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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也成双

_21 东奔西顾(当代)
他知道骗不了她。
乔乐曦脸上带着勉强的笑,“我知道很麻烦,不然你不会那么着急千里迢迢的突然带我来这里,这里交通不发达,通信不发达,这样我才能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你却一天比一天烦躁,我能感觉的出来,事情更复杂了吧?你提醒过我的,可是我就是傻啊,傻乎乎的掉进了别人的坑里,我该听你的话,我没想到白津津会这么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以后也可以不做这一行,可是还有那几条人命啊,我不能……我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乔乐曦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着江圣卓,江圣卓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被她的眼泪泡皱了,一缩一张的疼,他把她拥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哄着,声音轻而坚定的说出自己的诺言。
“我知道,没事儿的,乐曦,你放心,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让你有事的。”
此刻的他勇敢沉稳,目光自信笃定而不失柔情,只有面对心爱的人才会展现出这一面吧。
他拉着她在房的沙发上坐下,把她的脚捂在怀里暖着,缓缓开口。
“调查组查了几天,图纸上的签名没查出来,反而查出来工程的用材有问题,而恰巧你的账户上多了很多来历不明的钱,数目很大……我这么说,你明白吧?”
乔乐曦嘴角一抹嘲讽的笑,“明白。”
“这个消息一放出来,如你所想,你和整个乔家都是谈论的对象。本来这件事就备受关注,一涉及到钱,媒体跳得就更高了。”
江圣卓看了她一眼继续说,“白家当初看着把你推出去顶罪不大可能了,又打算把孟莱推出做替罪羊,谁知孟莱早就打算好了退路,一转身就上了陈老的床。白起雄趁机和陈家勾搭上了。”
乔乐曦听到这里,皱着眉问,“我记得,我们家和陈家那一边一直不和的,听说前段时间我二哥调任回来就是把陈家的小儿子挤下去了。”
江圣卓笑着捏捏她的脸,“我老婆真聪明!是,本就不是一路人,这几年斗得越发狠了,两边各自的背景盘根复杂,各有支持的势力,白家这次什么都不顾了,投靠了那边,还用这种阴招,后面有陈家撑着,做得很漂亮,刚开始什么都查不出来,不过今天晚上我刚接到消息,有人给调查组寄了份材料,我刚才看了看,对我们很有利。”
乔乐曦看着江圣卓,“是薄仲阳?”
江圣卓点点头,“我也猜是他。我猜测,当初他觉察出白家的心思,所以一早就做了防备。”
“然后呢?”乔乐曦始终觉得江圣卓没有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她。
江圣卓打横抱起她,笑着亲亲她的额头,然后往卧室走,“然后我们现在等着就行了,走,回去睡觉了。”
乔乐曦搂上他的脖子,“我们要回去吗?”
江圣卓迟疑了一下,“要回去,但是不着急,我想带你去趟西藏。”
“去西藏干什么?那么远,而且我们不是去过了?”
江圣卓把她放到床上,自己躺在她身边,把她抱在怀里,“当时我在西藏许了愿的,现在想带你去还愿。”
两个人在床上相拥而眠,乔乐曦睡不着,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江圣卓的手覆在她的胸口,“你心跳那么快干什么?”
乔乐曦怕吵到他,一直保持着姿势,知道他没睡着,便换了个姿势,“我……我有点儿怕,你说会不会……”
江圣卓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语气坚定的打断她,“不会。”
乔乐曦握着他的手,“我明天还是给家里打个电话吧。”
江圣卓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好,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现在闭上眼睛好好睡觉!”
乔乐曦心里的慌乱被他的话驱散,她的呼吸渐渐平稳规律。
江圣卓轻轻地给她掖着被子,手下动作温柔,眼底却渐渐生出寒意。
第二天两个人刚回到度假村,就看到了一辆陌生的车子停在门口,很快车里的人也看到了他们,推开车门走下来。
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乔乐曦感觉到握着自己那双手僵了一下,继而握得紧紧的,她似乎突然知道了江圣卓为什么又要带她去西藏。
她也用了用力回握着,然后扬起笑脸叫了声,“二哥……”
乔裕也是一脸憔悴,声音有些沙哑,“乐曦,圣卓,跟我回去吧。”
江圣卓垂着头看也没看乔裕,声音有些冰冷,连称呼都没有,“再等几天,我会送她回去,不行吗?”
