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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过夜空的月之船

_6 木原音濑(日)
啊?有泽发出了大惑不解的声音。
“那是什么?我第一次听说。”
“营业部大家都是那么说的哦。说是因为无法忘记去世的恋人才是一直是独身。”
“虽然我和那家伙是同期,而且最初还在同一个部门,不过我从来没听说过。是不是有什么人觉得好玩而编了故事啊?……啊,说不定是那家伙自己故意流露出那样的意思。因为他是很擅长是坏的家伙啊。”
那时候,营业部全员深信不疑的男人的过去是谎言。不仅如此,有泽辛辣的口气更加让他在意。他觉得这个人知道那个男人的本性。
“……分社长他,擅长是坏么?”
你真是笨蛋啊~有泽拍了拍他的背脊。
“他可是在公司中,也被认为是副社长候补云云的男人哦。如果不是头脑出众,长于谋略的话是做不到那种程度的吧?他做事一向八面玲珑。在营业的时候难道不是那样吗?”
“你…….说的对。”
“不过他虽然有那样讨厌的方面,但神经还是很纤细啊。在母亲去世后………”
说到一半,有泽突然闭上了嘴。
“分社长曾经身体崩溃,请了好一阵假吧?”
“怎么,你也知道吗?”
“说不上知道不知道,因为我和他一起工作正好就是那个时期。”
“原来如此吗。” 有泽盛大地吐出烟圈。
“我当时在出差,没能参加那家伙母亲的葬礼。所以回来之后就去了那家伙的家里……”有泽闭上嘴巴,男人返回了座位。
“我也去趟洗手间吧。”
有泽将香烟按在烟灰缸中,和男人换班般站了起来。只剩下他们两人。瞬间,无法言喻的尴尬飘荡在餐桌上。河濑将残留在大盘子中的炸丸子移到自己的盘子中。他觉得如果吃饭的话,可以排遣一点尴尬。他偷偷扫了一眼对面的男人的盘子。虽然好像在吃,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分量很少。
有泽迟迟没有回来。餐桌上持续沉默,让人觉得光是吃饭都显得很不自然。在追加的腌菜送过来,河濑帮助服务员收拾空下来的盘子的时候,他和男人的视线接触了。
“……你说去北方,已经具体决定了要去什么地方吗?”
他淡淡的,随便地找了个话题。男人微微一笑。
“我不去哦。”
“咦?可是……”
“我哪里都不去。”
“刚才你不是和有泽课长说要去海外吗?”
“骗人的哦。”
男人不以为意的如此说着,喝了一口啤酒。不管是说谎还是没有说谎,他的表情都没有动摇。在明白到那是习惯说谎的瞬间,无法言喻的不快感涌上了喉头。
“你和有泽课长是朋友吧?”
“没错哦。他是虽然头脑聪明,却为人笨拙的好人。”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对他说谎?”
男人呼的叹了口气。
“因为他一再问我为什么辞职,我觉得罗嗦啦。”
“那么不要说谎,对他说实话不就好了吗?”
“我想他并不是那么在意我的进退。只要自己想要知道这个欲求得到现实就会满足。所以我提供了他可以认可的理由。”
“那样的不是诚实。”
“那是你的歪理。”
可是啊。男人笔直的看着河濑。
“就算我说因为打算马上去死,所以在整顿身边的事情,也只是会让对方不舒服吧?”
周围明明很嘈杂,那些声音却好像突然消失了,河濑陷入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和男人两人的错觉中。……他觉得,自己打开了不能打开的盒子的盖子。
“骗人的吧?”
听到他挤出的语言,男人放声笑了起来。
“你真有趣。我说谎之后,你让我说实话。说了实话,你又说那是骗人的。”
脑海中,掠过试图从悬崖或是窗子跳下去的男人的身影。这个男人是认真的吗?说不定只是以习惯说谎的嘴巴,在玩弄自己而已。……正因为对方有过前科,所以河濑无法明白。
“……如果那个是真的的话,简直糟糕透顶。那种轻飘飘地阐述生命的语气让人想要呕吐。”
男人将掌心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这个是属于我的。要怎么处理是我的自由吧?”
“我不明白你那个感觉。”
“你看,我就知道。”男人指了指河濑。
“虽然你说我不诚实,不过这种事情其实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吧?”
