,大灰狼对小红帽说他的爱此生不渝;曾经,小红帽和大灰狼是天生的一对。
  维东的手,熟稔地四处游走,我的身体止不住地战栗。
  然而——仅此而已。
  原来,小红帽和大灰狼,早成了一抹明丽的风景,定格在过往的美好岁月中。
  我捉紧他的手,阻止他的恣肆,“我们已经结束了。”
  “小丫头,顺从自己的心意。”维东诱惑的声音低低地在我耳畔萦绕,“既然放不下,为什么还要勉强、为难自己?”
  “就算我还对你有感觉,又怎样?”意外地,我比自己想象的冷静,“不要对我说爱情需要奉献、需要宽容,我只知道我的感情是有底线的。
  维东,你超越了底线,所以……”
  我看到穿衣镜中的自己,对着维东一脸遗憾的笑意,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所以一切都该结束了。”
  “胡说!”维东猛地拥我到床上,火热的唇惩罚似的蹂躏了我的唇,又缠绵地下移到耳垂颈项间。
  我习惯性地抚摩着他的头发,他的头发依然黑亮柔顺,“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爸妈一定要分开我们。”
  “当然记得。”
  “当时我告诉他们,我决定和你一起,不管是对是错,我都绝不后悔。”
  维东一怔,微微放开我,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小薇……”
  
第五章 小红帽VS大灰狼(7)
  我坚定地回望,“今天也是一样,我既然决定了分手,就绝不会再反悔!”
  “我记得,你答应过我,会披上我送的婚纱,做我的新娘。”维东暧昧地压住我,搬出以往的绵绵情话。
  “你也说过,永远不会抱第二个女人!”我不觉得翻出那些年少时的海誓山盟有任何意义,可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维东默然。
  我不想和他再纠缠下去,“婚纱很漂亮,如果你一定要我接受,我会接受。
  希望他日你会祝福我和我的另一半。”
  “嗤”的一声,维东突地抽走我的睡裙腰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我的双手捆缚在身后。
  “你干什么?”我有点心慌。
  眼前的维东,是我从未见过的陌生。
  性感的唇角微微上扬,他在笑,笑得灿烂夺目,可他的眼睛分明闪着锋利的、冰冷到毫无温度的光芒。
  我焦急地奋力挣扎,“放开我!”
  维东狠狠扯开我的睡裙,一字一字地说:“你,是,我,的。”
  肌肤完完全全暴露在空气中,他近似疯狂的爱抚,赤裸裸的亲密摩擦,欲望的火焰四下蔓延,男性的象征高昂着逼近……
  恍惚间,过往的种种旖旎情事浮现眼前,我不知自己是愤怒至极还是伤心至极,“王维东,不要做出让我鄙视你的事!”
  不要做出让我鄙视你的事!不要毁了我心中完美的少年!不要让我恨你!不要让我们从情人变成普通朋友后,再变成仇人!
  那一刻,空气似乎凝固了。
  维东眼里隐现血丝,双臂紧紧勒着我的腰,一动不动。
  他那么用力,仿佛要把我彻底融入他的体内,又仿佛要我清晰感受某种刻骨铭心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我急促的心跳声和他粗重的呼吸声,在宁静的夜晚里,终于渐渐趋于平和。
  “小丫头……”维东解开缚住我双手的腰带,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你走吧。”穿好睡裙,我缩进被子里,背对他。
  维东帮我掖了掖被子,又拖了把椅子坐到床边,“你累了就睡吧。
  你放心,我不会再怎样,只想在旁边看看你。”
  长时间紧张后骤然放松,深深的疲惫感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迅速将我淹没在梦乡里。
  梦里,没有维东,没有爱情,安宁得让我留恋。
  
第六章 同居密友(1)
  我很想要一个机会,证明我对维东的爱不是牢不可摧的,证明我和他分手的决定是正确的。
  再睁眼时,天已大亮。
  不知怎的,醒时,我的手和维东的手竟是如昔日般十指紧扣。
  我一抽手,趴在床沿上的维东蓦地睁眼。
  维东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淡漠回视,“你还没走?”
  他固执地抓过我的手,眸光渐渐转了柔亮,“小薇,原谅我。”
  心一震,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自小就那么骄傲,骄傲到“原谅”这词从不会出现在他的词典里。
  可他竟在床边趴了一夜,就是为了等我醒后,对我说这五个字?
  “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你想怎样罚我都可以,我们重新开始吧。”他手心的温暖,丝丝缕缕渗透我的肌肤,无声无息地蛊惑着我。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我怔怔望着这个我深爱的男人,一时有些神思迷离。
  我想怎样都可以?他终于知错肯改了吗?可是王维东,纵然今时今日你深情款款,却叫我怎样信你如初,爱你如初?