乔裕皱着眉,为难的看着他,一开口似乎还带着些许祈求的意味,“圣卓……”
江圣卓满脸轻蔑,“我还不知道你们?你们是打算把她送走吧?出了事你们搞不定了就走这步,这次也不例外吧?二哥,你可真让我失望。”
后半句话江圣卓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一个字一个字的砸在乔裕的心上,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吼出来,“你以为我愿意吗?!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吗?她是我妹妹!如果不是为她好,我能这么做吗?现在的局面,她留在这里对她有什么好处?!你口口声声的说爱她,非要把她留在身边,你有替她想过吗?”
江圣卓也动了气,“那你呢?你口口声声的为她好,什么才是为她好?你怎么知道这么做就是为她好?!她一走不更坐实了那些谣言?!”
这大概是江圣卓第一次和乔裕起争执,还是如此激烈的争执。
49.
乔乐曦看着两个人脸红脖子粗的喘着气对视,轻松的笑,“江圣卓,我的手套好像忘那边了,你去帮我拿回来吧,好不好?”
江圣卓面无表情直勾勾的看着她,不点头也不摇头。
乔乐曦忽然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笑着说,“我又不会跑了,放心吧,你去帮我拿,我跟我二哥说会话。”
江圣卓看了乔裕一眼,僵硬着身体转身走了。
乔乐曦看着他的背影,半天才回头,又叫了声,“二哥……”
乔裕刚才的强硬都被这句二哥击碎,他张了张嘴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几年还真没什么事能让他这么为难过。
乔乐曦主动问,“乔记让你来带我回去的?”
乔裕摇摇头,“不是,小妹,你别老是这么想爸爸,这次真不是他,是姥爷让我来的。”
乔乐曦对于这个答案倒是吃了一惊,“谁告诉他老人家的?”
乔裕看着那个越行越远的身影,“我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他给你说了没有,其实现在的局面已经很乐观了,你账户上来历不明的钱已经查出来和你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图纸上的签名也出了对比结果,是伪造的。这一切都会有人出来认罪,只不过不是孟莱也不是白津津。咱们这边和陈家的关系你也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知道你委屈,但这个结果真的已经是最好的了。可是江圣卓却死扛着坚持把孟莱和白津津揪出来,半点也不肯退让……”
乔乐曦紧了紧围巾,上面还残留着江圣卓的气味,清冽而独特,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开口,白色的雾气在嘴边升起。
“二哥,不是他,他都是为了我,他心疼我,怕我委屈。其实这件事说穿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姓乔,你姓乔,你管我是因为我们血脉相连,而他和乔家没有任何关系,他姓江,他帮我是情分,不帮我是本分,就算他今天真的袖手旁观,我也说不出什么来。”
乔裕被她的话说得更难受,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声音因为隐忍而有些变调,“我知道你是在怪二哥。”
“没有”,乔乐曦冲着乔裕笑笑,“真的没有,二哥,我一点怪你的意思都没有,我知道现在的局面乔家根本就不能出面,你什么都不能做,现在但凡你做一点帮我的举动,都是把我往火坑里推。我……我只是心疼他。他心疼我所以什么都不顾,我又何尝不心疼他呢?”