在河濑失去了语言能力陷入沉默的期间,有泽回来了。
他一屁股坐到位子上,喝了一口变温乎的啤酒,询问他们,“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说了什么?”
河濑当然不可能回答的出来。
“……就是一些在北海道出差时候的事情哦。”
男人流畅的说出谎言。
“啊,原来如此。这么说起来,北海道的食物很美味啊。”
“确实。我偶尔也会尝尝这边的海胆或是鲜剖花鲫鱼,不过感觉不一样呢。”
“你是养肥了舌头啦。真奢侈。”
虽然河濑凝视着男人吐出交织了谎言和心声的语言的嘴角,试图看穿他刚才所倾吐的“想要死”的语言是否是真心话,但是,河濑还是无法明白男人胸中的真实到底是什么。
离开烤串店的时候,有泽邀请男人说“要不要再跑一家?”不过被婉转的决绝了。“因为是明天一早的飞机。”男人这么表示后,有泽也没有强人所难。
“那么我再转一家吧。”
河濑被有泽抓着肩膀拉走。他微微的回头,看到了男人远去的背影。在返回乡下的那个男人死去的时候,如果没有事件性的东西的话,应该不会被大篇幅报道出来吧?因为他已经辞职,所以自己也许会连知道都无法知道。
和自己无关。就算知道他也许会死,也和自己无关。也许是谎言,自己没有理由去对男人的行动一一负责。
虽然有泽和他说话,不过他心不在焉的脑子什么都装不进去。自己没有错。就算如此安慰自己,在胸口中扩散开的不快感还是有增无减。
河濑停下脚步,朝着有泽低下头。
“对不起。”
“嗯?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有急事,所以要回去了。”
“咦咦咦?”有泽提高了声音。
“都到了这种地步了,不要这样吧?”
“真的很抱歉。”
他留下这句话就掉转身体。男人的背影早就不见了。可是因为知道他朝着哪个方向走过去,所以河濑向着那边奔跑。自己想要找出男人干什么呢?只是对他说一声“不要死。”就能满足吗?自己是不是只是想要通过创造“阻止过”的免罪符呢?
奔跑,持续奔跑,可还是没能找到那个男人。因为有好几个过街的步行道,所以也存在他穿过道路去了右侧的可能性。
他奔跑的脚步逐渐变成了缓慢的行走,在停下来喘着粗气的期间,他确认了不可能找到男人。就算没能找到,自己进行这种行动的事实也一定具有意义。
在原地僵立了一阵后,他走向地铁车站。虽然距离公司还不到两站路,不过他基本上没有来过这边。这条路上车子很多,不止一辆的大型卡车接连从眼前开过。
在车站前方是过街桥。他一面烦躁的切了一声一面爬上楼梯。因为是在奔跑之后,所以他的呼吸格外粗重。也许是人少吧?他没有和任何人擦肩而过。
当好不容易爬上来之后,他注意到有人紧靠着过街桥栏杆站在那里。他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在过街桥昏暗的灯光下,男人低垂这头颅对着下方……俯视着车来车往的道路。
自己为了寻找这个男人而回来。为了对他说“不要死。”而回来,明明应该知道了目标对象,却并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
男人将双手放在栏杆上。探出身体地俯视下方。下方络绎不绝地传来交错开过的车辆的引擎声。
不要站在那种地方,快点走。快点走下过街桥。……就如同河濑的祈祷奏效了一样,男人开始行动。但是他的安心只是一刹那,向右侧走了几步,男人就大大地将身体从扶手上探出去。
会摔下去!在感觉到这一点的瞬间,他的腿已经动了。河濑跑到男人身边,抓住他大幅度倾斜的上半身的西服,将他拉到身边。男人的手离开了栏杆,就这样一屁股咚地坐到了地上。
男人好像吃惊般地眨眨眼,环视周围。再和河濑的视线接触后,他笑了出来。
“我好像有了相当的醉意啊。向下看去的话居然会头晕目眩。”
明明没有问他在做什么,他已经主动回答。
“我差点就死了哦。谢谢你。”
如果没有从男人口中听到过“要死”,如果不知道他会说谎的话,河濑也许会相信那番话。
站起来的男人对河濑轻轻行了个礼后穿过过街桥。当他的身影消失在阶梯对面后,河濑产生了自己已经阻止过差点死掉的男人,这样是不是已经足够了呢?的想法。就算今后男人会寻找第二,第三的寻死场所,自己也没有必要和他牵扯到那个程度吧?