  短信音乐悠扬响起,适时地让我清醒过来。
  早晨七点,无赖的message准时报到,“小薇薇,我昨晚梦到你了。”后面又是一则笑话。
  “谁一大早来的短信?你还笑成这样?”维东突然发问。
  我戒备地随手删去短信,合上手机,起身去洗漱。
  一个小时内,我必须设法让维东离开。
  否则,他看到我协同李哲准备开溜,不知会作何猜想,进而做出什么事来呢?
  维东倚着门框看我刷牙,仿佛洞悉了我的心思,“我和你一起在这里等伯母来,再帮你搬东西,怎样?”
  我“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不肯走也罢,我走也是一样的。
  很快,趁他洗漱的几分钟,我迅速给宋剑桥、季洁和李哲打了电话。
  七点三十分,宋剑桥来访,说是来拿导师上次借给我的那些书。
  于是,我把装满李敖和余秋雨的作品和参考资料的纸箱,塞给宋剑桥带走。
  维东不疑有他。
  七点四十分,“一脸愁苦”的季洁来敲门,看到维东在场,欲言又止。
  于是,我拉季洁到阳台上,顺手拉上落地窗帘,大致遮了我们的身影。
  我知道,我在阳台上开解“为情所困”的女学生,维东是不会有兴趣关心的。
  为避免听到别人的隐私,只怕他还会坐得离阳台远些。
  教师宿舍为了节约空间,阳台造得距离极近,我很轻易地爬到隔壁的阳台上。
  还好,隔壁住的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我打了个招呼,就顺利地出门下了楼。
  如我所愿,宋剑桥在楼下等我,把纸箱还给我。
  三分钟后,季洁拎了我的手提电脑飞奔下来。
  “杜老师,你真是神机妙算。
  拿电脑的时候,他果然问我干什么用,我都快吓死了。”季洁边把电脑包给我,边笑嘻嘻地擦汗,“还好,我按老师安排的说了。
  就说上午有影视剧赏析课,杜老师有幻灯片教案在里面,叫我先拿到教室去试一下,看教室的投影仪好不好用。
  他才放我出门。”
  “他有没有问我为什么在阳台上没出来?”
  “我说啦,说杜老师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一静。”
  “干得好。
  下次请你们吃饭。”
  谢过他们两个,我背了电脑包,用力捧着纸箱,大步走出宿舍大院的大门。
  拐弯处,黑色的君威如约而至。
  把东西放在后备厢,我飞快地上了车,大大地舒了口气。
  李哲斜着眼看我,“怎么搞得跟逃难一样?”
  我拍拍牛仔裤膝盖处的灰,又随手扒了几下乱乱的头发,“我刚才翻阳台,这样已经不错了。”兵法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学校是我的地盘,我了解地形,又有朋友愿意大力帮忙,维东能拦得住我逃跑才怪。
  我颇有些得意。
  “翻阳台?”李哲提高音量,猛地一个急刹车。
  
第六章 同居密友(2)
  “喂,好好开车。”
  李哲偏头仔细打量了我半天,“幸好没受伤,不然跌下来我们就只能在医院见面了,以后别这样。”
  “乌鸦嘴!”明知他是好意关心,我还是忍不住嘀咕,“我不是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吗,要你管?”
  李哲瞄了我一眼,没再说话,只是递了袋东西给我。
  我好奇地打开,立刻闻到我最爱的平民早点——小杨生煎和牛肉粉丝汤的味道,旁边还有保鲜袋。
  我食欲大动,不过还是礼貌地问了一声,“给我的?”李哲点点头。
  我美滋滋地拈了一个,居然还是温热的。
  一口咬下去,皮薄馅嫩底子酥,肉汁裹了芝麻和葱花的香味棒极了,我很满意。
  可惜学校附近没得卖,否则我一定天天买它吃。
  吃到一半,我有些疑惑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你告诉过我。”李哲干脆地答道。
  我瞪着他,愣是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告诉过他。
  鉴于这家伙搜集了许多我的信息,我也懒得再细想了。
  转了几个弯,车很快驶进一个水景住宅区。
  地下车库的保安对李哲熟络地笑,我警惕性大增,“你说帮我找到单独的空屋,就是这里?”
  李哲笑笑,抽了张餐巾纸给我,“先擦擦嘴,吃得像只小花猫。”
  跟着他下车,上了电梯,我有点惴惴不安。
  虽然直觉是他不坏,可脑子里还是不断想象出恐怖的画面。
  据说在美国的所有职业中,医生的自杀率和药品依赖率是最高的,可见做这一职业的人精神有多不健康。
  “相不相信,用一块浸过医用乙醚的手帕,只需一两秒钟,就能把你弄昏了。”李哲忽而笑眯眯地靠过来。
  我拧了眉,“你有乙醚就用,没有就别故意吓唬我玩!”