乔裕叹了口气,“你知道就好,现在两边僵持着,没有确凿的证据说那签名就是孟莱和白津津做的,只能等,需要的是时间。白家扛不住那么大的压力去找了外公表示愿意和解,自动放弃所有的东西,只求保白津津,外公特地叫我了过去,让我来带你回去,一切都等你回去再说。还有,比较麻烦的是,现在媒体把这件事吵得很热,都快翻了天了,话说得很难听。我们能做都做了,可是悠悠众口,实在是无能为力。”
相对于他的沉重,乔乐曦倒是一脸的轻松,似乎早就知道这个结果,“我知道,无论事实是什么,都会有一部分人说,其实我就是收了钱,用了劣质的材料才导致事故,后来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姓乔,家里有权有势故意做出来的假证据,推了别人出来顶罪,或许还会说得更难听,所以江圣卓才用心良苦的带我远离那里,他也知道你们会来找我,所以又着急带我离开这里。二哥,你不用为难,我会乖乖跟你回去,你是我亲哥哥,总不会害我。江圣卓那边,我会跟他说。他脾气就那样,刚才不是故意吼你的,你别在意。”
乔裕点点头,“我知道,我不怪他。我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
大概乔裕来得也急,没来得及添厚衣服,只在薄薄的黑色开司米外面穿了件大衣,在寒意甚浓的清晨,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乔乐曦摸了摸他的手,果然冰凉,她调皮的一笑,“我记得小时候二哥的手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暖的,你在我心里像个神一样无所不能,原来你的手也有冰凉的时候,你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乔握着妹妹的手,声音憔悴,“二哥不是神,二哥就是个凡人。”
他从来不怕打仗,在最初走上这条路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准备。这一路走来,他甚至渐渐喜欢上那种惊险刺激,对手越是强大,他越是斗志昂扬,享受着每次成功或是失败。
可是这一切仅限于他,他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卷入这场争斗中,他只希望她能平静安稳的过一生。
乔乐曦知道他的心思,她不愿意看到他为了自己苦着脸,故作轻松的开着玩笑,“你不要苦着一张脸了,好难看呢,你看我都不愁,你愁什么?笑一笑嘛!对了,凡人二哥,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二嫂啊?”
乔裕把头偏向一边,“我现在哪有这个心思。”
“二哥,我知道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我曾经以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个女孩子能配得上你。”
乔裕苦笑了一声,“我哪里有那么好,有些人恐怕避之唯恐不及。”
“哦?”乔乐曦听出了端倪,贼兮兮的看着他。
乔裕这才察觉自己说漏了嘴,僵硬的转换着话题,“外面太冷了,走,去里面暖和暖和。”
乔乐曦把他往屋里推了推,“你去吧,我要在这里等江圣卓。”
乔裕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进了屋。
江圣卓再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乔乐曦站在刚才的地方等他,看到他很欢快的跑过去,“手套呢?”
江圣卓微微扬着头看天,一副嫌弃的模样,“手套你个头啊,手套不是在你脖子上挂着呢,找借口都不找个好的!”
乔乐曦看了看,确实在脖子上挂着了,当时江圣卓怕她丢了,特意买了这种。她自己嘿嘿的傻笑,“那你这半天去哪儿了?”
“调戏姑娘。”江圣卓一副我和你不是很熟的样子,爱答不理的,明显带着气。
乔乐曦半点不在意依旧粘着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当地女孩,“是她吗?”
那个姑娘人高马大,一跃而起翻上马背,很有一股英姿飒爽的味道。
江圣卓色迷迷的看着,“是啊,我发现这儿的妞儿可比那些没心没肺的人强多了,山珍海味吃多了,这种很合小爷我目前的胃口。”
乔乐曦一把甩开他的胳膊,挑衅,“那你过去亲她一口我看看。”
“成啊。”江圣卓立马转身真的冲着那个女孩走过去。
乔乐曦忽然小跑了几步从后面抱住他,双手交缠放在他腰上。
江圣卓任由他抱着,脸色黑如锅底,一言不发。
乔乐曦的手越缩越紧,“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了,我知道你努力坚持了这么久都是为了我,谁知我却站到了别人那边,我伤了你的心。”
“没,我没心。”江圣卓自嘲着。
“我们老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江圣卓,我是真的想回去了。这些日子我过得很开心,可是你我都清楚,这件事始终是我心里的一个结,始终都要解决的,这样我以后才能继续开心。”乔乐曦说到这里忽然笑嘻嘻的,“你放心,我是女金刚,我什么都不怕!”
过了良久,江圣卓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终于松口,“好,我们回去。”
说完转身牵着乔乐曦的手往屋里走,乔乐曦看他脸色不好,语气轻快的逗着他,“你上次跟我说带我私奔,我一直以为你是跟我开玩笑的,谁知道真的是私奔。”
江圣卓歪头看她一眼,揉揉她的脸,声音中带着星星点点的心疼,“行了,别笑了,那么勉强,一点都不好笑。我不是生你的气,你不用哄我,刚才也是哄了你二哥半天吧?”
乔乐曦皱着鼻子,“我二哥可比你给面子多了,笑得可开心啦!”