河濑无法忍耐之下追在了男人后面。男人下了过街桥的阶梯后,向着右侧走去。
“你要去哪里?”
男人停下脚步,缓慢的回头。
“我要回去哦。”
“回去?回哪里?”
“饭店啊。”
……河濑觉得可以在这里分开。因为他本人那么说了。就算那个是谎言,自己也只要算是被欺骗了就好吧。
“你该不会是打算接下来去寻死吧?”
伴随着轻轻的笑声,男人的喉头一阵摇荡。
“我不会死的。”
“可是,你不是试图从那里跳下去吗?”
“我不是说了吗?只是喝醉了而头晕目眩吗?”
一瞬,那个声音听起来像是认真的。可是河濑却觉得并非如此,不明白。
“……你不会是在说谎吧?”
“没事的哦。我不会死的。”
那是自己想要从男人口中听到的言语。
“你不用担心什么。非常抱歉让你和我的人生牵扯上关系。再见。”
男人再度迈动脚步。明明觉得已经可以结束,却还是无法安心。胸口深处一片骚动。无法从他的背影上转移开目光。要辞职的话就辞职好了。要死的话就去死好了。……反正都要这样的话,他希望对方在没有和自己交谈,没有在自己面前出现过的情况下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不能打开的盒子。可是自己打开了那个。他无法将看到的东西当成是没有看到。自己是大傻瓜……如此嘀咕着,他追上了行走的男人,站定在他身边。
“你说的饭店在哪里?”
“谁知道。”
“不要开玩笑。请你告诉我。”
抓住对方的手臂后,男人终于停了下来。
“是车站前的商务旅馆哦。”
“旅馆的名字呢?”
“你要知道那个干什么?”
“少说废话,请告诉我!”
男人说出了旅馆的名字。河濑抓着他的手臂用手机搜索旅馆。然后打电话过去。他询问前台今天住宿的客人名单中有没有用柴冈这个名字进行的预约后, 对方表示‘我们没有接到用这个名字进行的预约。’果然……这个感情笼罩了胸口,让胸口变得一片漆黑。
“旅馆说没有你的预约。”
原本期待他多少有些慌张,不过男人挂着若无其事的表情回答说,“啊,是我弄错了。”
“这次是克里斯旅馆。”
河濑也给那边打了电话,前台的回答是一样的。没有接到预约。
“你在愚弄我吗?”
粗鲁的摇晃自己抓住的手臂后,男人说着“好疼哦”地皱起眉头。
“上了岁数就是忘性大啊。对了,我当初犹豫了半天是该选那个还是选克里斯旅馆,不过最后还是选了池谷旅馆。”
河濑忍耐着想要暴揍他的冲动进行检索,虽然确实有池谷旅馆,不过旅馆所在地市崎阜县。
“东京没有那种旅馆吧?”
“有的哦。是个人经营的小型旅馆……已经够了吧。”
手臂被甩开。他半是闹意气地跟在了迈动脚步走出去的男人身边。因为他知道就算这样分开,自己也会因为在意而在家里闷闷不乐。
男人无视了跟上来的河濑。从过街桥那边步行了五分钟左右后,男人搭乘上山手线。面对他购买车票的背影,河濑一面想着已经可以了吧?一面追了上去。就算这么做事情也没有尽头。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认可。
男人坐在空着的座位上,河濑站立在和他几步之隔的场所。电车咔哒咔哒的摇晃。男人微微歪着脑袋看着窗子对面。然后时不时好像确认时间一般看着手表。
在从上车的车站开始,乘坐山手线转了半圈后,男人下了电车。他穿过检票口,停下脚步。这样呆了一会后,男人朝右方迈动脚步。在那里停下,仰望上方。
那个好像在寻找什么的举动,让河濑意识到一件事。最初男人说过会在这边住一晚。既然如此,一般人都为以为他已经预定了旅馆。可是……想要去死的人类,会预定根本不打算住的旅馆吗?他不是不说旅馆的名字,而是说不出来。
河濑大步靠近男人,抓住他西服的下摆。
“什么事?”