  李哲略偏过头,唇角翘了一个迷人的弧度,也不说话。
  “哼,又在想什么鬼主意对付我?”我盯住他。
  李哲深深看过来,明朗的笑意刹那间照亮了我的眼,“我怎么舍得。”
  事实证明,无赖变为半正常状态,是最诡异的事。
  因为突然间,他弯弯的眼睛电力十足,他的语声温柔如春水,就连微微扬起的眉毛也魅力十足。
  我十分努力地掉转目光,不去看他,心却莫名地越跳越快。
  阿弥陀佛,看帅哥不是过错,只是我对漂亮的东西天生抵抗力较弱而已。
  下了电梯,居然是相对私密的一梯一户设计。
  李哲开了门,眼前顿时明媚起来。
  进门的玄关墙面上是一对木刻芭蕉叶装饰,地面铺设的手工雕琢青石板,加上一盏麻质的圆筒形吊灯,灯光映衬下的鹅卵石,无不昭显了浓郁的热带风情。
  走进去,一派悠闲清新的气氛,客厅用了很有东南亚feel的玉檀香地板,餐厅则陪衬了孔雀绿云石地面。
  鲜艳的绸缎餐布,浑圆精巧的纯黑藤制家具,色彩妩媚的泰丝抱枕,靠窗角落一张精美的泰式贵妃榻……大胆张扬的配色近乎艳情,却创造出一种奇异的华美和谐。
  直觉中,这里和李哲的隐藏本性是同一type的,我脱口而问:“这是你家?”
  “你喜欢吗?”
  “你不是说你朋友有单独的空房间给我用吗?”我最关心的是找个能安静写稿的地方。
  “我朋友自然就是我。”李哲随手打开冰箱,自己拿了罐百威,“你想喝点什么?”
  我有一种被耍的感觉,“不喝。
  我走了。”
  李哲快步过来,硬推了我去看次卧,“别急,看看再说。”
  次卧与外间风格迥异。
  淡紫碎花的壁纸为整个房间披上一层温馨浪漫的面纱。
  印花流苏的靠垫,让藤木工艺结合的欧式大床载满了温柔舒适。
  轻盈飘逸的垂坠窗帘、雕琢精巧的床头灯、翠色欲滴的睡莲饰品,恰到好处地点缀着一切,整个空间飘荡着一种简约妩媚的女性风情。
  老实说,这种style很合我的胃口,不过我想先摸清李哲的企图。
  
第六章 同居密友(3)
  “你女朋友经常在这里住?”虽然房里的物品看起来都是崭新的,我还是不能想象一个单身男士家里,会有一间布置齐全且空置不用的女士卧房。
  “房间早就装修好了,一直空着。
  床罩、被子、靠垫什么的,我拜托我妈帮我弄的。”李哲像在说实话,“我想你会喜欢。”
  他又看似无比真诚地靠到我身边,“小薇薇放心,我没有女朋友,不会有人张牙舞爪地来找你拼命的。”
  “嘁,你有没有女朋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屑地斜瞟着他,“你明明说你朋友有单间空屋,就在你住的隔壁,离学校不远,又安静又整洁,现在却带我来这里,整个儿就是居心叵测!”
  李哲无辜地眨眨眼,“我没骗你。
  我当然是我自己最好的朋友。
  而且这间房,的确在我‘住’的隔壁。”他随手指了一下与次卧紧挨着的主卧,“至于安静整洁、离F大的距离,你也看到了,我一点没说大话。”
  我很努力地摆出逼供的凌厉眼神,“从我打电话问你房子的事,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你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布置好?而且,你一个人住的三房两厅,怎么会专门设计了一间女孩子的卧房,是不是你经常图谋不轨?”看他的无赖模样,不知从前调戏过多少女孩子呢。
  “好吧。
  我承认——”李哲懒洋洋地退开,歪倒在沙发上,“我对你是早有预谋。”
  一句话,成功地刺激了我。
  我抱了装书的纸箱,转身就走。
  “为什么不敢留下,莫非你对我有感觉?”身后传来李哲得意洋洋的声音。
  我走到门口,终忍不住愤然回头,“鬼才对你有感觉!”
  李哲悠闲地饮了口百威,“因为你对他的感情在一点点减退,所以你不敢住在我这里,怕我乘虚而入?”
  我心火大盛,“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李哲微眯了眼,一脸的狡黠,“也或者,你可以给自己一个机会。
  证明不管面对多少诱惑,你对他的感情都不会变?”