江圣卓摇摇头小声嘀咕着,“你这个傻丫头。”
进了屋看到乔裕,江圣卓还是淡淡的叫了声,“二哥。”
乔裕大度的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去的路上,三个人沉默了一路。
乐准自从几年前搬到了军区的疗养院后,乔乐曦就没来过几次,这里住的都是位高权重的人,进进出出很麻烦。她看着窗外陌生的道路,心里空空的,直到车子过了最后一个岗哨,她才调整了下表情,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心情不错。
下了车就看到门口的老人,她欢快的迎上去笑着抱住老人,亲昵的叫了声,“姥姥!”
老人拉着乔乐曦左看看右看看,一脸心疼,“哎呀,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
乔乐曦摇着老人的胳膊撒娇,“没有,姥姥,我想吃你做的菜了,你一会儿给我做好吃的呗!”
老人笑呵呵的应着,“好好好。”
“姥姥。”
“姥姥。”
老人看到乔裕和江圣卓一脸沉重一前一后的走近,招呼着他们,“快进去吧,老头子等你们半天了。一会儿无论他说什么,你们都不许顶嘴!”
乐姥姥仔细叮嘱着,说完又特意拍了江圣卓一巴掌,虽然故意板着脸语气却并不严厉,甚至还带着溺爱,“特别是你这个臭小子!”
江圣卓一反常态的安静,听话的点点头。
乔乐曦在临进门前拉住乐姥姥,别别扭扭的问了句,“那个……姥姥,我姥爷在干什么呢?”
乐姥姥看着三个人,一脸于心不忍的吐出两个字,“听戏。”
这两个字一出,三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三个人虽说早已成人,在外面各有一片天地,但是对这位长辈,心里是又敬又怕,而且还是害怕多,更何况是惹了事回来。
别说他们三个,就是乐家的几个儿子在外面都是呼风唤雨的主,在老爷子面前都是温顺的小猫。
乐老爷子平时并不听戏,只有在真正动了怒打算出手的时候才会听戏。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深吸一口气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进了门。
50.
乐准果然正做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的听戏,看到三个人进来,手下的拍子没乱,随意地问了句,“回来了?”
那随意和蔼的样子让三个人心里又是一颤,都不敢接话。
乐准眯着眼睛往这边随意一扫,“干什么?都不说话,是聋了还是哑了?”
三个人赶紧点头,“回来了。”
乐老爷子一生戎马,什么场面阵仗没见过,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单单坐在那里就够镇得住人的。
“怎么,见了长辈连招呼都不打,我看你们是越活越回去了!”
三个人又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姥爷。”
乐姥姥看着三个人战战兢兢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趁着递茶的空当给老伴递了个眼色,很快出去了。
乐老爷子只当没看见,由着他们站着,又兴趣盎然的听完了这段才拿手杖指了指,“你们俩坐,丫头你站着。”
乔乐曦看着手杖直直的指着自己,就知道这一顿是躲不过去了。
乔裕和江圣卓对视一眼,乖乖到旁边坐下。
乐准静静的看了乔乐曦很久,叹了口气这才开口,“我年纪虽大了,但是心里头明白得很,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可是一直没说。为什么不说,一呢,是念着你年纪小,二呢,是顾忌你姥姥,旧事重提引得她伤心,就一直拖着,眼看着我也是要入黄土的人了,你呢,也长大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说出来,说出来你舒坦了,我也舒坦了。”
乐老爷子一点弯儿没拐,眉眼一抬看着乔乐曦,“你母亲走的早,那个时候你还少不更事,我和你姥姥尽心尽力的照顾你引导你,就怕这件事给你留下阴影,转眼你也长大了,和其他同龄人一样健康快乐,我乐准自问对得起你和你母亲。可是,我今天想说的是,你母亲的事情,我和你姥姥自始自终都没有怪过柏远。”
乔乐曦眼角一跳,她没想到乐准说的是这件事,脸上不由自主的表现出对这个话题的抗拒。
乐准借着手杖的反力慢慢站起身,他早些年在战场上弄了一身伤回来,以前年轻没感觉,现在年纪大了,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
乔乐曦本想上前扶他,但知道老爷子的脾气,就站着没敢动,等着他走近。
乐准走了几步,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可是你呢,自从你母亲走了,你自己说说,你对你父亲是什么态度?从小到大,填表只要涉及到父母那一栏你就空着!为这事儿我和你姥姥被请到学校多少次?你母亲不在了,你空着就空着了,可是你父亲还在呢!你宁可空着都不愿意把乔柏远三个字写上去!一年到头冷着脸,我倒是想问问,谁又对不起你了?既然这么恨自己姓乔,你身上还留着他一半的血呢,这么有骨气怎么不把血放出来还给他?”