无视询问的男人,他将男人带到了护栏旁。河濑举起右手,很快就有出租车停下了。他将男人塞进出租车,自己也坐到了他的身边。说出自己住的公寓的场所后,出租车缓缓地开动。
河濑闷闷地思考着。想要把男人带到自己的公寓,带到自己可以监督得到的地方,自己想要干什么呢?虽然不想让他死,不过他不认为自己能说服男人。面对自己的话,男人连“试图自杀”的事实都不肯承认。要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找其他什么人来和他说比较好呢。比如有泽什么的。如果是又是同期又是朋友的有泽的话,男人也许会老实的说出心里话。
……男人没有问为什么把他拉上出租车。就如同坐在电车上的时候一样,他一面时不时地在意着手表,一面看着出租车车窗外。
就算到了公寓前面,男人也一句都没有问过这里是什么地方。然后在河濑说了请跟上来后,他就老实地跟上来了。将他让进房间中后,男人伫立在那里,好像觉得很稀罕一般地打量周围。
“请你随便找地方坐下来吧。我去打个电话。”
河濑握紧手机来到房间外面。我觉得在过道上说话的声音也许会被男人听到,所以下了楼梯,在停车场旁边,能够看到自己房间房门的场所打了电话。他看看表,已经眼看就要晚上十一点。
原本以为肯定还在什么地方喝酒,有泽却没有接电话。他发送了有紧急的事情想要商量的短信(我估计原文是mail.哈哈),可是等了一阵也没有回音,让他无计可施。既然联络不上的话,那就什么办法都没有。
他在外面呆了一阵,不过手机一直保持沉默。他决定先回一次房间。当他上了楼后,自己房间的房门打开了。男人从自己的房间中走出来。
“你要去哪里吗?”
“因为是末班车快要结束的时间。”
男人一面说一面接近他。
“我是问你要去哪里!”
“旅馆嘛。”
“你根本没有预定什么旅馆吧!”
明明是打算阻止,男人却呼地叹了口气。
“只要找找的话,多半还能找到现在过去就能住下的旅馆吧?如果没有的话,就睡在公园角落好了。”
他是个能在那个垃圾山的房子里面生活的男人。睡在公园角落听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不用现在再跑出去。住在我家……不就好了吗?”
“在你身边过一晚吗?绕了我吧。”
头脑中唰地热了起来。那是我的台词才对。谁也不想让你这种人住下。原本试图想方设法打消他寻死念头的心情一下子冷却下来。他变得搞不懂自己是在为了什么而努力。如果想死的话,就擅自去死吧。
那时候,救护车穿过了附近。他的注意力一瞬间被刺耳的鸣笛声所吸引。在激烈的声音离去后,原本沸腾般的怒气平息了几分。
他想起这个聪明的男人擅长勾起别人的怒火。说不定,刚才的话也是为了惹怒自己,为了让自己不再跟着他而进行的策略。……是言语,男人的谎言和心声总是让自己团团转。既然如此,只要不去听他的言语就好。
他默不作声地抓住男人手臂,将他拉进房间里面。面对僵立在玄关的男人,他强硬地发出命令,“请脱下鞋子。”因为对方没有动作的意思,他自己率先先进入房间,从正面扛起男人。
“唔,哇啊。”
他好像扛着行李一样扛着男人走过走廊,将他丢在起居室的沙发上让他坐下。然后让他脱下鞋子,将鞋子丢在了玄关。撞到铁质大门的鞋子发出哐当?哐当的愚蠢声音。
河濑走进隔壁卧室,打开衣柜取出客用的毯子。他将那个丢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的膝盖上。
“请在那里睡觉。应该比公园强一点。”
他再度返回卧室,换上了相当于睡衣的T恤和短裤。他拿起团在床上的自己用的毯子,夹着枕头走向走廊,坐在了水池前面。
如果要从房间走到外面去,就必须通过走廊。只要坐在这里,应该就可以监视男人,让他不能离开这里。
放在手头的手机还是没有响。河濑裹上毯子躺下来。
男人在沙发上好像人偶一样坐着不动。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在多半再有三十分钟就会到零点的时候,男人摇晃着站立起来。他无视膝盖上的毯子掉落在地板上,朝着河濑接近。他试图跨过河濑走向外面。河濑抱着怎么可以让你如意的念头抓住男人的腿。理所当然地,男人摔倒了。可是他维持着四肢着地的姿势试图爬向外面。揪住他的话,他就挥舞着手脚挣扎。因为被这样的男人踹到,河濑放在手边的手机飞到了沙发旁边。
原本似乎一切都满不在乎的男人,到了这个地步居然开始进行真心的抵抗。河濑跨到脸朝下的男人背上,将他的双手束缚在背后,用厨房的擦手毛巾绑了起来。
“啊。”
大概是不知道会被怎么样吧?男人发出了细细的声音。
“解开我的手。”
“不行。解开的话,你就会去外面寻死吧?”