  “可笑,我不需要证明什么。”话是这么说,我还是心中一动。
  有了维东后,我对所有意图接近的男子都采取了回避和拒绝的态度。
  可如今,我很想要一个机会,证明我对维东的爱不是牢不可摧的,证明我和他分手的决定是正确的。
  手机响,是老妈的追魂夺命call。
  “小薇啊,我到了你的宿舍,你怎么不在?今天你生日,维东会给你个大惊喜,我和你爸都盼着你们两个早点定下来,你别再耍小孩脾气了,知道吗?”
  我回答,“妈,我不会搬回哥哥家,也不想见维东,晚上你们自己吃饭吧。”
  “怎么又不回了?”老妈尖了声音,“不是又和那个留纸条的男人有关吧?要是让维东知道可不得了。
  小薇,女孩子要自重自爱,怎么能随便……”
  一味对我说什么女孩子要自重自爱,怎么从来不见他们要求王维东自重自爱!
  我打断老妈,堆积了数天的闷气终于爆发,“是啊,妈,我现在就是和别人私奔了。
  你们不用费神来找我,找到我,我也不会搬去哥哥家的。
  还有王维东,他知道就知道,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和他早就各不相干了!”
  用力关了手机,我转向李哲,“好,我就住这儿了。
  不过我要约法三章。”
  “什么约法三章,你尽管说。”李哲笑逐颜开地过来,接过我的纸箱和电脑包,“小薇薇,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第一,我居住期间,你不能擅自进我的房间,不能有任何偷拍偷窥的不轨行为。”
  “第二,我住在这里的事,你不能透露或暗示给任何人知道。”
  “第三,我有做任何事的自由,你不得干扰妨碍我。”
  懒得看他,我拿了纸笔边说边写,一式两份,递给他签名,“房租我会按每天一百元来支付,住多少天随我的意,你同意吗?”依计划,还有十三天书稿就能完成,我想我最多在这里待半个月,就可以搬回学校宿舍了。
  
第六章 同居密友(4)
  李哲爽快地签了名,把次卧的门钥匙给我。
  后来,又载我去买了睡衣外衫、毛巾牙刷等一大堆东西。
  一路上,看到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就不舒服,“喂,你在想什么?”
  李哲笑眯眯地瞥着我,“前些日子摸过你的脚,现在又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是在古代,你不做我娘子都不行了。”
  “现在又不是古代。”我没好气地瞪着他。
  “你猜万一你父母发现你在我这里,会不会相信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李哲意味深长地继续,“是你自己说的,和别人‘私奔’了。”
  我不耐烦地反驳,“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总之我问心无愧。
  你就别自作多情了!”
  就这样,10月18日,我的生日,我枪手生活的第十八天,我和无赖李哲的同居生涯奇异地开始了。
  李哲说我们是居住在同一屋檐下的秘密朋友,可以叫做“同居密友”,我也随他。
  那晚,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
  对着自上午起就关了的手机,我看了又看。
  我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个未接电话,有些什么新短信、新语音留言,只知道十年来,我的生日第一次没有和维东一起度过,我非常不习惯。
  或许,是到了个新地方,换了一张新床睡,我才始终无法入眠,我这样对自己说。
  起床,去外面倒了杯水喝,回来翻开书、打开电脑,我准备开始批判李敖的大业。
  QQ自动登录,流云仿佛在上面等了我很久,“卿卿。”
  “你病好了吗?”我问。
  “好了。”流云来了个温柔的拥抱,“卿卿这么晚还没睡?”
  我无聊地套用了那句经典台词,“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原来流云公子你也睡不着啊。”
  流云快速回了,“流云公子?好生疏的称呼,我不喜欢。”
  “嗯?”不知是不是我敏感,我忽而觉得今天的流云有点怪,“问你个问题。
  从男人的角度说,一直对着一个女人真的很闷吗?一定要换换口味吗?”
  流云沉默了一会儿,“卿卿,男女间的从一而终,是童话,更是神话。”童话是孩子天真的梦想,神话更是现实中永远不能达到的境界!
  我想了想,打下,“你的意思是,即使是深爱对方,也绝对不可能做到从一而终?”
  “爱情不过是一种虚幻的感觉。
  况且,诱惑太多,没有谁可以保证自己永远不会为一个跟爱情无关的异性冲动。”
  “我不同意。”
  流云笑了,“不同意最好。
  不信,你眼里的世界才更美好。”
  “那么,为了深爱的人,男人有没有可能从此修身养性、洁身自爱?”我追着问下去。
  流云停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该怎么说,“我没法回答你,因为每个人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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