乔乐曦低着头,静静地听着,这些年这也是第一次把这件事摆到台面上来说。
在她的印象里,乐准对自己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哥哥们都怕他,可是她不怕,这也是第一次乐准这么急言令色的批评自己,想来是忍了很久了。
乐准略带沧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母亲的事情,他纵然是有错,可是错不全在他。刚开始那几年,多少人踏破了门槛去给他说媒,他见都不见,那年他才多大?他自己守着你们三个孩子这么多年,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怕你们受委屈?当年我和你姥姥为这事儿和他谈过,要把你和两个哥哥接过来,我来抚养,可是他怎么都不肯。”
乐准闭了闭眼,直到现在他都记得那个午后,相比现在年轻稚嫩很多的乔柏远红着眼睛叫他们爸妈,说这三个孩子是他的命,除了他自己,谁来抚养他们他都不放心。
“这二十几年,每逢大节小节,他再忙都得来看看我跟你姥姥,别说你母亲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试问现在又有几个人能对老人做到这些?这些年来,我暗示了你多少次,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她不是不明白,她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儿。
乔乐曦自己也说不出对乔柏远到底是什么情绪,恨?谈不上吧,毕竟血浓于水呢。怨?应该是有的。爱呢?
乔乐曦不知不觉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在她的记忆里,乔柏远一直很忙,忙到她竟然想不出她曾经和乔柏远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
她记得还在蹒跚学步的时候,乔柏远站在离她几步的地方,拍着手唤她,她跌跌撞撞的迈了几步扑进他怀里,他大气爽朗的笑着抱起她。
再大一点,乔柏远牵着她走在回家的路上,边走边把雪糕递给她,还交代了一句,“不要让你妈妈知道。”
那个年纪对雪糕总有一种特殊的热情,可是妈妈怕她吃坏肚子总是限制着。那个年代,就算是他们这种家庭大多也是重男轻女的,可是三个孩子里,乔柏远似乎对这个女儿更偏爱一些。
再后来,乔柏远蹲在她身前,一脸悲伤的对她说,“乐曦,妈妈走了……”
后来她不再亲近乔柏远,所有人都以为她对乔柏远有怨恨,恨他不回来妈妈才会自杀。可是她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她也害怕乔柏远会恨她,如果没有她,妈妈就不会有产后忧郁症,继而就不会死。
她怕从乔柏远眼里看到那种眼神。妈妈已经走了,她怕从爸爸的眼里看到厌恶,这种又恨又怕让她只能若无其事的选择远离,她亲近所有的亲人,乖巧懂事,只除了对他。
他说东,她偏偏往西去,这么多年,反叛忤逆他似乎早已成为了一种习惯。
习惯到不知不觉伤了两个人的心。
乐老爷子越说越气,“过去的事就算了,今天早上,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拍了桌子,你知道他说什么?沉稳儒雅的乔大记拍着桌子动了气,说我自己生的女儿我知道她是什么人。就算这个记我不做了我也得说这句话。那么沉得住气的一个人能说出这种话,你呢?你什么时候这么护着你父亲?”
乔乐曦面无表情的听着,眼圈渐渐红了,放在身侧的双手越握越紧。
江圣卓在一旁看得心疼,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刚想站起来就被乔裕摁住,对他摇摇头。
江圣卓握着拳头重新坐下。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这么大了这点事情都想不清楚!”,最后乐老爷子下了命令,“这里的事情我会处理,你出国的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尽快出去。”
这话一出,乔裕怎么都按不住江圣卓了。
“为什么让她走?”江圣卓毫不回避的看着乐准。
乐准气定神闲的坐着,“为什么让她走?既然你问了,我也有句话想问你,你为什么带着她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你是为了什么我就是为了什么。丫头,你自己说,你愿不愿意走?”
乔乐曦看了江圣卓一眼,想了半天开口,“姥爷,能不能不走?”