“我不会死。我保证。”
“我无法相信你的保证。”
“你有完没完啊。”
男人喃喃自语。
“因为你让我上出租车,我才来了这里。这样你应该已经满足了吧?是不是也该让我获得自由了?”
“你的自由就是去死吗?”
“我没有时间和你说无聊的事情。如果不快点的话,今天就要结束了。”
男人的声音变调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拜托了,解开我。”
无视他的声音后,男人从口中伸出舌头。原本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不过不是的。河濑慌忙捏住男人的鼻子。在他因为无法呼吸而张口的时候,将自己裹着的毯子角塞进他的嘴里。在男人试图吐出来的时候,他又捏着男人的鼻子,让他张开嘴,将毯子角进一步塞入。就这样堵住了男人的嘴巴。
冷汗出背上流下。…..差一点就被他咬舌自尽了。男人“要死”的意志的坚定,到了这时一点点地渗透了他的全身。这已经不是自己可以应付的状况。要叫救护车。
可是手机远在沙发下面。他无法松开按着男人嘴角的右手,也害怕从为了压住他而跨上的背上下来。可是自己不行动的话,就什么都做不到。他维持着用右手按住男人脸孔的状态,用左手脱下T恤。他用脱下的T恤代替自己的右手,覆盖住男人的嘴角,在脑袋后面系起来。
两手获得自由的河濑,松开男人的裤子皮带帮助他的双腿。这一来男人就无法动弹,变成了无论如何也无法死掉的状态(插花:啊啊。。看到这里我觉得很好笑,哎哟,别打我。)他从男人的背上站起来。也许是死心吧?趴着的身体已经不再动弹。
他来到沙发旁边,拿起手机。打开手机盖,上面显示已经到了午夜零点。
“你说过的,今天已经结束了哦。”
男人没有抬头。河濑在试图打电话叫救护车的时候,突然在意起了纹丝不动的男人的情形。他拿着手机接近了男人。
“喂。”
没有任何反应。
“喂,我说你呢。”
将他的身体翻过来之后,眼镜咔哒地掉落下去。男人的脑袋就好像没有支撑的人偶一样不稳定地摇晃。眼睛没有睁开。就好像死了一样。
“喂!喂!”
河濑摇晃他的肩膀,叩击他的面颊。即使如此,男人也没有苏醒。他慌忙取下堵住嘴巴的T恤。就算松开被唾液打湿的毯子,男人也还是闭着嘴巴。白色的唾液从嘴角滚落下来。
“骗,骗人的吧?”
难不成死了?……那样就死了?在不再动弹的身体前面,河濑紧握着手机,茫然俯视着男人。
在综合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河濑等待着。虽然在救护车里面,急救队员表示男人的呼吸和脉搏都正常,不过他的不安还是无法消失。既然在呼吸,心脏也在跳动的话,男人为什么不能睁开眼睛?不睁开眼睛?
在捂住嘴巴的时候,他有留心不堵到鼻子。可是在男人挣扎的期间,也许有因为错位而堵住鼻子让他窒息了吗?如果因此而让脑部出现问题的话怎么办?
男人会恢复意识吗?如果不恢复的话,还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吗?可是如果不是男人那么挣扎,如果不是他试图咬舌的话,自己不会堵住他的嘴巴。自己不是故意的。
如果在居酒屋的时候,没有去问他什么要去北方的哪个国家就好了。在离开店子之后,没有去追他就好了。在下了过街桥的时候,因为那个男人说了“不会死”,所以当时假装相信丢下他不管就好了。如果没有追问他旅馆在哪里就好了。如果没有带他回自己的公寓就好了。在他试图出去的时候,随便他怎么做就好了。要死是那个男人的自由,自己没有关系。明明没有任何关系……
症疗室的房门咔嚓打开了。年轻的护士探出脸孔。
“请问柴冈保弘先生的陪同者在吗?”
河濑好像被电到一样地站起来。他被招手引入症疗室。坐在椅子上的医生是三十上下,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
“你是柴冈先生的儿子吗?”
医生如此询问。
“不是,我是他在公司的部下。”
“那么,可以和他的家人联络的上吗?”
“我听说他的父母已经去世。有没有兄弟要问他本人才知道。”
“其他的亲戚呢?”
“这个也要问本人……”
河濑无法忍耐得询问了医生。
“那个,那个人的状态怎么样了?会,会不会因为我出现什么脑部问题……”
因为最初被护士询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所以他就说了因为男人试图咬舌自尽,所以为了阻止他,堵住他的嘴巴,捆住他的双手。
医生将视线落在病历上。
“检查的结果是x光,MRI,脑波都没有异常。呼吸,心跳,血压也是正常值。简易血液检查的结果也没有异常。从结果上来说,我想柴冈先生也许是失神昏迷吧?”
“……昏迷吗?”
医生点点头。
“虽然要等他苏醒过来后再看一次状态才能确定,不过现在这个可能性非常浓厚。”
“那就是说没事吗?”
“只要他本人醒来后没有很么特别的表示。”
在安心的同时,河濑的耳朵唰地热了起来。因为区区的昏迷,自己就那么大惊小怪。而且在给119打电话的时候,对于接线生“还在呼吸吗?”“还有脉搏吗?”的询问,河濑都因为手的剧烈颤抖而什么都无法确认。
在医生的话结束后,男人被带去了休息的处置室。男人在被用帘子隔出来的狭窄空间中,仰面朝天地躺在小小的床上。在听说了只有昏迷后,就觉得那张睡脸看起来也很舒服。说起来也是不可思议。
至少什么事都没有就好。坐在护士准备的折叠椅上,他茫然地凝视男人的脸孔。…… 自己是因为没有让男人受伤而在安心呢?还是因为不用后悔让男人受伤而安心呢?他思考着自己的安心是哪一种。
也许是因为听说了没事儿放松下来吧?河濑一面陪着他一面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有没有呕吐感或是眩晕感?”
轻微的说话声让他醒了过来。也许是天亮了吧?脚边很明亮。他抬起脸孔,男人在处置室的床上支撑起上半身。他的对面站着护士。
“没有。……那个,这里是哪里?”
男人发出询问。
“是医院哦。你不记得昨天晚上被救护车送来的事情吗?”
男人用右手挠了挠灰色的头发。
“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
他坐着的椅子发出了轻轻的嘎吱声,护士转过头来。在与河濑的目光接触后,说了声“对不起”表示歉意。
“我们是用小声说话的。”
在河濑回答之前,男人先开了口。
“没事的哦。这种程度完全可以听得见。”
河濑和护士交换了一个眼色。
“还有,能不能请你打开灯?这里太暗,什么都看不见。我原本就不大受得了昏暗的地方。”
虽然光线比较暗淡,但并不是昏暗到看不见的程度。护士一面说着“啊,好的。”一面表情诧异地打开荧光灯按钮。房间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那个,可以请你开灯吗?”
在光线充足的荧光灯下,男人向护士如此请求。
就算明白不是周围昏暗,而是自己的眼睛看不见,男人也没有吃惊。
“因为会变的看不见,这不是第一次。”
男人的话让河濑反而大吃一惊。好像是在母亲的葬礼后,男人也原因不明地双目突然失明。不过按照男人的说法,过了十天左右就自然痊愈了。
虽然请当班的眼科和脑外科医生进行了诊疗,不过男人的眼睛没有任何异常。也就是说,“看不见”反而是不可思议的。眼科的医生还轻声嘀咕了一句“是神经方面的问题吧。”
因为昨天闹出那样的自杀骚动,而且眼睛又看不见了,河濑原本一心以为会让男人住院。可是结果却并没有那样。因为神经科的医生来也诊疗过,结果给出了“没有住院的必要吧?” 的判断。
不管河濑再怎么诉说“他是要去寻死”,男人也坚持说差点从过街桥上掉下去是因为喝醉了眼花,也没有试图咬舌自尽。总之就是否定了所有的自杀行动。被他这样坚定地否定了一切后,河濑的心情也摇摆起来。他开始觉得,男人是不是真的只是眼花了,试图咬舌头也是自己的会错意呢?