“说心里话!你心里当真不愿意走?你以为让你出国是为了什么?我乐准这辈子别的本事没有,护着自己孙女的本事还是有的,我是为了顾全大局吗?我是为了你!我就是再有本事,我管得了别人心里怎么想吗?别人表面上对你气气,心里都在骂你,你走到哪里,别人都会在身后议论你!你受得了吗?你以后还怎么工作?哪还有人愿意用你?难道你甘心在家里呆一辈子?江小四,就算她这一切都挨得住,你忍心让她这样吗?”
乔乐曦轻轻吐出一口气,虽轻,但江圣卓看是察觉到了,他站到乔乐曦身边,“那我和她一起去。”
乐准眯着眼睛看着他,“你和她一起去?那你现在的事业不管了?你今年多大了?一切再从头开始?”
说完又转头问乔乐曦,“丫头,你真忍心让他抛弃这一切跟你走?”
江圣卓不等她回答就说,“我说过,这些东西我都可以不要!”
乐准微微一笑,“不要?你啊,从小就跟匹野马一样难驯服,一直横冲直撞,后来一手创立了华庭,总算稳重下来,你嘴上说可以不要,可是你敢说你心里一点留恋都没有?你这些年的心血就这样付之东流?丫头,他舍得,你舍得吗?再说了,你马上就到而立之年了,手上什么筹码都没有,我怎么放心把孙女儿交给你?你拿什么给她幸福?”
半天乔乐曦从他手里挣扎出来,缓缓开口,冷静自持,“我走,江圣卓,你留下。”
江圣卓,虽然你嘴上对什么都不在乎,可是我知道,你其实是在乎的。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眼看他楼塌了。我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我怎么忍心让你经受?
江圣卓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他似乎听到心里有个地方轰然倒塌。
乔乐曦躲闪着,不敢跟他对视。
乐准接着开口,带着安抚的意味,“这件事是麻烦,可是终究会过去,时间久了,那些人自然会对新的话题产生兴趣。古人说,厚积而薄发,你出去学习几年,有了成绩再风风光光的回来,到时候谁还敢再说你什么?我不是反对你们在一起,可是你们不能盲目,我也不是倚老卖老,我就是见得太多了,在这个世界上,盲目的爱情是最要不得的,会毁了你,也毁了他。如果我现在不提醒你们,将来你们会恨我。这小子呢,虽然胡闹了这些年,但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总是用了真心的,你呢,是我孙女,我当然希望你幸福高兴,我希望你能高兴一辈子,而不是这一时半刻。”
江圣卓和乔乐曦静静地站着,沉默不语。
乐老爷子到底心疼这个孙女儿,训了几句缓了缓语气,“行了,都别站着了,坐下吧!”
正说着,乐姥姥进来对乐老爷子说,“白泰霖来了。”
乐老爷子点点头,“不用管他,让他在门口等着就是。你去给这丫头做点好吃的,看她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乐姥姥笑笑,嘀咕着,这个老头子,明明心疼孩子还非得摆谱。
乔乐曦想去拉江圣卓的手,可是刚碰到就被他躲开了,乔乐曦委屈的眼圈都红了。
乐姥姥笑着叫她过去,“丫头,来,给姥姥打打下手。”
乔乐曦不太情愿的跟着乐姥姥去了厨房。
乐老爷子这才拿手杖敲了敲江圣卓的腿,“你这小子,怎么跟哪吒似的,搅得天翻地覆还不甘心,等会儿回家啊,看你爷爷不打你!”
江圣卓现在哪还有心思担心挨不挨打,他心里都难受死了。
“怎么,不服气啊?平时不是油嘴滑舌话多着呢,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啊?”乐老爷子又敲敲乔裕,“还有你,你怎么也不说话?”
乐老爷子专往疼的地方敲,江圣卓被敲了几下受不住了,苦着脸嘟囔,“姥爷,我心里难受着呢。”
乐准拍拍江圣卓的肩膀,“你这个傻小子,难受什么?姥爷送你四个字,来日方长,你好好琢磨琢磨。”
乔裕也叹了口气,对江圣卓说,“让她走吧,她有她的骄傲和梦想。你折了她的翅膀留她在身边,她并不会快乐。乐曦不是那种愿意躲在你身后的小女人。你不会看不出来,这件事上她心里憋着口气呢,你不让她自己赢回来,她不会服气的。”
江圣卓僵着一张脸始终不说话。
51.