在诊疗结束的下午,医生只是给他开了用于放松的眼药就让他出了医院。因为男人的保险证不在,看到要支付的金额是河濑觉得自己的眼睛差点瞪出眼眶。因为光是靠自己的钱包的金额不足,所以他和医院方面说清情况,结果对方表示可以日后再支付。
河濑用出租车将眼睛看不见的男人带回了自己的公寓。他抓着在下了车子的瞬间就一动不动的男人的手臂,领着他行走。不清楚楼梯起点的男人一下子绊倒,差点就要摔倒。他的眼镜掉下来,河濑捡起那个塞进自己的上衣口袋。反正看不见的男人就算戴着那个也没用。而且摔坏了的话还麻烦。照这个样子看来,还是相当危险地。
因为男人跟不上他的步调,所以他缓缓地上楼梯。即使如此,男人的步伐也磕磕绊绊的。
在将男人带回房间中的瞬间,他泄露出大大的叹息。疲劳。让男人坐在沙发上,他茫然地看着前面。虽然恨不能立刻去睡觉,不过他有事情想要确认。
“请让我看一下你的包。”
他打了个招呼后打开男人的皮包。看到里面后,他大吃一惊。因为除了钱包以外什么都没有放。就算搜索了皮包的全部口袋,就算将皮包倒扣过来摇晃,也只弄出了灰尘。他看了看男人唯一的持有物 – 钱包的里面,只有三万两千的现金和一把钥匙。没有保险证也没有信用卡。连一张收据都没有,是完全没有生活感的钱包。
“保险证放在家里了吗?”
男人微微地歪了歪脑袋。
“丢掉了。”
“啊?”
“因为钱包太沉。”
男人若无其事地开口。
“你说丢掉了?丢在哪里了?”
男人说丢在了昨天喝酒的居酒屋附近公园的垃圾箱中。河濑抓起钱包离开公寓后,跑到了地铁车站。
伴随着电车咔哒咔哒的摇动,他冒出了无法形容的恼火。为什么要把保险证扔在垃圾箱里!无法相信他的神经。就在他想着如果保险证遗失了的话,那种东西能不能补办呢的期间,他注意到了。
如果男人从过街桥跳下去的话,他身上会没有任何可以确认身份的东西。他的全身唰地变冷。男人是不是故意从钱包中丢掉了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呢?
这里和男人居住的北海道相距遥远。就算有新闻报道说有从过街桥上跳下去自杀的五十上下的男人,如果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的话,谁也不会认为那就是“前北海道分社长柴冈”吧?男人也许会在身份不明的情况下被埋葬。在什么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说不定,在自己这么做的期间,男人也许会消失。虽然他好歹给房间上了锁,不过从内侧的话可以简单打开。如果男人想要寻死的话,就可以离开房间。就算在眼睛失明的情况下。
下了电车的河濑走向公园。他马上明白了地方,然后在距离公园入口最近的垃圾箱中寻找。当带着孩子的母亲路过他身边,露出诧异的目光后,河濑感觉到了丢脸。
如同男人所说的那样,保险证在垃圾箱中。而且仔细看看的话,写着男人名字的银行卡和驾驶证也找到了。他将那些也捡起来放进口袋。
到达公寓的时候,距离离开家已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
男人和河濑离开房间时一样,茫然地坐在沙发上。昨天明明为了离开这里而挣扎,让河濑不能不把他捆起来,现在却什么都不做地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等待。
“我捡回了你的保险证和银行卡。我会用这个来支付医院的费用。”
就算和他说话,对方也什么都不回答。虽然河濑很想说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去翻找垃圾箱的啊,不过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对于男人而言,捡回来还是没捡回来,也许其实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他试图将信用卡什么的还给男人,不过又放弃了。他可不想那些又被丢掉。他收进了自己的钱包中。等到他视力恢复后再还给他好了。
虽然想要睡觉,可是肚子也饿了。明明都已经到了眼看就要下午四点的时间,他却只是等待男人的症疗室期间吃了三明治而已。而男人的话则是应该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吃。因为去外面购买也很麻烦,所以河濑搜索着餐具柜里面。因为有几个作为本公司产品的样品而收到的杯面,所以他取出了两个。
“吃的东西只有杯面,这样也没关系吗?”
因为没有回答,所以就决定了吃拉面。就算不合他的口味,也是他自己没有说不要的。河濑好歹也算是体贴过他。
他将烧开的水注入杯面后合上盖子。将钥匙搁在盖子上面压着后,将杯面分别端到桌子上。因为饮料有之前买的茶水,所以就用那个了。
因为河濑喜欢吃口感比较硬的面条,所以没有等到三分钟就打开盖子搅拌里面。就算河濑开始吃面,男人也还是一动不动。
“已经可以吃了哦。”
他招呼之后,男人慢吞吞地将双手向前伸出。这时候河濑终于想起来他的眼睛看不见。所以河濑伸出手去想说帮他打开盖子。不过就在他打开盖子的时候,男人的手指摸索到什么。可是那是瓶装茶水,而且好死不死地被他的桌子旁边碰倒了。茶水从将近两升的瓶子中倾泻而出,泼洒在了地毯上。
“哇啊!”
因为河濑的声音而吃惊的男人收回手。他的手指碰到杯面,响起了啪嚓的不祥声音。
“啊啊啊!”
男人的悲鸣,打翻的杯面。河濑花了几秒钟才在脑海中整理出发生了什么。拉面的香气,散乱在男人脚边的面条。
“你在干什么!”
河濑怒吼着跑向脱衣所。他取过若干条毛巾,擦拭拉面和茶水。不管怎么擦拭,淡茶色的痕迹也无法从白色的绒毯上消失。因为很昂贵,所以真是糟糕。
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又是跑医院,又是搜索垃圾箱。全都是糟糕透顶的事情。因为好像一开口不满就似乎要一口气溢出,所以他只是无声地擦拭绒毯。男人没有说“对不起”也没有说 “抱歉”。就算只是形式上的东西,他也没有说,简直糟糕透顶。这件事也让他无比恼火。
他最后只有放弃,抬起头来,看到男人正在俯视向自己。他觉得这家伙是在嘲笑蹲在地上擦地板的自己吧,但是对方的眼睛并没有盯在自己身上……或者有,但让人感觉不出来。
男人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是通红的,手指上海沾着小小的葱花。
“你不会是把汤泼在手上了吧?”
“一点点。”
仔细看看,不只是右手,连左手都红了。河濑抓住男人的手腕,硬把他拽过来,拖到了洗脸池旁边。他粗鲁地吧对方的双手按到洗脸池里,打开水龙头就冲。听说烫伤是必须要马上用冷水冲的,不过也不知道要冷到什么程度才算好。
“你就这样冲一会。”
河濑留下男人,开始收拾起一片狼藉的地毯来。自己的面条也在容器吸了太多的汤,泡的涨涨的,河濑也没有吃下去的欲望了。
回到卫生间,见男人还在按自己说的一直在冲水。他关上了水龙头看看,手还是那么红。
“疼不疼?”
“不知道。”
“烫的是你自己的手,疼不疼总该觉得出来吧?”
“皮肤感觉一跳一跳的,不过我搞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疼。”
毕竟也不能冲水冲一晚上,河濑用塑料袋装上水,冻了个小小的冰袋,给男人敷在手上。回到沙发旁边后,男人的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脖子上也冒出了鸡皮疙瘩。似乎这才察觉到虽然只是手而已,但冰直接贴在身体上就会夺走体温的事实。
手上的血色还是没有退下去,也许还是带他去看看医生的好。不过从他的样子来看,多半没那么严重吧。总之已经避免进一步恶化了。
想到现在又要去趟医院,就觉得很累。毕竟能不能让他一个人过去,自己还必须得陪着。话说回来,昨天在医院的时间比在家还要长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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