乔裕知道这事儿得他自己想明白,就不再多劝,转头问乐准,“姥爷,白家您打算怎么办?”
乐准似乎根本没把白家放在眼里,笑着反问他,“你在政府里呆的时间也不短了,我倒想听听你的看法,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乔裕一时摸不清楚乐准的看法,沉吟了半天开口,声音里透着些许不情愿,“白家老爷子和您是生死之交,他……”
刚开了头就被乐准打断,瞪了他一眼,“少打官腔,说心里话!”
乔裕抿抿唇,恶狠狠的飞快吐出一句话,“整死他!”
乔裕的话刚落地,一直在旁边装死的江圣卓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呆呆的问,“你被什么附身了?”
这种话江圣卓已经很多年没从乔裕嘴里听过了。
他记得年少的时候,他跟乔裕说谁谁谁欺负了乔乐曦或者他,乔裕总会故作一脸凶狠的来这么一句。
乐准听了哈哈大笑,“老二啊,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活得特别压抑?时刻提醒着自己要谨言甚微,我是部长,不能失言不能失态不能让人抓住把柄。现在的年轻人呢,被逼着快速成熟,往往在现实面前不断妥协,渐渐学得圆滑世故,压抑着自己,像个□纵的木偶,少年老成。你要认清什么在你心中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有一天最重要的东西和你的圆滑起了冲突,你该舍弃谁?这样你才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长更远。其实你的性格并不适合走这条路,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你走不好,可是你走的再好,心里不高兴那又有什么用?虽然说人活于世,不能总随着自己高兴来,但是如果一点高兴的事情都没有,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后悔自己白活了一辈子。姥爷看得出来,你一直不高兴,我不知道你在挣扎什么,但是我知道这件事对你而言肯定很重要,而且和你现在做的事有冲突,你犹豫徘徊下不了决定。今天叫你一起来,主要是想跟你说这件事,作为长辈,我肯定是希望你一切以前途为重,可是做你姥爷,我是希望你能随心一些。”
乔裕脸上一片茫然,埋在心底的心思自以为掩藏的很好,谁知竟被老人一眼察觉。
“行了,这个恶人啊,还是我来当吧!”,乐准不再多说,叫了警卫员进来,“叫他们进来吧!”
白泰霖带着白起雄白津津很快进来,乔裕和江圣卓看到这三个人都闷闷的冷哼了一声,把头偏向一边。
乐准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还是忍不住笑着摇头,他故意板着脸意有所指,“我平时怎么教你们的,叫人啊!别人没家教,你们也没有吗?”
乔裕早就恢复了人前的模样,半真不假的笑着,“白爷爷,白叔。”
江圣卓看也不看,跟着乔裕的声音嘀嘀咕咕的附和着,算是应付着叫了。
白泰霖也不在意,“首长,听说乐曦回来了,我特意带着这两个孩子来给她赔不是。”
乐准并不接他的话茬,招呼他坐下,“老白啊,你说,咱们俩拼死拼活的大半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泰霖不知道乐准为什么会这么闲情逸致的和他探讨这个问题,却还是认真回答了,“为了子女呗!”
乐准听到了想听的答案,微微笑着感叹,“是啊,为了子女,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受委屈。老白啊,你我兄弟多年,没想到老了老了竟然会出这种事。我呢,对小辈的事情一向不愿意多管。可是你也知道,我就一个女儿,还是个命苦的,年纪轻轻就走了,留下了一个小外孙女,这个外孙女儿呢,又乖巧懂事合我心意,自己在外面辛苦打拼,从不打着我的旗号,可是就有些人只看旗号不看人,你说,她在外面受了委屈我能不管不问吗?”
白泰霖坐不住了,起身恭恭敬敬的认错,“首长,都是我管教无方,这帮孩子眼拙,您别生气。我以后一定好好教育!只是希望您能给孩子一个机会。”
乐准看了白津津一眼,“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是谁做的谁负责,陈家保不了你了,你才来找我,不觉得晚了吗?陈家要护着的那个呢,我肯定不会放过,你家的这个呢,也别想逃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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